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路

陳魯民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如今的某些“早熟”大學生，不僅智商在線，情商不俗，工于心計，套路也頗深，那小招數讓人眼花繚亂。即使我這樣教書多年，閱人無數的老江湖也難免中招，自嘆不如。上了當還得說自己心志不堅，修養有欠，不能拒絕誘惑。

一個二年級女大學生，青春靚麗，上我的課時，每次都坐第一排，從不打瞌睡，不看手機，積極發言，下了課還主動問問題，頗得我的好感。她還主動要求加了我微信，說我的課講得特別好，深入淺出，循循善誘，是她上大學后聽到的最好的課。我盡管知道自己的講課水平，但聽了這樣的恭維，心里還是很受用的。

對于這樣的學生，老師要說不喜歡，那是假話。我送給她一本我出的新書，鼓勵她好好學習。她在微信里回復說，讀了我的書，特別受教益，宿舍里的幾個同學都爭著看。有一次上課前，她拿了一張我的照片讓我簽名，原來是我上課時她偷拍的，拍得還真不錯，形神俱佳，可能是加了美顏效果。她還對我說，老師這么有氣質，年輕時一定是個大帥哥。這話我愛聽，明知是假的，也能滿足一下小小的虛榮心，雖然我從年輕到現在都從來沒有與帥字有一丁點聯系。

批改過幾次她的作業，按我的多年教學經驗來看，覺得她的學習成績也就是中等偏上，估計能考個八十多分，發揮好了，或許會上九十分。可是她最后的考試成績還真上了九十，跨進了優秀線，這里邊有沒有我的偏愛與照顧，有沒有主觀因素與印象分，我也說不清。后來，聽她的輔導員說，她想爭取一項特別獎學金，要求是每門課考試成績都要達到九十分，因此她不僅很用功，同時特別注意和任課老師套近乎，當然這也不算啥缺點。然而，讓我生氣的是，考試完不久，我又在路上遇到她，她明明看到我，卻裝作不認識的樣子，一低頭就走過去了。我突然明白，我的利用價值已終結了，她沒必要再敷衍我了，這不就是錢理群教授說的“精致的利己主義者”嗎？

我在教研室和同事們談起此事，憤憤不平，大伙都笑話我為老不尊，自作多情，中了“美人計”，活該倒霉。另一個年輕女老師也接著這個話題，談起她遇到的套路，和我的經歷有異曲同工之妙。

她教的那個班是大四，有個痞帥男生，玉樹臨風，一表人才，但成績很差，也不用功，已經掛科兩門課，這一門課估計也危險。可能是出于不掛科的考慮，他就動了小心思，經常向這位女老師獻殷勤，嘴巴很甜。女老師每換一次衣服，都能得到他的花樣點贊，稱贊老師的身材好，天生就是衣裳架子，穿啥衣服都好看。還夸老師像某個女明星，甚至氣質更佳。弄得女老師哭笑不得，板著臉訓他說，你要把這拍馬屁的心思用在學習上，成績早就上去了！老實了幾天后，他又換了套路，問老師說，你有沒有侄女或外甥女？老師問，這關你什么事？他說，老師你長這么漂亮，侄女或外甥女也一定很出色，能不能介紹給我做女朋友？您瞧，這小子年齡不大，臉皮可真夠厚的。

我關心的是，這個學生最后到底掛科了沒有。女老師說到這里就有些扭扭捏捏了，在眾人的一再追問下，才不好意思地說，剛剛及格，不過人家后來也確實很努力。于是，大伙一陣起哄：哈哈，你中了“美男計”！真是美女難過帥哥關啊。

古人說“雛鳳清于老鳳聲”，更有“自古英雄出少年”美談，但是，一些年輕學子這種不算太陽光的攻關套路，還是不要那么早便玩得滾瓜爛熟吧？當然，老師自己也要有些定力，方寸不亂，寵辱不驚，八風吹不動，要不然也難稱合格。否則，中了套路，受人利用，“多情反被無情惱”，還會被人嘲笑說你白吃了那么多年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