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關于人性的善惡問題,一直存在著爭辯。人性本善還是本惡,還是無善無惡,有善有惡,亦或善惡相混都有持方。王充通過評議前人的人性論,正面闡述了自己的人性論觀點,從氣性的角度出發,認為性有三品,分善、中、惡三等。人性的善惡與所稟之氣緊密相關,氣的差異性決定了人性的善惡之分。王充雖然沒有按照正統的進路,但對人性論思想起著補足輔翼的作用,有著不可忽略的價值。
關鍵詞:王充;氣;人性論;
在現代,人性是如何,仍是一個在爭論中的問題,并無明確的界定。研討人性問題,古已有之,對此問題的研究至今熱度不減,其重要性不言而喻。王充的人性論,在一定程度上調和了性善論與性惡論者。他通過列舉歷代思想家關于人性的看法并加以評論,最終得出自己的人性觀點,堅信人能變惡為善,去惡存善。本文欲從王充的“用氣為性”著手,重點分析性有善有惡的原因以及變惡為善的途徑,剝離出其人性論中的積極因素,啟迪當代的德育教育。
一、人性的善、惡趨向
古時,人性的善惡是統治者馭下的根據,有什么樣的人性論,就有什么樣的統治術,很多關于人性的討論就是為了制定更合理的政治制度。在王充之前,人性問題一直是中國古代思想家所最為關注的一個重要問題。孟子認為人性本善,所以主張仁政,荀子認為人性本惡,統治者就應該強于禮法……王充在對前人的各種人性論進行分析之后,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首先,王充以世碩之說為標準,認為性有善有惡,說善可,說惡亦可。“周人世碩,以為人性有善有惡,舉人之善性,養而致之則善長;性惡,養而致之則惡長。其次,質疑孟子的性善論并作出評價,“性本自然,善惡有質。孟子之言情性,未為實也。”(《論衡·本性篇》)人性若是善的,外界能有什么東西使之變壞呢?這就說明外部環境不能影響人性向善。與孟子同時的告子,認為人性無善無惡,并且按照孔子所言“惟上智與下愚不移”,人性不會像水流一樣,決東則東,決西則西。所以在王充看來,告子的性無善無惡論并不完整,只是中人的人性,并不包括極善極惡的人性。
再次,他認為荀子的觀點,人性本惡,善是人為的結果并不恰當,按照這個邏輯,人在小的時候就沒有善,但是古籍記載“后稷為兒,以種樹為戲;孔子能行,以俎豆為弄”,說明小孩是有善性的。西漢陸賈以禮義為性,認為人能“察己”,王充看來,人性不在于察與不察,“性善者,不待察而自善;性惡者,雖能察之,猶背禮畔義”,1因而陸賈論性也“未能得實”。
最后,他評價了董仲舒的情性說,“天之大經,一陰一陽,人之大經,一情一性。性生于陽,情生于陰。陰氣鄙,陽氣仁,曰性善者,是見其陽也,謂惡者,是見其陰者也。”(《論衡·本性篇》按照董子的意思,性生于陽便是善,情生于陰便是惡。王充提出質疑,陽氣和陰氣都有厚薄之分,那么,由陽氣生出的性,由陰生出的情,就不可能是純善純惡的。劉向與董仲舒的說法相反,他認為“情為陽、性為陰”,主張性情相應說,性善情也善,性惡情也惡,王充則以為人的惻隱之心、謙讓之心等這些本性,都會通過與外物接觸表現出來,“出形於外”,而非“于身而不發”。
至此,王充總結出,“自孟子以下至劉子政,鴻儒博生,聞見多矣。然而論情性,竟無定是。唯世碩、公孫尼子之徒頗得其正。”贊同了人性有善有惡論。并更進一步,以氣釋性,明確提出性有極善、極惡和不善不惡三種,豐富了自己的人性論。
二、“用氣為性”,氣性即人性
天生的性是某種氣,這是春秋至魏晉時期儒家哲學的共同見解,又以漢代儒學為最甚。2而王充便是兩漢時期以氣釋性的最鮮明的代表,他認為,本有之性便是天生之氣。因此,王充關于人性的討論是基于他的氣性思想的,其人性論與氣論緊密聯系在一起。
王充首先認為,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人和物一樣,都是稟受元氣而生成的。且他對氣和性基本不做區分,所以我們大可以將他的人性論稱為“氣性”。關于“氣性”,牟宗三先生在《才性與玄理》一書中作過細致分析。“用氣為性”有兩路:順氣而言,則為材質之性,可稱之為“氣性”,告子、荀子、董仲舒、王充以及劉劭的《人物志》都是從“氣性”分析人性;逆氣而言,即在“氣”之上逆顯“理”,這個“性”便為宋儒所說的“天地之性”或“義理之性”,孟子的性善論、程朱的“理與性”以及陽明的“良知”都是逆氣而言。孟子的性善論是基于人的內在道德性,而內在的道德性的建立離不開人的道德意識,人為了不受罪惡感的折磨,先天向善,具有惻隱之心、羞惡之心、辭讓之心、是非之心這“四端”,這是定然的善。而王充的觀點與孟子大有不同,他認為,人之為善,只是因為有氣質之“善的傾向”,在經過道德的自覺后,更容易表現出道德性本身之性中的“定然的善”罷了,這種氣質之善的傾向,不同于孟子所認為的人性之善是定然的善。
三、稟氣有厚泊,故性有善有惡
那么,王充所說的氣究竟是如何影響人性的善惡呢?在王充看來,氣是一個可以感知的存在,以氣為性,存在著種種分化,根據氣的強弱、厚薄、清濁可以說壽夭之命、貧富貴賤、才與不才、智與愚和善惡。“察得堅強之性,則氣握厚而體堅強,堅強則壽命長,壽命長則不夭死。”(《論衡·命義篇》)氣的每一種分化都有等級之分,人的善惡賢愚都是由稟氣厚薄決定的。為什么人從天上稟得的元氣有厚薄之分呢?我們可從其星氣說尋求答案。他認為,天上有許多星,星的數量和種類繁多,有百官、二十八宿、五行星以及其他眾星,各種星之間存在著等級差別。天在施氣的同時,各種星也在散布精氣,然后一起降落在地上。氣存在著精粗之分,當然,這種差別不是絕對的,而是相對的。在自然界中,構成天的氣比構成地的氣更精些,構成較高級生物之氣比構成較低級生物之氣要精。 “夫魂者,精氣也,精氣之行與云煙等,案云煙之行不能疾。使魂行若蜚鳥乎?行不能疾。人或夢蜚者,用魂蜚也,非蜚不能疾于鳥”(《論衡·紀妖篇》)人的靈魂是由精氣構成的,且還是精微之氣。人稟氣而生,含氣而長,稟得貴星所施放的氣,人就具有高貴的命,稟得賤星的精氣,就有了賤命。
但是,王充并未止步于此,他對人性的善惡之根源做了進一步的分析。“亦有三性:有正,有隨,有遭。正者,稟五常之性也;隨者,隨父母之性;遭者,遭得惡物象之故也。”(同上)人之性受天性、父母和遭遇這三個方面的影響,但“人稟天地之性,懷五常之氣”,即天性始終是人性善惡的決定性因素,善人與惡人生來即不相同,存在等級之分。王充將人性分為上中下三等次:性善者,“中人以上者也”;性惡者,“中人以下者也”;性混善混惡或無善無惡者,“中人也”。所謂“中人以上者”即“極善”之人,是生來就善,純然天良而無惡的成分,無需教化;“中人以下者”即“極惡”之人,是絕對的生來就惡,沒有善的因素。他認為“極善極惡,非復在習”,本性固有,不易改變。但極善極惡之人只是極少數,大多數中人的本性還是可以改變的。因此,王充人性論的重點放在了對中人之性的塑造上。“夫中人之性,在所習焉。習善而為善,習惡而為惡也”(同上)強調通過學習改變中人之性,惡可變為善。
四、人性變善的途徑
既然人性在后天的努力可以改變,惡如何走向善呢?王充主要從三個方面論述了人性變善的途徑。第一,教育可以改變本性,他提出“善則養育勸率,無令近惡:近惡則輔保禁防,令漸於善,善漸於惡,惡化於善,成為性行。”(《率性篇》)對于善的就加以養育勸導,不要讓他接近丑惡;近惡的人,就要加以輔導保護、禁約防范,使之逐漸向善。通過教化學習和勸勉,讓善者遠離惡,惡者變惡為善。第二,環境的改變也能促進人性向善,“孟母徙宅”的故事充分了證明環境的重要性。孟母認識到“迫近君子,而仁義之道數加於身”,三次搬家,只為兒子能在一個良好的環境中學習成長,成為圣賢。第三,充分發揮人的主觀能動性,人具有主觀能動性,人通過自身的學習和修養是可以改變性的。“不學自知,不問自曉,古今行事,未之有也”(《論衡·實知篇》)“夫學者,所以反情治性,盡才成德業”(《論衡·量知篇》)不管人生來有多么的聰明,都需要后天的學習,學習對人性向善有重要作用,人可以通過加強自身的修養來使人性向善。
王充獨特的人性論以及提出的由惡變善的途徑不僅為當時的統治者提供了統馭群臣百姓的思路,其高度重視教育化人的理念對當代道德修養水平的提高也具有重要意義。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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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馮小平(1994.11-),女,漢族,重慶開州人,在讀碩士,研究方向:儒家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