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遠力 董振邦
(貴州民族大學民歷學院 貴州花溪 550025)
語言是一種抽象的社會化的符號,它存在于言語之中。同一民族的人使用相同的語言,但是每一個體都會在自我所使用的語言中帶有個性化的成分,這一部分索緒爾稱其為言語。言語中包含著個人的思想,這種思想的體現是通過言語行為表現出來的。
如吉劇《藍河怨》[2]:
劉喜婆:喲,我說老藍大嬸這是給我大叔上墳去了吧?
周六:大嬸、妹子,你們大喜啦!
藍母:啊,六爺莫要取笑傷心之人!
周六:我說你們裝糊涂還是真不明白呀?
劉喜婆:喲,我說大嬸你怎么光顧哭我大叔,把孩子喜事都給忘了!
上例中藍家剛剛死過人,并無喜之有。劉喜婆明知道他家剛死過人,有意的說了句“我說老藍大嬸這是給我大叔上墳去了吧?”話語的深層含義是,你家的頂梁柱已死,現在剩下你們孤兒寡母、無依無靠,只能任由人擺布。而周六是個唯利是圖的小人,將逼婚或者搶婚說成道喜,其目的是掩蓋自己讓人不齒的丑陋行為。通過上例可以發現言語的研究是結合具體的語境和人物性格特點進行的。
以言語行事的行為被稱為言語行為,也就是說言語和其他行為一樣可以行事。
如吉劇《嫩江咽》[3]:
田村長:三哥,上邊讓各村建立婦女會,我讓秋菱當婦女主任。
田村長通過話語行使了任命秋菱為婦女主任的行為。為剛出生的孩子取名字或為一棟剛建成的大樓命名都是在以言行事行為。這樣的以言行事行為奧斯汀稱其為言語行為。奧斯汀和賽爾將言語行為分為:致謝、請求、致歉等。本文是選取表達類中的致謝言語行為進行研究的,主要討論吉劇中的致謝言語行為的作用。
吉劇《馬賊的妻子》[3]:
秦玉竹:(孩子般地笑了,給草上飛敬了個禮)謝謝你!
如吉劇《曲徑通幽》[3]:
石蘊玉:怎么,你想要幫助我?
巧巧:我沒有那么大的力量。不過,我能做到什么,我就會去做的。當人們議論時,我可以解釋;如果有人來調查,我能說清真想。
石蘊玉:那太感謝你了。
明確包含有致謝意向類詞語,如謝謝、感謝、多賴等致謝言語稱為直接致謝言語行為。直接致謝多用在較為正式的場合下。東北地區將自己人和外人分得很清楚,越是熟悉的人越少用直接致謝。石蘊玉和巧巧因為招工存在一定的心理隔閡,而去政府告石蘊玉的人也正是巧巧的母親。所以他們關系談不上密切,進而彼此很難視對方為自己人,因此,使用直接致謝更為合適。《馬賊的妻子》中秦玉竹很草率的與草上飛結了婚,兩個人雖然是夫妻但是并不熟悉,所以感情不是特別深,秦玉竹僅想利用草上飛為自己報仇。另外秦玉竹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比較注重語言的形式,她將報仇作為最重要的事,而練槍正好能夠實現這個愿望,所以在這樣的場景下選擇直接致謝是最合適的。
吉劇《曲徑通幽》[3]:
張師傅:你太受累了!自你進了廠,廠子火爆了,工人們開心了,欠債還上了,利拿到手了。你這么辛苦,俺也心疼,可俺又覺得你累得值!(從懷里掏出包奶粉)熬夜熬餓了,就沖一碗!(放到石蘊玉手上)
石蘊玉:我有!您這么大歲數了,留著自己喝吧!
例句中包含兩個間接致謝:一是張師傅感謝石蘊玉為廠子的效益所作出的努力;二是石蘊玉感謝張師傅關心自己并送奶粉。張師傅選擇陳情式間接致謝形式,一方面,因為張師傅與石蘊玉是同事選擇直接致謝感覺有點外道,同時致謝程度不夠;另一方面,是情景需要,張師傅作為旁觀者要陳述出石蘊玉都為廠子付出了什么,這些付出又為廠子帶來了哪些利益,有利于塑造石蘊玉的人物形象。石蘊玉拒絕接受張師傅送的奶粉,這不僅僅是拒絕接受,石蘊玉能夠感受到張師傅對自己的關心。她也通過關心式的方式回謝了張師傅,體現了人物尊老的品德;另一方面,也感謝了張師傅對自己的關心;同時還能夠表達出石蘊玉為廠付出不求回報的精神。所以這樣的致謝也是結合人物形象、性格特點和場景需要所選擇的。
如吉劇《馬賊的妻子》[3]:秦玉竹:(爆發地)黑子,你是好人,我……我跟定你了!
草上飛:(安慰)好了,好了,別哭了。我草上飛準能對得起你!
秦玉竹為草上飛做壓寨夫人,草上飛為秦玉竹報仇,所以,選擇承諾式間接致謝言語行為最為合適。草上飛本來品質就不壞,如果不落草以他的性格會被大眾喜歡;秦玉竹被生活所逼迫,為報仇不得不以身嫁“賊”,將婚姻作為報仇的籌碼。這里用承諾式致謝是故事情節的需要,同時也是對兩個人物悲慘命運刻畫的需要。
間接致謝言語行為是在致謝言語形式中找不到包含有明確致謝意向類的詞語如感謝、謝謝等,但是話語中又包含有致謝意圖。
選擇哪種致謝言語形式致謝,是受到人物關系、故事情節、人物性格等多種語境因素影響的。但是我們認為凡是包含有致謝意圖的言語我們都應該稱其為致謝言語。
故事情節主要是演員通過言語形式表現出來。不同的言語類型在吉劇中發揮著各自的敘事作用,其中致謝類言語交際行為,根據情境需要可以發揮如下作用。
根據上文對致謝言語形式的分類可知,直接致謝言語形式往往使用于人際關系比較疏遠的兩者。而間接致謝多用于關系較為親近者。當然不能一概而論,要根據故事情景和環境特點及人物性格去選擇合適的致謝言語形式。
如吉劇《曲徑通幽》[3]:
羅星橋:我給你買了幾本書。(拉開皮包取出幾本精裝書)不知道喜歡不?
石蘊玉:沒有比書再好的禮物了!(接過)……你給買來了,真是謝謝你。
羅星橋:要謝,也得謝點什么才是。
石蘊玉:還要向人要謝禮的嗎?你呀!(從兜里取出一小型玉雕)給!
羅星橋:(驚喜地)大雁!(接過)一雙大雁,多好啊!大雁,雙雙地飛……
石蘊玉和羅星橋在心理彼此相愛,通過選段的頭一個相鄰可知他們心有靈犀,但是這層關系一直沒有捅破。尤其石蘊玉是女孩子表現得更加矜持,所以開始選擇了直接致謝。而在石蘊玉感謝羅星橋后,羅索要謝禮,這是不符合漢語交際常識的。不熟悉的人索要謝禮,首先,不禮貌;其次,會鬧得對方措手不及而比較尷尬。熟人間主動索要謝禮更是在漢語交際環境中很少出現的。這里索要謝禮是羅希望和石確定戀人關系,進而希望交換定情信物,而石也心領神會的將玉大雁作為定情信物給了羅。通過致謝引出后面的定情信物大雁,一符合故事的時代情景,不輕易將愛說出口;二設計巧妙,不落入常規愛情劇的俗套。
如吉劇《貴妃還鄉》[5]:劉知府:啟稟貴妃娘娘:吾皇圣明,大清興隆,百姓安居,海晏河清。臣等感謝皇恩浩蕩,略表心情。娘娘還是收下我們的心意吧!
眾官員:收下我們的心意吧!
郎貴妃:好吧,禮物收下。
眾官員:謝娘娘!
從對話中可以發現收禮物的是郎貴妃,而發出感謝的卻是送禮的人,這不符合正常致謝關系。造成這種形式的原因是,致謝和受謝方的社會地位不同,用此凸顯了眾官員阿諛奉承、溜須拍馬的腐敗嘴臉。這樣能夠凸顯出郎貴妃與眾官員是上下級的關系,進而顯示封建社會森嚴的等級制度。
如吉劇《關東雪》[5]:
郭四虎:你能幫我?
大白桃:我已經在幫你了—你以為鎮住了大牤子,……
郭四虎:(一把抓住大白桃的雙手,激動地)三妹子,我……
郭四虎是村支書,但是也是地道老實的農民。他沒有讀過幾天書,但他真心實意的為村民服務。他辦事方法比較簡單,做事容易沖動。大白桃是城里回村的人,見過世面、辦事有方法、有思路。郭四虎需要一位這樣的賢內助。在大白桃幫助其解決了集資的問題后,郭四虎激動得說不出話。一方面,是因為他多次蠻橫粗暴的對待大白桃,對此他比較愧疚;另一方面,他是個粗人,不知道能選擇什么樣的語言表達自己的感謝。用直接致謝顯得外道,致謝程度不夠,又不能表達自己的愧疚感;選擇間接致謝又找不到合適的言語形式。這就將郭四虎粗獷、憨厚的性格表現出來,這比直接描寫要生動得多。
如吉劇《晚霞不是夢》[5]:
亞鳳:老姨!來就來唄,總買東西干啥?
亞鳳:呀?老姨今天打扮得這么漂亮?至少年輕十歲!
老姨:老了,不行啦。砍得再好也沒有鏇的圓嘍,怎么打扮也比不了我外甥女了!
這段里包含兩個間接致謝。一是亞鳳以責備式的間接致謝形式感謝老姨帶魚來。這種責備式間接致謝是漢語語境中所獨有的,一般是關系較近的親人間使用。一方面,表達自己人沒有必要這樣做;另一方面,間接的表達感謝。另一個致謝是亞鳳贊美老姨漂亮,老姨回謝。老姨使用自謙虛式間接致謝形式,同時里面還用了一個形象的俏皮話“砍得再好也沒有鏇的圓嘍”。通過這兩輪致謝言語,可以觀察到,老姨是一位幽默、風趣、主動、大方、開放的女性。通過故事情景也可知,她女追男,敢作敢為,不畏風言風語;她慣用俏皮話幽默風趣。在馬長喜拒絕她后,她能大方的幫助馬長喜追回小老媽。
如吉劇《嫩江咽》[3]:
田金生:我和爹輕手利腳負擔不重,二老有啥活盡管吱一聲—把我當親生!
三娘:一年四季拖累他,三嬸心理不安寧。
……
郭老三:(接過錢)村長,感謝政府啦!
吉劇《嫩江咽》第二場和第三場,全場都是在致謝。通過致謝言語道出金生對郭家的幫助。隨著致謝次數的增加和程度的加深,田金生和江秋菱的感情也在不斷的升華,進而通過致謝引導著劇情向前發展。
致謝言語行為是一種在言語上的彌補行為,是為了維系人際關系。致謝涉及到益損的關系闡釋,進而能夠拉近人與人之間的關系,達到緩和氣氛的目的。
如吉劇《包公賠情》[6]:
王鳳英:(唱)鍘我嬌兒你可動心!……。
包拯:(唱)我也是嫂嫂你,一滴滴,一點點,點點滴滴,心血奶漿養成的人!
在這部戲中包拯鍘死了侄子包勉,而后回府向嫂子解釋。王鳳英因兒子被鍘十分悲痛,并且非常怨恨包拯。這樣的場景下,氣氛顯得尤為緊張和尷尬。包拯通過間接的致謝言語道出了嫂子的養育之情,進而從側面反映出嫂子是知情達理、有情有義的人。同時也表達了他沒有忘記嫂子的養育之恩,但作為國家重臣又不敢以私廢公,所以,秉公執法、不徇私舞弊。這句致謝既是對嫂子的養育之恩的感謝,也是向嫂子賠罪,更是一種間接的說理。一語有此三重功效進而凸顯出說話人言語智慧。將原本尷尬和即將破裂的感情挽回了,將話題引入了一個稍融洽的、緩和的氣氛中,為進一步解釋和劇情發展做好了鋪墊。
人物形象的刻畫多是通過描寫,往往使用偉岸、猥瑣、高大等形容性詞語。性格是內在的,而形象是外在的。但是致謝言語行為,可以在致謝言語的意向類詞語后加敘實性的言語塑造人物形象。
如吉劇《嫩江咽》[3]:
郭祥:感謝愛妻好心田。……三年多留了多少淚和汗……為你秋菱能幸福。
此段除直接致謝還有陳述式和承諾式間接致謝。通過致謝描寫出人物事跡,然后再表露因事跡而使得說話人引發出的真切情感,進而真切、生動地塑造人物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