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織繡服飾紋樣的色彩基因與時尚設計活化研究

黃永利

常熟理工學院 紡織服裝與設計學院，江蘇蘇州 215500，中國

澳門城市大學 創新設計學院，澳門特別行政區999078，中國

傳統織繡服飾紋樣的色彩承載著豐富和多元的民族心理需求，不同地域、不同民族的織繡服飾紋樣色彩是經過歷史的積淀和長時間的演化形成的認識體系，無論從神話傳說、宗教信仰還是不同時期現實生活中各學派啟迪的精神境界，都凝練著人們漫長的色彩認識過程，是實用和精神審美的產物。

從造物藝術角度來審視，織繡服飾紋樣的色彩是造型藝術的再創新，體現色彩背后民族文化特征的同時也突出體現了設計美學的概念，同時在色彩的搭配、協調控制上明確了織繡的塑造形態。傳統織繡紋樣色彩中的智慧和內涵的深入研究將是當代時尚設計轉化方法、面料圖案的智能設計的關鍵。

一、傳統織繡服飾紋樣色彩的組合與構成形式

傳統織繡服飾紋樣由其造型通過不同色彩的紗線交織和過渡，形成了豐富的色彩層次，構成了立體感較強的視覺效果。紗線的染色和紗線的質感對傳統織繡紋樣的外觀也呈現著不同的光澤感，通過光照和人們的眼視覺感知也會產生深淺、亮暗以及品質層次的差別。從這方面來看，也可以讓我們能夠區分不同地域的織繡特色和風格，區別由于政治經濟、社會發展與生活需求的不同帶來的不同社會階層織繡服飾。由此可見織繡服飾紋樣的色彩組合，形成了多樣的和多元化的藝術審美特質，基于視覺需求和可以從圖像學角度更加完善研究的深度和廣度。

圖像學作為藝術史的重要研究方法之一，為中西方藝術史家研究藝術作品提供了理論基礎和依據。在織繡服飾色彩的研究中有效利用現有圖片和影響等資源是圖像學研究的基礎[1]，基于圖像中的織繡色彩，我們可以采取提取、組合的方式形成該織繡色彩系列，以色卡的形式再現當時人們對于織繡喜愛的色彩成分，進而結合當代時尚進行有效的融合，使得傳統的色彩喜好和當代的色彩傾向重組，構建適合表達傳統色彩符號的當代織繡作品。

（一） 織繡服飾紋樣造型塑造中的傳統色彩組合

我們提到造型往往是線條感或體積感的形態，而在織繡服飾紋樣的表達方式上，往往是借助色彩來建構造型的，通過不同材質的紗線進行織造或者刺繡形成過渡自然、形態立體和布局飽滿的事物。無論是經緯線橫縱織造還是進行挑花刺繡，紗線的顏色不斷的更迭或交錯覆蓋，顯露在視覺上呈現了圖案的色彩沖擊力極強。中國傳統服飾色彩受陰陽五行觀念的影響，《周禮》載：“畫繢之事，雜五色。東方謂之青，南方謂之赤，西方謂之白，北方謂之黑，天謂之玄，地謂之黃。” 這是目前最早提出五色觀的文字考據。以青、赤、黃、白、黑五色為正色[2]，經過歷代工匠們的創新，形成了正色之外的間色、輔色搭配技巧，比如配搭正色的橙色、綠色、金色和紫色等，織繡服飾紋樣色彩正是嚴格按照傳統五色體系，在造型塑造的基礎上，形成不同組合構成了形態多樣的或調和、或反差的紋樣內部造型細節。

（二） 文化意蘊下的傳統織繡服飾紋樣色彩、造型和主題表達

傳統的色彩體系反映著中華文化豐富的內涵、鮮明的哲學思想和獨特風俗情趣。一般來說，傳統織繡服飾紋樣傳遞出來的信息也因為色彩的組合造型不同而表達不同的衍生性文化內涵：出土于新疆吐魯番阿斯塔納的紅地花鳥紋錦以鮮明紅色基調為主，以點綴式的果綠、棕色、海藍色作為對比色，紋樣整體裝飾效果濃郁，凸顯了中唐前后的華美絢麗文化特征；美國克利夫蘭藝術博物館藏的元代團窠對獅織金錦和新疆阿拉爾出土的北宋靈鷲毯路紋錦袍摹紋則通過具有規矩紋樣造型凸顯理性，通過色彩的協調感和淺綠色、黃色為底的異域風情更能體現宋元時期的多民族文化互融背景，其次此時的紋樣主題平民化更凸顯了很多色彩的民俗特征，這方面的色彩組合造型我們可以通過臺北故宮博物院藏的《端陽戲嬰圖》體會更為深刻，紅色、綠色的對比色肚兜以及藍色上衣是三個小童的嬉戲時候的著裝色彩組合，而這種配色方法在很多織繡的同主題紋樣中經常表達民間的審美情趣，清童子摘桂圖刺繡同樣描述了這一主題情趣。( 如圖1 所示)《禮記 ? 玉藻》中所言：“天子佩白玉而玄組綬。公侯佩山玄玉而朱組綬。大夫佩水蒼玉而純組綬。世子佩瑜玉而綦織綬。士佩瓀玟而缊組綬。孔子佩象環五寸而綦組綬。” 以五色體系構建的古代統治階級和上層社會用色制度則更為嚴格明確，代表權威和正統皇室的用色秩序賦予了“禮” 的頂層概念。

圖1 （左）北宋靈鷲毯路紋錦袍 （右）清童子摘桂圖刺繡

其次，很多傳統織繡服飾紋樣注重場景式的主題表達，而這種形式就需要協調的色彩進行造型的凝練和組合。在織繡紋樣這個相對的二維平面中去應用織繡技藝體現三位空間塑造的時候，色彩的作用尤其重要，色彩此時也通過場景內的每個事物個體組成形式上的點、線、面等造型，明末的緙絲壁掛《百子圖》就是在藍、黃、白等自然界色系中融入了活潑的百童服色組合，凸顯了“型” 上的色、“色” 中的型。而在云貴地區苗族的刺繡紋樣中，天地、河流湖泊、飛奔的駿馬等圖案，用不同色彩和造型的線條記敘了族群繁衍生息以及遷徙過的地方，是一種歷史的線性多場景、多維表達[3]。

二、織繡服飾紋樣色彩的當代時尚設計方法與活化路徑

通過對傳統織繡服飾色彩的典型地域特征和區域色彩文化視覺組成方式的研究，可以看到很多織繡服飾紋樣的色彩組合、色彩的塑造形態都有其內在的時尚設計利用價值，根據時尚設計方法和活態化保護角度我們可以深入探究其應用的可行性：一是從織繡服飾紋樣的色彩搜集提取環節整合時尚設計的思維前瞻性；二是挖掘紋樣的色彩典型特征和地域文化概念；三是紋樣的應用與時尚外觀表達。

（一） 織繡服飾紋樣的色彩搜集提取環節與思維前瞻性

紋樣的色彩搜集提取是進行時尚設計的最初工作環節，承載著對色彩傳統文化的歸納、總結和可研究內容的挖掘，而這個過程也是我們樹立時尚設計的思維前瞻性的重要環節，因此我們可以采取諸如傳統紋樣的綜合資訊整合、對整合而來的色彩內容進行系列色卡的提取以及通過這樣的資訊版式達到信息的直觀傳達。

一般我們所做的這些版式的目的和功能，大致分為三類，一類為色彩設計思維引導型，主要側重版式中的重要主題性元素的關聯，剖析和闡釋色彩的應用設計趨勢，并為具體的產品開發做思維的拓展和引導；一類是色彩文化傳播型，通過廣泛且主題鮮明的色彩文化基因梳理，凸顯色彩的視覺沖擊力社會產品色彩價值；還有一類是純粹的色彩設計美學表達型，側重歸納傳統或現代色彩的美學意義、效果和色彩的價值體系，利用圖像學、符號學以及民族學、藝術學等多學科的跨領域研究方法加以色彩設計美學的充分且深入研究。無論哪一種版式的內容表達最終都是為我們樹立整合最終的時尚設計應用而做的具有前瞻性思維開拓。

圖2 以少數民族地區織繡紋樣為靈感的色彩系列提取資訊版

進行這樣的設計思維前瞻性工作所做的版式，從第一類來看，我們可以從中讓設計開發人員看到紋樣本源的色彩組合有何挖掘的元素，具備何種獨特的基因譜序，進而通過這樣的信息來打開再創新的思路，因此具有思維引導作用，這樣的版式設計無需資料多豐富，更多的是資料的可提取價值；從第二類色彩文化傳播型來看，這樣的版式需要豐富且具有視覺沖擊力的整合資料，達到概念的歸納和文化背景的彰顯，在視覺上不僅需要有張力還要有可復制、可拓展、可衍生的特征，這樣它的文化傳播性才能夠體現的更明顯；從第三類來看色彩美學是重要的版式歸納作用，因此我們通過對不同地域、不同文化背景下的織繡服飾紋樣要用藝術化處理的手段做相應的表達，在內容的融合中體現色彩設計美學的意蘊，從這個角度來看，可具有進一步研究的價值，同樣有審美的價值。( 如圖2 所示)

（二）織繡服飾紋樣的色彩典型特征和地域文化概念

圖2 貴州苗繡圖案的色彩系列提取

傳統的織繡服飾紋樣是以服裝的底色為基礎進行搭配和組合的，這就需要織繡的依托物，即織物底布色彩能和織繡紋樣本身的色彩體系形成一定的關系，可以是互相襯托、對比和諧，或者是相互融合。同時，在不同地域的不同文化背景下，織繡服飾紋樣的色彩典型特征都有著明顯的區別。

紋樣色彩藝術中表達的形象有各種題材，色彩的典型特征是區別題材差異性的關鍵要素。單獨的花草紋樣、花鳥穿插圖案以及動物、動植物的融合等形態都突出了不同題材的色彩典型特征。通過織繡技藝進行的比如宗教題材的作品或場景式織繡作品都從某種程度上顯現出人類社會發展中對社會、生活以及信仰的不同文化表達概念。從潘諾夫斯基的圖像學分析[4]，題材即是一種圖像的承載物，色彩則是藝術呈現的視覺最佳效果。

圖3 曾鳳飛品牌時裝發布織繡紋樣作品

圖3 楚和聽香 CHUYAN 2019 春夏發布作品中的織繡色彩運用

從織繡紋樣所表現的主題元素來看，很多都是地域文化的一個象征性符號或者是能承載吉祥寓意的要素，西北地區的民間織繡的五毒衣織繡紋樣是對孩童的健康期許，江南地區的龍鳳花鳥同樣是地區人民生活恬靜愜意的向往，云貴地區的少數民族織繡主題中多為地方民族圖騰更是表達他們淳樸的信仰。當代織繡紋樣在設計和構思過程中，依然延續著傳統文化的影響，接納著歷史文化的熏陶，色彩的典型特征同樣標識著各族各地群眾對美好時尚生活的真情實感，在織繡紋樣色彩中，我們依然可以看到當代時尚活態化保護的歷史痕跡，從色彩角度來看，五色體系的傳統仍然是最為表達深沉歷史厚重感的色系，當然在發展過程中，更加入了現代色彩心理需求的很多搭配和組合方式，多色階、多形態和多構圖形態提升了色彩的現代審美效果。

從圖3 我們看到，曾鳳飛品牌中很多都采用了蘇州地區典型的宋錦織物，在宋錦的織造技藝下，我們依然能感受到江南織造紋樣的魅力，加之品牌對古代的傳統紋樣現代時尚化演繹，更加豐富了紋樣的時代內涵和歷史延承視覺效果。楚和聽香品牌則從絲綢的輕柔和印花、刺繡等多種紋樣表達當代時裝化的織繡紋樣色彩表達。

（三） 織繡紋樣的色彩應用與時尚化外觀表達

織繡紋樣的色彩體系構建是一個較為豐富的工作體系，因為色彩的地域性差異、文化背景的不同和色彩在織物上的織造和刺繡方式、方法區別很大，色彩在應用的時候也可以出現多元豐富的效果，同樣在色彩組合和色彩構成方式上形成了應用性廣泛的特性。織繡紋樣的色彩應用具體要處理幾個方面的關系：

1、紗線色彩與織物重組過程中的搭配關系；

2、織繡紋樣的造型要素和色彩填補要素之間的關系；

3、織繡紋樣中的技術處理和藝術表達之間的關系；

4、紋樣色彩的提取方法和重組后新色彩體系的構建之間的關系；

5、織繡紋樣色彩的應用體系與現代設計思想之間的關系。

可以說，織繡因織造和刺繡所采用的材料不同、組合成型的圖案不同、技術處理過程中方法不同、提取色彩重組現代設計產品需要的體系不同，最終會左右我們所面對的織繡服飾紋樣的傳統如何向現代設計審美轉換的問題解決。經過各種關系的有序處理和問題解決后，傳統織繡服飾紋樣中特有的DNA 將會重新被激活，進而構建起新的應用體系，體現現當代的設計思想。

如何讓我們所了解到的織繡紋樣色彩能夠應用的更為符合當代時尚化，達到現代生活時尚化的需求，是我們進行色彩應用的重要研究方向。我們可從方案的制定中積極探索路徑（如圖4 所示）。

圖4 織繡色彩的時尚化應用方案 ( 王夢版式設計)Fig.4 The fashionable application scheme of embroidery color(Wang meng)

首先從色彩的應用方案制定工作環節中，要突出傳統與現代的關系有效處理。如果把社會時尚行業需求、社會時尚文化需求、時尚生活表達內容、對象選擇等看做是織繡紋樣的內因，那么織繡紋樣的色彩的構成技術發展、組合分析工具或色彩材料的創新則是其發展的外因了。其次，在分析色彩的本身表達的視覺角度來分析也同樣起到應用是否有效的研究角度之一。在廣泛的搜集和分析提取色彩信息分析和比較后，我們從紋樣主題的多元差異性和色彩的藝術視覺表達中可以豐富其研究的深度，以求達到織繡的技藝、紋樣的藝術和色彩的視覺效果有機融合。

三、結語

中國傳統織繡紋樣有其集美學、信仰、民族和社會融為一體的特征，色彩的視覺表征更是其最為彰顯其文化內在意蘊的事物。挖掘傳統織繡紋樣色彩的目的，對于設計師來說是要探討其應用的時尚化、當代化，因此傳統文化背景下的色彩基因延續是要通過設計師不斷的實驗、設計實踐去尋找可拓展的路徑，最終達到的目標是讓他們實現當代時尚，這也許是活化傳統的最重要工作。其中，我們還要從設計思維角度去不斷挖掘更多可以推動其色彩體系建立的渠道，從藝術學、設計學以及民族學、歷史學等角度跨界尋找更多建設性的應用可行性方案，從地域性、民族信仰和全球時尚化流行趨勢等角度來構建當代色彩的時裝設計領域應用廣泛性創新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