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雙邊FTA還有必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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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15日，37屆東盟峰會閉幕，作為東盟輪值主席國的越南領導人宣布，RCEP（區域全面經濟伙伴關系協定）舉行線上簽署儀式，是本屆峰會的最大成果。

意義當然重大，RCEP被稱為“最大區域自貿協定”。日本媒體稱之“重塑亞洲”。簽署RCEP國家包含東盟10國，以及中國、日本、韓國、澳大利亞、新西蘭，人口占全球29.7%，出口額占全球30%（不止是RECP域內），而制造業則占據近乎70%。鑒于勞動人口（15-64歲）占了全球31.6%，未來購買力更加可期。

8年時間，31輪談判。各方零關稅商品范圍為98.6%，西媒酸溜溜地說，不及TPP（跨太平洋伙伴組織，99%關稅為零），RCEP必須將關稅減讓，保持在中國能加入的水平。但是TPP已經不復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日本主導的CPTPP。在這個區域經濟組織里面，沒有世界級的大國，也沒有世界級的市場。大國讓利、小國加入產業鏈大循環的模式，日本難以扛起來。因此CPTPP意義不大。

變相三國協議

觀察RCEP成員國之間的雙邊貿易安排，就會發現有意思的格局。域內國家中，東盟、澳大利亞、新西蘭，與每一個締約方，都有雙邊FTA（自貿協定）。而中國、韓國與除了日本的其他國家，也有雙邊FTA，中韓FTA也已簽署。這里面的異類是日本，日本未與中國、韓國簽署FTA。

眾所周知，東亞三國自貿區談判命運多舛，每逢關鍵時刻就有意外發生。有人說，日本對農產品關稅的執著，妨礙了它與其他國家達成雙邊FTA。

這是不客觀的。澳大利亞、新西蘭均為農產品出口大國，他們和日本FTA談成了。日本與歐盟、美國也分別在2018、2019年達成FTA。在FTA框架內，農產品可以談成分階段減讓、配額、豁免等條件。阻礙東亞三國自貿協議的，顯然是美國。

只有美國陷入孤立主義的時候，日本才能在多邊框架下，與中韓達成協議。因此有人說，RCEP其實就是變相的中日韓FTA，有一定道理。

印度走好不送

印度雖然也受到東盟邀請，全程參與談判，但一直是目標協議的負面因素。用老百姓的話說，就是“本事沒有，屁事一堆”。有兩方面原因：一個是對自身所有產業競爭力缺乏信心；另一個是不甘心中國主導，印度將地緣政治利益和經濟關系混為一談，策略上也有眉毛胡子一把抓的嫌疑。

其實成員國對印度提供了單獨優惠條件，印度針對日韓和中國的關稅減讓比例，遠低于RCEP平均水平。

去年這個時候，RCEP已經走到簽署時刻，印度突然提出，要求在協議最終文本里加入一條“允許電子商務數據在地化”，這就給印度要求“所有外企在印度得到的數據，必須存儲在印度境內”做了鋪墊。

這一要求，不但違反了RECP“數據自由跨境流動條款”，還在完成所有談判進程的時刻提出來，這也損害了日本的利益，因此也遭到日本政府的反對。

印度威脅不答應就退出，最終求仁得仁。日本則提出“印度不簽日本就不簽”，但隨后日本悄悄軟化了立場。有觀察家認為，中國對日本私下里做出了單獨讓步，但這一說法未獲證實。結果就是成立了沒有印度的RCEP。雖然日本要求各國承諾，印度隨時“無條件”加盟，但是印度當時沒談下的條件，再次謀求加入時，只能適用現有協議，還不如退出時的條件。

日本之所以拉住印度，恐怕是為了對抗中國影響力。這是中日第一次在多邊框架下達成關稅減讓協議。

中日汽車貿易改觀有限

目前，RCEP協議文本尚在保密中。中國和日本談判的諸多商品最終關稅比例，并未披露。

其中確定的是，日本向中國出口的“大部分”整車都不在協議范圍內。RCEP框架內，中國承諾對產自日本的排量2.5L以上的豪華轎車，自協議實施第一年起關稅降至15%，并承諾未來二十年內關稅不超過15%。

不過，86%的日本工業品將以零關稅出口中國，其中包含大部分汽車零部件（具體包含哪些并不清楚），這不僅有利于日本零部件生產商，也有利于第三國零部件商，在兩國之間實現產能重新部署和轉移。

當前，中日之間沒有雙邊FTA，互相關稅“消除率”只有8%。在RCEP框架內，第一階段就會達到86%工業品完全免關稅的水平。

該比例低于日本與歐盟、美國簽署的FTA比例。

日歐FTA規定，歐盟取消了對日本汽車征收10%的關稅，對大多數汽車零部件征收的3%關稅。日本則對等取消相應比例。

日美FTA規定，日本對美國整車進口免稅，美國對日本征收汽車2.5%的關稅，但承諾“最終”降到零（等于沒承諾）。而且，協議沒有保證不對日本汽車零部件征稅，也沒有保證未來不對日本實施“追加征稅”。日本國內在野黨因此批評，這是一份不平等協議。

RCEP框架下中日協議，比美日FTA好就好在，不留后門。它沒有授權雙方在RCEP規則內實施額外的關稅懲罰。這一點，比美日協議要令日本人放心。

現實主義者的選擇

日本選擇加入這一經濟圈，基于現實主義態度。政治訴求要讓位于經濟利益，后者也被抬升到戰略地位上來。日本和印度所處的位置和情勢不同，前者絕不愿意甘心自我放逐于西太經濟圈外。臺灣地區面對RCEP簽署的彷徨和失落，就是榜樣。

有了RCEP，中日之間還要不要啟動雙邊FTA？或者東亞三國FTA要不要重啟？答案是明顯的。RCEP削弱了中日達成FTA的必要性，除非雙方愿意拿出比RCEP更高的開放水準。而中韓單獨達成FTA協議，也表明東亞三國FTA幾年內不可能重啟了。

有消息稱，中國今年內還將完成中歐投資協定談判（非FTA）。歐盟看到RCEP簽署是否會產生緊迫感，不得而知。但是，投資協定是FTA的“前哨”協議，如果簽署，說明中歐FTA也有了現實可能。而幾年前就被美歐擱置的TTIP（跨大西洋貿易與投資伙伴協議），與之形成鮮明對比。

現在，WTO框架正處于“偏癱”狀態。表面上看是裁委會缺員的問題，實際上是美國發起的一系列貿易戰，將WTO體系踐踏得殘破，WTO裁決的權威性，也受到挑戰。這種背景下，國際貿易體系的建設重點，轉向區域體系。中國坐擁RCEP（中國并不承認主導RCEP，東盟是名義上的發起人），與美國的任何貿易爭端中，將更加自信地應對。東盟成為中國的第一大貿易伙伴，就是明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