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絲語言與粉絲文化研究

鐘瑩

內容摘要：粉絲是一種社會現(xiàn)象，是由于對特定人物的共同愛好而組成的特定群體。該群體通過多元的語言資源展示其對核心人物的狂熱，甚至通過利用多模態(tài)話語方式來宣傳核心人物，他們對核心人物的形象維護、情感表達、互動行為構成了粉絲文化。本文以周杰倫粉絲的微博語言為語料，在語域理論的視角下，剖析粉絲們在話題選擇、句式選擇和話語結構上的特征，并揭示“杰迷”通過語言展示出的文化特征。

關鍵詞：“粉絲”文化 “粉絲”語言 語域 微博 周杰倫

近些年來，我們已進入了新媒體時代，隨著網(wǎng)絡的快速發(fā)展，強有力的媒體支持，促進了“粉絲”文化的迅猛發(fā)展和快速傳播。在新媒體時代的語境下，粉絲群體掌握了更有效地獲取信息和共享信息的方法和手段，例如微博作為粉絲與偶像的連接橋梁，成為信息傳播的主要工具。國內粉絲現(xiàn)象日益突出，成為不可忽視的社會熱點，存在非理性和紀律失控等問題。大眾對其褒貶不一，因此如何理性看待粉絲文化具有探索價值。

一.關于“粉絲”與“粉絲”文化的界定

大多數(shù)人對“粉絲”文化都抱有一種模糊的態(tài)度，認為這僅僅是一種消遣的娛樂，沒任何價值，但是網(wǎng)絡日新月異的發(fā)展，“粉絲”文化被賦予了新的內涵，在當下社會也有更多的意義。若想對“粉絲”文化進行界定，首先應該從“粉絲”的定義出發(fā)，尹一伊綜述了上世紀80年代以來，國內外的粉絲研究，并總結歸納了粉絲研究在學術領域的特征。他認為中國在粉絲研究領域面臨“粉絲缺席”的問題，缺乏對粉絲本體的研究，即粉絲是什么？沒有明確的定義和闡釋。“粉絲”是由“Fans”一詞音譯而來的，而“Fans”這一詞通常以復數(shù)形式出現(xiàn)的，所以它并不是單獨、孤立的事物。進入21世紀后，互聯(lián)網(wǎng)技術的高度發(fā)展，尤其是當下社交媒體的迅速普及，讓人們可以隱匿自己的真實身份，通過虛擬的身份來進行交流，網(wǎng)民能更加自由地在網(wǎng)上表達和分享自己的想法，這樣就使原本分散的個體能找到志同道合者，有著共同的情感體驗，更容易產(chǎn)生強烈的情感共鳴。金韶和倪寧提出了社群概念，認為“社群”是基于傳播媒介聚合到一起，進行信息傳播、情感交流、文化和價值共享的用戶群體。胡岑岑認為“粉絲社群不是單純的明星崇拜，而是粉絲加入以明星為標志的亞文化群體，通過互動參與尋求價值認同”。從以上研究看來，“粉絲”就是在網(wǎng)絡上形成的社群共同體，有著相似的價值觀，有共同的追求。“粉絲”之間的關系是一種新的社會關系，聯(lián)系他們的紐帶是共同的心理和統(tǒng)一的精神。“粉絲”群體具有很強的目的性和組織性，通常是在網(wǎng)絡上組成聲勢浩大的群體，出于共同的目的，對一些問題給予高度重視，力圖發(fā)出自己的聲音，在網(wǎng)絡上進行互動，甚至產(chǎn)生影響公眾的威力，由此催生了“粉絲”文化，這不僅僅是一種娛樂現(xiàn)象，更是一種社會文化現(xiàn)象，日益發(fā)展壯大成社會文化中不可小覷的文化力量，積極地推動著新媒體時代文化的繁榮。

二.“粉絲”語言的語域分析

作為現(xiàn)代語言的一種特殊變體，網(wǎng)絡“粉絲”語言有特定的成員參與其中，并且具有獨特的語言行為特點，表現(xiàn)為一個完整并獨立的言語社區(qū)，體現(xiàn)了粉絲這一群體為適應當下網(wǎng)絡交際語境而催生出的一種語域變體。基于語域理論分析網(wǎng)絡粉絲語言，旨在從理論深度上分析粉絲語言符號系統(tǒng)本身與語域變量之間的制約關系，并探索“粉絲”語言現(xiàn)象隱含的“粉絲”文化，進而對“粉絲”文化的分析，透視社會現(xiàn)象本身。

本文將著眼于微博熱門明星的“超級話題”（以下簡稱為“超話”）板塊，以微博上“周杰倫超話”粉絲語言為研究對象搜集語料，通過表格篩選出2019年第29周（7月15日-7月21日）的超話社區(qū)里出現(xiàn)頻率最多的10條微博評論，運用語域理論，剖析其語言特點。而對“粉絲”語言的語域分析當中，可以從三大變量入手，其中對語場可以進行三個層次的考察，即話題、社會活動以及環(huán)境。對語旨的研究可深入到參與者的社會地位、他們之間的角色關系以及交際主體的交際意圖。而最后的語式則考察話語活動所采用的媒介或者渠道。

1.“粉絲”語言的語場

首先語域理論指出，語場對詞匯的選擇有很大的制約作用，因此通過對“粉絲”語言的關鍵詞匯分析，就可以得出其話語存在的語場，了解“粉絲”所討論的話題。

在本文選取的10條評論中，可以大致分為兩類主題：陳述周杰倫的成就和呼吁粉絲打榜。其中有60%都是關于周杰倫的成就，剩下的是“粉絲”在呼吁給周杰倫打榜做數(shù)據(jù)。因為“粉絲”語言常以某個明星偶像為話題，以微博虛擬平臺為場地，主要以推廣某個明星的作品或成就為目的，在“粉絲”社群進行討論交流。“粉絲”運用大量的詞來描述了周杰倫所取得成就，例如：“周杰倫共榮獲15座金曲獎，4次世界音樂大獎，華語專輯銷量8連冠，國內各大軟件播放總量第一，全球播放總量共計500億人次”。其中，“獎”這個字使用得最多，充分體現(xiàn)出周杰倫所獲獎項之多，“第一”在評論中出現(xiàn)了5次，表達出周杰倫成就之高;“世界”“全球”“亞洲”等字眼表現(xiàn)出范圍之廣。并且使用了精確的數(shù)字使語言具有很強的說服力，如“15個金曲獎”“36個音樂風云榜獎”“獎項總計164”。他們話語的受眾不再僅僅是周杰倫的“粉絲”，更多的是向所謂的“路人”瘋狂“安利”，追求影響力。因此“粉絲”語言常常從周杰倫的才華為切入點，在他一些作品所取得不凡的成就層面展開激烈的討論，從而吸引關注，達到擴大影響力的目的。

另外，“粉絲”本次活動的核心任務之一就是要給周杰倫超話打榜，所以還有很多詞匯是用來呼吁廣大“杰迷”來給周杰倫做數(shù)據(jù)，如“打榜”“上榜”“做數(shù)據(jù)”，并且“沖”“急”展現(xiàn)出“粉絲”對這次任務的十足的干勁，焦急的心理。

在“粉絲”語言的場地方面，依托了互聯(lián)網(wǎng)技術，打破了傳統(tǒng)文本宣傳的束縛，通過微博上超話平臺，充分應用各種網(wǎng)頁資源，發(fā)布視頻、音頻、圖片等資源，分享給身邊的人，擴大了超話的知名度，連番幾次上熱搜。可見，“粉絲”語言發(fā)生的場地被大大延伸開來，從單一的文本宣傳向多元多角度拓展，且場地的影響度也越來越大。

2.“粉絲”語言的語旨

語旨關注的是參與者之間的關系，包括他們的基本情況、特點、權利地位、角色和說話的意圖等，影響著說話人對語氣和情態(tài)的選擇和使用，如解釋、命令、勸導、鼓勵等。參與者之間的關系可能是親密的，也可能是疏遠的。李旭平認為，在網(wǎng)絡環(huán)境中，現(xiàn)實中人的性別、年齡、教育程度等構成的真我都被隱藏起來，現(xiàn)實的人成了“無標記”的網(wǎng)絡主體，所以每個網(wǎng)絡主體具有平等性。也就是說，網(wǎng)絡這個虛擬社區(qū)給網(wǎng)絡主體提供了一個平等交流的平臺，每個人都有相同的話語權。“粉絲”在微博上建立了新的人際關系，但這種人際的關系也有親密、一般、疏遠等不同程度之分，相應的話語流露的情感也有差異。

從選取的語料中分析，“粉絲”評論表達出親密關系的話語占40%，比如“從今天開始，只要你幫周杰倫打榜做數(shù)據(jù)，我們就是好朋友”，“我們”在此指所有周杰倫的“粉絲”。“粉絲”評論用到“我們”有兩個作用：（1）試圖拉近與參與者之間的關系，暗示了參與者和說話者的共同關系，是一個共同體，強調雙方有共同的利益或義務，達到拉進雙方距離的目的。（2）表示講話者提出的目標或任務需要“粉絲”們共同來完成，說服參與者以獲得支持，給周杰倫打榜做數(shù)據(jù)。并且“粉絲”語言用到了大量的“你”“我”“我們”，隱含了一種平等的關系，讓參與者看到就不自覺和說話者拉近距離，使原本在網(wǎng)絡上疏遠的人際關系變得親密。另外，“粉絲”還使用了“杰倫”來稱呼周杰倫，原本明星在“粉絲”心中應該是“高不可及”的，但是卻用了類似于朋友般的稱呼，拉近了參與者和周杰倫之間的距離，對參與者更具吸引力。

除此之外，依據(jù)系統(tǒng)功能語法理論，陳述句主要用于提供信息;疑問句多用于求取信息;而祈使句則是交流物品和服務。而根據(jù)“粉絲”交際意圖是為了給周杰倫打榜做數(shù)據(jù)，并無求取信息之意，所以句子較少使用疑問句，而是大多屬于陳述句和祈使句。“粉絲”評論使用陳述句來表明周杰倫的成就非常多，提供關于周杰倫獲獎的信息給參與者，從而將參與者的目光集中到周杰倫的成就之上，讓參與者產(chǎn)生崇拜心理，例如：“周杰倫在百度、谷歌搜索指數(shù)在華語歌手中排名第一，專輯銷量亞洲第一，音樂下載量全球第一，被評為華語樂壇領軍人物。”而“粉絲”最終的目的是勸誘和號召參與者去完成打榜任務，所以“粉絲”語言多使用祈使句，具有“讓我們一起做某事”的意義，并且因為這種要求是針對將來的，所以實際上他們表達的是一種要拿下超話榜第一的愿望或決心，才能吸引更多關注，創(chuàng)造更大的影響力。

3.“粉絲”語言的語式

語式指的是語言活動所采用的媒介或渠道，媒介指的是措辭的結構模式，可分為口語和書面語兩類;渠道指的是受話者通過何種形式接觸發(fā)話者的信息，可分為聲音和文字兩種。在網(wǎng)絡交流中，話語活動的媒介和渠道有較大的特殊性，讓話語不再受到時間和空間的限制。就媒介而言，“粉絲”可以根據(jù)自己的需要選擇口語體還是書面體。如：

例（1）你一票我一票，杰倫肯定要出道！你也投我也投，杰倫頂流不用愁！你打榜我打榜，杰倫馬上要上榜！你也催我也催，杰倫新專有的追！沖鴨！

例（2）亞洲天王周杰倫，實力歌手周杰倫，音樂鬼才周杰倫，明星玩家周杰倫，戰(zhàn)隊老板周杰倫，無與倫比周杰倫，魔術大師周杰倫，灌籃高手周杰倫

例（1）和（2）中用的句式就是一種網(wǎng)絡流行體，很少運用長句和復雜句，句式簡短，省略較多，體現(xiàn)了網(wǎng)絡語的經(jīng)濟性原則，更便于參與者復制和分享。網(wǎng)絡粉絲文化中的語境寬松而自由，在成員間競相模仿的情形下，強大的語言復制和再傳播，達到了制造熱詞的效果，“粉絲”詞匯和短句瞬間聲名大噪的現(xiàn)象就會出現(xiàn)。從選詞上看，出現(xiàn)了大量非正式文體的詞匯，并沒有令參與者感到難懂的專業(yè)術語。另外，“粉絲”語言還采用了押韻的手法，比如：“票”和“道”都以韻母“ao”結尾，“投”和“愁”則以韻母“ou”結尾，可以看出“粉絲”為了讓評論讀起來悅耳、瑯瑯上口，使用了大量的押韻，讓受話者加深印象，從而達到宣傳和擴大影響力的目的。

就渠道而言，不同的渠道可以影響交際主體的交流類型，雖然“粉絲”評論主要基于文本，但是網(wǎng)絡平臺大大豐富了語言的表現(xiàn)形式，除了簡單的文本之外，“粉絲”還可以通過附加上圖片，往往是周杰倫的照片，借助圖片、表情等語言輔助手段，使得“粉絲”評論更具可觀性、可感性、可知性，可以較好地刺激參與者的視覺感官，更加有效地引起參與者的關注和興趣，加深感知與理解。

三.粉絲語言與粉絲文化的互動關系

粉絲是由于對特定人物的共同愛好而組成的特定群體。該群體通常利用媒體平臺，以其所喜愛的人物為核心，對核心人物的方方面面進行跟蹤并議論，久而久之，該群體的語言形成了獨特的語言風格，成為一種獨立的語言變體。以周杰倫粉絲為例，他們是利用微博超話為媒介，以周杰倫為核心，對其音樂、成就、生活等方面進行跟蹤并議論，維護形象，對其進行形象塑造和宣傳，以達到擴大偶像影響力和控制輿論為目的。粉絲在群體中通過語言展示其對核心人物的狂熱，甚至通過利用多模態(tài)話語方式來宣傳核心人物，維護核心人物的形象，他們對核心人物的情感、情感表達，互動行為構成了粉絲文化。粉絲語言是粉絲文化的載體，是粉絲文化產(chǎn)生和發(fā)展的關鍵，粉絲文化是一個粉絲群體在長期的融合交流中形成的，其發(fā)展也促使粉絲語言更加豐富和多樣，是粉絲群體特色和內涵的體現(xiàn)，總之，粉絲語言與粉絲文化之間的關系是雙向影響的互動關系。

“粉絲”語言的語場、語旨和語式三者相互作用，其中任何一方的變化都會導致語域的變化。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領域的語域理論可以很好地解釋“粉絲”語言的詞匯特點。文字不再是粉絲發(fā)表評論、表達情感的唯一載體，如今數(shù)字媒介發(fā)展迅速，使得人們掌握從未有過的、豐富多元的表達手段，例如圖像、表情包、聲音等。“粉絲”話語的生產(chǎn)與傳播也是“粉絲”文化成熟與自信的表現(xiàn)，只有對“粉絲”語言有更深入的了解，才能夠更好的理解新媒體時代的“粉絲”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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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東財經(jīng)大學大學生創(chuàng)新創(chuàng)業(yè)項目培育“雙百工程”學術科技創(chuàng)新類重點項目（項目號：2019XSZD071）的研究成果之一。

（作者單位：廣東財經(jīng)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