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占朝 潘牧天
學界關于黨內法規的屬性問題,可謂眾說紛紜,但對于其具有政治屬性①王勇:《論黨內法規的政治屬性》,《長白學刊》2020年第4期。已基本達成共識。政治性是黨內法規的第一屬性,是黨內法規內容上的屬性,或稱本質屬性,即黨內法規具有“政治優位”。對于黨內法規的形式屬性問題,學界從不同視角研究得出不同的結論,筆者認為,黨內法規在形式上具有“法治”屬性。
什么是“黨內法規”?這個問題有兩重涵義,一是“概念”之問,二是“屬性”之問。本部分分析黨內法規的概念及其內涵。
黨內法規是個實踐性很強的學科,是先有豐富的實踐,然后才有學術上的研究跟進。基于這樣一個發展邏輯,對黨內法規進行學術研究,首先需尊重黨內法規制度建設實踐,對實踐經驗進行總結,對實踐成果予以理論闡釋和歸納并予以制度化。這也符合馬克思主義“實踐—認識—再
本文為上海市哲學社會科學基金一般項目“黨內法規制度執行力建設研究”(2019BDS004);2020年度上海市黨建研究會課題“落實全面從嚴治黨主體責任研究——基于提升黨內法規制度執行力的視角”;上海市教育委員會課題“教育類黨內規范性文件的對外公開制度研究”階段性成果。實踐—再認識”的認識發展規律。對黨內法規的研究,不能拋開現行黨內法規和黨建實踐,而另搞一套脫離甚至背離黨內法規實踐的理論。
現行黨內法規制度對“黨內法規”進行了明確的界定。2012年5月26日發布的《中國共產黨黨內法規制定條例》第二條對“黨內法規”進行了定義,2019年8月30日修訂的《中國共產黨黨內法規制定條例》第三條對“黨內法規”概念進行了完善:“黨內法規是黨的中央組織,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以及黨中央工作機關和省、自治區、直轄市黨委制定的體現黨的統一意志、規范黨的領導和黨的建設活動、依靠黨的紀律保證實施的專門規章制度。”
根據上述概念,“黨內法規”具有以下五個方面的內涵。
一是制定主體的特定性——中國共產黨。“黨內法規”的制定主體僅限于中國共產黨黨內的特定主體,即黨的中央組織,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以及黨中央工作機關和省、自治區、直轄市黨委。除這四種主體之外的其他主體沒有黨內法規制定權。根據這個界定,民主黨派的制度建設或治理體系建設不叫黨內法規,其他國家的政黨制度建設或治理體系建設也不叫黨內法規。他們就叫做“民主黨派的制度建設或治理體系建設”或特定國家“政黨制度建設或治理體系建設”。因此,在比較研究民主黨派和其他國家政黨的制度建設或治理體系建設時,姑且稱之為“政黨的制度建設或治理體系建設比較”之類,而不能稱之為“中國共產黨和民主黨派黨內法規制度建設比較”或“各國政黨黨內法規制度建設比較”。當然,如果隨著各國政黨制度建設發展將其制度建設的規范都稱作“黨內法規”時,“黨內法規”的內涵和外延將隨之豐富和擴展。
二是調整對象的特定性——黨內關系。首先,“黨內法規”的調整對象是黨內關系,不包括黨外關系。其次,“黨內法規”的適用對象是中國共產黨各級黨組織和全體黨員,沒有例外的組織和黨員個人包括黨員領導干部。但這并不意味著每部黨內法規都調整并適用于所有黨組織和每個黨員。“黨內法規”不適用于非黨組織和非黨員個人,僅適用于中國共產黨黨內。再次,黨內法規還具有調整事項范圍的全面性,調整事項范圍包括黨的領導和黨的建設活動。前者調整黨在全面領導過程中發生的各種關系,即具有領導和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特征、主要功能和價值追求。后者調整自我建設活動中發生的各種關系。對“黨的建設活動”的調整屬于黨內關系自不必言,但對于“黨的領導活動”的調整是否屬于黨內關系,學者們有不同理解,有的認為有黨外關系也有黨內關系,有的認為黨內法規調整和規范黨內各方面關系。①李軍:《人民性——黨規與國法關系共存的邏輯》,《理論與改革》2020年第3期。筆者同意后一種觀點,一是因為黨內法規是中國共產黨制定的適用于黨內的規章制度,因此不調整黨外關系;二是因為黨的領導雖然是全面領導,有時候涉及到黨外關系,但這屬于黨內法規適用結果或效果上的外部性即制度溢出效應問題,而不是黨內法規調整范圍的問題。每項制度都會對調整對象或適用對象產生直接影響,而在行為的后果上往往會不可避免地對非適用對象產生間接影響,只不過這種間接影響有時候大有時候小。黨內法規制度的適用同樣會對非適用對象產生間接影響的外部性問題,黨內法規制度適用效果上的外部性表現為正外部性(或外部正效應)和負外部性(或外部負效應)兩個方面。
三是黨內法規體現黨的意志性。黨內法規體現的是黨的統一意志。黨內法規體現的不是某幾個人的意志,也不是某一組織、某一群體、某一階層的意志,也不是全體黨員或全體黨組織意志的簡單相加。雖然,黨的意志和人民意志具有方向上和目的上的終極一致性,但黨內法規的制定主體和制定程序是黨內特定主體和黨內程序,因此嚴謹地說,黨內法規直接體現的是黨的統一意志,代表著、追求著、實現著人民意志。黨內法規所體現的黨的意志,可以通過法定程序轉化為具有國家意志性的法律。黨內法規和法律在終極價值上都體現為人民意志性,但不可否認的是,前者直接體現的是黨的統一意志,后者直接體現的是國家意志。
四是黨內法規依靠黨的紀律保障實施。黨內法規的紀律和責任約束是有強制力的,這不同于道德的非強制力約束,因此,黨內法規也不能簡單等同于道德。《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通過對違紀違規的黨員和黨組織的紀律處分和紀律處理保障黨內法規的實施,同時,《中國共產黨問責條例》通過對失職失責的行為予以問責保障黨內法規主體責任的落實。黨內法規初步構建起了黨內法規制度建設保障體系框架,即黨內法規主體責任制度、黨內法規監督制度和執紀問責雙軌制的懲戒制度。黨的紀律的強制力不同于法律所具有的國家強制力,前者是中國共產黨的黨內的紀律制度約束,體現的是政黨治理手段,后者則是國家法律的強制力,其強制力來自國家機器,二者的強制程度不同。
五是黨內法規在法治軌道上推進黨的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黨內法規體系和法律規范體系、法治實施、法治監督和法治保障體系都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將黨內法規體系納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昭示著中國共產黨堅定不移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道路,在繼承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法律文化、吸收借鑒人類法治文明有益成果的基礎上,在法治軌道上貫徹法治理念、尊崇法治精神推進黨的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在此基礎上領導和推動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一言以蔽之,黨內法規是在貫徹落實依規治黨方略、推進黨的治理現代化過程中對法治理念借鑒的產物。①王建芹:《新時代依規治黨的治理理念與邏輯》,《湖湘論壇》2018年第3期。
“黨內法規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的特色所在與優勢所在”,②歐愛民、李丹:《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語境下黨內法規特性的考問與澄清》,《湘潭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3期。黨內法規和法律之間是有機統一關系。
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應當更加注重系統性、整體性、協同性。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在推進過程中,治國方略應當得到落實,治理內涵應當不斷豐富,治理領域應當全面覆蓋,治理范圍應當日益寬廣,治理深度應當愈加深化。當前,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著重于黨的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政府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社會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相對應的,在治理規范上分別體現為構建完善的黨內法規體系、政府治理體系、社會治理體系,建設目標分別致力于法治國家統攬之下的法治政黨、法治政府、法治社會建設。其中,法治政黨在法治國家建設中具有舉足輕重的根本性和保障性的理論和實踐價值。法治政黨與法治國家之間的關系問題集中表現為黨內法規與法律之間的關系。
黨內法規體系與法律體系都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的組成部分,二者共同構筑了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法治基礎。在黨的十八大以來的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的內涵不斷豐富,將黨內法規體系納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就是其重要表現。黨內法規體系是中國共產黨旨在推進中國共產黨政黨內部層面的治理現代化,法律體系則是中國共產黨旨在各領域全過程全面領導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黨內法規體系和法律體系協調、銜接、相得益彰,共同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健全完善黨內法規體系是加強黨的制度建設的內在要求,也是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途徑和基本標志。”③韓強、劉蒼瑜:《中國共產黨黨內法規體系化的進程與經驗》,《中國井岡山干部學院學報》2020年第1期。這是黨內法規體系與法律體系目標訴求上的有機統一,二者統一于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治理實踐之中。
在新發展階段,中國共產黨在更高起點上開啟了全面依法治國新征程。習近平總書記在2020年中央全面依法治國工作會議上強調,“要堅持依法治國、依法執政、依法行政共同推進,法治國家、法治政府、法治社會一體建設。全面依法治國是一個系統工程,要整體謀劃,更加注重系統性、整體性、協同性”。①習近平:《堅定不移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道路 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提供有力法治保障》,《人民日報》2020年11月18日第1版。中國共產黨是領導黨,建設法治政黨是完善和加強黨的全面領導的理性選擇和必然要求,是建設法治國家、法治政府、法治社會的制度優勢和根本保障。基于中國共產黨在中國具有并居于執政黨和領導黨的雙重身份和地位,依規治黨、建設法治政黨具有特別重要的全局意義、戰略意義、保障意義,唯此法治國家建設才能行穩致遠,法治政府建設才能率先突破,②應松年:《在法治政府建設上率先突破》,《人民日報》2020年12月4日第9版。法治社會建設才會依法有序穩步推進。法治政黨是法治國家的應有之義、重中之重、根本保障,推進國家治理、建設法治國家,首先要完善和加強執政黨自身的治理推進法治政黨建設,黨內法規與法律正是在政黨治理和國家治理的“法治”高度上實現了有機統一。通過黨內法規體系促進黨的自我革命,保持黨的先進性,不斷提升黨依法執政的能力和水平,只有這樣,才能完善和提升黨的治國理政能力和水平,不斷豐富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在法治軌道上不斷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黨內法規體系”是黨進行自我革命并引領偉大社會革命的戰略需要,只有獨立建設方顯黨內法規體系的價值重大、黨自我革命的決心堅定。沒有獨立的“黨內法規體系”,黨的自我革命就難以實現。忽視黨內法規體系的獨立價值,忽視黨內法規體系建設的重要性、必要性和緊迫性、嚴肅性,或者割裂黨內法規體系和法律體系的內在有機聯系,就等于放棄黨的自我革命,將會影響黨的凝聚力、創新力和戰斗力,削弱黨依法執政的能力,損害黨有效應對和妥善解決重大風險挑戰阻力矛盾的制度優勢。
黨內法規與法律、黨內法規體系與法律體系在“法治軌道”上實現有機統一,是執政黨治理與國家治理戰略呼應的必然要求。正確理解“法治軌道”有助于理清黨內法規與法律、黨內法規體系與法律體系之間的辯證關系。有學者認為,習近平法治思想中的“法治軌道”是國家治理體系的制度依托,是全面深化改革的戰略思維方式,是國家秩序環境得以穩定發展的有力抓手,是權力制約和監督的規范機制,是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的科學方法。③張亮:《怎樣理解習近平法治思想中的“法治軌道”表述》,《上觀學習》2020年12月11日。制定黨內法規、構建完善的黨內法規體系的目的在于,在“法治軌道”上推進黨的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依規治黨加強執政黨治理,建設法治政黨;完善法律體系的目的在于,在“法治軌道”上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依法治國、依憲治國推進國家治理,建設法治國家。在習近平法治思想指引下,在“法治軌道”上黨的治理和國家治理已全面展開、雙軌并進、同向發力,必將有效帶動并大力促進其他領域的治理進程,從而推進全面治理現代化。
(三)實踐創新:兩者統一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實踐當中。現行黨內法規文本和有關中央文件中,把“黨內法規”和“法律”相并列并將二者置于構建和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的語境下。三者之間是有層次的,第一層次是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第二層次是“黨內法規”和“法律”。即“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黨內法規”→“法律”。“黨內法規體系”和“法律規范體系、法治實施體系、法治監督體系、法治保障體系”一起共同構成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黨內法規體系”和“法律規范體系、法治實施體系、法治監督體系、法治保障體系”一樣,都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的組成部分,“黨內法規體系”旨在依規治黨,推進“黨的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而“法律規范體系、法治實施體系、法治監督體系、法治保障體系”是黨領導制定的國家法律體系,目的在于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黨內法規體系和法律體系統一于構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的法治實踐當中。
鑒于中國共產黨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領導黨和執政黨,中國共產黨依規治黨的黨內法規遵循法治理念進行建設,在法治軌道上推進黨的治理現代化,無疑具有重大的現實意義和深遠的歷史意義。“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不僅包括了國家法律的制定和實施,同樣包含了黨內法規的制定和實施。甚至可以認為在某種程度上,國家治理層面的法治是以黨內法規的先行來帶動國家法律的實施,進而共同完成法治在國家治理體系中的展開。”①馬康:《論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中的黨內法規》,《安徽行政學院學報》2020年第4期。
筆者認為,從黨內法規產生的歷史背景、制度成因以及從新時代推進黨內法規制度建設的實踐理路、價值訴求的視角進行考察,黨內法規在形式上始終具有并不斷強化其“法治性”,在當代,其實質是在“法治軌道”上推進黨的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旨在發揮法治在黨和國家治理中固根本、穩預期、利長遠的制度保障作用。
法治有多重含義,學界已經認可使用的也有五至六種,從官方層面看,十八大之前,主要使用了其中一種,十八大之后,黨政正式文件中開始擴展“法治”的涵義,也在其他各種意義上使用“法治”,其涵義范圍不僅拓展豐富了,還深化細化了,既體現了“全面”又體現了“深化”。②孫笑俠:《法治思維》,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7頁。通過對“法治”涵義的擴展,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將黨內法規體系納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其意旨在于落實全面從嚴治黨、制度治黨、依規治黨過程中,“大力弘揚社會主義法治精神”,③周葉中:《大力弘揚社會主義法治精神》,《人民日報》2020年12月22日第5版。注重對“法治”的吸收借鑒,貫徹“法治”思維,培養“規則至上”④孫笑俠:《法治思維》,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年,第46頁。意識、權力約束意識、權利保護意識、正當程序意識。
所謂屬性是指對一個事物或對象的抽象方面的刻畫。屬性分為特有屬性和共有屬性。“黨內法規”和“法律”具有共有屬性即“法治性”,二者還具有自己的特有屬性, “黨內法規”是中國共產黨制定的適用于黨內的規章制度的總稱,而“法”或“法律”則是國家制定的適用于全國范圍的行為規范。
從習近平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思想來看,習近平關于黨內法規的重要論述和中央官方文件,都是在抽象的“法治”層面上使用“黨內法規”這個概念,強調“黨內法規”的“法治”屬性,強調“黨內法規體系”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以及在法治軌道上依規治黨、全面從嚴治黨、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對“法治”產生必然的時代要求,⑤肖金明:《全面依法治國:在制度與治理之間》,《人民論壇·學術前沿》2019年第23期。黨的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及其重要依托的黨內法規同樣呼喚“法治”。
“‘黨內法規’的提法由來已久并且歷經中國共產黨的多次重要會議而成為約定俗成的規范性言說。”⑥柯華慶:《黨規學》,上海:上海三聯書店,2018年,第25頁。1938年,毛澤東同志首創“黨內法規”一詞,他倡導建立“黨內法規”制度的目的在于,避免再次發生張國燾嚴重破壞紀律的類似事件,加強中國共產黨“制度治黨”,從而以組織性、紀律性提升黨的凝聚力和戰斗力。⑦李軍、劉東芝:《毛澤東首倡“黨內法規”的歷史意蘊探究》,《上海政法學院學報(法治論叢)》2020年第6期。從毛澤東提出“黨內法規”概念的歷史背景可以看出,“黨內法規”產生之初便具有并承擔了中國共產黨黨內“治理”的制度重任、價值追求、角色定位、功能配置。中國共產黨領導革命勝利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中國共產黨一以貫之地重視政黨治理,并把制度建設貫穿于黨的建設始終,黨內法規就是制度治黨的重要載體和手段。
固然,中國共產黨是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工人運動相結合的產物,中國共產黨是中國工人階級的先鋒隊,同時是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的先鋒隊。中國共產黨從產生之初就具有先進性,正是黨的這種先進性確保了黨領導中華民族和中國人民取得了革命、建設、改革的節節勝利。但正如習近平總書記所說,黨的先進性過去有不等于現在有,現在有不等于將來也有,這種先進性要保持與時俱進的品格,就必須強化黨的治理尤其是制度建設,并將制度建設貫穿黨的建設和黨的治理始終,而黨內法規正是這樣一種裝置。
統籌考慮國際治理和國內治理兩個面向,黨內法規及其制度體系建設一要尊重實踐理性,二要考慮國際可接受性,三要遵循馬克思主義法治理論,從理論和實踐的結合上進行理論創新。
1.可接受性:國際社會對法治化治理模式能夠廣泛認同且可接受。當今世界,國際格局發生重大變化,國際治理受到嚴重挑戰,國際治理也正經歷“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國際治理求變的壓力傳遞到國內,給國內治理提出時代思考。中國共產黨堅持戰略思維和系統思維,深刻把握“世界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歷史機遇,全面謀劃并科學部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戰略全局”,在危機中育新機,于變局中開新局,適時提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和推進國際治理現代化的重大時代命題。中國向世界展示一個什么形象、提供一種什么治理模式,這種政黨形象、國家形象以及治理模式能否為世界所廣泛接受,中國道路、中國理論、中國制度、中國文化能否為國際社會所廣泛認同,直接關系到未來中國在國際上的話語權。基于國際治理和國內治理兩個實踐需要,考慮到國際和國內理論上尤其是實踐上所能接受的程度,中國的國家治理模式在實踐創新上選擇“法治”方式并在“法治”軌道上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成為歷史必然和時代必然。強調黨內法規的“法治性”,主要在于黨內法規體系建設,一是繼承中華優秀傳統法律文化的精華,吸收借鑒世界法治文明的有益成果;二是吸收借鑒的是抽象的法治理念、法治精神,而不是具體的法律制度、法律原則;三是在吸收借鑒其他國家法治文明的有益成果時,剔除具有意識形態特征的政治制度,將其具有普遍適用價值的法治理念、法治精神與我國國情、黨情相結合。如“權力應當受約束”的法治思想可以借鑒,但不可全盤照搬西方國家的“分權制衡”的具體制度安排,在如何“約束權力”方面要根據我國的國情、黨情做出具有中國特色的制度安排,這種制度安排應與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根本制度、基本制度和重要制度有機協調,并隨著時代變遷而與時俱進地不斷完善。
2.實踐理性:全面依法治國背景下的全面治理現代化。全面依法治國作為“四個全面”的內涵之一,不僅要求在系統思維下統籌推進“四個全面”戰略布局,而且要求各領域各方面全過程系統而全面地推進依法治國基本方略,在國際維度上,向世界展示“法治中國”整體形象,向世界貢獻一套可復制、可資借鑒的成功的中國治理方案。在國內維度上,堅持在法治軌道上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堅定不移地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道路和治理道路,構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和治理體系,依法治國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國家。
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國家建設注重全局性、系統性、整體性、協同性,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國家主要著力點在于,依法行政建設法治政府、依法治理建設法治社會、依規治黨建設法治政黨。中國共產黨是領導黨、執政黨,中國共產黨領導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最本質特征,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最大優勢,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能否建設好、發展好,關鍵在于中國共產黨自身,在于中國共產黨能否始終保持先進性,永葆青春活力。而中國共產黨的自身建設歷史和現實反復證明,只有不斷強化制度治黨,才能保持并與時俱進地提升黨的先進性,永葆黨的長期執政,正是在這樣背景下,中國共產黨提出加強和完善黨內法規體系建設,構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從而增強黨內治理的制度化、法治化、規范化。黨內法規體系成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對馬克思主義法治理論的繼承和發展,是馬克思主義法治理論中國化的最新成果,是習近平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思想的重要組成部分和關鍵內核。全面依法治國,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國家,構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是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重要內容、集中體現、主要抓手。黨內法規體系建設的目的旨在構建中國共產黨黨內治理體系,完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在法治軌道上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
加強和完善“黨內法規體系”建設,豐富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的內涵,其目的在于“在法治軌道上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這是習近平總書記和黨中央在面對“四大考驗”,應對“四種風險”,全面把握“兩個大局”,堅定不移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道路的戰略選擇。所以,將“黨內法規體系”納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是對“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內涵的豐富和發展。
3.自我革命:以中國共產黨黨內治理現代化的戰略謀劃領導和實現國家治理現代化。中國共產黨黨內治理現代化是國家治理現代化的重要內容、根本保證。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應系統謀劃、全面推進,治理現代化涵蓋了國家各領域各方面,執政黨的黨內治理現代化是其應有之義。不僅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全面推進要求同時推進執政黨黨內治理現代化,而且作為領導黨和執政黨的中國共產黨必須首先要推進和實現自身的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不斷進行自我革命從而保持黨的先進性,唯此才能保持中國共產黨長期執政并成功地治國理政,因為,治其國者,必先治其身。
實踐證明,法治是治國理政的一種科學方式,①郝鐵川:《法治隨想錄:法治如何變革中國》,北京:中國法治出版社,2016年,第161-299頁。法治是變革中國、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中國夢的必由之路和制度保障,法治可以并應當成為黨的自我革命的科學路徑和戰略選擇。完善黨內法規體系的目標是構建中國共產黨黨內治理體系,并在法治軌道上推進黨的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從而在理論和實踐及其結合上彰顯出,中國共產黨領導是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模式的最本質特征,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國家治理制度的最大優勢。
完善黨內法規體系從而構建中國共產黨黨內治理體系并在法治軌道上推進黨的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同時,在黨的堅強有力領導下,貫徹落實全面依法治國方略,在法治軌道上從各領域各方面全過程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黨的治理體系”和“國家治理體系”雙輪驅動、同向發力、相得益彰,共同構建具有中國特色的治理體系,這是一條富有中國特色的治理道路,一套被實踐反復證明行之有效的中國特色的治理模式。這種治理道路和治理模式必將隨著時代變遷和實踐發展而不斷豐富、完善、成熟。黨內法規體系和國家法律體系正是承載著推進國家全面治理的功能、價值和目標,分別從黨的治理層面和黨領導國家治理層面構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從而形成了黨內法規體系和國家法律規范體系、法治實施體系、法治監督體系、法治保障體系。
在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建設過程中,我們提出構建“黨內法規體系”加強黨的建設從而保持和不斷提升黨的先進性,并將“黨內法規體系”納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凸顯中國共產黨自我革命的決心和勇氣,同時也彰顯出中國共產黨推進黨的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鮮明法治特征,在實踐創新中豐富、發展和完善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