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奇瑩
(天津職業技術師范大學 外國語學院,天津300222)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我國各地高校遵照教育部“停課不停學”的通知,積極準備并開展了線上教學。線上授課期間,筆者一方面基于“線上”這一新模式,對既往的日語翻譯教學在教法和內容方面如何改良以達到更好的效果而思考,另一方面,參照教育部高等學校外國語言文學類專業教學指導委員會于2020年4月發布的《普通高等學校本科外國語言文學類專業教學指南》(以下簡稱《指南》),將自身的翻譯教學狀況與此具體對標,發現既往日語翻譯課教學中存在的諸多問題和不足?!吨改稀分赋?,日語翻譯課在課程結構上屬于“日語專業核心課程”(必修課)中的“日語技能課程”,一般開設于本科三、四年級階段,在具體方向上,可根據各院校實際情況按需區別設置為“口譯”和“筆譯”兩方面的日漢互譯課[1]。雖然翻譯課在日語專業培養課程中被列為高年級階段的必修課,但其偏重于“語言技能”訓練,傳統的日語翻譯課教學往往將其作為教學輔助手段和檢驗方法,為整個日語語言教學服務,而未能把翻譯本身作為一門學科去清楚認識[2],忽視引導學生思考、研究并回答翻譯究竟是什么的問題。這就造成日語專業的學生對日漢互譯的理解和翻譯實踐只能表淺地停留在語詞、句子、段落的碎片里,局限在語言修辭法的技巧里,而無法真正走入中日兩國復雜的文化社會和縱深的歷史語境中去,也無法形成具有主體性的翻譯意識。這樣的翻譯課教學雖然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促進學生日語技能成長與進步的作用,但是與《指南》中的新時代下日語專業的培養目標,即“具有良好的綜合素質、扎實的日語基本功和專業知識與能力,掌握相關專業知識,適應我國對外交流、國家與地方經濟社會發展、涉外行業、日語教育與學術研究需要的日語專業人才和復合型日語人才”的要求存在較大差距。為了實現《指南》中提出的日語人才培養目標,既往的翻譯課教學中具體存在著哪些亟待反思的問題與不足?在疫情常態化的形勢下,教師如何克服傳統翻譯課技能訓練一邊倒的問題,以新方法、新手段來擴展學生的綜合素質與跨文化交際能力?如何突出日語專業教學的跨學科特點?這些問題均是筆者力圖思考和求解的。
首先,就教學方式而言,由于大多數高校日語專業的學生是“零起點”開始學習日語,所以雖經過大學前兩年的語言學習和積累,但在三年級迎來“翻譯課”時,還是很不適應。一方面是學生容易“望而生畏”而無法從容切換從“語言”到“翻譯”的學習意識,另一方面不少專業教師只把翻譯課單純地當作低年級日語精讀課的延伸,在教學意識和方式上過于注重日語的實踐性和實用性,缺乏對翻譯學學科的宏觀講解與綜合闡釋,乃至無法幫助學生確立翻譯的主體性。也即在翻譯課上,部分教師往往慣性地依循語言基礎階段精讀課式的教學法,通過程式化的語法講解和片段化、零散化的譯文示例來給學生進行語詞、語段及語篇的翻譯練習。這種側重于語言知識本身的授課內容和互譯訓練,在效果上雖然可以及時了解和掌握學生對外語的理解和運用程度,也能為學生的日語能力考級應試等提供有益的知識儲備,但卻難免讓學生產生誤解,認為所謂翻譯就是外語語言能力的單純提高和強化,或者把對翻譯工作狹義理解為兩種語言文字之間的單調轉換。這就造成學生雖然上過“翻譯課”,卻仍舊不懂“翻譯是什么”,既對雙語翻譯背后所負載的文化、社會、政治和歷史內涵等不了解,也缺乏對翻譯學學科的宏觀認識,導致學生無法建立正確的翻譯觀,也無法形成翻譯的主體性,不能適應未來對外交流和翻譯工作崗位的要求。
傳統日語翻譯課在教學體系方面存在著過度偏重翻譯技巧訓練的傾向。該問題產生的主要原因是既往的日語專業翻譯教材編纂者比較傾向于選取以翻譯技巧為主線的翻譯體系[3],這就使得一些日語翻譯教材修辭學特點較重。使用以修辭學特色為主導的教材,翻譯課往往會直接越過“怎樣譯得對”和“翻譯是什么”等基礎理論問題,忽視對“為何譯”“為誰譯”“譯什么”等問題的細致探討,而將“怎樣譯得好”“什么譯文好”的修辭問題提升到翻譯課的首要位置上來。然而,如前所述,我國高校的日語專業學生大部分都是零起點狀態下開始專業課程學習,雖然經過大一、大二的學習和積累,學生已初步具備一定的日語表達和運用能力,卻還遠遠達不到研究“怎樣譯得好”問題的程度,學生的“實際語言能力妨礙他們去很好地推敲、研究翻譯技巧的運用,去關注修辭層面上的譯文質量”[4]。在這種情況下,大部分學生實際日語水平不足和較高修辭水準的要求之間存在較大落差,容易導致學生對翻譯課產生畏難情緒和對辭法式學習的厭倦感,也容易造成學生把翻譯水平的好壞窄化理解為修辭水平的高低,從而忽略和放棄對修辭法背后語言文化信息的多重解讀和深入思考,而后者恰恰是翻譯教學最核心的內容。因此,不解決“為何譯”“為誰譯”“譯什么”問題,學生的翻譯視野就無法打開,多維的翻譯理論體系就無法形成,“如何譯”的問題也得不到根本解決。
如前所述,既往的翻譯教學內容,經常在翻譯理論和語言實踐之間搖擺,但無論是理論學習還是實踐練習,都偏重于語言的“專業”性訓練而非復合性、整體性、跨學科性的人文學習,在教學內容上不重視對翻譯史和翻譯學科的教學,很多教材的編排也是以實用性為主導,把中心都對準與口筆譯技能訓練相關的內容,缺少導入翻譯史內容的教材建設[5],以致學生在翻譯意識的培養過程中往往只見樹木、不見森林,欠缺宏觀的跨文化翻譯視野。據筆者所察,長期以來我國的日語教育和翻譯教學本身偏重的是對日語語言能力的培養和對日本社會文化的單向理解[6]。同時,自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外語教育一直都受“自覺服務和服從于經濟建設這個中心”的影響,實用主義痕跡較重。日語翻譯課的內容就在實用性的翻譯理論和語言實踐之間搖擺和尋找平衡,忽視了為學生建構史學框架,也未能在跨學科意義上為學生構建起整體翻譯觀。所以,一些從事翻譯學研究的學者慨嘆,認為“無論是在翻譯本科教育,還是在翻譯碩士專業學位教育中,翻譯史課程在翻譯教學中長期不被重視”[7]。
習近平總書記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的講話中強調要實施以育人育才為中心的哲學社會科學整體發展戰略,構筑學生、學術、學科一體的綜合發展體系[8]。教育部高等學校外國語言文學類專業教學指導委員會副主任委員修剛教授曾多次強調,當下的日語教育急需觀念上的變化,日語教育要跟上全國文科教育的大形勢,走“新文科”教育之路。而文科教育的重點在“育人”,而非一味實施專業技能訓練,“育人”是要培養社會需求的有卓越思考能力的人,培養具有“中國情懷、世界眼光”的人,培養具有人文素養和思辨批判能力的人[9]。在此意義上,日語學科與日語教育便需要在中國乃至世界的哲學社會科學整體坐標中去衡量與思考。哲學社會科學是觀察和理解世界的方法,不是通過簡單的道德教化或某一方面的技能積累,不是期待規律的發現和依從,而是需要學會分析和思考,去找到自己理解世界的角度和位置,形成對中國、對世界充分理解的圖景,由此進一步去創造新的現實[10]。因此,立足新時代,面對新形勢,回應新需求,日語教師在改良和創新日語翻譯教學的過程中,不能無視和脫離當下“新文科”建設需求的時代背景,除了依靠傳統的日語翻譯教材和教法來培養學生的外語語言能力之外,還必須轉變外語人才培養觀念,明確通過日語教育培養提高學生的人文素養。只有如此,才能在課堂教學上做到任務明確、主次得當,保證翻譯教學始終以對學生人格的塑造、道德的修煉、視野的提高為目的,最終培養出具有跨學科、跨文化能力的新時代日語人才。
就具體的課堂教學而言,翻譯課究竟應該如何安排教學內容,才能確保幫助學生逐步確立起翻譯主體性,并培養起學生的思辨能力和豐富的思想文化視野?筆者基于近年來翻譯教學實踐認為,在日語翻譯課增加翻譯史的教學將有助于完成翻譯課的“育人”目標。著名翻譯理論家謝天振教授認為,人文學科的確立離不開三個最基本的“支撐點”,即“學科史、學科理論和學科批評”,因此翻譯史便是翻譯專業學科中基礎的基礎[11]。即使不是翻譯專業,就一般翻譯課而言,翻譯史也應被視為翻譯課教學的基礎。通過翻譯史的教學,不僅可以讓學生全面了解翻譯事業的發生、發展歷史,也能幫助學生深入了解人類翻譯理念的產生、演變和發展,走進中日兩國文化交流和互動的具體時空,把握語言專業未來的發展趨向,增強學生的專業自豪感和家國情懷。此外,通過對歷代著名翻譯家生平事跡、翻譯活動、翻譯成就與翻譯思想的介紹,還能使學生更為明確譯者的歷史使命、職業操守,這對于提高學生的語言綜合素質和人文素質均有不容忽視的價值與意義。據筆者觀察,很多學生對日語翻譯課不感興趣和不加投入的原因,首先是其對翻譯的理解太過狹窄,因為不熟悉也不了解翻譯的歷史和內涵,而一直誤以為翻譯就是日漢兩種語言文字之間的簡單轉換,或是由于早期日語入門階段的基礎不扎實而對所謂“高水平”階段的日語翻譯畏難卻步。這時,翻譯史的梳理既能幫助學生建立起對翻譯學科乃至日語學科的宏觀認識,也能讓學生重新認識翻譯與歷史的聯系,進而真正激發其對日語學習的興趣和動力。
翻譯史的教學內容不能僵硬死板地植入翻譯課堂,而可以嘗試采用點描法、勾勒法、問答法、互譯練習法穿插的教學方式,既要通過翻譯史教學增強翻譯課堂的人文性和歷史感,也要轉變傳統教學中單一而僵化的授課形式,以啟發、發動、引導的方式激勵學生主動學習、思考。例如,不是給學生固定的結論和模板,也不是做宏觀而抽象的翻譯理論演繹,而是通過以小見大的翻譯案例分析,來激發學生、提醒學生、幫助學生思考什么是翻譯,如何通過翻譯理解社會、介入社會。在課堂內容正式講授前,讓學生在課下自主學習和梳理中日翻譯史和中日文化交流史,除了傳統的書本閱讀之外,也鼓勵學生通過諸如慕課、微課等“網絡學習”平臺擴充知識范圍。在翻譯理論的授課過程中,教師要注重多幫助學生在理論思考和開卷討論中培養其對問題的分析、思辨與批判的能力,為此還可以在課堂上適當地導入“原典閱讀”,通過中日經典文獻、翻譯名著的共讀、分析和討論,帶領學生真正走入思考翻譯何為、何為翻譯的理論境界。在漢日互譯的課堂訓練中,重視培養學生的語言敏感度和文本分析能力,調動學生走入語詞的歷史和文化語境中,多角度地幫助學生增加對中日文化的理解,進而真正培養學生翻譯的主體性。
著名哲學學者王樹人教授在談論譯者修養時曾說過:“作為一名優秀的譯者,他必須精通原著的語言。這種語言的精通,表現為不僅是語言學方面的,諸如語法修辭等,而且表現為對使用這種語言的民族之歷史、宗教、哲學、藝術、習俗等文化的各個方面,都應有所了解,特別是對所譯專業原典和作品還要具有這種專業的修養。”[12]為了培養學生早日具備這樣的譯者修養,教師究竟該如何承擔好教之主體的角色,讓學生在不同的思想文化之間學會自我表達、交流溝通,并進而有所借鑒、融合以求創新?這是時刻擺在每一個外語教學者面前既新又老的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