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麗 上海政法學院
抗疫劇是根據“抗疫”中的真人真事改編而成,現實主義風格顯著。它以社會性文本為基礎來打造鏡像文本,其建構的鏡像對應著現實生活中的原型[1]。基于平民化和生活化的視角,“小人物”形象的建構為抗疫劇傳遞社會意義的主要敘事方式。
抗疫劇《在一起》的多篇主題注重突出“小人物”的行為方式和性格特性,劇中的“小人物”居于平凡崗位,生活氣息濃厚、個性形象鮮明。媒介形象是人或事物等客觀事實在大眾媒介上被建構、再現的形象[2]??挂邉Α靶∪宋铩泵浇樾蜗蟮慕嫼驮佻F,是媒介社會生存的符號化呈現[3],而符號是攜帶意義的感知[4]。通過解析“小人物”形象的符號化和表意過程,抗疫劇傳達的社會意義由此顯現。
“符號化,即對感知進行意義解釋[5]?!笨挂邉ΜF實的再現使“小人物”的存在被感知,并在此過程中賦予其存在意義?!靶∪宋铩钡拇嬖谟谄湫蜗罂蚣苤型癸@,一方面,“小人物”存在于以領袖人物為主導的劇情里,如“院長”“專家”“護士長”等角色,與其互動的過程凸顯了“小人物”形象的符號特征和存在意義。另一方面,現實中“小人物”本真的性格特征和行為方式被鏡像再現,而置身于緊急狀態的環境當中,其形象相較日常生活而言又有所超越。由此,“小人物”形象設置于劇中人物形象和劇外一般形象的框架內,其存在被定義與感知,實現形象的符號化。
艾柯把符號化的過程分為了三步:一是思維主題確定某人或某物有某功能;二是根據目的將其歸類;三是由此命名該人或該物[6]?!靶∪宋铩毙蜗蟮姆柣紫葢{借其自身生活技能實現,并在此過程中實現自我價值。而“小人物”又與醫學專家和相關調控人員等意見領袖相區隔,意見領袖主要憑借專業知識技能成為抗疫的主力軍。而抗疫是一項全民性戰役,它關乎全體成員的生命安全問題,需要依靠集體共振的力量。在此基礎上,“小人物”群體實現著功能上的共振作用。
其次,“小人物”群體功能的運用基于兩類技能:一是一般生活技能,二是個人職業身份所帶來的特殊技能。根據目的將“小人物”劃分為抗疫的志愿者和從事抗疫相關工作的基層員工,不同身份的“小人物”運用自身技能支援抗疫行動。
根據“小人物”發揮的功能和存在的目的,本文將“小人物”媒介形象定義為:大眾媒介將在抗疫戰線上從事著基礎性工作、擁有平民身份的群體鏡像呈現出來后,形成的對該群體的印象集合?!靶∪宋铩毙蜗蠼浻伞扒胺枌嵺`階段[7]”進行符號表意,形象在此過程中被賦予意義。
巴爾特區分了兩種符號:社會文化符號和經濟符號[8]?!对谝黄稹返膭〖臄z具有公益性質,演員均為零片酬出演,所打造的人物形象符號注重對社會文化的表意。劇中的符號載體以自身定義及與其它形象符號互動的形式進行符號表意,并傳遞出集體共進的社會文化意義?!靶∪宋铩钡姆柋硪夥绞剑阂皇钦故咀晕覂r值、塑造自我形象,于自我對事件的反應中再現其所指意義;二是構建自我與“他形象”的互動過程以再現意義,其中“他形象”對“小人物”形象的符號意義起解釋作用。
表述是一個完整的從意識到意象的外化,需要有使符號活躍起來的主體意象,由主體賦予符號一種精神性。[9]“小人物”主體形象表現在自我對事件的反應及行動、自我主體對“鏡像自我”的反觀之中,并以此賦予“小人物”形象符號精神性。
《在一起》的劇集共分為十個單元,其中《擺渡人》《同行》《搜索24 小時》《武漢人》和《我叫大連》的五個單元都以“小人物”的媒介形象為軸,分別敘述了外賣員、社區醫生、疫控中心工作人員、社區工作人員和醫院志愿者的故事,再現不同基層崗位中的“小人物”形象。
1.從“自我鏡像”的反觀到“自我形象”的重塑
“小人物”形象經自我的鏡像呈現,有益于重拾自我價值和存在意義,實現自我形象的重塑。疾控中心在單位扮演著“跑腿打雜”角色的基層員工,其父母早年間于相似的突發性事件中逝世。殘酷的疫情和抗疫的艱險激發了他的斗志,使他在搜查傳染途徑和傳染源時屢屢立功。基層的社區工作人員工作中困難重重,社區居民的不配合和領導的不理解,讓他產生了辭職的念想。而路過抗疫增援人員的大巴車,使其實現了對自我鏡像的反觀,重塑自我形象,成為社區抗疫中的積極分子。
“小人物”形象具有現實性特征,其潛在符號暗含人性的弱點。防疫抗疫工作對“小人物”而言極具挑戰性,工作中的他們易陷入自我承受力的臨界點之上。處于高壓環境,“小人物”實現著對鏡像自我的反觀,并重塑自我形象。這一過程也反映了“小人物”形象中倔強、堅毅的品性標簽。
2.從“自我主體”到“共同主體”形象的建構
在一個文化中,符號文本進入傳播流程,最后會演化成“共同主體性”中的一部分,個體主體性只有在共體主體性里才得以實現[10]?!靶∪宋铩眰€體形象是經集體文化孕育后而塑造出的結果,其個體形象的呈現凸顯著這一群體的共性特征。而“共同主體”形象映射著“自我主體”的存在意義,最終能凝聚為集體共振的社會力量。
劇集《同行》講述了兩位年輕醫生從不同的城市出發,前往支援于武漢的路途中相遇的故事。劇中除了這兩位典型的年輕醫生,還有許多普通醫生以虛擬社群互動的方式于媒介中呈現。他們通過社交平臺互動溝通,相互鼓勵,從四面八方逆行至武漢。
這些醫生的資歷相對尚淺,但依靠群體匯集的力量可筑成一道防疫控疫屏障。醫生個體通過媒介(即微信群)組成線上虛擬共同體,由共同去武漢支援這一事件連接為一個整體。支援群體的存在映射著自我主體的存在意義,線上組織可擴大自我價值實現的意義空間。
疫情期間,“小人物”形象符號主要以志愿者的身份標識。志愿者這一群像首先由個人情感誘發其行為傾向,再由“自我主體”集聚為“共同主體”,形成群體集聚的符號意義?!对谝黄稹分?,外賣員因一次給醫院送外賣的契機接觸到武漢醫院的情況,成為志愿車隊的專職司機之一。一普通百姓于疫情期間因誤入武漢被滯留,成為為醫院打掃衛生的一名志愿者。
志愿者是“小人物”群像的共同身份之一,自我的表意需要通過表明身份的途徑來確認。隨著身份的確定,擁有相同信念的群體聚集也伴隨而來。對于抗疫中的志愿者,身份的認同感能使之產生戰勝恐懼的力量。從“自我主體”到“共同主體”形象的建構,志愿者群體逐步形成一種共振力量。
符號互動論認為現實社會是建構在一系列的符號及其象征意義的基礎上的,這些意義產生于個體與他人借助符號開展的持續不斷的互動過程[11]?!靶∪宋铩毙蜗笈c“他”形象之間的互動在生成共同意義上有較強效果的社會整合功能。[12]與“他”形象的符號互動中,“小人物”形象從“自我”共同體逐漸社會化,進而突破自我鏡像中的局限性,并對“他”形象的重塑起推動作用,形成社會共振力量。
1.“他”形象加速“小人物”形象的意義生成
“小人物”形象客觀呈現了其“本真”的生活狀態,即自身認知存在局限。面對疫情他們易產生恐懼心理,與“他”形象的互動能引導其突破自我認知范圍。《決戰火神山》中的護士在病人唾液噴射時條件反射式閃躲,事后感到懊悔。護士長曾在抗爭埃博拉病毒等重大傳染疾病時屢立戰功,是有著多次作戰經驗的“英雄人物”。通過與“英雄人物”互動溝通,護士突破了自己的認知局限和心理障礙,還為存在心理陰影的病人做疏導?!靶∪宋铩毙蜗笈c“他”形象之間的互動能加速其對自我的反觀,并通過參照“他”形象的個性特征,實現自我意義的生成。
2.“小人物”形象調動“他”形象的情感訴求
“小人物”形象的喜怒哀樂形于色,由語言符號和非語言符號傳遞情感價值,在與“他”形象的互動過程中能促成“他”形象情感機制生成。志愿者在醫院負責衛生清潔工作,承受的心理壓力較小。他在負責自己本職工作的同時,還通過互動方式為醫護人員解壓。比如同護士預測情況何時好轉,給醫護人員帶來抗疫早日勝利的希冀?!靶∪宋铩钡母星槌渑?,其表情符號、語言符號和行為符號等豐富,傳播行為具有感染力。
疫情期間,“他”形象與“小人物”形象存在共同性,面臨困境易產生軟弱心理。不同之處在于,“小人物”身份普通,抗疫時通常從事簡易工作,因此相較于“英雄人物”心理壓力較小,在危急險境下易產生樂觀心態?!靶∪宋铩迸c醫護人員的互動能使其情感訴求得到滿足,傳達樂觀心態,生成積極的情感因素,助力于抗議防疫工作。
“小人物”形象符號與“他”形象的互動能傳遞其文化群體的集體意識。一方面,“小人物”形象需要在互動過程中實現自我超越,完成意義表征;另一方面,“小人物”形象對外進行情感傳遞,影響“他”形象的塑造。不同群體間的交流使彼此相互取長補短,實現社會機制的良性互動。與“他”形象的互動中,“小人物”形象象征的文化意義凸顯:“小人物”形象傳遞出開放、互助的集體意識,促成不同群體結合形成共振力量,推動抗議之戰的進程。
塔拉斯蒂在《存在符號學》中提到:當我們將一個行動符號與它“本質”的超越的觀念相比較,這個行動符號就有了一個更深刻的本質意義,一個超越的觀念[13]?!靶∪宋铩毙蜗筮@一行動符號來源于生活,具有本真的存在意義。在非常規事件中,其行動意義能超越本質,呈現出超越意義。
《在一起》中的“小人物”形象符號分為兩種:一是“小人物”的身份符號,二是“小人物”群體形成的象征符號。不同指向下的符號特征傳遞著不同的文化意義和社會意義,這不僅是對“小人物”自身符號存在的超越,也是重新建構社會意義、整合社會功能的集體超越。
身份符號是指人的代碼,包括稱謂、稱呼、姓名,也包括身份的某種具體特征[14]?!靶∪宋铩毙蜗髮儆谔囟ǖ囊活惾后w,其身上有著相同的本質特征。劇中的“小人物”形象積極樂觀,也存在膽小怯懦的缺陷?!靶∪宋铩痹谧晕一优c社會互動中不斷重塑著自我身份,形成新的符號特征。
認同是主體的一種潛意識知覺,這種特殊的狀態是依據主體對自身的理解和認識產生的。主體可從他所依賴的關系親近之人處獲得這種心理體驗。同時,主體在意識到自身時,也在社會中確立自己所處的位置[15]。主體對自身的理解和認同,一是通過自我鏡像反照自身,以此重塑自身形象實現超越過程。二是運用媒介等形式在精神上連接為一個群體,處于群體內部以獲得認同感。“小人物”身份符號的認同是對他們自身形象設定的認同,也是對群體文化的認同。
媒介塑造的“小人物”形象以現實原型為依托,塑造的媒介環境又對現實環境產生反作用。現實中的受眾大多與《在一起》中的“小人物”形象有著相似特征,在自己的生活領域“扮演”著平凡的角色??挂呤且粓鋈裥缘膽鹨?,現實受眾都以自己的方式參與到了抗疫戰爭中。接收“小人物”奔赴第一線支援的英勇事跡,能使受眾產生對自我身份符號的認同?!靶∪宋铩鄙矸莘柋碚髦@一群體具有的社會價值和文化意義,由此引發同一群體產生認同的潛意識知覺,確立自己在社會中所處的位置。
文化群體使用某形象表達意義有一定積累,就會形成象征[16]?!靶∪宋铩贝砩鐣姓紦欢ǚ秶蛿盗康奶囟ㄎ幕后w,其形象反映了抗疫劇對擁有普通身份的民眾在抗疫中所做貢獻的肯定。劇中“小人物”形象的不斷呈現逐漸形成了象征符號,象征著抗疫期間在平凡崗位上從事著基礎性工作的文化群體,進而起到精神鼓舞的作用。
這類文化群體的形象表達形成一定意義沉淀,象征現實社會中自愿參與到公共事件之中,意識超越自身局限的普通社會階層?!靶∪宋铩毙蜗髷U大到整個抗疫群體范圍內,形成了擁有共同意識形態的群體。從志愿車隊到防控一線人員,這類群體于團隊中奉獻自我力量,并向社會傳遞著集體的凝聚力和團結精神。
“小人物”在抗疫期間發揮自我價值,參與社會互動,賦予了該群體存在的意義。其形象在身份顯現過程中被符號化,并進行著符號表意。符號表意過程中,“小人物”在“符號自我”中實現自我形象的重塑,并凝聚為共同體,于社會中形成共振力量。在符號互動中“小人物”形象與“他”形象連接加速了自我意義的生成,并對“他”形象進行情感傳遞,實現社會機制下不同群體的良性互動。
在此基礎上,“小人物”形象完成了自我的“超越”意義?!靶∪宋铩鄙矸莘柾瓿傻氖俏幕J同上的意義超越,與其群體同伴相互確認,構成群體的社會認同。象征符號下的“小人物”形象對應著現實中的某一類群體,文化群體的形象表達了抗疫劇對擁有普通身份受眾所做的抗疫貢獻,向社會傳遞集體的凝聚力。
抗疫劇以現實題材為創作文本,不僅記錄了“英雄人物”的突出貢獻,還傳達出了“小人物”形象的存在價值和社會意義。通過不同劇集對“小人物”形象的塑造,抗疫劇形成包容意識,傳遞出社會共通之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