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多苓的精神故鄉

高蓮蓮 郭海寧

摘 要：何多苓新畫的“俄羅斯系列”將他一直以來的精神故鄉展現給我們。俄羅斯森林作為背景是貫穿的因素，他筆下的人物并沒有作為真正發生的事實呈現在畫面中，他更多地強調象征人物的內在精神和這些人物在心理上的重要性。

關鍵詞：文學；音樂

一、俄羅斯情懷

何多苓一直稱俄羅斯是他的精神故鄉，這源于他在青年時代對俄羅斯文學、音樂和藝術的熱愛和學習。從知青時期開始，他就閱讀了大量的俄羅斯文學作品，果戈理、托爾斯泰、普希金、萊蒙托夫、陀思妥耶夫斯基、契科夫這些名字全部耳熟能詳。學習繪畫他最初了解到的國外藝術家是列賓、蘇里科夫、列維坦、謝洛夫……這些對他后來繪畫風格中的文學性和唯美詩意有了深刻的影響。

前年秋天，何多苓和他的學生一起去俄羅斯游走了半個月，參觀圣彼得堡和莫斯科的博物館和美術觀，看了很多當年學習的俄國油畫，了解俄羅斯的城市和社會現狀，又去諾夫哥羅德寫生，在森林里體驗列維坦寫生的氣氛，終于了卻他的俄羅斯情結。回來之后他有很多感觸和想法，想以一個中國人和曾經學習過俄羅斯藝術的角度，畫一組關于俄羅斯精神的作品，去表現他對俄羅斯文化傳統的理解和情懷。

森林是這組作品的重要元素，素材來自何多苓在俄羅斯的寫生和照片，他有意選擇秋天去俄羅斯，為了找到列維坦畫中那樣的秋天或冬天的風景，陰翳的天空，枯葉飄落，蕭瑟的感覺。他覺得那樣的風景不再單純是大自然，它還是一種精神的存在，影響俄羅斯人的精神面貌。而且無論是俄羅斯的文學還是藝術作品，大自然是他們創作的源泉，森林是他們傳統繪畫中重要的元素，所以他以俄羅斯森林作為一個貫穿的因素，每張畫都以它作為背景。

二、黃金時代、白銀時代和青銅時代

這個系列在畫法上將延續之前的人物與自然的組合，對于這種組合的偏愛何多苓解釋為他對中國傳統仕女畫很有興趣，想探討人物與自然界的關系，人被自然包圍時候的沉思，或者相互對話。另外，文學因素重新回到畫面上，他以俄羅斯文學史為脈絡為這組畫確立了三個大的主題：黃金時代、白銀時代和青銅時代，并打算畫出這三個時代的象征人物。19世紀是俄羅斯文學最輝煌的黃金時代，代表人物有普希金、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以及契柯夫等等。何多苓所選擇的每一個人都是讓他產生共鳴或深深觸動他的人物，比如現在已經完成的《托爾斯泰》，它是“黃金時代”中的一幅，所表現的主題是“流浪”。何多苓在知青時期幾乎閱讀過托爾斯泰的所有著作，他認為托爾斯泰一生都在贖罪，代表了俄國一批貴族和知識分子的懺悔，“他作為貴族占有了很多社會資源，看到他的農奴有很多，農民都很窮苦，所以他以自身來贖罪，擅盡家產，差點把家搞破，離家出走。我找了他流浪時的照片，穿得跟農民一樣，自己縫靴子。他還真的不是做作，不是矯情，你看他寫的《復活》，他覺得自己是貴族應該懺悔，是有原罪的。” 畫面上年老的托爾斯泰杵著拐杖衣衫襤褸站在通往森林深處的小路上，好像走向一個未知的地方。畫面上森林是有色彩的，托爾斯泰是黑白的，他幾乎融入在風景里像幽靈一般存在。藝術家在畫面上有意呼應了列維坦的《弗拉吉米爾之路》，這是何多苓在向他心中的大師致敬。

“白銀時代”是俄羅斯文學史上19世紀末到20世紀20年代初的時候，布爾什維克掌握了政權，很多文學家、詩人、音樂家和藝術家渴望改革，他們覺得舊文學、舊體質都必須打破，對新的政權充滿希望，感到很振奮。然而結果完全不是他們所期望和想像的，新政權對最現代主義進行了最嚴酷的打壓。這個時代的文人命運都很悲慘，面對死亡、逃亡或者囚禁。何多苓認為“白銀時代”的特征是“革命”，他用了一種主觀的態度創作了《白銀時代》，畫面里一位俄羅斯女性不是現實意義上的任何一個人，只是作為一種象征，在一種超現實的氛圍中，像幽靈一樣游蕩在森林中，若隱若現，完全融化在森林里，極具幻想性質。另外何多苓還畫了一幅這個時期具有代表性的女詩人阿赫瑪托瓦，女詩人在畫面中很突出，身著黑衣站在相對空曠的樹林前，抱著雙臂閉眼沉思，似乎幻想處在一個更自由廣闊的境地。

第三個主題“青銅時代”是俄羅斯文學、藝術和音樂創作都處于最嚴酷的斯大林時代，很多文人面臨死亡和等待死亡。何多苓認為“青銅”本身帶有一種暴力的意味，相對于“黃金”和“白銀”，這個時代是一種大背景的倒退。但從精神上而言，俄國的藝術家并沒有被摧跨，正因為處于那樣的嚴酷時代，藝術家本人的奮斗更帶有悲壯的意味，他們確實也做了很大的貢獻，音樂尤為突出。因為音樂語言本身很抽象和晦澀，它更容易表達內心的聲音，不用語言而說出一切。所以表現這個時代何多苓選擇的主角是音樂家，以肖斯塔科維奇，普羅科菲耶夫為代表。他準備先畫肖斯塔科維奇，這是他最喜愛的音樂家，“他代表了前蘇聯知識分子的非常典型的人物，而且也可以跟中國解放后的知識分子的情況進行對比，我反復閱讀了肖斯塔科維奇的很多資料，尤其是他的《肖斯塔科維奇回憶錄·見證》。他有一段時間整理了一個小皮箱，天天在家等候被抓，每天都在恐怖中渡過。所以我想給肖斯塔科維奇的主題命名為“等待”，他這一生都是在等待，在高壓下等待命運。”

三、結語

就目前何多苓已經完成的這幾幅俄羅斯系列來說，他筆下的人物并沒有作為真正發生的事實呈現在畫面中，他強調更多的是象征人物的內在精神和這些人物在心理上的重要性。畫面既是具象，又是文學和隱喻的。他的繪畫語言沒有脫離之前的創作，畫面質地輕柔，筆觸變化多樣，可以看得出畫家畫每一層的痕跡。

藝術家的直覺和個人的創作經驗似乎正好為我們解釋了所謂的“視覺智力”（Visual Intelligence），不是所有的智力活動與邏輯思維有關，不是所有的思考建立在語言之上，而他的畫面卻帶給我們一個無限外延的瞬間。

作者簡介：

高蓮蓮（1978-），女，職位：教師，學位：碩士，研究方向：音樂史學，音樂美學，音樂的跨文化研究，電影音樂，音樂與媒體，音樂文獻翻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