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放科學視角下圖情機構與智庫組織合作機制研究*

祝紅藝

（西北農林科技大學圖書館 陜西楊凌 712100）

近幾年有關圖書館與智庫協同創新共同致力于做好黨政軍機關、社科院、高校、企事業等決策咨詢服務的研究[1-5]較多。但是，這些研究成果或集中于探討圖書館與智庫組織協同創新的策略；或集中于探討圖書館強化智庫服務水平的具體措施。從長遠來看，這樣的策略或措施并未改變圖書館在整個智庫研究過程中的附屬地位，在實踐中也未必能夠產生或實現真正意義上的合作。任何組織或個人間的合作都需要滿足適當條件，在此基礎上才能得以長期發展。儲存知識產品并提供信息服務的圖情機構與提供政策研究、決策咨詢、規劃制定等服務的智庫組織間存在知識的交換與重構，這是其產生合作的物質基礎；同時，二者又與開放科學存在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對知識交流及循環運轉等起著積極的促進與推動作用，是其合作的理念支撐；以上因素都使得以開放科學視角來研究兩個主體間的合作成為可能。故此，筆者依據前人合作理論，通過分析兩個主體與開放科學的關系，試圖闡明其合作的動力機制，以期為二者將來的可持續合作發展奠定基礎。

首先需要說明的是，文章的討論對象是兩個及以上獨立組織間的合作，圖情機構內的智庫研究以及智庫組織內的信息收集等都只是內部人員分工范疇，并非文章所說的合作，因而不在討論范圍之列。

1 合作理論概述

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人類社會迅速進入了高度復雜性和高度不確定性的狀態,合作關系成為后工業時代所擁有的一種基礎性的社會關系。合作行為根源于人的共生共在的要求，合作的基本目標就是要為人的共生共在提供一種合作秩序[6]311?，F代科學表明，合作具有三個層次或三種形式，即“互助”“協作”“合作”?；ブ呛献鞯牡图壭问?，屬于感性化的合作。協作的層次要高一些，是建立在工具理性的意義上的，具有形式化的特征，主要是以分工為前提，其功能表現為行動者間的職能互補，從宏觀社會層面來看，可以看到它服務于競爭的本性。狹義的合作應當是基于實踐理性的合作，它是在共同行動中揚棄了工具理性的一種行為模式。所以，當探討合作問題時，需要把合作與協作區分開來。協作關注的是行動者的功用，或者說，是一個在形式層面考慮以什么樣的方式把行動者組合起來并讓其發揮最大功效的問題。然而，合作更多地關注行動者的“質性”方面，特別是關注共同行動的有機性。在此意義上，關于同質性的合作還是異質性的合作才具有爭論的價值。合作系統的建構必須同時關注技術和價值因素兩個方面，不僅要改變協作系統中用技術排斥價值的狀況，而且要使技術因素與價值因素有機地結合起來[6]311。

社會的虛擬化會使合作行動者以兩種形式出現：一種是具有傳統特征的共同體或組織形式，是以實體性存在的形式出現的；另一種是虛擬性的共同體或組織，它建立在信息技術和網絡平臺上。在合作行動中，制度與規則都包含了充分的靈活性，都會給予行動者充分的行為選擇空間。實際上，合作行動總是具體性的行動，能夠在合作行動中發揮規范性作用的制度和規則，都必須在鼓勵和促進具體性的行動方面發揮作用，而不是發揮抑制甚至扼殺具體性的作用，更不會把豐富的具體性格式化為統一的模式。合作中需要權威，而且這種權威也會具有強制性的特征，但它與來自集權的權威有著本質區別。合作的權威也是外在于人的某種客觀存在或由客觀力量引起的，也就是說，合作的權威是人得到某種客觀力量內化的結果，是客觀力量在人這里得到的積極回應，是人出于與他人協調行動而自愿奉行的權威，表現為人的自覺，因而也能夠證明人的自由[6]311。

總結上述內容要點，我們可以得出如下關于合作理論的6個規律性認識：①合作的基本目標是基于人的共生共在本性。②合作分為三個層次：互助、協作、合作；三個層級間存在明顯不同，合作表現為最高層級，它是人類社會發展到高度復雜性和高度不確定性狀態后的產物。③合作要關注行動的技術層面與價值取向并使其有機結合。④合作行為者有兩種表現形式：實體性存在與虛擬性組織。⑤合作制度與合作規則具有充分的靈活性，以鼓勵和促進具體性行動方面發揮作用為要。⑥合作者愿意自覺奉行權威。

2 開放科學對圖情機構與智庫組織合作產生的影響

作為新的科學研究范式，以高度協作、開放獲取、數據共享、研究透明為特征的開放科學實踐正在全球興起[7]，且受到各國政府和科研界的普遍認可。全球開放科學硬件（The Gathering for Open Science Hardware，GOSH）為從事科學的人提供了新的空間，它將用于科學目的的硬件，包括顯微鏡，水質監測設備，生物技術等[8]，與其他人分享并供其使用、重建或開發，助力公民科學與社區科學的發展，并最終實現科學知識和技術創新的大眾化，從而也讓更多人成為知識的生產者?？梢园l現，開放科學營造的是一種更為寬松、高效、多元的學術交流環境。

2.1 圖情機構是開放科學理念的倡導者

開放科學不僅提倡論文和科研數據的開放，還重視科研過程的開放和數據重用，包括開放獲取、開放數據、開放科研方法、開放評估、開放研究基礎設施等多方面內容，受到各國政府和科研界的普遍認可，也給包括圖書館在內的各利益相關方帶來了新的機遇和挑戰[9]109-114。事實上，圖情機構作為文獻知識承載的主體機構，自開放科學概念提出以來，學術交流方式變得更為多元。圖情機構用戶不僅可以通過網絡直接享用更多類型的免費資源；而且借助它對圖情機構資源建設[9-10]109-114，106-109、數據采集、信息服務、數字出版等業務模式的影響，用戶還可以間接享用經過甄選的質量較為可靠的數字產品、知識服務或開源軟件工具等。開放科學環境下的圖情機構，有著成為開放科學先鋒和擁護者的基礎條件[10]106-109。

2.2 智庫組織是開放科學理念的踐行者

從本質上來看，智庫研究仍是一種知識服務，其最終目的是更好地為黨政機關、企事業單位等提供戰略規劃、競爭情報分析等服務。它不同于常規科學研究，主要表現在：①常規科學研究需要更多的正式出版文獻作支撐，而智庫研究需要大量灰色文獻或數據資料，如政府未公開數據或企業競爭情報等；需構建智庫所需專題資源才能做到“有的放矢”。②智庫研究以政治、經濟、軍事、文化教育、醫療等領域公共政策研究或其他企事業單位決策咨詢為主，并向其提供智力支持。③政策研究、戰略規劃等具有實操性，一旦被采納，將產生巨大的社會影響。因而智庫研究所需文獻資源的類型與范圍更廣、研究對象事關民眾普遍關注的公共事務決策，研究成果效用需要時間與實踐的檢驗。開放科學環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滿足用戶獲取資源及政策等實施試點的要求，因而用戶對此有著更為切實的需求與渴望。

調查顯示，科研人員必備之開放科學技能（含智庫研究人員）包括以下四個方面：①開放出版，包括圖書館管理和信息研究的技能，以及科研人員的獨立研究能力。②研究數據的管理，即開放的數據和未公開數據的管理。③學科專項技能，包括研究管理（特別是領導力、管理和軟技能）、法律和采取行動的能力。④全民科學，包括學習如何與公眾接觸，如何與學術界以外的利益相關者進行溝通，以更好地促進用戶參與和成果傳播[11]。由此不難看出，本應隸屬于圖情領域的開放科學技能，如今卻被附加成為了科研人員之必備技能，說明開放科學理念與技能正在向科研人員滲透。同時，這也從另一側面反映出，在開放科學實踐倡導者的圖情機構與秉持開放科學理念的智庫組織之間產生合作是社會發展的必然結果。

3 開放科學視角下圖情機構與智庫組織合作機制的構建

我國雖在科學數據開放共享等方面取得了一定成效；但是，我國政府嚴格的出版控制以及追求影響力最高表現的心理還是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中國的科學更加開放[12]；這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二者間的有效合作。為此，筆者以為，開放科學環境下，有必要對合作機制的構建進行系統梳理。

3.1 合作目標

智庫研究的DIIS方法描述了智庫研究的“四個環節”，即“搜集數據（Data）—揭示信息（Information）—綜合研判（Intelligence）—形成方案（Solution）”[13]。數據搜集作為智庫數據價值鏈的首要環節，在智庫研究中承擔著重要作用[14]，而這恰恰是圖情機構工作人員的優勢所在。表1顯示了圖情機構與智庫組織在合作研究中的優勢表現與合作節點，從中不難看出二者的優勢各有側重，但正是這些差異使得它們在各個節點都有合作的需要，它們之間存在短、中、長三個合作目標。①共享成果（短期目標）：從技術層面來講，合作必然會有知識成果產出，基于這些成果的產生過程及收藏、實用性或使用價值，共享成果是合作雙方都會主動接納的短期目標。②提升個人業務能力（中期目標）：實踐證明，合作有助于研究工作實現高效與創新。個人工作能力上的差異在研究過程中得以體現并予以強化；但彼此的差異也有助于雙方取長補短而促使個人能力提升。③創新共贏（長期目標）：基于合作理論共生共在原則，從長遠來看，該合作有助于圖情機構通過提升信息服務水平，強化機構服務能力而摒棄被外圍信息公司、數據庫商等取代的風險，從而緩解由此造成的競爭壓力；對智庫而言，該合作有助于各類研究人員與文獻資源的整合，不斷優化研究程序，使研究成果更能精準、科學地反映經濟與社會發展等諸多現實問題，從而助推政府等部門公共政策規劃、咨詢等落到實處。

3.2 合作內容

前文對圖情機構與智庫組織的合作內容已略有涉及。在開放科學背景下，圖情機構與智庫組織應樹立大局意識，在大聯合、大發展的設計思路下，重點完成如下合作內容。

3.2.1 強化常用數據資源建設

集中圖情機構與智庫組織優秀人力資源進行頂層設計，提前籌劃布局各類研究數據或收集部門內部資料，尤其是政府部門等未公開數據以及散落于各機構的有價值的灰色文獻等，按照國際上通用數據加工方法對數據進行結構化、標準化、規范化處理。如國家科技資源共享服務平臺圍繞科技創新與經濟社會發展需求，以各研究所（或研究中心）為依托形成了“國家高能物理科學數據中心”等20個國家科學數據中心、“國家重要野生植物種質資源庫”等30個國家生物種質與實驗材料資源庫。目前，該工程中心已經在科技資源標準制定和質量控制、海量科技資源組織與管理、科研網絡協同服務、大數據科學、科技成果第三方標準化評價等方面取得了階段性進展。

3.2.2 加強專業智庫資源建設

表1 圖情機構與智庫組織在研究工作中的優勢及合作節點

尤其是要加強涉及政府經濟、文化、教育、醫療等社會發展的調查報告、統計年鑒以及開放數據與資源的收集與篩選。以農業智庫研究為例，中國農業科學院農業信息研究所“十三五”發展規劃要求以“農業科技云”為抓手，開展大數據與云計算研究，打造農業大數據云平臺；構建全球農業大數據與信息服務聯盟[15]。

3.2.3 整合國內外智庫研究成果

實行學科分類等導航，建立完善的智庫成果發布平臺，必要時可對不同類型成果的發布設定不同的訪問限制；屬國家絕密、機密的研究成果（如軍事內參）等除外。

3.2.4 追蹤全球熱點

根據全球最新熱點，如“一帶一路”、中美貿易等變化情況，有目的地提前搜集資料進行事件預測。以新冠病毒疫情事件為例，應該多側面及時收集該疫情病毒學的最新研究成果、媒體評論、各國各級政府應對策略、疫情暴發期間出現的極端案例等資料，為將來解決全球公共衛生與健康問題或預防其他類似突發事件提供基礎材料。

3.3 合作模式

圖書館支撐智庫建設的路徑包括開展智庫基礎研究、提升智庫支撐服務、開展智庫專題服務、圖書館自身智庫研究[16]。王潔等認為圖書館與智庫實現協同創新有四種模式，即知識整合導向的協同創新模式、項目實施導向的協同創新模式、合作聯盟導向的協同創新模式以及國際云數據中心導向的協同創新模式[2]104。國際知名智庫傾向于多學科交叉合作研究，以促進科研創新。如大多數德國智庫采用研究課題分類與學科相結合的矩陣式交叉研究機制[17]?？梢?，不同機構間的合作形式多樣，合作程度也會因研究內容、成果形式、學科導向以及服務對象等的不同而采取不同的合作模式。

前文提到，合作分為互助、協作以及合作三個層次。不同層次的合作具有不同的行為特點，同時也呈現出不同的合作內容。圖書館與智庫組織不同層次的合作行為表現詳見表2，從中可以看出，圖情機構與智庫的合作模式會因合作內容的不同而有所差異。結合國內實際，不同地區或類型的圖情機構與智庫組織的軟實力，主要包括合作雙方基礎條件、人員研究能力、服務水平等，發展不平衡導致合作層次也會有所不同，合作分層次也是合作制度與合作規則靈活性的體現。

表2 圖書館與智庫組織不同層次合作行為表現

3.4 組織建構

目前我國智庫組織發展現狀表明，黨政軍智庫、社科院智庫、高校智庫以及民間智庫（又稱社會智庫），其研究人員往往隸屬于國內不同黨政軍機構或科教單位，依托于國家、科研院所等購買或自建的文獻信息資源與共享科研數據等，基本能夠滿足智庫研究的需要。但是，在“高度不確定性與高度復雜”環境下，這種既有的合作未必能夠完全滿足智庫研究的需要。諸多難以解決的具體問題，如非結構化數據的標準化與清洗、關鍵數據的缺漏或特殊文獻查尋困難、依照設想始終不能精準查檢所需全部資料、合作人員的組織分配等，這些都要求“打破或弱化”單位界限，尋找更大范圍圖情機構與智庫組織進行聯盟或協作，意即前文提到的大局觀意識之真正含義所在。表3顯示的是2019年全球頂級百強中國智庫與其合作圖情機構建構的基本情況；應該說，這8個智庫組織代表著中國頂級智庫的發展水平。從中可以看出，圖情機構的參與及學術權威的指導是該建構體系的基本特征。

另外，前文提到的合作理論告訴我們，合作者愿意自覺奉行權威；合作行為者有實體性存在與虛擬性組織兩種表現形式；要關注合作行動的技術層面與價值取向并使其有機結合。

因此，合作組織的建構要特別注意以下三點：①通過加強合作組織系統內部的人員溝通使合作者愿意自覺奉行權威。如設置專職智庫圖書館員，匯集合作過程中的具體問題，及時將問題反饋給雙方負責人（即表3中的學術權威），負責人再對問題做出評估與決策[18]。②通過設立線上線下合作模式構建實體性存在與虛擬性組織，即實體性組織機構（如設立理事會）與虛擬化網絡平臺（如云辦公、云會議、企業微信）等共存，工作人員可根據實際需要選擇最佳路徑，以最大化地節約工作人員時間及運營成本。③在保持合作雙方既有獨立性基礎上關注合作行動的技術層面與價值取向。情報分析是智庫研究的前端服務[19]，情報研究與智庫研究在理論上存在契合關系[20]，兩者根本利益的一致性與具體利益的差異性是決定合作得以實現的前提。因此，保持合作雙方既有獨立性與合作本身并不矛盾。在資源共享、優勢互補、相互信任、相互獨立的基礎上，在事先達成協議結成的平等關系基礎上，將專業技術與價值取向有機結合內化成合作者共同認可的行為動力，從而達到構建可持續發展合作組織的最終目的。

3.5 合作文化

網站調查發現，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DRC）的文化價值是唯實求真，守正出新[21]；國聲智庫秉持“平臺共建、成果共享”原則，以“聚思想力量，講好中國故事，合智慧共鳴，傳播中國聲音”為宗旨[22]；著名的圖書館學家阮岡納贊提出的圖書館學五定律以簡明扼要的語言凸顯了圖書館工作的精髓，是圖書館精神的集中體現。這些實例從不同側面反映出作為合作體的圖書館與智庫組織同樣需要追求一種共同的精神或文化價值，這是它們合作得以順利展開的根本。概括而言，這些合作精神的核心要義應包括以下四點：精準、務實、客觀、開放。精準是指研究對象、方法以及數據采集等符合研究需要且準確無誤，切忌以點概面、以偏概全；務實是指研究要落到實處，確實能夠針對研究需求、部委關注問題等提供強有力的智力支持；客觀是指研究人員要依據事實做出規律性判斷而非主觀臆斷；開放是指各類研究成果需要在知識分子間共享，進而促進知識的傳播與發展。總而言之，合作文化貫穿合作過程始終，在開放、平等、有效、共贏原則基礎上，有利于合作目標的達成、合作內容的實現、合作模式與組織共同體的創建。

表3 2019全球頂級百強中國智庫合作建構情況一覽表

4 結語

近年來國內外掀起的“智庫”建設熱潮使得圖情機構與智庫的互動隨之加強。隨著國際科研環境的不斷催化、發酵，圖情機構與智庫組織基于開放科學理念下的知識合作勢必將愈演愈烈，基于此的研究過程與研究成果將更為客觀與科學。何錚等認為，組織之間的知識合作是知識流動最直接、最重要的形式，以彈性化和專業化為主要特點的區域內組織之間的知識合作是區域得以健康發展的關鍵[23]；在開放科學環境下，智庫研究與圖情機構的互動合作關系無疑加速了“知識的流動”。研究者秉持開放科學理念在實踐中取長補短，不斷提高個人業務能力，達到創新共贏等中長遠合作目標是完全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