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生態環保志愿者王新艾：情定神秘羅布泊

趙寶娣

大漠孤煙直，羅布泊被稱為“死亡之海”，寒冷至極，飛鳥絕跡，人跡罕至，白骨累累，是人類生存的禁區。然而，王新艾秉承“萬物同靈，天人合一”的理念，視死如歸，曾經13次深入神秘羅布泊，用生命救助保護野駱駝，是當之無愧的“最美生態環保志愿者”。

王新艾在拍攝野生駱駝

1986年9月，新疆政府批準建立“阿爾金山野駱駝自然保護區”。當時，王新艾在烏魯木齊科教培訓中心工作，她第一次跟隨保護區工作人員到羅布泊探訪野駱駝蹤跡。

那天天氣極其寒冷，滴水成冰。上午，王新艾跟隨保護區工作人員來到地處甘肅、青海和新疆交界處的羅布泊腹地，一行人趴在沙丘上，靜靜等待著野駱駝的到來。野駱駝非常機警，嗅覺極好，只要嗅到人的氣味，就會飛快地逃離。王新艾他們靜靜地守候著野駱駝的到來，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等待的每一秒鐘都是煎熬。幾個小時過去了，刺骨的寒風慢慢消耗著身體上的熱量，大家的動作變得越來越遲緩，身體都快凍成冰塊了，卻依然沒有見到野駱駝的蹤影。

太陽慢慢爬上頭頂，沙漠的陽光照在身上，一點點驅散著嚴寒，王新艾睫毛上的霜融化成了小水滴，她用這水滴不停地抹眼睛，疲憊的眼睛似乎明亮了許多。她睜大雙眼，繼續把目光投向遠方。大家都熱切地期待著野駱駝群突然出現在天邊。

又等待了3個多小時，太陽快落山了，溫度逐漸下降。大家商量著：也許今天看不見野駱駝了，還是回去吧。

這時，遠方飄來若隱若現的沙塵，一群野駱駝飛奔而來。

王新艾第一次看見浩浩蕩蕩的野駱駝族群，一峰健壯的雄性野駱駝“趾高氣揚”地走在最前面，保護著中間的幼駝，駝群最后面則是強壯的野駱駝。這些野駱駝的外形，比家養駱駝高而瘦，它們四肢細長，全身披著淡棕黃色的短毛，毛細而密，不像家養駱駝有著深褐、淺黃、灰白或白頭花身等其他色型。野駱駝的雙峰呈圓錐體狀，小而尖。

王新艾目不轉睛地看著它們越走越遠，不一會兒，就從眼前消失了。揉著早已經麻木的雙腿，王新艾慢慢站起來。身邊工作人員告訴她，這大概是野生雙峰駝家族帶著孩子們去尋找草料和水源了。在茫茫大漠，野駱駝想要找一口吃的，喝一口水是很艱難的！

回程路上，工作人員興致勃勃地告訴王新艾，野駱駝和家養駱駝雖然外形相似，但野駱駝并不是野化的家養駱駝，野駱駝和家養駱駝的遺傳基因有3%的差異，它們是完全不同的品種，就像猩猩和人類的差別。

野生雙峰駝

野駱駝有一身生存絕技，在損失占體重30%水分的情況下仍然能存活，被認為是地球上最惡劣的氣候條件下仍能生存的珍奇動物。

隨著對野駱駝的了解，王新艾對野生雙峰駝突然有了親近感，野駱駝尋找草料和飲水的不安定感讓她揪心。和野駱駝結緣后，王新艾對野駱駝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在心里埋下了保護野駱駝的種子。

2002年，野生雙峰駝被世界自然保護聯盟列入紅皮書的極度瀕危物種，在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ClTES）中列為附錄Ⅰ物種。目前全世界僅存1000余峰，我國境內的野生雙峰駝僅存約700～800峰，大部分生活在羅布泊，少數分布在阿爾金山北麓、庫木塔格沙漠、塔克拉瑪干沙漠、阿爾泰戈壁區域、甘肅安南壩和中蒙邊界等幾處相互隔絕的地區。近年來，我國野生雙峰駝的生存環境仍然很嚴峻，野生雙峰駝處于滅絕的邊緣，亟待保護。

從此，王新艾的心思全撲在了野駱駝身上：野駱駝有很強大的生存能力，是人類在破壞著它們的生存環境！我們能否為野駱駝騰出更多的生存空間？她決心行動起來，保護野駱駝。

2012年，王新艾找到羅布泊野駱駝自然保護區領導，表達出質樸的心愿：想給野生雙峰駝買些草料，讓它們不再為口糧四處奔波。然而，她被拒絕了：除非面臨沒有食物的絕境和極限天氣，才可以給野駱駝投喂草料，否則，它們將失去野外生存能力。

2013年3月，懷著保護與救助野駱駝、倡導人類與自然和諧相處的想法，王新艾和5位志同道合的朋友籌備組建了一個專業協會，計劃在羅布泊拍攝野生雙峰駝。

2013年12月19日，歷經9個月的艱難籌備，新疆野駱駝保護協會正式成立了，王新艾任會長。

2014年11月，羅布泊開始下雪，野駱駝開始聚群。王新艾帶領團隊準備好高清攝像機、專業長鏡頭、隱蔽帳篷、野外營具和足夠用的淡水、干糧等必需物品，冒著大雪和刺骨寒風，在自然保護區管理局三壟沙保護站站長段海林的帶領下，由三壟沙保護站進入羅布泊，首次拍攝野駱駝的影像。

段站長經常出入沙漠，經驗豐富，野駱駝從哪里經過，怎樣行走更安全，他心里都有數。

“荒漠精靈”野駱駝為滿足生存需求，選定干旱荒漠地區生存。這里水源稀缺，野駱駝尋找常年有水的山谷飲水，在植被豐富度較好的山前戈壁覓食，在視野較好且地面松軟的沙地臥息。

經過6個多小時的奔波，王新艾的攝制隊伍進入發現野駱駝腳印的核心區，所有人立刻安營扎寨，安靜地等待野駱駝的出現。

冬季的羅布泊，最低氣溫達到零下30多度。在極寒天氣狀況下，數碼相機里的電池最多只能拍三四張照片。王新艾和會員們只能把相機拿到車里，用暖風機吹熱后，再接著拍攝。在野地里待上兩三分鐘，攝影師的手和腳就被凍得麻木，只能把手揣在懷里暖一會兒，等恢復了知覺，再繼續拍攝。

拍攝完，大家餓得饑腸轆轆，卻只能吃干糧，運氣好的時候，一天只能吃上一頓帶著冰碴的飯。想要喝水，就要用自己的身體，把結冰的礦泉水慢慢地暖化。晚上只能撿拾紅柳枝、胡楊枝或者駱駝糞，生一堆篝火取暖，鞋子都烤壞了，腳還沒有從麻木中緩過來。

這次拍攝任務為期12天，王新艾他們拿出了視死如歸的勇氣，體力和腦力透支到了極限，卻沒有等到野駱駝的身影。朔風砭骨，把他們從熱情似火吹成了透心涼。

大家帶著失落和遺憾回程。路上，車隊行至庫木塔格沙漠，突然看見了一支隊伍迤邐前行：19峰野駱駝正在遷徙！攝影師趕緊支上攝影機，記錄下這一珍貴的畫面。

這是一群由一峰雄性野駱駝作為頭駝的家族，一頭緊跟一頭前進。頭駝是整個駝群的中心，小駱駝和駝群中體力比較弱的夾在中間，最后壓陣的是整個駝群中比較強壯的成年駱駝。駝群十分整齊地行進著，威武而又壯觀。很快，駝隊又像精靈一樣消失在茫茫天際。

2015年冬天，王新艾和隊友們進入羅布泊拍攝《中國新疆野駱駝千里尋蹤》紀錄片，這是她第四次奔赴羅布泊。然而晚上睡覺的時侯，風向突變，煤煙倒灌，她被一氧化碳熏得中毒了。

早晨5點鐘，一向早起的王新艾沒有起床，有隊員就去叫她，發現她已經不省人事了。情急之下，大家急忙給她穿上皮大衣，然后把她放到空曠的風口，讓她呼吸新鮮空氣。段站長用僅有的大蔥、生姜、醋熬成湯，不停地給她灌。

漸漸地，王新艾清醒過來，但仍渾身無力，手和腳都不能動彈，不停地嘔吐。因為搶救及時，她脫離了生命危險。大家趕緊送她返回烏魯木齊繼續治療。但王新艾卻留下了嚴重的后遺癥：右眼充血，差點失明。

有一年秋天，王新艾和會員們深入羅布泊腹地，在翻越一座沙丘時，由于給養車被陷，她坐的那輛車已經沖上了高高的沙丘，看著隊友們非常吃力地推著車，她立即從沙丘上沖下來，想去幫忙推車。

沒想到，流動的沙丘到處都是陷阱，王新艾瞬間就掉進了沙坑，滾滾流沙，隨時都會將她吞沒。羅布泊有一種沙鼠會在沙漠下打洞，這個沙洞旁是巖殼，她被卡在那里，無法脫身。她大聲呼救。

段站長聽到她的喊聲，急忙丟下車，和其他同志快速跑過來。段站長邊跑邊朝她大喊：“你不要動！”他們跑到旁邊去釆來紅柳枝，把紅柳枝鋪在她周圍，然后把一根繩子拋給她。她緊緊地抓住繩索，大家合力將繩索使勁往外拉，好不容易才把她解救出來。

當時，如果王新艾繼續掙扎，如果沒有段站長這樣有經驗的人救助，她很可能一下子就滑到沙洞里，被流沙無情地掩埋了。

王新艾將影像資料的解讀成果向公眾公開。作為科普宣傳的橋梁，她多次走進大中小學校園進行科普演講，在孩子們心中種下了保護野生動物的種子。

2015年4月23日，王新艾走進開設野生動物保護、畜牧獸醫等專業的新疆農業大學，向大學生們講述保護野駱駝的生動事例，贏得了大學生們的陣陣喝彩，她還吸收了部分大學生作為志愿者加入野駱駝保護協會。

2019年12月9日，王新艾來到北京市東城區黑芝麻胡同小學，給學生們講述保護野駱駝的故事。她說：“野生雙峰駝夏季多呈家庭散居，秋季開始結成群體。它們四肢細長，蹄盤較小，善于奔跑，每小時可以奔跑50至80公里。”

王新艾還生動形象地講述了她們救助小野駱駝的故事，激發了同學們保護野生動物的熱情。

那是2014年初夏，王新艾和羅布泊野駱駝自然保護區管理局的工作人員在保護區考察巡護途中，看到一峰剛出生不久的小野駱駝，它媽媽由于產后受到驚嚇，早已跑入茫茫沙海，留下它獨自佇立在沙漠上，孤苦無助地四處張望著。當看到遠方走來一群人，因未經世事，她毫不害怕，邁開細長的小腿，朝著人群慢慢走過來。王新艾他們站成一排歡迎它：“看它會向誰走來？”

小野駱駝離大家越來越近，他們越來越激動，一步、兩步，小野駱駝一頭扎進了段站長懷里。段站長這位跑沙漠20多年的硬漢子，頓時滿臉都是淚水。他以前在羅布泊救助過小野駱駝，知道不能高聲說話，怕驚嚇到它，他把小野駱駝擁抱在懷里，用手撫摸著它，給它絕對的安全感。

王新艾一行人，在無邊的沙漠中又等待了5個多小時，還不見小野駱駝的媽媽出現，夜幕已經降臨，大家十分著急。小家伙還沒有嘗到一口母親甘甜的乳汁，如果把它丟棄在這里，今夜，它將成為狼群的美餐。

野駱駝在產仔期間，膽子非常小，如果母駝或駝群受到驚嚇，駝群便會迅速離去，年幼體弱的幼駝就會被落下，最終餓死或被狼吃掉。這就是野駱駝成活率低的主要原因之一。

王新艾他們決定把小野駱駝帶回保護站。回程路上，小野駱駝乖乖地臥在段站長懷里。幾個小時奔波勞碌后到達保護站。

這一夜，保護站燈火通明，人們都在為小野駱駝開辟新家奔忙著。小野駱駝餓壞了，段站長從保護站連夜驅車200多公里，趕到一個小鎮上，敲開了一家小商店的門，給它買回了牛奶。

天亮了，段站長回到保護站，大家圍攏過來，用奶瓶喂小野駱駝喝奶，它終于喝上了出生后的第一口奶。大家給它取名“壯壯”，從此，壯壯就成了保護站里最受寵愛的一員。

2020年5月，王新艾他們又救助了一峰出生不久的小野駱駝，取名“盼盼”，在三壟沙保護站工作人員的精心護理和社會各界愛心人士的關懷下茁壯成長。

2020年5月19日，王新艾入選全國百名“最美生態環保志愿者”。

2020年12月2日，壯壯6歲，盼盼7個月。隨著野駱駝的成長，保護站圈養的區域已經不能滿足野駱駝的正常成長和活動需要。工作人員將壯壯和盼盼正式移交給新疆野生動物救護中心，它們開始了新生活。

8年來，王新艾13次深入羅布泊腹地，和會員們一起拍攝第一手野駱駝影像資料，記錄了600分鐘極為珍貴的野駱駝生存現狀。她們還建立了不會對環境有任何影響的半永久性水源地，為野駱駝和鵝喉羚、藏野驢、狼等動物提供飲用水。

王新艾說：“保護野駱駝就是保護人類自己。”8年來，她情定神秘羅布泊，心系精靈野駱駝，為讓野駱駝能在羅布泊自由徜徉做出了巨大貢獻。

責編/高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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