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玩具總動員3》中懷舊元素的表現方式

梁瑞哲 陜西師范大學

《玩具總動員3》是一部于2010 年在美國上映的動畫電影，由皮克斯制作，甫一上映便引發了觀影熱潮。影片不但收獲了10 億美元的全球票房，而且受到了觀眾們的交口稱贊；在第83 屆奧斯卡金像獎的頒獎典禮中，它獲得了最佳動畫長片和最佳原創歌曲兩項大獎，可謂是2010 年銀幕上最耀眼的一顆明星。影片主要講述了十七歲的安迪即將離家上大學，童年的玩具們陰差陽錯地被送入了幼兒園，誤以為自己被主人拋棄；而幼兒園被一只抱抱熊玩具掌控著，他們在那里過著水深火熱的生活。在得知主人并沒有拋棄他們后，玩具們拼盡全力，終于回到安迪身邊。

因為《玩具總動員》前兩部分別于1995 年和1998 年推出，所以作為一部時隔十二年的續作，《玩具總動員3》比前兩作多了一個元素——懷舊。懷舊作為一種自我意識的情緒，營造出種種近乎真實的歷史幻象，把觀眾帶入到自己對過去的個體經驗中并體會到情感。在急速發展、浮躁迷茫的現代社會，人們往往會寄希望于懷念、重塑逝去的美好事物，來補償現時心靈的缺失，所以營銷活動中，懷舊刺激會讓消費者產生購買的欲望。就“玩具”系列而言，十二年的間隔決定了當初的小觀眾們都已長大成人，皮克斯巧妙地把握住了這一點，將影片中的懷舊元素表現得淋漓盡致，在吸引觀眾進行懷舊消費的同時，又增添了影片的人文情懷，為當代續集電影的商業模式作出了典范。在本文中，筆者試從情境、細節、情節的角度，淺析這部動畫佳作在處理懷舊元素上的表現方式。

一、用情境引導觀眾懷舊

“情境”作為影視創作中的基本因素，指影片的時代背景與場景，它是促使人物產生特有動作的條件和外因。

就《玩具總動員3》而言，首先，影片的開場是一段追捕戲。影片以這樣一種方式，讓十二年前的玩具主人公們依次登場，他們仍保持著十二年前安迪給他們的角色設定，如牛仔胡迪是警長，他追捕的對象小豬存錢罐，是“邪惡豬排博士”……影片以這種方式，循序漸進地喚醒著觀眾的回憶，提升觀眾的興奮程度，調動起觀影與回憶的熱烈氛圍。這段追捕戲是小安迪在玩玩具時腦中的幻想，而這一場景在前兩部中都出現過：《玩具總動員1》的開頭，安迪讓胡迪去追捕“邪惡豬排博士”；《玩具總動員2》中，安迪在參加夏令營前，又讓倒霉的“邪惡豬排博士”被胡迪成功逮捕。情境效應指出當人們心中隱藏的懷舊情緒被某些打上懷舊標簽的客體泛化刺激之后，認知的主體記憶便被喚醒。當觀眾看到熟悉的人物與還原前作的場景時，會想起兒時觀看《玩具總動員》前兩部時的情景，從而實現由熟悉到親切，由親切到懷舊的過渡。

其次，本片的整體環境是：安迪成長為一個十七歲、即將離家的大一新生，在其成長的過程中，玩具們昔日的好友，如企鵝歌手、畫板和牧羊女已被賣掉，離開了他們；而第一二部中戲份較重的兵卒，也聲稱安迪長大而離開了玩具們的大家庭。觀眾們能夠清晰直觀地感受到，安迪在與銀幕前的自己一同成長；而這種將影片內外時空統一的設定，增強了觀眾的帶入感。安迪在成長過程中的得與失，正是每個人都經歷過的，便于引發觀眾共鳴。前兩部中，玩具們面臨的困境是意外的，由外部條件導致；而本片中，這種困境是不可避免的，由內部條件導致，即安迪已經長大，玩具們注定要與他分別。見證了他們昔日親密關系的觀眾，會因此而痛心。波德里拉說，當現實中的東西不再是過去的樣子時，愁緒就有了全部意義。影片通過人物的成長與離去，將逝去的光陰具象化地呈現在觀眾面前，促使觀眾感時傷懷，聯想到自己的過往，從而產生懷舊情緒。

可見，《玩具總動員3》在情境設置上，通過個別場景的還原前作，以及整體環境的與時俱進，引導觀眾懷舊。

二、用細節引導觀眾懷舊

細節是電影編導給電影中人物的動作、語言和使用的道具進行的一些精心設計。細節運用得當，可以表現人物深刻的心理動機，起到強調作用，與故事的發展和主題的表達有著密切關聯。

從《玩具總動員1》中安迪和玩具們同吃同睡，到《玩具總動員2》中女牛仔翠絲回憶自己和艾米麗快樂生活的種種細節，可以看出，“玩具”系列致力于展現孩子和玩具間的親密情感。在《玩具總動員3》中，由于情境設置是與時俱進的，所以當這種情感歷經十二年卻依然存在后，觀眾收獲的感動會多于前兩作；由于這種與時俱進的情境設置，會增強觀眾的帶入感，所以這種感動會促使觀眾回憶起前兩部中安迪和玩具們的心心相印，回憶起自己童年時的種種生活，進而產生懷舊的情緒。

《玩具總動員3》中，細節是展現這種情感的主要方式。

從玩具們的角度來講，動作方面，影片中部，當胡迪想從邦妮家溜走，邦妮的玩具挽留他時，他抬起了腳，靴子底部印著幾個模糊的字母：ANDY（安迪）。盡管胡迪已多年不與安迪玩耍，盡管他因邦妮體驗到了玩耍的快樂，可他依然舍不得安迪；語言方面，當胡迪即將與玩具們分別時，彈簧狗對他說：“替我們好好照顧安迪，好嗎？”蛋頭先生說：“他是個好孩子。”蛋頭太太說：“提醒他別忘了理頭發。”由上述動作和語言，我們可以感受到玩具們對安迪十幾年如一日的關愛。玩具們直到最后，都不忘關心安迪生活中的細節，這種家人般的呵護使玩具們的形象更加豐滿，更好地展現出人物之間的內在情感。

從安迪的角度講，影片開端部分，他在選擇是帶胡迪還是巴斯去大學時，一手握著巴斯，一手握著胡迪，目光在兩個玩具間徘徊；而他在離開家前，環視了整個屋子，最后將目光定格在放玩具的箱子上。影片通過安迪的上述動作，表現出安迪對玩具的不舍之情；這種感情在影片結尾，通過其語言強化：安迪在把玩具送給邦妮時做了詳細的介紹，這些介紹都源自他童年時對玩具的設定：“這是邪惡豬排博士。”“這是太空戰警巴斯光年。”最后被安迪拿出箱子的，是牛仔胡迪：“這是牛仔胡迪，是個威風凜凜的警長，自我記事起，胡迪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所以請你一定要善待它，好嗎？”這一幕的效果是令人動容的，它讓觀眾們意識到，雖然由于時光變遷，安迪和玩具之間交流甚少，但其初心依舊沒有改變。安迪對玩具的眷戀，就是對童年的眷戀，也促使銀幕前的觀眾回憶起自己的童年。

如上所述，安迪與玩具之間的關愛是相互的，這種“相互之愛”在影片結尾達到高潮：安迪離開之前，最后看了一眼玩具們，對它們表達了自己的謝意；玩具們也依依不舍，胡迪也代表玩具群體，對曾經的主人送上祝福。人與童心之間不可割離的美好由此得到清晰的展現。觀眾在為之感動的同時，更會懷戀起自己和玩具親密無間的日子。

除此以外，影片還注重運用道具，如第二部中登場的扎克天王的玩偶，出現在幼兒園里；胡迪背上的拉環被拉開后，其語音系統重述了經典臺詞“你的靴子里有條蛇”；蛋頭先生劫持的列車，貼有“95 Pioneer”的字樣，而“95”正是《玩具總動員1》上映的時間……這些暗合前作的道具，既是彩蛋，又試圖進一步喚醒觀眾的回憶。

綜上，展現“相互之愛”的動作、語言，和暗合前作的道具，是《玩具總動員3》用以引導觀眾懷舊的細節設置。

三、用情節引導觀眾懷舊

高爾基說：“情節，即人物之間的聯系、矛盾、同情、反感和一般的相互關系——某種性格、典型的成長和構成的歷史。”

《玩具總動員3》中，巴斯光年代表玩具們與抱抱熊溝通，結果反被抱抱熊恢復出廠設置，變成了玩具們的敵人。他自以為是“太空戰警”，要將玩具們作為“反叛分子”關押起來。熟悉《玩具總動員1》的觀眾都知道，巴斯光年在一開始登場時，便以為自己是個太空戰警，因此與牛仔胡迪鬧出了種種不快，直到《玩具總動員1》的結尾，巴斯才認同了自己的玩具身份，從此和其他玩具成了親密無間的好友。讓巴斯重新混淆身份認知的設定，巧妙地呼應了系列第一部的劇情。而當玩具們被送到垃圾場，即將滑入熔爐中時，又一個經典的劇情設置出現了：三個外星人玩偶，操縱著運輸車的巨大滑鏟，將玩具們從垃圾堆中撈了出來。這些外星人玩偶出現于《玩具總動員1》，他們是抓娃娃機里的玩偶，操縱他們命運的是抓娃娃機的“利爪”；而在本片中，“利爪”這一意象又一次出現，只不過這次變成了他們操縱命運，拯救了其他玩具。這些與前作呼應的情節設置，將“玩具”系列連接成一個有機的整體，使觀眾在觀看第三部時，能回憶起前兩部的情節，從而為懷舊情緒的產生創造了可能。

影片公認的最大淚點，亦在與前作呼應的情節處：安迪與邦妮在院子的草地上和玩具們玩耍，安迪如兒時一樣，頭頂著玩具，發出開心的笑聲。在系列前兩部中，小安迪曾無數次這樣開懷大笑，然而十二年過去，成年的他依舊會因玩玩具而快樂，才最令觀眾感動。影片對青年安迪的刻畫，會引起觀眾對兒時的他的回憶，進而想到自身，想到自己兒時玩玩具時的情景，想到當年那個看《玩具總動員》前兩部時幼小的自己，如今也如安迪一般成熟。時間的不可逆性決定了過去的“稀缺性”，人們在本能上對不可重復的、逝去的美好時光存在懷戀之情。觀眾看到銀幕上的安迪雖然已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但他的初心和玩具們自身卻是不變的，這種“變與不變”會引發觀眾強烈的情感共鳴，懷舊的氣氛在這一刻達到了高潮。

可見，《玩具總動員3》用呼應前作的情節設置，成功引導觀眾懷舊。

四、結語

《玩具總動員3》通過對情境、細節、情節的設置，表現懷舊元素，吸引觀眾進行懷舊消費，為續集電影的商業模式提供了借鑒；而這些表現方式的核心，在于“高度還原前作”和“強調時光消逝”的交替呈現。在“十二年后”的設定下，影片通過“變與不變”的切換，不斷喚醒觀眾的主體記憶，使其為銀幕內感情的不變和生活的變化唏噓，繼而聯想到銀幕外自身的經歷，產生懷舊情緒。除此以外，本片還通過使用原聲音樂等方式渲染了懷舊色彩。陪伴我們長大的皮克斯，用一部《玩具總動員3》，喚醒了我們心中那場名為童年的夢，也喚醒了我們對于純真與美好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