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刀石（2）

舒敏

“好朋友是思想的磨刀石”，微信里，江濱先生如是說。

這話令我的思緒立刻活潑，不由脫口而出：這可真是篇文章的好標題。然后，兩個至今尚未謀面的微友就都有些雀躍，預備一起寫篇同題。

如果將我們的思想比作刀，沒有好的磨刀石，我們的思想必然會生銹甚至腐爛，想讓我們的思想鋒利锃亮，磨刀石一定必不可少。下面說說我能想到的幾種：

一、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據說，從前有個進京趕考的窮秀才，途中偶然歇足一屠夫家，屠夫以為秀才一定知識廣博，就向秀才提了兩個問題：“先生，萬物都有雌雄，那么，大海里的水哪是雌，哪是雄？高山上的樹木哪是公，哪是母呢？”秀才將自己讀過的書在腦海中全翻一遍，竟然不能回答，只好老老實實地去請教屠夫，屠夫說：“海水有波有浪，波為雌，浪為雄，因為雄的總是強些。”秀才又問：“那公樹母樹呢？”屠夫說：“公樹就是松樹，‘松’字里不是有個公字嗎？梅花樹是母樹，因為‘梅’字里有個母字。”巧的是，秀才去到京城后，發現自己面前要答的題正是屠夫說給他的那兩個，不久，秀才順理成章成了狀元。之后他特地去到屠夫家，送給屠夫一塊匾，匾上是他親筆寫的十個字：“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這則故事的真實性有待商榷，但說到屠夫對秀才思想方面的啟發，我以為完全配用“磨刀石”這樣的稱呼，因為有意無意間，屠夫讓秀才懂得了離開書本去讀書的道理。

二、一語驚醒夢中人

“九言勸醒迷途仕，一語驚醒夢中人。”此處的“一語”，如療效神奇的醒酒湯，又如酥油澆在腦門，讓你頓悟，讓你醍醐灌頂。對你有這種幫助的人，不用說，也一定配稱是你磨刀石般的朋友。

文壇上現在有種現象，聽不得批評。一旦遇到批評，甚至有人會說，說得倒好，你也寫部讓我瞧瞧。更有一些人，遇到被人批評這種情況后，不想著如何從內在方面切實提高自己的寫作能力，甚至使出渾身解數，想方設法要將批評家擺平或者“搞定”，這樣的做法，實在很是掩耳盜鈴。長此以往，明明是井底看天，卻以為自個兒已甚遼闊，搞圈子，拉關系，熱衷攀附，喜歡人云亦云。那些愿意說幾句真話的朋友，多被打入冷宮，身邊環繞的，只一幫諂媚之徒，如此境況，要想越來越好，何其難哉？

其實，不管批評是公開還是私下，只要有那么一種聲音，讓你清醒，讓你警覺，讓你被啟發，讓你能夠停下腳步駐足思考，對你而言，它就是在幫助你前進，它就值得你珍視，愿意這樣對待你的人，說他是你磨刀石般的朋友，一定沒錯。

三、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

朋友間相交，貴在懂得。“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幾年前，曾去過一次平凹先生的書房，當時他說的一句話令我印象深刻，在我們這些普通的文學愛好者看來，平凹先生該有的幾乎都有了，該得的獎也都得了，然而跟他交談，他卻說自己“壓力很大”，而且我相信，這壓力一定是實實在在的。生活中這樣的人和事其實很多，常常，我們只看到了其光鮮的一面，豈不知，光鮮的背面，埋藏著眾多心酸。

在《作家通訊》上看到有關作家畢飛宇的一篇對話，談到一個作家的成長，畢飛宇說：“一個作家的持久力，和他自己有關，有時候，和他自己也無關，它取決于你有多少精神上的摯友，他們未必會讓你很舒服。如果你的身邊只有那些相互吹捧和彼此安慰的朋友，你的未來也許靠不住。很簡單，精神不是知識，它需要激蕩，它需要活力，精神都冬眠了，一個小說家你還能指望他什么呢？真正的好朋友，是幫助你打開胸懷的那些人，當然，這里就有一個承受力的問題，沒有承受力一切就都免談了。”畢飛宇還說：“和一個自己信得過的人建立起一種長期的、有效的對話關系，這對一個小說家的成長是很重要的。”這里所說的“信得過的人”，在我看來，正是那些能做你思想磨刀石的朋友。

四、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人活在世上，“不如意事常八九，可與語人無二三”。人無完人，每個人都有其自身的局限，都存在這樣那樣的問題，反映到每個人的作文上，道理也是如此。最好的情形是，正確認識自己存在的問題并樂意面對，但有時候，因為環境、個性等原因，有些人往往會產生妄自菲薄的想法，這種境況下，來自朋友的熱情鼓勵，如風對帆，也如磨刀石對刀，會激勵斗志，張揚自信，從而幫助其遠離頹廢，少走彎路，更快更迅捷地戰勝自我，脫離困境。這些愿意激勵你，讓你擺脫困境的朋友，是你精神的加油站，也是你思想的磨刀石。

五、黑發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

回頭看前面幾個段落：秀才能遇到讓他有“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之感的屠夫，畢竟偶然;“一語驚醒夢中人”的頓悟雖然神奇，卻不見得人人都能碰上;知己固然美妙，又豈是人人能夠得有……如果你不夠走運，上面幾種“磨刀石”般的朋友你都沒有，也不必沮喪，因為，只要你愿意，有一個朋友是你一定能夠找到的，那就是——書籍。

“讀一本好書，就是和許多高尚的人談話。”“沒有書籍就不能打贏思想之戰，正如沒有艦只不能打贏海戰一樣。”好的書籍，會如春雨潤物般，無聲無息間讓你遠離愚昧，靠近智慧。它能豐盈你的內心，清明你的頭腦;它能讓你愉悅，讓你學會思考，讓你不斷提高，讓你快樂飛翔。它最耐心、最誠懇、最樸素、最真摯、最忠實，它是你最可靠、最恒久、最值得信賴的朋友，更是你最唾手可得的思想磨刀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