[摘 要]人生活于關系之中,有何種世界觀就與世界建立何種關系。兒童教育也是如此,教師對兒童和教育的理解直接影響師生關系的性質。建立適應現代兒童教育發展的師生關系至關重要,尋找實現理解的可能途徑則成為所有教育者的責任。想往童年,尋回失落的童心,從自身的童年記憶中汲取養分,可以幫助教師更貼切地理解兒童,實現兒童教育的根本目的。
[關鍵詞]理解;關系;兒童教育
[基金項目]2020年度宿遷市社科研究課題“新冠疫情對宿遷民辦學前教育發展影響及應對研究”(20SYB-27)
[作者簡介]孔亞梅(1990—),女,河北邢臺人,碩士,宿遷學院學前教育專業教師,主要從事學前教育基本理論研究。
[中圖分類號] G610[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 1674-9324(2020)47-00-03[收稿日期] 2020-09-24
一、理解與關系的建立
在兒童教育中探究師生關系的性質,首先要探究理解的存在方式。
(一)人際關系:為什么要理解
人生在世,無時無刻不是生活在關系之中。所謂“關系網”,既形象地表現了人被裹挾、包含于其中的狀態,又暗含關系之錯綜復雜和廣闊龐大。以每一個獨立的人為原點,從出生起,他就與周圍世界建立物我關系,與父母建立親子關系,這些關系依次延伸,并隨著時間的推移向外輻射交織,逐漸形成一個關系網,明確人的社會屬性。談及關系的建立,有的是因為客觀因素,如血緣關系,天然如此,屬于不可選擇和改變的范疇;除此之外,更多的是人在社會化過程中的自主建立,如師生關系、朋友關系等。與周圍世界建立怎樣的關系,要取決于一個人的世界觀:他如何看待和解釋這個世界。存在主義哲學認為,人的自為的存在造就了人對經驗的理解和解釋,這種理解和解釋,就是事物的意義。換言之,人與世界建立怎樣的關系,要取決于他如何理解世界;人與人之間是怎樣的關系,要取決于他怎樣理解對方。比如在奴隸社會就不能奢望奴隸主與奴隸們平等相處,因為在奴隸主眼里奴隸們作為“物”而存在,他們是一種如同牲畜、糧食的私有財產,理應為其所用。
同樣的道理在當今社會依然適用。生活在一個快節奏的時代,科技發展日新月異,周圍環境不停變化,“人生活在危險的世界之中,便不得不尋求安全”[1]。基于此,個體更傾向于同周圍的人建立安全的關系。至于何謂“安全”,就要看個體如何理解“安全”,如何理解周圍的人。如果將身邊某個人視為自己的對立者,即使表面上與之和平相處,以維持穩定的局面,本質上卻是建立了一段缺乏友愛的不真誠的人際關系。但如果將身邊人理解為“與我同在”,便更容易對其言行處境產生共情,更傾向于表現出友好的態度。心理學上認為,對同一個事件,不同的心理暗示,會引導人做出不同的反應。由此可見理解對于人際關系性質的影響。
(二)兒童教育中的師生關系
師生關系是教育中一種非常重要的人際關系,尤其在兒童教育階段,很大程度上師生關系決定了孩子們對學習的熱情。在提高教學質量方面,建立平等對話式的師生關系有時比鉆研教學技能更有效。中國古代講,“親其師,信其道”,學生在感情上親近教師,則更容易接受教師所傳達出的教育內容。這也就是我們在基礎教育階段常常發現的有趣現象:孩子喜歡哪個老師,哪一科成績就相對較好;反之亦然。
在兒童教育中,教師與兒童建立怎樣的關系,要看教師具有怎樣的兒童觀和教育觀。而兒童觀和教育觀的形成都源于教師自身的理解:他如何理解兒童和教育。孩子是什么?是和自己一樣平等獨立、正在成長的人,還是幼小無知、急需教化的存在?如果向教師提出這樣的問題,相信絕大多數的回答都是前者。但也不難聽到這樣的聲音:“道理是這樣,可現實就是沒辦法!”于是在真正的教育實踐中,看似掌握最先進教育理念的教師其本質上依然是知識的掌權者,兒童則是有待填充的“容器”;教師樹立權威,兒童則服從權威。當然,許多基礎教育階段的教師們正承擔著沉重的教學任務,不合理的教學評價體系促使教師無暇顧及兒童的細微感受。但不可忽略的是,之所以如此,也因為一些教師并不真正理解兒童。所謂“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只是未知”[2]。知行合一,行動是思想的直接反應。教師對待兒童的方式,就是他看待兒童的方式,是他對兒童最真實的理解。不可否認,兒童在系統知識占有方面確實不如成人,但這并不意味著兒童無知。兒童對事物的認識往往是質樸而純真的,其學習方式和表達方式都體現出一定的年齡特征,這些看似粗淺、幼稚的思想,卻往往閃耀著智慧的光芒,閃耀著人性最絕假純真的美。教師如果不能理解兒童,理解童心,便很容易對其言行舉止表現出不屑,師生關系也就在這一點一點的不屑中變質。
二、基于理解的兒童教育
在兒童教育實踐中,要建立良好的師生關系,就要重新思考兒童是什么,教育是什么。理解不是一種結果,而是一種過程。只有在理解的過程中不斷更新對意義的解釋,才能無限接近本質。從教育史來看,兒童教育的每一次飛躍,都是兒童觀和教育觀更新的結果。如果沒有思考的進步、觀念的改變,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兒童教育。
(一)理解兒童
“兒童是什么”?這是一個非常寬泛的命題,可以說是見仁見智。在不同的人眼里,兒童也是不一樣的形象,但這些形象又都可以從側面反映兒童的特點。例如在商人眼里,兒童可以帶來無限的商機。這一方面因為兒童生理上未成熟,身體柔弱,需要成人提供良好的物質條件以保障他們健康成長、充分發展。加之激烈的社會競爭,孩子作為“未來的希望”,備受期待。另一方面,兒童天真無邪的形象更容易得到人們的信賴和喜愛,從而為商品本身增值。在父母眼里,自己的孩子總是最獨特的存在,有著和其他孩子不一樣的表達方式、性格特點、行為習慣,又或者在某一方面具有驚人的天賦和潛能。從國家的角度看,兒童作為集體的存在,承擔著社會進步的希望,是一個民族未來的棟梁。所有這些關于兒童的理解,都從不同角度指向兒童的本質。歸根結底,兒童是發展中的人,是將天性不斷展現為能力的獨立的個體。
兒童除了在身體發展狀態上與成人不同,還具有獨特的精神特質。兒童的精神凝結于童心。“代表‘如小孩般的精神特質,‘像兒童似的心情性格,某種‘純真童稚的存在狀況,是廣義的孩子。如常謂的赤子之心可能講的是位‘鶴發童顏,‘天真爛漫的老畫家。這個含義下的童稚,與普通關懷意義下的兒童或孩子也不是沒有關系,因為對這種社會認定與文化心態而言,這種泛義的童心稚情,是孩子‘本質的一種升華和抽離。”[3]教育者如果能夠理解這一點,就不會對兒童的種種看似荒謬的言行產生鄙夷的情緒。成人對兒童的誤解從某種角度而言也是一種遺忘。忘記自己也曾經是個孩子,也曾對這個世界充滿疑問。成人理解兒童的過程,也是重新認識自己的過程。理解是人存在的方式,正是兒童的存在提醒了我們—我們如何成為現在的自己。
(二)理解教育
教育是培養人的活動,這一點毋庸置疑。無論是中國古代對“教育”一詞的釋義,還是西方“教育”的形成,都與人相關,再具體一點說,都與兒童相關。教育始于兒童教育,在人類發展的最初階段,教育為了培養兒童,使之成人。至于要培養什么樣的人,不同時期有不同的解釋。原始時期,教育是為了在惡劣的自然條件下求生存,為了種族延續;封建時期,教育則是為統治者培養治理國家所需的人才;進入現代文明,人作為獨立個體的價值得到重視,教育在實現其社會目的以外,更要促成人的自我實現。雖然社會賦予兒童以諸多期待,但我們不應忘記:兒童不是可供人利用的資源,社會自身的問題也不應該強加給教育去解決。教育不是通往上流社會的階梯,而是通向智慧的道路。從更長遠的意義上來看,“未來所需要的并非是成堆的知識分子,而是大量受過教育的人—會感覺、會行動也會思考的人。”[4]授人以魚,莫如授人以漁。相比于教授系統知識,教育更重要的責任在于培養人思考的能力和求知的熱情。從這個角度來看,教育是一種環境,或者說為每一個人創造出這樣一個環境—在這個環境里,人的天性能夠得到充分發展,人將實現他自己的全面發展。
值得注意的是,“許多人空談‘完整的人或者‘完人,這些名詞在這種語境里喚起的只是一些愜意的神往,以為只要參加補習課程、培養有益嗜好或積極參與社會運動,就可以知書達理,拓展自我。但是,完整的人若是沒有諸如死亡、焦慮、罪過、恐懼和顫抖以及絕望之類很煞風景的事,也就不再完整了”。[5]因此,教育在使理性得到發展的同時,也應該意識到,非理性也是人的一部分,并且可能成為人進步的動力。這一點在兒童教育階段尤其重要,一方面,由于兒童的思維更傾向于情境化和情緒化,在非理性方面表現得更敏感,教育者應該有意識地察覺并進行引導,用兒童可以理解方式鼓勵其體驗世界;另一方面,教育在致力于培養“理性人”的同時,也應給予兒童建構精神世界、表達切身感受的機會。
三、兒童教育中理解的可能
“世界上根本沒有感同身受這回事”,這句話反映了一個人不被理解的無奈和由失望而產生的淡漠。那么,人與人之間究竟能否互相理解?作為已經成人的教育工作者,應通過怎樣的方式理解兒童?
(一)從縱向思維到橫向思維
哲學上關于人與于世界的關系基本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主客關系,即“我”為主體,世間萬物為客體,這種關系外在于“我”,為“我”所認識,為“我”所用。由此產生的人際關系通俗來講便是“你是你,我是我”,他人是外在于“我”的個體。另外一種是“天人合一”的結構,即“我”與世間萬物相通相融,他人與“我”同在,“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也即馬丁·布伯所謂的“澄明的世界”。與此相應的也有兩種思維方式:以主客關系為前提的縱向思維追問“世界是什么”,追求相同;以“天人合一”為前提的橫向思維追問“怎樣與世界相融”,追求相通。兒童教育的發展需要“是什么”的追問,也需要“怎么樣”的探索。從生物學的角度看,人不可能“返老還童”,但思維方式的轉變卻能夠使我們理解兒童,在教育中嘗試兒童式的思考。
理解是人存在的基本形式,也是人精神世界不斷建構的過程。對于認識的主體而言,事物的含義即本質不可能被確切理解,但意義卻是主體加工的結果,在于個體如何理解經驗、解釋經驗,反映了理解的可能性。“理解不是追求對象的原意,而是通過‘視界融合去擴大和豐富意義的范圍。這個過程,是人的經驗的基本模式。”[6-7]因此,這里需要做一個思維的轉變,即從追求相同轉向追求相通。在兒童教育中,理解更需要表現為對“怎么樣”的思考:孩子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舉動?作為教育者應做出怎樣的回應?教師與兒童之間是怎樣的關系?在與兒童的相處過程中,教師通過理解兒童探索世界的方式和表現,幫助兒童理解他自己的生活經驗,“人生就是通過理解在經驗的生活中獲得意義,經驗在理解的生活中不斷增長,每一經驗的變化作為理解的出發點,構成理解的視野又在進行新的理解,從而又產生新的意義關系,又擴大著人生的經驗。”[6]在這種動態的相互作用中,個體的精神世界得到充實,教育的意義便在此實現。
(二)想往童年,理解童心
如果將兒童視為外在于“我”的存在,那么,對于一個“外人”的情緒我們是很難做到“感同身受”的。但如果將其視為自己,或轉化為自己曾有過的經歷和記憶,那就很容易引起共鳴。成人理解兒童的關鍵在于喚醒內心深處共通的回憶。童年,便是成人與兒童的共通之處。每一個成人都曾是孩子,每一個孩子的此時此刻都可以從我們自己的童年經歷中找到相似體驗。想往童年,是成人理解兒童的途徑。
童年不僅僅是一個人的幼年時期,它是人的自然天性逐漸展開的時期,是童心與世界交互影響的過程。童年中包含著成人入世之初的體驗,蘊藏著人對于外在事物最本真的感受。想往童年的意義不在于幻想和懷念,而在于從自己內心深處發掘“最初一念”,那是善意,是驚奇,是生命萌發的力量。“克服正規教育的不良影響意味著喚醒你對萬物的自然而天真的好奇心,并隨時跟隨這種好奇心的引導;意味著認識到你無須再為分數而與他人競爭,你完全可以自由地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學習更多的東西”。在兒童教育中,許多優秀的教師往往自身也具有天真的品性,能夠以整體的開放的心態理解兒童、看待世界,能夠超脫于非此即彼的權利主義思維,善于發現并利用兒童天生的好奇心以提高教學質量。想往童年是自我理解的過程,其目的在于尋回失落的童心,進而更貼切地理解兒童。在布約克沃爾德看來,人們對待人類本能的態度,決定了他們將實施何種性質的教育。只有真正理解了兒童和兒童的本能,教育才有可能真正實現促進人全面發展的目的。
參考文獻
[1]杜威.確定性的尋求:關于知行關系的研究[M].傅統先,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1.
[2]王陽明.傳習錄[M].閻韜注評.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2001: 8.
[3]熊秉真.童年憶往[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13.
[4]內爾·諾丁斯.學會關心—教育的另一種模式[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03:13.
[5]威廉·巴雷特.非理性的人—存在主義哲學研究[M].段德智,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7:297.
[6]金生鋐.理解與教育[M].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1997:13.
[7]韋恩·W·戴埃.無限度的人[M].楊立軍,譯.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9:209.
Abstract: People live in relationships, and their world outlook decides what kind of relationship they have with the world. The same is true for children's education. Teachers' understanding of children and education directly affects the nature of teacher-student relationship. It is very important to establish a teacher-student relationship that adapts to the development of modern children's education, and it is the responsibility of all educators to find possible ways to realize understanding. Trying to find lost childlike innocence and draw nutrients from one's own childhood memories can help teachers understand children more appropriately and realize the fundamental purpose of children's education.
Key words: understanding; relationship; children's educ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