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給的故事》中哈奴曼的倫理解讀

李飛

摘要：柬埔寨版的《羅摩衍那》——《林給的故事》脫胎于印度史詩《羅摩衍那》，扶南時期便傳入柬埔寨（一說為吳哥時期以前），在經過柬埔寨文學匠人精心的加工與再創作之后，其在柬埔寨的文學地位堪比四大名著在中國的文學地位。《林給的故事》中的哈奴曼令人印象深刻，本文在結合柬文版《林給的故事》文本的基礎上，以哈奴曼為切入點，從個人倫理道德的角度出發，對神猴哈奴曼進行解讀。

關鍵詞：林給的故事;哈奴曼;倫理

一、序言

作為東南亞地區最早出現初期國家的柬埔寨，在經歷了兩次印度化的洗禮之后，印度文化對柬埔寨的王權統治、語言文字、文學歷法、社會風俗等方方面面均產生了較為深遠的影響。在本地文化與印度文化碰撞的過程中，兩種文化進行了有機的融合與發展，逐步形成了高棉民族特有的文化。在扶南的印度化高潮中，《羅摩衍那》隨著印度文化的傳入而進入了柬埔寨的。可以這么說，柬埔寨是東南亞地區受印度史詩《羅摩衍那》影響最大的地區。《林給的故事》（又譯作《羅摩贊》）雖然脫胎于印度的《羅摩衍那》，但絕不是對《羅摩衍那》簡單復制。柬埔寨的文學匠人在《羅摩衍那》的基礎上進行了加工與再創作，使之具備了濃郁的高棉民族文化色彩。

在本文中，筆者以柬埔寨文學作品《林給的故事》的文本為切入點，通過對《林給的故事》中的神猴哈奴曼的分析，力圖對神猴哈奴曼的個人倫理道德做出一個解讀。

二、《林給的故事》簡況

《林給的故事》是古代柬埔寨文人用高棉文將《羅摩衍那》改寫成的長篇神話詩歌，全詩共80卷（11-74卷已遺失）。第1卷到第10卷主要講述羅摩為營救悉多與羅波那之間展開的戰斗的故事，主要故事情節與蟻垤版的《羅摩衍那》基本相同，而75到80卷則主要講述羅摩與悉多的兒子摩羅與俱舍的故事，蟻垤版的《羅摩衍那》則是沒有這些情節的。

關于11-74卷的遺失原因大家各執一詞，有認為是在洛韋陷落后遭戰火摧毀的;也有認為是在法屬殖民時期被法國人帶回圖書館的;柬埔寨已故的語言學家、歷史學家金萬薩則認為：其中的64卷之所以遺失，是和一個詛咒有關，傳說看到摩羅和羅波那的戰斗，以及羅波那被殺死的場景的人將會遭遇不幸，因此可能被人為損毀;柬埔寨學者秦·索潘也持類似的觀點：很多柬埔寨人認為《林給的故事》是一個邪惡的故事，內容主要以戰爭為主，故而人們不在家中存放故事文本，久而久之，《林給的故事》便失傳了。第11-74卷的缺失可以說是柬埔寨文學上的巨大缺憾。

《林給的故事》深刻地影響著柬埔寨的方方面面，柬埔寨十年級、十一年級以及十二年級的《高棉語》課本中，均節選了《林給的故事》部分篇章作為學生的必修內容;柬埔寨的皇家舞蹈、考爾劇、皮影戲中的內容和情節，很多都是取材于《林給的故事》;皇宮回廊的壁畫，吳哥古跡的浮雕組畫，無不反映的是《林給的故事》中的情景。

三、倫理道德概述

就倫理學而言，國內外倫理學家的一致觀點是：倫理學就是關于道德的學說，也就是以道德為研究對象和范圍的科學，而道德又是什么呢？引用北京大學東方文學研究中心教授羅國杰在《倫理學教程》一書中的對道德的界定：是人類現實生活中，由經濟關系所決定，用善惡標準去評價、依照社會輿論、內心信念和傳統習慣來維持的一類社會現象。換句話來講，倫理學就是善惡之學，善惡問題是倫理學的基本問題，因此，以倫理學評價道德觀點，就是用善惡的標準去分析它。

四、神猴哈奴曼的倫理解讀

神猴哈奴曼作為《林給的故事》中的主人公之一，他以睿智、勇氣以及高超的本領聞名三界。在柬埔寨，哈奴曼也深受高棉人民的尊崇和愛戴，我們不僅可以在暹粒女王宮的藏書閣看到哈奴曼的雕像，在高棉傳統舞臺劇中也可以常常看到他的身影。下面我們將結合故事文本內容，從哈奴曼對待各方勢力的言行，對哈奴曼個人倫理道德做一個簡要的解讀。

（一）與羅摩的關系中所體現的個人倫理道德

第六卷中寫道：“當猴軍集結完畢，羅摩請須羯哩婆派出精兵強將前往楞伽城打探情報。須羯哩婆借口自己年邁，去倒是也可，只是年邁體衰，恐誤了時辰;坤那陀說自己去倒是可以，只是懼怕毗妲希那張大嘴。因此大家紛紛推舉神猴哈奴曼擔此重任，哈奴曼請求將羅摩的戒指帶在身邊，以作為見到悉多時表明身份的信物。”

從這個事件中我們可以看出，哈奴曼未像須羯哩婆與坤那陀那樣以自身安危為重推辭拒絕，而是以羅摩的事情為己任，在關鍵時刻，置個人安危于不顧，勇于挑起重擔，對羅摩忠心耿耿，所顯現出來的是哈奴曼忠于君、有擔當的個人倫理道德。

（二）與悉多的關系中所體現的個人倫理道德

第六卷中又言道：“哈奴曼找到了悉多后，上前拜見悉多，并呈上信物，悉多讓他轉告羅摩：自己對羅摩絕對忠誠、貞潔，如十個月內羅摩不來搭救，便喪命楞伽城。哈奴曼告別悉多，離開無憂樹園，把院內的果樹毀壞一空。魔軍將領看到哈奴曼殺人如麻，尸首堆積如山，極為驚恐。悉多出來勸阻也無濟于事，神猴依然我行我素。羅波那兒子阿剎前來應戰，想要活捉哈奴曼，但被哈奴曼砸毀云車，命喪黃泉……”

哈奴曼在見到悉多之后，為悉多對羅摩的忠貞所感動，同時也非常同情悉多的處境，于是對十首羅剎羅波那的厭惡之情更勝一籌，苦于無處發泄，于是毀壞無憂園內的果樹，殺得魔軍尸首如山，手刃羅波那之子。這里可以看出，哈奴曼富有同情心、嫉惡如仇的個人倫理道德。

（三）與羅什曼那的關系中所體現的個人倫理道德

第九卷中記載：“羅什曼那重傷之后，毗佩請哈奴曼前往喜馬拉雅山林尋找仙草、牛王尿液。哈奴曼領命前往喜馬拉雅山林與牛魔王搏斗，成功取到牛王尿液。由于不識仙草，哈奴曼把整座喜馬拉雅山搬回羅摩營地，取下仙草。但仍缺太陽石作為藥引子，哈奴曼又連夜趕到魔王的寢宮，用計成功取到太陽石，但時間也越來越緊迫，因為如果沒能在太陽升起前將藥方配好，羅什曼那將會喪命。為了營救羅什曼那，羅摩派哈奴曼去阻擋太陽升起的腳步。哈奴曼擔心羅什曼那的安危，一刻不敢停歇，一路策馬狂奔來到太陽神跟前，把太陽神的馬車砸碎，拉車的馬匹驚得四處亂竄，成功阻止了太陽升起的時間。”

在營救羅摩之弟羅什曼那的過程中，哈奴曼大戰牛魔王、智取太陽石、阻止太陽神，雖然是受命于羅摩，但是作為羅什曼那的朋友，哈奴曼身上體現了為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辭的個人倫理道德。

（四）與十首羅剎羅波那關系中所體現的個人倫理道德

書中寫道：“羅波那得知兒子阿剎喪命，勃然大怒，派因陀羅耆和阿底迦耶前去捉拿哈奴曼。阿底迦耶施法變成龐然大物，但卻被哈奴曼踢了個四腳朝天。因陀羅耆放出梵箭，把哈奴曼射翻在地。哈奴曼被擒，魔王讓劊子手痛打哈奴曼，但哈奴曼不僅毫發未損，還大放厥詞：想要置我于死地，必須用浸泡了油脂的棉布在我身上纏繞一萬圈，點火焚燒。羅波那照做，但無法纏緊哈奴曼。羅波那下令放火燒死哈奴曼，哈奴曼上躥下跳，引燃了整個楞伽城，楞伽城被燒為灰燼。”

整個著作中，十首羅剎羅波那及其眾爪牙代表作為邪惡勢力的代表，對于羅波那及其眾爪牙，哈奴曼可以說是深惡痛絕，雖然被抓，不僅不屈服，甚至破口大罵，這里我們可以看出哈奴曼所體現出來個人嫉惡如仇的善惡是非觀念。

（五）與摩訶伽婆關系中所體現的個人倫理道德

書中記載：“羅摩欲再找些盟友加入戰斗。須羯哩婆推薦了在喜馬拉雅神山灌頂加冕的猴王摩訶伽婆及其麾下有兩員神通廣大的大將。羅摩便派遣哈奴曼和鴦伽陀前往喜馬拉雅山求見摩訶伽婆，表達結盟意愿。哈奴曼和鴦伽陀一到便開門見山地說“羅摩請你去見他”。摩訶伽婆聽后大怒，命令護衛把哈奴曼和鴦伽陀關進鐵籠里。夜里，哈奴曼作法變換出猴軍，割斷鐵鎖，從鐵籠里逃了出來，一躍而起搗毀宮殿，把摩訶伽婆及其坐騎一把抓起回到了羅摩的駐地。”

從哈奴曼的開門見山到惱羞成怒，我們可以看到，其性格之中是有一些乖張的，明明是去勸說別人成為盟友，最后卻將別人連同坐騎一起抓走，其頑劣與乖張可見一斑。另外一方面，考慮到楞伽城的燒毀系哈奴曼一人所為，學生妄自揣測，此時哈奴曼心中或許有一絲居功自傲的想法，存在驕傲自滿的情況，故對猴王摩訶伽婆態度如此。

（六）與羅摩的兩個兒子關系中所體現的個人倫理道德

第七十六、七十七卷載道：“哈奴曼見狀便上前欲擒拿摩羅兄弟二人，但被兄弟二人射出的神箭射暈在地，幾個小時后，大風拂面才蘇醒過來。于是哈奴曼化身成為一只很小的獼猴，上前說服摩羅兩兄弟。摩羅兩兄弟看到小獼猴十分可愛，便親切的和小獼猴攀談起來。哈奴曼滔滔不絕的說著，聽得摩羅兩兄弟忘乎所以。這時，哈奴曼突然想抓住兩兄弟，但被兩兄弟舉弓一打便摔倒在地。俱舍建議找一些藤條擰成繩索把哈奴曼綁起來，并把他押到主人那里。哈曼被綁的嚴嚴實實，無論怎么掙扎也無濟于事……”

此時，哈奴曼還不知道羅摩與俱舍便是羅摩與悉多之子，但從他對羅波那與摩羅兩兄弟的言行上來看，可以說是有明顯的反差的。對待羅波那哈奴曼是毫不留情甚至是斬盡殺絕的，而從對待兩兄弟的言行上，哈奴曼的仁愛與寬容之心可見一斑。

五、結語

通過上文的分析，我們基本對《林給的故事》中哈奴曼所顯現出來的忠、義、仁、愛以及是非善惡等方面的倫理道德形象有了一個較為粗淺的認識。任何一部作品，一經產生，只有得到全民族的普遍認同，才能廣泛而持久的留存下來，《林給的故事》脫胎于印度史詩《羅摩衍那》，雖然成書時間較早，它在長久流傳的過程中加入了越來越多的柬埔寨人民所提倡的道德內容，哈奴曼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在此，也希望將來能夠對文本中哈奴曼以及其他人物角色所表現倫理道德做出更為深刻詳盡的剖析。

參考文獻：

[1]鄧淑碧.柬埔寨文學[J].國外文學，1990，1：90-93.

[2]王海玲.柬埔寨文學研究評述[J].東南亞縱橫，2007，5：70-71.

[3]?????????????（???????????????? ??????????????林給的故事）[M].柬埔寨宗教事務部佛教研究院，1937：第1到第10卷，第74到第80卷（云南民族大學莫源源編譯）.

[4]張磊.吳哥文學的發展及印度史詩《羅摩衍那》對其的影響[J].思想戰線，2019，35：52-53.

[5]張玉安，裴曉睿.柬埔寨的羅摩故事文本[J].東南亞研究，2005，3：83-85.

[6]童慶炳.文學理論教材[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5：382-384.

[7]陳顯泗.柬埔寨兩千年史[M].鄭州：中州古籍出版社出版社，1990：441-442.

[8]李灝.《羅摩衍那》中羅摩的倫理解讀[J].外國文學研究，2011，10：154-155.

[9]張玉安.《羅摩衍那》的永恒道德價值——以印尼馬來文本為分析案例[J].南亞研究，2003，2：85-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