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情報的作用與開發利用：一個探索性研究*

王 英 王 鋮

（湖北大學歷史文化學院 武漢 430062）

2014年4月，習近平總書記第一次在中央國家安全委員會第一次會議上提出“堅持總體國家安全觀，走出一條中國特色國家安全道路”[1]；2020年2月，生物安全也被納入國家安全體系[2]。總體國家安全觀要求重視所有領域的國家安全問題，構建完整的國家安全體系，“全面安全”“共同安全”“可持續安全”成為國家安全的總體目標[3-4]。為實現國家安全的總體目標，就要足夠重視情報工作對于建設總體國家安全體系的重要作用，切實做好情報收集工作，關注和研究情報數據在國家安全預警中的作用。情報數據可分為兩類：硬數據是指可以測定和檢驗的數據或名稱，軟數據是指意義上不能精確限定的和不能用數字來表示的事實[5]。長期以來，情報工作的主要對象是以各類硬數據為主的硬情報，而軟情報的價值一直未得到重視。我們應該正視各類知識的作用，給予軟情報應有的地位。正如中國工程院院士、國家衛健委第三批高級別專家組成員袁國勇在回答記者“為何香港特區政府于2020年1月4日就啟動了高級別應對措施”問題時談到：“我們科學家永遠都不要忽視軟情報，這些信息就像地震前出現異常反應的動物一樣，有時比官方信息預警更及時。”[6]在這次新冠肺炎疫情中，軟情報在香港疫情早期防控階段發揮了較強的預警作用，使香港行政機關能較早地采取應對措施從而預防了疫情的大面積暴發。可見，利用軟情報可以有效保障國家生物安全。因此，研究總體國家安全觀下軟情報的作用并對之進行開發是必要的，它對于我國各級部門、組織、企業的安全管理具有無可替代的預警價值。

近些年，有關軟情報的研究逐漸在國外流行，筆者分別在SSCI（Web of Science）、Elsevier、Scopus這三個知名數據庫使用“Soft Intelligence”作為關鍵詞分別檢索，經過去重和相關性的核驗最終得到文獻44篇。這些文獻主要集中在軟情報的作用、收集、分析、應用等領域。其中，Locock等人分別從病人數據收集、促進監護人員發聲、醫患跨界合作、志愿服務、產科護理等方面對軟情報的作用進行了研究[7-11]；Millar等人則從外部監督和審查、內部治理、績效評估系統、政策實現、衛生保健決策等角度研究了軟情報在醫療衛生系統管理中發揮的作用[12-16]8；Bevington等人通過訪談發現不到四分之一的受訪者使用硬數據來表達他們的判斷，其他人的判斷更多來自對話、觀點等軟信息[17]；Gross等人通過利用視頻監控、開發分析算法、圖形化分析、軟硬數據融合等方式對獲取的軟情報數據進行分析處理[18-23]43-61；Biswas等人對軟情報進行了具體的應用，比如減少電子商務的溝通時間、提升執法活動的有效性和準確性、甚至預測股票價格[24-26]。然而，國內對于軟情報的研究比較少見，為此，文章將對軟情報展開一項探索性研究，探究軟情報的概念、軟情報的價值、以及軟情報的開發利用，以期社會各界對軟情報形成正確的認識，能恰當地利用軟情報并充分發揮其警示作用。重視并正確運用“軟情報”，不僅是現代情報工作者應該堅持的科學的態度和原則，更是應對安全風險的底線思維。

1 軟情報的概念

軟情報經歷了從軟數據到軟信息，再到軟情報的發展階段。1916年，Hoernlé第一次在論文中提及“軟數據”“硬數據”的定義，其將軟數據定義為一般經驗和信仰的基本元素，將硬數據定義為可感知的數據和邏輯上的一般真理[27]。軟數據具有難以從純文本或原始數據中提取意義、觀測誤差特征的上下文依賴性、表示現在的不確定性的方法、對不確定性進行推理以形成關于世界狀態的結論的方法等獨特的特點，其需要用不同于硬數據的處理方法[21]43-61。這與1957年Seipel第一次提及的“軟信息是與人類觀點和人際關系相關的事務”的觀點相似[28]。1973年，美國出版的《警用犯罪分析手冊》中，“軟情報”第一次被正式使用，并被定義為一種不適用于定量分析、但可為進一步調查提供指引的非正式信息來源[29]。“軟情報”的概念和實踐始于英國國家醫療服務體系（National Health Service）。所謂“軟情報”就是故事、敘述、抱怨、擔憂和評論，它們不能被簡化為數字，卻能提供有關醫療系統的危險、漏洞和風險的寶貴見解[30]。我們也可以給出“軟情報”的一般性定義，即人類情感的任何反饋，包括但不限于思維、感覺、觀察、想法和建議，從而使組織或個人從中受益[31]。

為了更好地理解“軟情報”，我們要將之與其極為相近的概念做一下區分。第一個相關概念是“人力情報”，二者的獲取來源都是人。人力情報（HUMINT），是通過口頭或書面形式收集的信息，這些信息是由人類直接提供的。所有從人類獲取的信息都可以稱之為人力情報，例如警察從證人或者犯罪嫌疑人處收集到的信息。它是收集者直接與信息源對話、控制討論主題并指導信息源活動的唯一一種情報[32]。“軟情報”可以被理解為與尋找和解釋軟數據相關的過程和行為，這類數據避開了容易獲取、簡單的分類和簡單的量化，從而產生可以為干預提供基礎的知識形式[33]19-26。另一個相關概念是“開源情報”，二者都是從公開的信息中獲取。開源情報（OSINT）是指從公開的信息中收集、利用并及時傳播給適當的受眾，以滿足特定需求的情報。開源情報來源廣泛，包括以下信息和內容：大眾傳媒、公共數據、灰色文獻、觀察和報道等[32]。可以認為，“軟情報”也是“開源情報”的一類。

2 軟情報之于總體國家安全的作用

2.1 軟情報是國家安全情報的重要組成部分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貫徹落實總體國家安全觀，必須既重視傳統安全，又重視非傳統安全，構建集政治安全、國家安全、軍事安全、經濟安全、文化安全、社會安全、科技安全、信息安全、生態安全、資源安全、核安全于一體的國家安全體系。因此，國家情報部門須搜集、處理和分析各領域的國家安全情報信息，形成科學有效的情報產品。國家安全情報可以界定為：國家不同情報部門通過公開或秘密手段所獲取的各領域數據、信息等，并經過鑒別、分析或綜合研判后形成的成品[34]。在大數據和物聯網（IoT）時代，每時每刻都有海量硬數據產生，硬數據描述了設備和應用程序生成的可測量、跟蹤和驗證的數據，如傳感器、交通監控系統、通話記錄、銀行交易記錄等[35]。于是，各領域各類型的數據和信息，包括軟情報和硬數據，都應是國家安全情報的來源。

軟情報作為國家安全情報的重要組成部分，可彌補硬數據情報在下述方面的不足：第一，過分依賴硬數據的安全決策是有問題的，因為這種決策背后的邏輯往往是不完整的。硬、軟情報對于做出有根據的或知情的決定同樣關鍵。更重要的是，僅依賴沒有軟情報的硬數據或沒有硬數據的軟情報，都容易做出錯誤的決定。比如，前諾基亞員工Tricia Wang的TED演講“硬數據中缺失的人類洞察力”就指出過度依賴硬數據而缺乏軟情報做出的決策是有問題的，人們低估軟情報的價值可能使公司付出高昂的成本[36]。又比如，Google在2008年推出了一個流感預測工具“谷歌流感趨勢”（Google Flu Trends），其通過監測用戶匿名健康追蹤行為及用戶的IP地址來進行流感暴發的預測。起初，其估值與各級衛生部門數據一致，Google也聲稱其準確率達到了97%[37]。然而，該工具在隨后幾年持續高估了流感患病率[38-39]，分析發現，用戶對如何診斷流感知之甚少從而導致不相關的檢索，而Google對關鍵詞的追蹤算法又在持續變動[40-41]。最終，該項目于2015年終止并開放項目數據用于學術研究[42]。各領域機構管理者應接受完整的數據，不僅要關注硬數據，也要重視軟情報并深入挖掘其背后的動機，平衡好二者的關系，恰當對二者進行集成，從而做出更好的決策以應對國家安全問題。第二，相關領域機構的管理者利用軟情報能較快感知到潛在的或已存在但并不凸顯的安全問題，為國家安全情報工作指明方向，以便其搜集更多的情報信息以定位安全問題。如此一來，軟情報在應對安全問題上能發揮出最大的效能。另外，只有正式的國家安全情報系統并不能全面反映出國家安全問題，原因是：正式的國家安全情報系統主要吸納的是硬數據，但它并不能完全洞悉各種漏洞和錯誤；而且普通人群的直言不諱往往受到文化、心理和社會因素的影響。所以，要建立一個非正式的國家安全情報系統吸納軟情報，鼓勵普通人群能直言不諱，并充分發揮軟情報的預警功能。第三，通過技術手段獲取的硬數據并不一定是真實可靠的，軟情報能在一定程度上對硬數據進行驗證。一個典型的例子是英國國家衛生與保健研究所關于治療干預的成本效益的決策取決于硬數據和軟數據的組合[43]。

為了實現總體國家安全，現代情報決策者應考慮全面，除了硬數據，還應該將一些無形的不可定量的因素納入決策的影響因素中，比如，故事和敘事、情緒和態度、擔憂和抱怨、風險和漏洞等軟情報。因而，軟情報在國家安全情報工作中應占有一席之地，成為國家安全情報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

2.2 軟情報進一步促進情報融合

各國的情報體系在國家安全體系中占有舉足輕重的地位。關于情報體系的建設，美國提出了情報融合的思路，通過情報信息交換、匯集，實現多源數據融合，以應對“所有犯罪”和“所有風險”，2001年“9·11”事件后美國各州和地方政府成立的情報融合中心（Fusion Centers）體現了這一思路[44]。總體國家安全觀的落實需要國家建立一體化的安全情報體系，該體系是一個相互影響、共變的系統，需要情報融合（Intelligence Fusion）。如果形成條狀割據、塊狀孤立將會加劇情報的不確定性，從而可能帶來不可避免的判斷失誤[45]。由于軟情報與硬數據的獲取方式有所區別，軟情報與人的行為息息相關而不可量化，也往往來自非官方渠道而沒有完備的證明材料，真實性一時無法證實，所以對軟情報的利用須以情報融合為前提。

軟情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助推情報融合的發展。一方面，在國家情報工作的預測、研判和決策等方面，軟情報通常須與硬數據融合，才能提高情報決策的精準度。另一方面，各個安全領域都有軟情報，某些領域安全是交織在一起的，因而，這些領域的軟情報和硬數據都須進行融合，從而發揮整體優勢。所以，軟情報的利用會促進情報融合的發展。情報融合的核心是情報要素的融合。從要素層次上看，情報要素分為基礎要素、控制要素和思維要素。其中，基礎要素主要包括數據、信息、情報工具、分析方法、技術手段、情報人才等；控制要素主要包括情報活動的流程、標準、規范等；思維要素主要包括情報文化、情報思維、情報理念等[46]。因而，為了充分發揮軟情報的效能，情報人員須從情報要素的層次上，對各領域軟情報內部之間、軟情報和硬數據進行有機融合，從而會得到單獨的情報產品無法獲取的一些規律和異常現象[47]。然而，長期以來，我國各領域的情報工作各自為戰，信息孤島現象嚴重，再加上缺乏統一的數據信息標準、信息系統相互獨立等因素，國內信息融合還有較大的發展空間[48]。因此，我國情報機構必須克服這些障礙，努力向情報融合的方向發展。軟情報的利用可作為一個催化劑促進各類情報融合的快速發展，進而推進我國情報工作的整體規劃。

2.3 軟情報推動國家安全情報的智庫體系建設

2015年1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意見》指出，當前迫切需要健全中國特色決策支撐體系，大力加強智庫建設，以科學咨詢支撐科學決策，以科學決策引領科學發展[49]；2017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再次提出“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50]。可見，我國政府非常認可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對于支撐科學決策的重要作用。總體國家安全觀的貫徹落實需要各領域的安全決策，以國家安全情報的智庫體系為支撐將為決策者做出正確的安全決策提供重要參考。

智庫，譯自英文Think Tank，又稱“思想庫”。在西方國家，智庫一般是指獨立于政府和企業之外，從事公共政策研究的非營利性學術機構[51]。也有觀點將智庫定義為為跨學科研究而組成的研究所、企業或其他團體，通過使用專業知識和人脈網絡就各種政策問題和產品提供建議[52]。智庫成員通常由在不同領域、行業、專業上擁有專業背景、高學歷和有戰略遠見的知名專家組成，有的成員長期在政府、高校、智庫中輪流工作（被稱為“旋轉門”）。在國家安全方面，美國一些著名智庫直接參與政府在情報領域的項目和計劃，為政府、組織、企業和個人決策提供參考，如蘭德公司等智庫為國防部提供安全情報方面的研究報告[53]。面臨來自廣義網絡（包括社交網絡）的軟情報時，智庫擁有一套獨立的情報收集、處理和分析系統來處理大量真實和不實的信息。智庫成員會公平地對待來源于非官方的、在民間流傳的軟情報，利用自己的專業背景和高科技手段持續地采集與完善、證偽與糾偏，進行對歷史中的事實和事件之表述（Describing）、對時序中的觀察和關聯之闡明（Explaining）、對證據中的發現和意義之詮釋（Interpreting）和對分析中的線索和歸納之推斷（Estimating）的關聯和循環過程[31]。按照既定的情報處理和分析系統對這些軟情報進行處理，潛藏著的未經證實但卻有價值的安全信息會被智庫成員證實并挖掘出來，進行情報融合形成情報產品，給相關用戶提供專業性、決策性、支持性的建議和報告。可見，軟情報作用的發揮需要國家安全情報智庫體系的支撐。

2.4 軟情報促使安全管理者擁有“長期不安”思維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增強憂患意識，做到居安思危”，“要高度警惕國家被侵略、被顛覆、被分裂的危險，高度警惕改革發展穩定大局被破壞的危險，高度警惕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發展進程被打斷的危險”[54]。可見，我國非常重視憂患意識并有較高的警惕性，此憂患意識可敦促各個領域安全管理者時刻保持高度警覺，保持戰略清醒和戰略定力，時刻準備為維護總體國家安全而戰斗。為了實現較高的安全性，各領域安全管理者須長期對風險管理保持警惕，這種狀態一般被稱為“長期不安”（Chronic Unease）。在這種狀態下，一方面，個人會感到不適并擔心風險。這種不安不僅涉及工作環境危險本身，而且涉及管理者對這些風險管理的滿意程度以及是否有足夠的信息來支撐這種判斷。這樣的思維可能引發事后看來誤報的可能性，從而產生不必要的警報和擔憂，甚至可能會減慢業務發展速度并帶來財務影響。但是另一方面，有必要權衡不采取行動帶來的風險。海因里希法則指出，任何不安全事故都是可以預防的，每一起嚴重事故的背后，必然有29次輕微事故和300起未遂先兆以及1 000起事故隱患[55]。因此，應在組織中培養各部門管理者“長期不安”的思維。不安的根源始于管理者對風險的感知，這種感知會受到管理者的警惕性和經驗的影響[56]。警惕性可以引起管理者對安全問題微弱信號的更多關注，以及對安全問題更及時的討論并盡早行動。因此，警惕性于各部門管理者而言是非常重要的。

（P＜0．05），A 組與C組、D組比較，在2、6、12h有顯著降低（P＜0．05）；B組腸組織IL－10水平在12h

軟情報被證明在感知問題和機會以及找到解決方案方面很有用[57]。因此，“長期不安”和“軟情報”也可以被用于幫助個人和組織解決在意義建構和解決問題能力上的復雜性和不可預測性[57]。這意味著總體國家安全涉及的各個領域安全管理者都應擁有“長期不安”的思維，時刻保持警惕性，不僅要認定來自官方的、正式發布的“硬數據”為“科學的情報”，也要正視來自業內人士、專家學者的“軟情報”，并能敏銳地察覺到“軟情報”傳遞的信息，進而在處理問題時可以集中注意力做出判斷，這樣才能維護各領域安全。

2.5 軟情報提高決策者的廣泛證據意識

情報工作需要全面的關聯材料、客觀地分析問題、冷靜地推理判斷，這都需要投入大量時間、精力甚至物力。決策者面臨的問題往往緊迫而倉促，需要在短時間內得到答案而向情報機構施壓，這使得情報與決策之間的矛盾日益明顯[58]。因此，情報人員為了盡快形成情報產品以提供給決策者，可能會忽略很多本應采集的證據，比如需進一步驗證并深加工的“軟情報”，而選擇一些可以直接利用的正式研究成果等證據。然而，依據不完整的證據形成的情報產品并不能切實有助于決策者做出科學決策。在社會政策領域，證據應該是一個寬泛的概念，包含常識、個人經驗、科學發現、實驗結果、政策、政府報告、國際規定等。英國政府在其內閣文件《21世紀的專業性政策制定》中將證據的范圍擴展至專業知識、發表的研究、既有的研究、利益相關者的協商、已有的政策評估、網絡信息、協商的結果、政策選擇的成本、經濟和統計模型的結果[59]。

有研究表明，在醫療領域的決策過程中，一些包含實踐經驗的軟情報對決策的制定能提供一些幫助。然而，文化因素和組織架構因素常常阻止軟情報信息得到實踐。Turner等人設計了一個多層次的框架來分析可獲取的證據與個人和組織之間的相互作用是如何影響決策的，從而在國家的衛生服務中引入新的證據形式來輔助決策。研究發現，在這個過程中，不同類型的證據（如學術研究和本地試點數據）、不同類型的利益相關者，以及與決策相關的背景因素都應該考慮到[16]8。因而，情報人員和決策者都應該形成廣泛的證據意識，不要否認個人經驗、常識、抱怨、網絡信息等軟情報判斷安全風險的證據價值，應將其加工為真實可靠的情報產品從而進行科學決策。

3 軟情報的開發與利用

3.1 軟情報的搜集

軟情報在整個情報體系中扮演著重要角色，甚至，在特定的情形中會成為其他情報搜集工作的基礎、前提與突破口。軟情報誕生于人類在各種平臺或場合表達自己的思維、感覺、想法和建議，甚至包括情感和態度、擔憂和抱怨等。如果相關人員基于某種壓力放棄了言論自由，那么軟情報也就不存在了，軟情報的搜集就更無從談起。

為此，可以考慮引入英國衛生界的“捍衛言論自由”角色。2016年，英國NHS在一篇報告中強調，言論自由對于改進服務水平及改善醫務人員的工作環境都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對于醫療工作中的任何疑慮，患者都有權大聲說出來[60]。還有學者提議，在英國的每一個醫療服務提供者中引入一個新的角色，即“捍衛言論自由”角色。“捍衛言論自由”角色是“作為獨立和公正的意見來源，可在引發關注的任何階段，向員工提供建議，并接觸組織內的任何人，包括首席執行官，或如有必要，接觸組織外的人”。他們既要幫助同事理解問題，也要幫助他們整理和指導問題[8]。在“捍衛言論自由”角色的幫助下，組織成員會自愿、清晰地表達自己的觀點。那么，情報人員就可以開始搜集軟情報了。同時，為了提高軟情報的搜集效率，情報機構可以設立相應的平臺便于人們表達自己的思維、感覺、想法和建議，甚至包括情感和態度、擔憂和抱怨等。

3.2 軟情報的處理

人們常常通過人際互動或者人力情報來搜集軟情報數據[61]。如果不承認軟情報數據中的偏差和不確定性，真正的威脅則會被忽視[21]43-61。作為情報人員應清楚地認識到，不能只從表面上理解所有的見解，相反，需要積極的解釋工作來評估軟數據的有效性、范圍和重要性，使其具有可理解性并為其提供工具效用[33]19-26。

因而，情報人員須對軟情報進行處理，使其由“軟”變“硬”，即有適當的文件記錄、形式化并經得起驗證。對于管理者來說，實現這一目標最簡單的方法是鼓勵人們使用現有的系統之一，將擔憂表現轉化為某種可以被合理了解和識別的形式。然而，試圖通過程序化的過程（即化軟為硬）尋找“事實真相”可能會導致信息損失，而非收益。由于受到社會和文化的壓制，有安全風險的且具有潛在價值的信息變成了一種“禁忌知識”的形式[62]710-717。因而，有必要將離散的軟情報和硬數據關聯起來以供決策者參考使用。為此，Martin提出了可能的關聯路徑：使用非正式、同行導向的建言來回應有關實踐和行為，這可能是處理潛在違反良好實踐或行為標準的有效、低成本的方法，這些建言行為不一定都需要形式化或付諸行動[62]710-717。Heuer提出可以開發一個自動化系統處理不相關的數據，將數據對齊為通用格式并識別復雜的聯結，同時通過統一的表現形式呈現數據和評估的不確定性[63]。Gross等人基于信息融合方法設計了一種自動模糊圖匹配方法，該方法由不確定性對齊、圖匹配結果初始化和圖匹配結果維護三個主要過程組成。保留了原始觀測值和數據圖匹配模板中存在的不確定性，最終為當前情況評估中存在的不確定性提供了指示[21]43-61。

3.3 軟情報的分析

3.3.1 軟情報的聚合

信息聚合、數據聚合和情報聚合都是相近的概念，其主要作用是利用各種不同的手段對多源異構信息進行轉換、組織、集成和合并等處理，并生成能夠滿足用戶需求的聚合結果[65]。軟情報的聚合則是當決策者從多個來源收到大量類似的報告時，決策者往往傾向于得出該問題不僅是一次孤立的事件或某一個人的觀點，而是真實的、持久的并值得我們調查的問題的結論[33]。情報人員可以利用機器學習等先進技術聚合來自公共、大眾和私人來源的大數據和內容，然后為這些數據添加情報。然后，可以將值得采取行動的情報數據與暫時閑置的數據區分存放，從而提高數據的使用率。多個來源的軟數據累積聚合形成軟情報產品。

3.3.2 軟情報的三角交叉檢視

三角交叉法（Triangulation），或稱多元交叉法，可有效增加社會科學研究的嚴謹度與可信度[66]。使用多個數據源進行三角測量的目的是發現數據的內部不一致性，將這些不一致性與現有文獻進行交叉檢查，并驗證每個類別的內容有效性[67]。該方法不僅可以提高研究結果的可信度，其產生的不一致結果還可能激發對研究方向不一樣的思考。在軟情報分析中，常常將軟數據和硬數據（定量數據）結合使用，用其中一個去驗證另一個。盡管定量數據所呈現的整體情境已經相當完備，軟數據仍然可以幫助解釋其中的各種度量標準，或建議更好的定量數據收集領域。但在這種模式下，軟數據的作用通常是從屬的，而不是獨立存在的[33]19-26。那也就意味著，軟數據只是作為對來自傳統來源的硬數據的補充或驗證手段。

3.3.3 軟情報的工具化

根據一項調研發現，受訪者認為軟情報數據更多的價值不在于校準不良的數據，而是可以在定量的數據以外增加情感力量，從而說服他人進行改進。這種模式下對于軟情報的利用被認為是一種說服工具[30]，軟情報的工具化具有說明性和說服性的功能。

上述三種軟情報分析方法使得軟數據具有了意義，其中軟情報的聚合和軟情報的三角交叉檢視這兩種方法具有診斷性功能，它們并不是相互排斥的，可以選擇兩種或兩種以上的方法進行軟情報分析。

3.4 軟情報的利用

我們搜集、處理和分析軟情報的目的主要是為了有效地利用軟情報、開發軟情報使其為國家安全服務、為社會服務。關于軟情報的利用至少包含這樣一層含義：我們每個人在各自不同的工作中能充分有效地利用軟情報，提高工作效率，減少失誤，避免重大損失。特別是在各種類型的管理活動中，減少盲目性，增強科學性、預見性[68]。我們僅以國家安全管理為例，探討一下軟情報的利用。

3.4.1 國家安全人員對軟情報的利用

現在的國家安全管理是按照一定的原則和管理活動的固有規律，憑借情報信息進行的。如果希望在國家安全管理中有大量的情報可供利用，就需要系統全面地搜集情報，那么僅有硬情報還不足以反映管理活動直接或間接包含的信息。因為軟情報是國家安全情報的重要組成部分，應該在管理活動中重視軟情報的作用，它可以警示管理者及時調整管理行為并使管理者形成對證據形式的正確認知，進而恰當處理軟情報和硬情報的關系，最終做出有利于活動開展的決策。

為了確保總體國家安全，國家安全人員可以通過各種渠道搜集反饋、想法、建議、抱怨等軟情報，再經過大腦的加工處理形成經過“集約加工”或稱“思維加工”的系統型情報，然后與他人進行軟情報的交流，使自己的“系統型情報”變成別人的“離散情報”，又使別人的“系統型情報”變成自己的“離散情報”。國家安全人員通過對軟情報的交流和利用，可以形成對國家安全工作多角度、多維度的認識和理解，進而更好地開展國家安全工作。

3.4.2 國家安全管理機構對軟情報的利用

每一項預測的做出和實現都是人們觀察客觀事物之間的關系，充分利用已有情報資料，洞察事物內在規律的結果。豐富的情報和準確的預測是科學決策的前提。國家安全人員的安全決策過程實際上就是利用安全情報進行預測并做出判斷的過程。安全情報是安全預測的基礎，是國家安全管理機構進行科學決策的關鍵。因此，國家安全管理機構都應當建立自己的情報庫，便于做出正確的安全決策。這種情報庫應當包含軟情報和硬情報兩個層次。軟情報是對硬情報的補充，能在一定程度上對硬數據進行驗證。

4 結語

在總體國家安全觀的指導下，我們應該重視并關注各類數據在國家安全預警中的作用，給予軟情報應有的地位。對于總體國家安全而言，軟情報的作用不容忽視，它是國家安全情報的重要組成部分，可以促進情報融合、推動國家安全情報的智庫體系建設、促使安全管理者懷有“長期不安”思維、提高決策者的廣泛證據意識。然而，由于軟情報的獨特性，其開發較為困難。要從軟情報中獲得最佳利益，不是簡單地獲取軟數據，實際上，如果軟數據與硬數據通過相同的解釋框架來處理時，通過獲取這些數據而產生的“了解”甚至可能具有誤導性，重要的是，軟數據的價值不僅體現在它們在范圍和細節上的差異，還體現于它們提出異議而非證實的時候。總之，軟情報在國家安全情報工作中應占有一席之地，有必要重視和正確運用“軟情報”，使其成為國家安全情報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

（來稿時間：2020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