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德成 胡玉冰
明朝,科舉成為選取官員最重要的制度。明太祖曾下詔:“文武皆由科舉而選之,非科舉毋得與官,敢有游食奔競之徒,坐以重罪。”[1]雖然這項制度最終并沒有堅持下來,但由此可以看出明朝統治者對于科舉制度的重視。隨著科舉的興盛,進士群體在明朝社會的發展中承擔起中流砥柱的作用。進士的數量與時空分布特征可以直接反映出一個地區政治、經濟、教育的發展狀況。因此,研究明代寧夏地區的進士情況,可以為我們探究明代寧夏地區的整體發展提供有力的支撐,是寧夏區域歷史研究的重要課題之一。目前學界對于明代寧夏地區進士已有關注,吳宣德《明代進士的地理分布》認為明代寧夏地區進士人數為25 人;陳育寧主編《寧夏通史》提及明代寧夏地區科舉的基本情況,認為“整個明代,寧夏考中進士者二十九人”[2]236;多洛肯《明清甘寧青進士征錄》統計明代寧夏地區進士共27 人,并對每名進士的鄉貫、戶籍、字號、科第、仕宦等基本信息進行了梳理;因寧夏地區明代屬陜西轄制,王晶晶《明代陜西進士研究》對某些寧夏進士的基本情況進行了敘述,但僅是只言片語。此外,還有針對寧夏某個進士進行的研究,如田富軍《寧夏明清人士著述研究》涉及胡汝礪、管律、楊經等人。筆者不揣谫陋,梳理明代寧夏地區進士的人數與特點,以求證于大方之家。
本文所述“寧夏地區”是指今天寧夏回族自治區所轄區域,這一區域要大于明代“寧夏”所指的范圍。
明代寧夏地區可分為南北兩個部分,北部即今銀川、中衛、吳忠、石嘴山地區。“國初,立寧夏府。洪武五年廢,徙其民于陜西。九年,命長興侯耿炳文弟耿忠為指揮使,立寧夏衛。”[3]10后增設寧夏前衛、左屯、右屯、中屯為五衛,又在靈州等地設立守御千戶所,皆隸屬陜西都司。這些衛所在之后間有更迭,直至寧夏鎮設立之后,以寧夏巡撫為最高行政長官,統轄的衛所固定為七衛四所:寧夏衛、寧夏左屯衛、寧夏前衛、寧夏右屯衛、寧夏中屯衛、寧夏后衛、寧夏中衛、靈州守御千戶所、興武營守御千戶所、平虜守御千戶所、韋州群牧千戶所。南部即今固原地區。洪武初,設固原巡檢司。景泰元年(1450),筑固原城;景泰三年(1452),立固原守御千戶所。“成化四年,巡撫都御史馬文升奏改固原守御千戶所為固原衛。弘治十五年,總制軍務、戶部尚書秦纮駐節固原,奏改開城縣為固原州。”[4]18另有隆德縣,隸屬平涼府。故本文所述明代“寧夏地區”的概念包括寧夏鎮屬衛所、固原衛、固原州(開城縣)、隆德縣。凡戶籍歸屬這些地區的進士皆為寧夏地區進士。
有明一代,洪武三年(1370)首開鄉試:“自洪武三年八月為始,特設科舉,以取懷才抱德之士。”[1]洪武四年于南京舉行會試與殿試:“次年二月初九日會試,三月三日殿試。”[1]首科進士以江西金溪縣吳宗伯為首,共取120 人。洪武四年第一次科舉考試后,明太祖認為效果不佳,曾一度停止科舉,直到洪武十八年(1385)恢復,自此之后,科舉考試每三年舉行一次,子、午、卯、酉年八月舉行鄉試,次年二、三月分別舉行會試、殿試,遂成定制,直至崇禎十六年(1643)最后一次科舉。明代共開科89榜,取進士24595人①。
明初,寧夏地區尚未完全穩定,故僅有隆德縣與開城縣舉行科舉。《康熙隆德縣志》載:“張斌,舉洪武間,歷官太仆寺丞;齊好智,舉洪武間,歷官吏科給事中;馮毅,舉洪武間,授知縣。”[5]61此三人即為明代寧夏地區首批舉人。寧夏鎮屬衛所的科舉考試開始于永樂六年(1408)②。《弘治寧夏新志》載:“科舉例:永樂六年開科,每三年一次,提學官先期考核,赴陜西布政司鄉試。”[6]20永樂十三年(1415),寧夏地區首次有人考中進士。《嘉靖寧夏新志》載:“永樂十三年乙未狀元陳徇榜二名:徐琦,官至南京兵部尚書;曹衡,官至知府。”[3]141此二人開寧夏地區進士之先河。萬歷四十一年(1613),前衛人楊壽中式,是為明代寧夏地區最后一位進士。
有關明代進士的文獻極為豐富,既有古籍,亦有今人編著的索引工具書。總體上來看,可以分為兩大類:一為方志文獻,一為科舉文獻。進士作為地方人物的重要組成部分,方志中皆會收錄其信息,對于知名進士,甚至會專門撰寫人物傳記。科舉文獻是專門記錄進士信息的書籍,大體可分為三種:登科錄、登科考、題名碑錄。筆者通過篩選,就本文所使用的涉及寧夏地區進士的文獻,列表如下(見表1、表2)。

表1 :涉寧夏地區進士方志文獻

續表

表2 :涉寧夏地區進士科舉文獻
登科錄是每年進士名單公布之后,由禮部刻印的本子,在所有文獻中是產生時間最早的,之后的所有文獻均要參考登科錄,屬于一手文獻。《碑錄》是清代人以立在北京國子監的題名碑為直接來源,參考其他材料之后編纂而成。登科考是一些對進士材料感興趣之人搜集網羅材料,通過編輯而成的書籍,由于編輯方法的不同,在信息的取舍上也不盡相同,各有詳略。方志文獻是修志人員參考登科錄、本地檔案、舊志、石刻等等材料進行考證之后纂修而成,這些屬于二手文獻。《索引》是今天使用最多的科舉文獻,系今人朱保炯、謝沛霖所編著,但《索引》的直接來源為題名碑錄,已屬于三手文獻,其中錯誤尤多。各類文獻詳略不同,亦各有缺點,如登科錄價值最高,然現存不完整,僅有56 科;《索引》使用最為方便,但在時間上現世最晚。
1.雙籍進士考辨
胡侍,正德十二年(1517)進士。《正德十二年進士登科錄》載:“胡侍,貫陜西西安府咸寧縣,民籍,應天府溧陽縣人。國子生。父汝礪,兵部尚書。”[7]276其父胡汝礪,寧夏衛人,故胡侍原籍為寧夏,然其中進士之時,已入籍陜西咸寧縣。
胡叔元,嘉靖十四年(1535)進士。《嘉靖十四年進士登科錄》載:“貫陜西西安府咸寧縣,民籍,應天府溧陽縣人。縣學附學生。字允卿。曾祖璉,祖汝輯。”[7]615其祖父胡汝楫,寧夏左屯衛人,故胡叔元原籍為寧夏,中進士之時,屬陜西咸寧縣籍。
李棟,嘉靖八年(1529)進士。《嘉靖八年進士登科錄》載:“貫山東兗州府東平州壽張縣,民籍,陜西寧夏衛人。縣學生。山東鄉試第九名,會試二百五十五名。”[7]429《嘉靖陜西通志》載李棟之父李暹,系寧夏衛人,官山東觀城知縣,李棟隨其父前往山東,故李棟系祖籍寧夏,后入籍山東壽張縣。
雙籍進士的籍貫認定原則一般應該是按照中進士之時的戶籍所在地,此三人在中進士時均已不屬寧夏籍,故寧夏方志之中均不載此三人。但有些文獻中記載會給人造成誤解,如《明史·胡侍傳》載:“胡侍,寧夏人。舉進士,歷官鴻臚少卿。”[8]5077故考證如上,此三人不應計入寧夏地區進士總數之中。
2.寄籍進士考辨
宋儒,寧夏方志中皆載有此人,是為正統七年(1442)進士。《皇明進士登科考》系其為浙江余姚縣人,《皇明貢舉考》系其為浙江鄞縣人。《宣德七年進士登科錄》:“宋儒,貫浙江寧波府鄞縣,軍籍,陜西寧夏前衛軍生。治《書經》,字宗魯,陜西鄉試第二名,會試第八十二名。”[9]81《康熙鄞縣志》載:“宋儒,宣德十年,陜西中式;正統七年壬戌科劉儼榜進士。”宋儒籍貫為浙江寧波府鄞縣,寄籍于寧夏前衛。此人雖不屬寧夏籍,然入寧夏衛學,以寧夏生員身份參加陜西鄉試中舉。故筆者將此人計入寧夏進士總數之中,當作一類特殊情況對待。
3.進士籍貫考辨
朱孟德,寧夏方志中皆載有此人,永樂十六年(1408)進士。《皇明進士登科考》、《皇明貢舉考》、《類姓登科考》、《碑錄》、《索引》皆系其為浙江海鹽人。永樂十六年進士登科錄已遺失,無從查辨。《民國朔方道志》中收錄有朱孟德詩一首《西夏寒食遺興》,說明朱孟德確在寧夏生活過。《天啟海鹽縣圖經》卷十三《鹽士寓外舉科目者例得附后》載:“朱孟德,籍陜西寧夏衛,永樂戊戌進士。”查考此書體例,凡入籍外地者,稱“籍”;寄籍外地者,稱“寓”。故朱孟德中進士之時已入籍寧夏衛,確系寧夏進士。
張國儒,《民國朔方道志》載其為萬歷二十六年(1598)進士。《類姓登科考》、《碑錄》、《索引》皆載此人為萬歷二十六年(1598)進士,但皆系其為山西太原榆次縣人。《萬歷榆次縣志》載:“戊戌科,張國儒,字用珍,孟家井里人,趙秉忠榜進士。”故張國儒確系山西榆次人,《民國朔方道志》誤收。
4.進士身份考辨
李翱、李翔,《康熙隆德縣志》載此二人為隆德人,正統間進士。《乾隆甘肅通志》、《民國重修隆德縣志》載李翱為正統四年(1439)進士,李翔為正統七年(1442)進士。正統四年、七年進士登科錄今俱存于世,經筆者翻檢,并無此二人。再查題名碑、登科考等資料,亦無此二人。故此二人絕非進士,當系《康熙隆德縣志》誤收,后又被其他兩部方志承繼,應予以改正。
朱廷儀,《萬歷朔方新志》載其為景泰七年(1456)進士,景泰七年朝廷并未開科取士,顯系誤輯。查《碑錄》和《索引》,明代無名為朱廷儀之進士。《弘治寧夏新志》和《嘉靖寧夏新志》皆載朱廷儀系景泰七年丙子舉人。景泰七年,有舉行陜西鄉試,故當以后者為準,朱廷儀系舉人,非進士,《萬歷朔方新志》誤。
5.改名進士考辨
馬昊,寧夏方志皆載此人,系弘治十二年(1499)進士。《類姓登科考》載有一人名為鄒昊,系陜西寧夏衛人,己未三甲,右都御史,巡撫四川。《本朝分省人物考》載:“鄒昊,字宗大,寧夏人,弘治乙未進士。”[13]《萬歷四川總志》卷三《秩官·都御史》載:“鄒昊,初姓馬,寧夏衛籍,進士,任四川副都御史。”[14]《嘉靖陜西通志》載:“鄒昊,字宗大,初入官,冒馬姓,后奏復姓。”[10]1735故馬昊本姓鄒,中進士之時冒姓為馬,后又改回本姓。鄒昊與馬昊確系一人。
6.進士中第時間考辨
鄭撫民,《乾隆寧夏府志》、《民國朔方道志》皆載此人,《乾隆寧夏府志》系其人為崇禎十五年(1642)進士,《民國朔方道志》系其為崇禎十六年(1643)進士。崇禎十五年(1642)朝廷并未開科,這一錯誤來源于《碑錄》。龔延明《明代登科進士總數考》對此進行過考證,證實所謂崇禎十五年榜實際是崇禎十三年(1640)的副榜,“該科題名碑現存北京國子監內,名錄見于清李周望編《國朝歷科進士題名碑錄初集·明洪武至崇禎各科附》和今人朱保炯等編《明清進士題名碑錄索引》,但都被誤作崇禎十五年(1642)榜”。鄭撫民實際中進士時間為崇禎十三年(1640)。此年,朝廷首先錄取進士296名,但鄭撫民并不在這其中。“夏四月,帝思破格用人,而考選止及進士,特命舉人貢生就試教職者,悉用為部寺司屬、推官、知縣,凡二百六十三人,號為庚辰特用。”[8]7032考《碑錄》,鄭撫民確在此二百六十三人之中。《民國朔方道志》在編修之時應該是發現時間上的錯誤,但并未修改正確,而是再次誤載為了崇禎十六年(1643)。而崇禎十三年副榜也僅為特用,并非進士,故鄭撫民亦不應計入進士總數之中。
在對進士基本信息辨誤的基礎上,綜合書籍中涉寧夏進士的資料,可制明代寧夏地區進士基本信息表(見表3)。

表3 :明代寧夏地區進士基本信息表

續表
明代寧夏地區共考中進士30人,其中包括浙江寄籍進士1 人。年齡最大者為39 歲的俞鸞,最小者為20歲的胡汝礪,平均中式年齡31.3歲。一甲進士0 人,二甲進士6 人,三甲進士24 人,名次最高者為二甲第三名程景云。入仕之后二品官員4 人、三品2 人、四品2 人、五品7 人、六品4 人、七品11 人,品級最高者為徐琦、胡汝礪官至兵部尚書,馬昊、楚書官至右都御史。
明代寧夏地區進士群體在時間和空間上都體現出了明顯的聚集性。進士中式的時間集中在成化至萬歷年間,空間上則是以寧夏鎮城為中心。這樣的特點從側面體現出了寧夏地區在明代的歷史發展軌跡。
從時間上來看,寧夏地區進士中第的時間集中在成化、弘治、正德、嘉靖、隆慶、萬歷六朝,總計25人,占總人數的83%,而且每朝均有考中進士,沒有出現斷檔(見表4)。

表4 :明代寧夏地區進士各朝分布情況表
從每朝每科中進士的平均數來看,這六朝每科平均中進士0.4—0.6 之間,基本保持了穩定。筆者認為造成這一現象的原因有三。
第一,時間長度。這六朝時間較長,總計155年,占明朝總時間的56%,兩朝合計開科52次,時間的長度與中進士的人數呈正比。
第二,科舉制度的完善。首先是南北分卷制度的確立,明朝自洪熙元年(1425)頒布了“南北分卷”制度,宣德二年(1427)正式實行,“如一科取百人,南取六十,北取四十,則南北人才皆入用矣”[17]6233。這一制度增加了北方士子中進士的機會,寧夏地區亦得益于此制度。其次是取士定額制度的確立,明初會試取士,人數不一,多者如永樂二年(1404)取470 人,少者如洪武二十四年(1391)僅取31人,這在客觀上造成了各地區中進士人數的波動。成化乙未科(1475),朝廷規定:“率取三百名,有因題請及恩詔而廣招五十名或百名。”[18]3157自此之后,每科取士人數固定為300—400名,保證了每科中進士人數的穩定。
第三,寧夏地區自身的發展。首先,寧夏地區在六朝期間內部環境保持了穩定。寧夏地處邊疆,在明朝前期,軍事形勢緊張,洪武三年至五年曾一度將寧夏地區百姓遷至西安。成化十年(1474),左都御史王越駐防固原,協調西北防御;弘治十五年(1502),兵部尚書秦纮開府固原,總制延綏、寧夏、甘肅、陜西(固原)四鎮軍務。自此,明朝西北形成了一套完整的防御體系,保證了成化至萬歷百年之間寧夏地區的穩定。到了明末,社會矛盾激化,開始爆發大規模起義活動,寧夏地區再次動蕩。天啟元年(1621),寧夏、固原兩鎮士兵潰散,形成了大規模逃兵潮。崇禎九年(1636),寧夏鎮兵變,巡撫王揖被殺。動蕩的社會環境使得寧夏的教育迅速衰落,天啟、崇禎兩朝,寧夏再未出現一位進士。其次,寧夏地方官員提高了對于人才培養的重視程度。明朝前期,寧夏巡撫多加參贊銜署理軍務,這使得他們無暇顧及教育方面的事情。天順年間,陳翌任寧夏巡撫,去除參贊,自此寧夏軍政分離,巡撫專管民生,開始重視起寧夏的教育。《嘉靖寧夏新志》載:“張鎣,成化六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撫,改建廟學,增廣人才;韓文,弘治四年,以右副都御史巡撫,增修學舍,以教生徒。”[3]130這一時期也是寧夏文化繁榮時期,明朝四部寧夏通志中三部修于這一時期。官員對教育的重視促進了成化至萬歷年間寧夏地區進士數量的增長。最后,歲貢制度的實施。明代有歲貢制度,每年從地方選舉生員送入國子監讀書。成化元年(1465),寧夏衛學開貢,最初是兩年選擇一名,到嘉靖二十五年(1546),“詔寧夏衛學每歲考選一人入貢,如郡學例”[19]4525。國子監的教育水平要高于地方學校,國子生的出現,保證了寧夏地區的人才數量。自成化之后,寧夏地區14位可考就讀學校的進士中,有8位為國子生(楚書、劉思唐、齊廷珪、胡汝楫、王官、俞鸞、楊應元、王元),占進士數一半以上,可見歲貢制度的實施對寧夏科舉的巨大推動作用。
明代寧夏地區進士在空間上呈現出了地域聚集性的特征(見表5)。

表5 :寧夏地區進士空間分布表
如表所示,寧夏衛、前衛、左屯衛、右屯衛、中屯衛同屬寧夏鎮城,可以看作一個整體,寧夏地區30 位進士,23 位出自這五衛之中,固原與隆德各有2 人,慶府2 人,靈州1 人,中衛與后衛終明一代,都沒有出現一位進士。造成這種地域聚集現象的原因有二。
第一,移民原因。寧夏地區是明代主要的移民輸入地之一,而這些移民主要進入了寧夏鎮城直屬的五衛之中。五衛25 位進士之中,雙籍進士的數量占到了22 人。這些移民之中很多原本家學淵厚,只是因罪被貶謫至寧夏,他們的到來直接提高了五衛的科舉水平。如首位進士徐琦,《明史·徐琦傳》載:“徐琦,字良玉。先世錢塘人,其祖謫戍寧夏,遂家焉。幼立學,通經史。”[8]4316再如胡汝礪,《國朝獻征錄》卷八載:“胡汝礪,字良弼,其先應天溧陽人也,祖士真以醫累謫戍寧夏,遂為寧夏人。”徐琦與胡汝礪考中進士之后皆官至兵部尚書。
第二,學校的設置時間與規模。學校是影響一地科舉狀況的直接因素。寧夏鎮城于洪武二十九年(1396)設立儒學,成化六年(1470)重修,規模擴大。《弘治寧夏新志》載:“軍生三百余名,蓋視有司廩增附之例也,規制屹然矣。”[6]20寧夏五衛除儒學外,還在各地設置社學。“社學:寧夏在鎮城、五衛、儀衛司、南關、馬營并屯堡共五十四所。”[6]21嘉靖十七年(1538),巡撫吳鎧創建養正書院,后又經巡撫王崇古重修,改名揆文書院。寧夏鎮城依托儒學、社學、書院,構成了一套完整的學校教育體系,其他地區的學校教育則遠遠不如鎮城,有的學校設置時間過晚,如后衛儒學設立于嘉靖三十八年(1559)。隆德縣儒學設立于洪武二年(1369),然地處偏僻,規模過小。寧夏鎮城優越的學校教育使得此地區的進士數量遠遠高于其他地區。
筆者梳理了寧夏地區30位進士的生平資料,發現他們的貢獻主要集中在軍事與文化兩個方面。
寧夏地區進士在政治上并未出現名宦式的人物,或許由于西北地區的尚武之風,出身科甲之途的文進士卻在軍事方面表現出了才華,數位寧夏地區進士在軍事上皆有所建樹。
馬昊,字宗大,在四川任官期間多次帶兵平叛,軍功顯赫,“升四川僉事,督兵剿藍廖等賊于大壩山,以功累遷四川巡撫;達賊犯松潘,昊擊走之,加俸一級;又以討平僰蠻普法惡及松潘番端竹白等功升右都御史”[13]。可以說,馬昊的一路升遷皆由其軍功所致。《萬歷四川總志》卷二十一《經略》詳細記載了馬昊平定普法惡的過程,盛贊此戰之果:“賊黨悉平,各軍通斬三千余,其墜崖溺水者不可勝計。”[14]《廣名將傳》中有馬昊之傳記,稱其“長身驍勇,善騎射……戰無不利”。
張嘉謨,字舜卿,在軍事戰略上頗有見地。張嘉謨在山東任軍中主事時,針對“賊益猖獗,官軍功無所成”的局面,建言道:“當出奇以遏其鋒,審勢以奪其氣,若徒尾其后,是驅賊以自戕也,何損于賊,何益于民?”[13]時任兵部侍郎的陸完采納此建議,改變戰法,在濰縣設伏,大破盜匪。張嘉謨任車馬司員外郎時,針對蜀地叛亂,向兵部尚書彭澤建言:“若順流而下,則荊湖之憂方劇。公若分兵屬仆由漢中取道,以扼夔峽。公以大兵取重慶,賊則成禽矣。”彭公深以為然,后果功成奏凱。
楚書,字國寶,曾平定大同叛亂。嘉靖十二年(1533),大同軍亂,殺總兵李瑾虞。時楚書任兵部主事,“上遣工部員外郎李文芝、兵部主事楚書往視其事”。楚書到大同之后,分析形勢,認為:“馬升、楊麟為賊所逼,非其心。”于是首先降服此二人,之后令馬升等陳朝廷威德,“曉以禍福,令獻首惡,至夜賊平”[13]。“入城,楚書復以上所諭閣臣德音檄示城內,于是城中宗室、官生迎書入,歡聲如雷。遂擒黃鎮等九人皆斬之。”[23]楚書在大同平叛之中展示了軍事才能,以軍功勝任右副都御史,后又任宣府巡撫,鎮守宣府鎮。
除上述三人外,徐琦、胡汝礪、劉慶、駱用卿、王官、王繼祖、俞鸞等人皆曾任武職。由此可見明代寧夏地區進士在軍事方面的成就斐然。
進士作為官方文人的代表,其文化貢獻是不容忽視的。明代寧夏地區地處邊疆,文風偏弱,進士群體在文學層面成就不高,現存于世的完整著述僅有管律《蕓莊雜錄備遺》十六卷。他們在文化方面的貢獻主要在于發展學校教育、編修地方志兩個方面。
1.重視教育
進士皆為儒學出身,他們在入仕之后,大多重視發展儒學教育,對于推動地方文教風氣的興起,有著重要作用。
徐琦,字良玉,任兵部侍郎期間,曾建議軍衛設立儒學。《明史·徐琦傳》載:“軍衛無學校,琦請天下衛所視府州縣例皆立學,從之。”[8]4316明代的衛所多設立于邊疆地區,如遼東、云南、寧夏、貴州等地,徐琦的這一建議直接使得明代衛所教育有了大幅度提升,推動了邊疆地區文化的發展。自正統之后,衛所籍進士的數量開始逐步上升,便是這一政策實施的結果。
曹衡,曾捐贈寧夏文廟建設。《弘治寧夏新志》載:“文廟:儒學東。其祭器銅爵、磁尊、豆共五百三十二件,皆鎮人尚書徐琦、知府曹衡捐俸置送者。”[6]20
齊廷珪,任德平知縣期間,重視儒學教育,擴建學校。《嘉靖山東通志》載:“德平縣儒學:成化間,知縣齊廷珪拓建堂齋、號房。”
此外,王元、王學古、胡汝楫等人在任地方官期間,皆有重視文教的記載。
2.編修方志
地方志的修撰一般由地方行政長官主持,但真正的資料收集與纂修則是由當地知名士人完成,進士便是最合適的人選。寧夏地區進士在編修方志方面作出了卓越貢獻(見表6)。

表6 :寧夏地區進士纂修方志表
方志是反映一地自然、歷史、文化發展變化的綜合性著述,是一個地域的“百科全書”。明代寧夏地區傳世地方志共有6 部,出自寧夏進士之手者便有4 部,這些寧夏方志為研究寧夏歷史發展提供了豐富的材料,進士群體之功,可謂大矣。
注釋:
①關于明代進士總數的問題,由于統計方法與資料使用的不同,學界尚無統一觀點。何炳棣《明清社會史論》認為是24594人;吳宣德《明代進士的地理分布》認為是24878人;龔延明《明代登科進士總數考》運用現存文獻對明代進士總數進行了詳細的考證,筆者認為結論尤為可信,故本文采用此文的統計數據,為24595人。
②明代取士,有文、武進士之分。武科與文科不同,有時三年一次,有時六年一次。且直到正德三年(1508)才進行了第一次武舉取士。寧夏方志中留存的武科進士資料,記載簡略,且缺漏甚多,如《宣統甘肅通志》中所載:“甘肅州縣屢遭兵燹,案卷焚毀,文獻無征,武科缺漏甚多,照各屬舊志及采訪冊登錄。”在無原始武舉登科錄文獻對校的情況下,無法考證其具體情況。且文、武進士差別甚大,亦不適合放置于一文之中考述。故本文所述寧夏地區進士僅為文進士,不涉及武進士的情況。
③《康熙鄞縣志》載宋儒系宣德十年(1435)舉人,然明代寧夏志書皆述其為宣德七年(1432)舉人。宣德七年、十年之事在《陜西鄉試錄》俱不載,無可查辨。因宋儒系陜西中式,故本文暫以宣德七年為準,以俟后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