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文艷
(重慶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重慶 400000)
弱勢狀態絕非一成不變,它隨自身、社會等綜合因素變化,而以動態性呈現,每位社會成員均可因難以預估,之不確定性而成為弱勢群體一員,因而關注弱勢群體勞動幸福,不僅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福利社會的題中之義,也更是為全體社會成員的未來幸福增加了確定性。將馬克思勞動幸福理論,鏈接于新時代歷史背景下,探尋弱勢群體勞動幸福的可能性與現實路徑,對于促進社會公平正義,實現“人的全面發展,全體人民共同富裕”[1]大有裨益。
無論中外古今,文明社會總伴隨著“強弱并存的分化狀態”[2],比較意義而言,有強便有弱,“弱勢群體”是一種長期存在的身份符號。本文采用社會學范疇中的“弱勢群體”(disadvantaged group;vulnerable group) 界定,即先賦性因素與社會性因素的差異所致,較其他社會成員而言在社會競爭中處于相對劣勢地位,以脆弱、貧困、高風險、邊緣化等弱勢形態為特征,面臨著一定生存困境與發展危機的人群。人作為全面、立體的豐富存在,追求、創造、享配人之為人的真實幸福,屬人的幸福離不開合乎人性的物質生存與生活條件,離不開精神世界的充盈豐裕,是人自由自覺本性的充分實現與展開。當前“弱勢群體”面臨著雙重幸福困境:
為維持和延續生命存在,人首先作為自然生命體,必需滿足于吃飽飯、穿暖衣、有屋住,一定的物質狀況作為人存在于社會的基礎,是享有和追求幸福最基本的保障。具備一定水平的能力,才有創造幸福的機會和獲致幸福的可能,然而先天生理、體能上的缺陷或后天地域阻隔等因素,使得“弱勢群體”勞動技能與體力相對遜色(或喪失),他們發掘、獲取、利用社會資源,以及改造、轉化、發展社會生產等實際技術能力,與潛存可行能力短板尤為凸顯,風險抵御與應對、社會參與與競爭、創新發展與提升等方面能力更為不足。能力所致機會匱乏,不斷壓縮著弱勢群體的生存與發展空間,極為有限的勞動適應性,使他們困于單一的生存手段,境遇變動不居,囿于層次普遍較低、范圍極度有限的勞動崗位,獲得相對低水平、且缺乏穩定性的收入,且面臨著失業的風險,他們生活拮據,部分弱勢群體甚至朝不保夕,愈發陷入脆弱、無助、憂慮、無安全感的生存困境,更無所謂在勞動中獲得尊嚴,實現幸福了。正如馬克思所言,“物質上的安樂與幸福感是……更可靠的東西!”[3]“憂心忡忡的窮人,甚至連美麗的景色都無動于衷”[4],剝離了最基本的物質條件,便喪失了穩定生活的必要舒適與安全感,幸福更成為了一紙空談。
實現幸福必然離不開一定的物質前提,精神層面更不容輕視,脫離充盈、富有且強大的精神世界的支撐,幸福便難以持存。作為弱勢一方,弱勢群體“已經把自己看成是該群體的一員,并將此群體的特征納入其自身的身份感。”[5]他們往往以殘缺、可憐、無能等身份標簽定義自身,給自己扣上“無用之人”的帽子,這種消極、負面的自我身份認知與評判,左右著弱勢群體對自我存在價值的審思,開始產生懷疑、抵觸自身,極易陷入自卑、自閉、自哀的否定之境。
“弱勢”一詞更猶如一把枷鎖,桎梏著弱勢群體的精神世界,精神貧瘠仿佛無形,卻是一種更具毀滅性的力量,當一個人的精神生命熄滅、耗盡的時候,他將完全無視人之為人的能動性,在悲觀、焦慮、迷茫中自怨自艾、自暴自棄、自甘墮落,逐漸喪失參與自由自覺活動的欲望,甚至連他們自身尚存的部分可行能力,都無以得到充分發揮,更無所謂發展,喪失內生動力的人,剝離了靠自身努力改變生存境遇,向強勢逆轉的一切可能性,最終在惶惶不可終日之中虛耗生命,淪為精神貧瘠的軀殼存在。弱勢群體愈發麻木不仁、反應遲鈍、冷漠無心,與他人之間的關系網也因這種自棄與沉淪,日益冷淡進而瀕臨斷裂,易怒、敏感、悲觀使其不再輕易相信他人,甚至是親人,精神情感難以在脈脈親情中找到慰藉,家庭不再是他們的精神家園與情感歸宿,難以融入社會,使其與其他社會成員之間的信任也蕩然無存,陷入更為糟糕的困境。
幸福的前提在于人以真正的人的方式存在,勞動作為人的自為、自在存在,決定著人的真實存在狀態,因而是人之幸福最深刻的發源地。在社會主義條件下,勞動是一切平等、自由與價值的根源,部分能力不足(未完全喪失) 的弱勢群體,同其他社會成員一樣,具備投身勞動、實現幸福的可能。正是勞動自足其訴求、自立其能力、自強其精神、自尊其價值,滿足弱勢群體物質之需與精神之維,實現其能力與情感的整體發展,建構起與生命價值相稱的社會身份,在勞動中,弱勢群體喚回自我、肯定自身、找回自愛、挖掘價值,獲致真實且深層次的勞動幸福,勞動構成了弱勢群體實現幸福的重要前提。
幸福不是既定存在,而是現實的創造,它絕不會從天而降,不勞而獲不是幸福,更是對人之為人的否定,反而鉗制著人的幸福。“勞動是整個人類生活的首要基本條件。”[6]馬克思賦予勞動以生活第一性原則,有勞動活動的產生,才有生活形態的形成,進而才可能有結果形態的幸福。“饑餓是自然的需要……為使自身得以滿足、解除饑餓,人需要自身之外的自然界,以及自身之外的對象。”[7]在馬克思看來,人首先是作為自然肉體存在的,幾千年來至今,所有人“單是為了維持生活,就必須每日每時從事勞動。”[8]弱勢群體如若自我否定于“弱勢”的標簽,而逃避能夠維持其生存的勞動,便是對自身存在前提的剝離,唯有先“動起來”,“在對自身生活有用之形式上,占有自然物質。”[9]通過勞動,參與與自然之間的物質變換,創造出勞動產品,才能滿足其自身的生理結構與機能,基本生存雖然不是人之全部,但卻是生命本原性追求與原初動力,成為自食其力的勞動者,是弱勢群體實現幸福不可或缺的重要前提。
弱勢群體作為特殊的異質性存在,或有身體殘缺、或有能力不足,但只要仍有部分可行性能力尚存,就有從事勞動的可能,便有實現幸福的可能,正如馬克思所言,“有人用手工作,有人用腦工作,有的人從事工程師、工藝師等,有的人則當監工……或做簡單的輔助工。”[10]在馬克思看來,每個人因個體特征而差異巨大,因而勞動關乎各盡其能,弱勢群體考量自身尚存的有效能力系統,在符合自己特有屬性、志趣專長的勞動領域、范圍中,以合適的量、強度與復雜度,從事簡單、高級或是混合型勞動活動,充分發揮體力亦或是腦力,合理調配不完整的各部分能力,進行有機組合,進而在適合于自身且能勝任的事業中,獨立地進行創造,滿足自身生存,成就自己的生活,便徹底摘下了自己頭上的“弱勢”帽子。比如全身90%重度燒傷的90后小伙匡志剛,利用現代信息技術參與電商網絡營銷,開起十字繡網店,帶動20余名殘疾人就業,2019年營業額達一千多萬。
社會主義條件下,勞動中的每個人都是平等的,每位社會成員只要付出勞動,就會有合理合法的回報,就能滿足基本物質生存,改善精神生活狀況。弱勢群體認同自身,進而不在乎自身與他人之殊異,大家都是通過實在、誠實的勞動,去滿足自身所必需自然生命的物質生存,以及理智生命的精神存活。所有能夠愉悅生活、實現幸福的事物,皆為自身勞動付出與創造的結果,弱勢群體通過付出辛勤勞動,來滿足自身生存,所獲得的這種安全感、確定感以及無憂慮感,是其自己賦予自身的,因而更為穩固、持久、扎實。同時,弱勢群體的幸福體驗與需求的強度,較強勢群體相比存在弱的可能,很少或者是極小需求的滿足,可能帶來較高的幸福成就與體驗,這種在勞動過程中,以需求滿足的結果形態呈現出的幸福,從根本上否定了“懶漢”式的免費午餐,弱勢群體最大限度地自食其力、努力奮斗,不斷增強著自身對抗生活苦難的勇氣,激發積極投身勞動的動力,使現實幸福成為可能。
勞動不僅能夠滿足弱勢群體的基本生存,其中蘊藏的發展性意蘊則更為深遠,馬克思認為,“勞動創造了人本身。”[11]勞動創造人、發展人,使人成為真正的人,人的幸福與人本身一樣,不會凝固不變、一勞永逸,它們永遠是未完成的形態,正是勞動為其生成、發展與提升提供了現實場域,新時代的中國,“人人都有通過辛勤勞動,實現自身發展的機會。”[12]當弱勢群體不再在源頭上賦予自身“無用”的可鄙標簽,自覺走上勞動崗位的時候,他就已將自身置于“發展”的康莊大道上,便不再會消極迷茫、止步不前、自我沉淪,他的特有稟賦、個性特征、志趣專長在勞動中釋放、完善、發展,如此弱勢群體便賦予了自身以無限的可能性。勞動是弱勢群體之能力與情感的自由表現與現實運用,在新時代的自主勞動中弱勢群體的能力與情感又得以進一步發展。
首先,弱勢群體能力的發展。馬克思認為,“全面發展自己一切能力,是每一個人的職責、使命與任務。”[13]對于弱勢群體來講,他們身處有限現實,而充分發展自身能力,正是打破束縛在其身上的各種“弱勢”枷鎖,而追求無限可能,是對人之為人的超越性特殊生命存在的彰顯。弱勢群體在勞動中獲致能力的發展,勞動是一種雙向對象化活動,弱勢群體按照“人的尺度”將自身目的與意圖,鍥入對象物中,使其成為滿足人之要求、需要的,主體意志對象化的現實產物,由此體驗創造性生命的幸福。然而由于弱勢群體的能力,在嚴格意義上存在缺損、有限與不完整,因而在主客體的對象化過程中,或將屈服于對象物的堅硬抵抗與干預,但正是在這種“物的尺度”與“人的尺度”的對抗、沖擊又磨合中,弱勢群體反觀自身,吸取教訓,以長處補短處,考量、進而把握、利用新時代、新常態、新業態下的一切有利資源,使自身的優勢技能得以發揮、發展,由此,他們的已有勞動能力不僅不會萎縮,還將在整合、補缺、增優中得以全面有效地提升與發展,進而更加適應于豐富、多變又多樣的現實需要,勞動能力發展過程中,體力與智力的結合,實能力與潛能力的應用與激發,由此而來的是求真求善、藝術審美等各方面能力的生成、提升與發展,不滿于現存,不止于現有,弱勢群體將全面發展的能力進一步運用于勞動之中,拓展、充盈、豐富自身的同時,又予以幸福以全面性和無限空間。
其次,弱勢群體情感的發展。人之豐富且充盈的情感,構成了幸福不可或缺的精神之維,馬克思認為,完整的人是“具有豐富、全面且深刻感覺的人。”[14]情感方面的缺失,使人即便正處于幸福之中,也根本感覺不到幸福的存在,更不用說體驗、享受進一步創造幸福了,外在的行動方面受情感方面的鉗制,進而人的整體發展也將受到阻礙。弱勢群體能量小、勢力弱,常常表現出自卑、苦悶、麻木甚至是絕望的單向度的消極情感,當弱勢群體喪失自信、懈怠消沉、陷入完全的自我否定,他便剝離了自身的精神生命,淪為行尸走肉般的人形空殼,這是極為可怖的。馬克思認為,只有在自主勞動中,人的“精神本質”[15]才得以完全彰顯,弱勢群體被自身、外界等一切因素凍結與壓抑著的情感渴求與生活欲望,唯有在勞動中才能得以釋放,勞動生成著人之積極的情感,復歸弱勢群體以完整的人之存在。在勞動過程中,弱勢群體不斷增進著,對廣闊天地的認識,并“按照美的規律來構造”[16]整個人的世界,在改造勞動對象的過程中,也正形塑著自身主觀世界,他們的情感表現維度將愈發全面,既有成為自身命運主宰者的愉悅、高興與滿足,又有發現、創造、欣賞美的欣喜、興奮與快樂,弱勢群體在勞動中生成著多彩豐富的情感體驗,積累著各式各樣生存智慧,并在重復檢驗中完善發展,不斷剔除禁錮、束縛他們的悲觀厭世、扭曲煎熬、麻木不仁、渙散墮落等消極情感,真正成為具有全面且深刻感覺的積極存在。情感左右著弱勢群體的認識向度、實踐動機與行動取向,“我的勞動是自由的生命表現,因此是生活的樂趣。”[17]勞動中弱勢群體獲致的積極情感,使他們更理性、更樂觀、更自信,他們有愿景、有期待、有追求、有活力,更能合理審視不利境遇,甚至連遭遇不幸時的哀傷、悲痛與難過等,都不再具有消極意義,它們成為了扭轉現實的“助推器”,激發弱勢群體進一步投身科學、合理的各項活動,提升現有生活質量,實現自身的全面發展。
桎梏于“殘廢之人”“無用之人”之枷鎖,感受不到自身價值所在,是弱勢群體幸福失落的重要原因,在社會主義條件下,“勞動本質地構成了人之價值的基礎與根源。”[18]價值奠基于勞動、創造于勞動、實現于勞動,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言,“生命里的一切輝煌,只有通過誠實勞動才能鑄就。”[19]
可見,新時代的自主勞動,供予人們直觀、確證、實現自身,獲致自由生命價值與輝煌的機會,當弱勢群體投身積極的自主勞動,便開始剔除自身“無用之人”的便簽,重新認識自己,正如馬克思所言,“我于勞動中,肯定了自身的個人生命。”[20]在為其所特有的勞動領域中,弱勢群體獨立的進行創造,找回自身作為價值主體存在的成就感與自尊感,同時,自主勞動中弱勢群體與社會建立廣泛聯系,對自身的社會身份進行重構,通過勞動創造,滿足他人需要,在為他服務中重拾信心、重建自信、重識生命意義,不斷實現自身社會價值,最終在“人與人關系”層次獲致社會性的高層次幸福。
首先,自主勞動中,弱勢群體之自我價值得以重拾。馬克思認為,“勞動無論就其內容,亦或是就其存在方式而言,均是人的價值顯現過程。”[21]作為“個人之自我實現”[22],自主勞動對于每個社會成員來講,均具有自我生命價值再生產的意義,是清晰的自我價值卷入的過程,特別是對于正面臨著,自我生命意義失落的弱勢群體而言,自主勞動更是其自我價值實現的載體,弱勢群體在理性、務實地了解自身的基礎上,投身適應于其特有生理特征,能夠發揮其優勢專長技能、支持其自我價值實現的某些勞動領域,諸如“盲人按摩”等等,在弱勢群體主導的勞動領域,自主性,亦即自我決定感融入到勞動過程中,他們便能在某種特殊技能的發揮中,體悟建設性本能的樂趣,以及以特有技能滿足他人需要的獨有滿足感,尋找自信的理由,進而建立自我價值。自主勞動的過程,既是弱勢群體自身得以合理解釋與接納的過程,又是弱勢群體對自身勞動能力與發展程度的自我評價與肯定的過程,更是打破原有枷鎖自我改變、豐富與提升,增加存在高度與生命價值厚度,更為自信與自尊的過程。“幸福在于人之自我價值的肯定與提升。”[23]自主勞動使得弱勢群體不再“感到自己是不能完成自己使命的社會成員”[24],體悟到自身價值生命存在,便不再自我否定、自怨自艾,而渴望最大限度地釋放自身創造性能力技能,實現廣泛的價值肯定、尊重與認可,體驗自我實現方面的深層次成就感、尊嚴感。隨著弱勢群體對自我價值的不斷重拾與提升,其幸福程度也將愈發縱深化發展。
其次,弱勢群體之社會價值得以確證。“人天生就是社會的生物,在社會中實現自己。”[25]在馬克思看來,人的社會屬性決定,“人自己為他者的存在……同時,也是這個別人為他的存在。”[26]正是在為他人服務的勞動中,形成了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由此人之“為他性”以及“利他性”的價值屬性得以釋放,才能真正實現人之為人的社會價值,達致真正的幸福。“倘若某個人只為自己勞動,他或許能夠成為著名學者、卓越詩人、大哲人,而他永不會成為完美無瑕的偉大人物。”[27]在馬克思看來,當人為自己勞動,能動、現實地實現自身二重化時,獲得的是一種短時、表層的滿足于愉悅,而當人致力于他人需要進行勞動,用自己所創生的勞動產品滿足他人,為其服務時,實為以自身勞動產品為橫橋(主體——對象物——其他主體),搭建的彼此依賴與需要的社會性幸福,是一種更深層、持久的幸福。當弱勢群體投身自主勞動,施展特有專長,滿足他人需要時,便在與他人的聯系中,擺脫了自身與外界的疏離感,重拾社會中的自我存在,進而在為他勞動中,直觀他人、反觀自我,以能動、積極的勞動與其他社會成員建立互惠聯系,贏得尊重與贊譽,由此社會身份得以提升,自身價值得以社會的廣泛承認與肯定,弱勢群體便不再封閉自我,轉變對自身的固有“無用”影響,而愈發自信,進而主動融入社會,投身進一步的勞動之中,不斷創生出新的、持續增值的人生價值。正如馬克思所言,“那些致力于大多數幸福的人”實乃“最幸福的人”[28]為他人工作,能夠最大限度地放大勞動幸福之程度,當弱勢群體的勞動,與千百萬人其他社會成員聯系在一起,他的勞動就是致力于千百萬人的幸福,在實現他人幸福的過程中來收獲自己的幸福,如此之社會價值與人生幸福便是最高層級的,它能使弱勢群體感受自身生命意義之愈發豐滿,進而持續激發投身勞動、為己為他,追求、享受美好幸福生活的動力。
人具有社會屬性,永遠是社會中的人,個人之生存絕不是動物般弱肉強食、末尾淘汰,消極適用于叢林法則,社會的人作為整體性存在,是彼此相關聯之集合體,每個個體均與其他社會成員的生存密切相聯,整體性的幸福才是真實的幸福,“勞動是財富的源泉,也是幸福的源泉,人世間的美好夢想,只有通過誠實勞動才能實現”[29];改觀弱勢群體過度邊緣化的孤獨式存在,實現其勞動幸福,離不開合理的勞動保障制度、靈活多樣的就業參與,以及勞動光榮的文化風尚,政府兜底、企業分擔、弱勢群體敬業之“三管齊下”,惟其如此,才能系統提升弱勢群體的勞動安全感、成就感與價值感,使其在自身內部動力的激發與外部條件保障的雙重作用下,雖弱猶安,進而轉弱為強,為自身未來發展與價值實現增加確定性,這正是馬克思勞動幸福理論現實關照。
我國政府是為人民服務的政府,為全體人民實現勞動幸福筑起堅固防線,在弱勢群體的勞動保障方面更是責無旁貸,政府要健全勞動保障,使得“人人都有通過辛勤勞動實現自身發展的機會。”[30]
首先,政府要以“傾斜性”保障優先,“有勞動機會才有勞動幸福”[31]多方面綜合因素致使弱勢群體,技能基礎薄弱、抵御風險能力弱、心理承受力脆弱,陷入社會、生活與勞動的弱勢,如此如若弱勢群體追求、實現進而享有勞動的幸福之質與量,要與其他社會成員無差,必然要施以合理適度原則下的特殊傾斜性保障,政府必要的勞動政策傾斜、保護尤為關鍵,政府應在普通勞動保障標準與弱勢群體特殊屬性間進行平衡考量,健全有差別、有彈性的弱勢群體的勞動保障體系,不斷提高勞動保障的保險系數、覆蓋面與針對性,諸如政策向弱勢群體傾斜,合理特殊的休息時間、適度的特殊保險與福利、健全的人格尊嚴保障,通過斟酌弱勢群體現實技能留存,進行恰當的勞動生涯設計與管理,為特定弱勢群體創設、買入一定數量的就業崗位,或施以行政或是經濟手段,鼓勵企事業單位雇用一定數量的弱勢群體,亦或鼓勵弱勢群體自主創業,為其就業創業,供以合理程度的信貸、稅費減免等優惠舉措,同時不斷暢通弱勢群體的勞動訴求表達機制,關注其勞動中的所憂所惑、所意所愿,完善的勞動保障加之溫情的情感關懷,能夠使得弱勢群體在自由、平等、有溫度的誠實勞動中,技能得以施展、價值得以實現、情感得以滿足、尊嚴得以保障,獲得穩定的勞動安全感,不斷提升幸福感。
其次,政府要以“賦能型”保障為主。弱勢群體的勞動保障,絕非成就好逸惡勞、不勞而獲的“養懶漢”,而是因勞稱義、勞有所獲的“育勤人”,因而要超越人道主義之慈愛、同情、憐憫之愛,助人自助、授之以漁,使每一位弱勢群體均有通過自主勞動,施展自身才能,獲得勞動幸福、實現自身價值的可能。重建、提升弱勢群體的之能力首當其沖,政府應以“賦能型”保障,完善弱勢群體腦、體的綜合應用技能,幫其達致最大限度地自食其力,必須從弱勢群體自身實際出發,針對其自身條件之特殊性,開展全方位、立體化、個性化的弱勢群體職業技能、勞動思維等方面的內容豐富、形式多樣的教育與培訓,引導弱勢群體正視勞動創造,轉變勞動觀念,激發其投身自主勞動積極作為的動力。政府應聯合技能培訓類社會機構,創設弱勢群體培訓與教育基地,以市場需求、企業崗位要求等社會實際需要為導向,設定弱勢群體培訓目標,創設特色培訓項目,制定針對性培訓方案,全程監督培訓過程,嚴格考評培訓成果,政府購買培訓成果,進而切實保障弱勢群體勞動能力與技能得以重建與提升,且能夠適應社會發展的要求,政府因勢利導的“賦能型”保障,使弱勢群體以特有可行專長技能走上工作崗位,便真正實現了社會機會層面上的有效保障。
“就業是最大的民生。”[32]企業作為推動弱勢群體就業的主力軍,應始終堅持以人民為中心,依《 (就業與職業) 歧視公約》(第111 號公約) 履行消除就業歧視與障礙之義務,積極履行社會責任,為弱勢群體更精準、更溫心、更便捷的公平就業參與助力:
首先,企業要開放崗位安排。身心等方面的缺陷,致使弱勢群體勞動就業能力,存在一定的局限與損害,但殘缺并不意味著完全喪失,部分局限性是足以彌補的,弱勢群體能夠通過人體功能代償,即通過發揮可行部位感覺與運動能力,實現健康器官優勢互補與潛能激發,諸如肢體障礙弱勢群體,可從事腦力勞動充分發揮其智力功用,因而企業應關注弱勢群體“能干什么”,而不是“不能干什么”;考慮弱勢群體能以“特有方式”干什么,而不是所謂的“正常方式”,進而在權衡本企業工種所需的基礎上,考量弱勢群體與其他健全社會成員的異質性,復合化、差異化、多樣化按需設崗。同時廣泛公開就業需求信息,以便于弱勢群體及時、系統、全面、準確地掌握崗位信息,按自身實際能力技能,積極對需入崗,一些適當的特有崗位,向弱勢群體優先開放,有能力的企業,也可進行針對弱勢群體的公益性崗位安排。諸如企業的呼叫系統,客服中心可向肢體缺陷的弱勢群體開放崗位安排,高科技工作中心可考慮具有精細化、耐重復等特征的艾斯伯格綜合征患者等等,值得注意的是,企業以開放崗位安排,鼓勵幫扶弱勢群體入崗,不僅不會阻礙企業利潤獲取,反而在社會責任的承擔中,蘊藏著巨大的社會價值,潛在地提升了企業的社會知名度、聲譽與形象,實現社會與經濟效益雙豐收。
其次,企業要靈活就業形式。企業的靈活性就業形式對于增加、促進弱勢群體非人就業數量,以及實現弱勢群體“更高質量與更充分就業”[33]大有裨益。部分弱勢群體由于身體缺陷存在,不方便按時、定點到達現實的工作場所進行勞動,因而企業在聯系其經營目標的基礎上,合理運用居家就業、派遣就業、遠程就業、網絡就業等靈活就業形式,不僅能夠滿足弱勢群體之特殊性、多樣化、多層次性的實際需求,以平等姿態實現工作穩定,提升弱勢群體信任感、安全感與歸屬感,同時靈活的用工安排,對于節省實體場所以及人工成本,提高企業運作效率,也具有不可小覷的積極作用,諸如技能面窄的弱勢群體,以居家就業的形式,進行簡單包裝等零散性工作,企業以上門回收的方式,收回勞動產品,便節省了車間、廠房等實體生產空間費用,對于高學歷、有專長技能的弱勢群體,通過遠程、網絡就業,參與產品研發設計、會計出納等部門,在減少弱勢群體活動量的同時,又能充分發揮其技術專長,由此弱勢群體“以較高的工作敬業度與組織承諾感,對公司高度認同。”[34]企業以靈活就業形式,優化弱勢群體的勞動參與,能夠充分展示出企業凝重的社會責任感以及回報社會的經營理念,而社會影響力的不斷提升,對企業的長遠運行與未來發展大有裨益。
“勞動是人的自我實現。”[35]在馬克思看來,勞動對個人來講,具有生命再生產意義,在勞動中人之主體力量得以確證,價值得以實現,是最高形態的幸福。因此,只有讓弱勢群體意識到勞動是幸福之源,勞動真正成為了弱勢群體之渴望行為,他們才能尊重、崇尚進而熱愛勞動,自覺投入其中,追求幸福,實現價值。而此種意識之形成并非自然而然,離不開一定社會風氣與文化氛圍的熏陶,以及弱勢群體自身的正確勞動價值觀樹立。
首先,社會要匡正勞動風氣,形成勞動光榮的新時代風尚。一個社會的勞動風氣,作為勞動者的風向標與精神港灣,絕不允許任何好逸惡勞、投機取巧、坐享其成、少勞多獲等任何不正之風的存在,勞動光榮的新時代風尚之形成,離不開勞動領域長期、共時、廣泛的塑造與糾偏,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言,要“弘揚勞模精神和工匠精神,營造勞動光榮的社會風尚和精益求精的敬業風氣。”[36]充分發揮主流媒體的價值引領作用、通過多途徑、多渠道、多形式對弱勢群體勞動模范之典型事跡進行宣傳,通過直觀、且富有沖擊與感染力的先進勞動案例,諸如,90 后殘疾小伙靠十字繡年入千萬等卓越事例,為其他弱勢群體營造感同身受、親臨其境、刻骨銘心之感。“無論體力勞動還是腦力勞動,都值得尊重與鼓勵”[37]。勞動價值有殊異,勞動分工無貴賤,再簡單的勞動堅持做、反復做,也能成就不簡單、做成大事。弱勢群體在震撼中產生共鳴,自覺意識到自身也能夠通過持久而務實的勞動,滿足基本生存,獲致發展、實現價值。此間隨著弱勢群體勞動情感認同的不斷增進與內化入心,他們的勞動欲望與期待、圖強意志與勇氣得以激發,真正實現“伸手要”向“自力得”的轉化,由此“被動”變“主動”,“輸血”變“造血”,“要我勞動”變“我要勞動”,激勵著弱勢群體以主人翁的姿態,通過辛勤、誠實、平等勞動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加瓦添磚,不斷提升成就感,收獲幸福感。
其次,弱勢群體自身要樹立勞動光榮的價值觀,自覺愛崗敬業。勞動觀是弱勢群體對勞動的根本看法,于一定程度上,它直接決定了弱勢群體的就業選擇、人生格局與價值判斷。“牢固樹立勞動最光榮……勞動最美麗的觀念。”[38]是習近平總書記對全體中國人民的希冀,投機取巧、不勞而獲終是短暫、虛假的,脫離誠實的自主勞動,人便無以“自足”更不用說“成己”進而“達人”了,因此,弱勢群體要主動用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之公民層面的“敬業”要求,進行自我教育,堅決摒除消極、錯誤的拜金、享樂、利己勞動觀干擾,確立平等、誠實、奉獻的勞動觀念,進而建立起對自主勞動的正面認知,樹立正確的勞動價值取向,
在如此認知與取向下,弱勢群體自覺投身勞動、擁護創造,在辛勤、誠實勞動中煥發主動、積極與創造性,自身綜合素質、意志品質得以提升的同時,為他人勞動、服務社會又使得弱勢群體贏得外界尊重與贊揚,重建自信與自尊,個人生活有了“自足”的安全感,社會生活有了“達人”的價值感,弱勢群體的物質、精神與社會生命得以全面滿足,由此筑起了扎實的勞動幸福感。同時,正如馬克思所言,“人們于生產中不僅影響自然界,而且也互相影響著。”[39]那些已樹立正確勞動價值觀與崇高勞動信仰的弱勢群體,要積極傳播勞動光榮、創造偉大的價值觀,潛移默化地在其他弱勢群體心中埋下崇尚勞動的種子,帶動他們一起投身勞動,改變自身命運,實現人生價值與夢想,由此在整個弱勢群體中凝聚起尊重、熱愛、崇尚勞動的積極向上正能量,最終“全體人民釋放創造潛能,通過勞動創造更加美好的生活。”[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