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陽 河南師范大學
有著強大堅實底蘊的大唐盛世,自信、驕傲、豪放、開化是其共同的社會性格,從而呈現出既自然又浪漫的時代文化特色。盛世的華彩樂章中,有詩歌傳唱、有繪畫遺存。品讀一首唐詩,眼前就會浮現出一幅畫卷;欣賞一幅唐畫,仿佛就是由一首唐詩轉化而來,交織在這些美妙的詩情畫意里,不由得想去深刻探究大唐盛世里那“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獨特蘊意,去感觸生活在那個詩的國度、畫的殿堂中文人墨客們內心世界,品賞著他們在各自領域內,用生花妙筆在為后人描摹出一幅幅栩栩如生、靈動隨性的時代畫卷之同時,還能使得“詩畫意蘊”始終貫穿其中。
在中國古代史上,大唐盛世就是繁榮昌盛時代的標志。無論是從政治、國力的綜合強大到文學、藝術的斐然成就,無一不是代表著那個時代全世界最高水平。縱觀留存至今的唐詩和唐畫,其中蘊含超然卓群的文化內涵和貫通古今的民族氣質,都是那個偉大時代遺贈給我們民族文化的永恒瑰寶。在文化領域里,文學藝術是一體,而唐詩和唐畫中的詩情畫意更是相輔相成、可讀可觀、可吟可唱,上至帝王將相,下至販夫走卒,不僅可意會,而且可言傳,這就是大唐盛世文化自信的實力所致,也是中華民族精神傳承的永動脈搏。在研討、研學、研究的過程中,一首唐詩和一幅唐畫觸動了我關注之心,那就是唐代詩人張枯和唐代畫家張萱都以“虢國夫人”為題材創作出的詩作和畫作,這一首詩和這一幅畫主題相同、意蘊相融,是展示“詩中有畫”和“畫中有詩”的絕佳之作。
張枯是唐朝著名詩人,他的詩以寫實為主,善于將時代背景融入詩中。“虢國夫人承主恩,平明騎馬入宮門。卻嫌脂粉污顏色,淡掃蛾眉朝至尊。”這首詩描寫了虢國夫人騎馬入宮的一個活動場景,閱讀時,腦海里會浮現出一個高高在上、恣意跋扈的唐朝貴婦形象[1]。張枯的詩很靈動,用文字描述了一幅中國傳統意義上的人物畫,工筆、寫意盡情渲染,雖然只有短短的二十八個文字,但是傳遞出的時代信息和人物狀態卻是最精準、最絕妙的,這首以《集靈臺二首》為題目的唐詩,非常具有時代和歷史價值,用一個小場景來描述貴族們的庸俗和驕橫,盡顯封建社會統治階層的腐朽本質。
張萱是唐代有名望的宮廷畫師,他最擅長人物畫像,以仕女嬰兒為主要作畫對象。他還是中國美術史上仕女圖的先導,他的繪畫風格直接影響后期中國人物畫家的思想,更讓后人對中國人物繪畫有深層的探究。
《虢國夫人游春圖》是盛唐畫家張萱的著名綺羅人物畫,原作已經遺失,我們目前所看到的,是宋徽宗的摹本,現藏于遼寧省博物館。張萱用長卷的形式、優美的構圖、細膩的筆觸、鮮明的色彩、獨特的蘊意刻畫出虢國夫人騎馬出游場景。他借鑒了唐代墓室壁畫中出行圖的構圖,不光突出了出行人中的核心人物,還巧妙地利用人物來塑造疏密的構圖,即人馬疏密有度。畫家利用散點透視的原理,看似分離實質關聯密不可分,畫中描繪的是虢國夫人一行人騎馬游春的情景。畫面中五個騎馬的主體人物中,前兩個是虢國夫人姐妹,其中居中的那個雙手握韁繩,沒有過多修飾色的婦人就是虢國夫人。在她的左手邊一同前行的是韓國夫人,她的服飾裝扮與虢國夫人相同,也沒有過多的修飾。在圖畫中最后面的是后衛隨從,這其中居中的年歲較大的且摟著一個小姑娘的是虢國夫人最親近的老仆人,在她的左右也都是隨從[2]。畫卷中人物體態豐腴、神情平和、行動自如,馬隊疏密相連,馬匹體壯而腿細,呈現出行進狀態。從侍從到侍女再到主角虢國夫人,整個畫面充斥著悠閑、優越、優雅的散淡之情,彰顯出這位貴族夫人享受春光、享受生活、享受特權的奢靡生活。盛世的富庶在彰顯國力強大的同時,也為封建特權階層是提供了滋生腐朽氣息的沃土,透過這幅畫卷,仿佛看到了即將到來的災禍和戰亂,這也應驗了“物極必反”“盛極必衰”的道理。
唐朝時期的中國人物畫大家層出不窮,伴隨著大唐王朝各個文化領域的極度繁榮而人才輩出,其中張萱的《虢國夫人游春圖》就是一幅經典畫作,他用其獨特的視角與技法,折射出了當時“鮮衣良馬”“拾翠踏青”的社會風尚。在《虢國夫人游春圖》中,傳遞出來的恬靜輕松自由的理想,或許正是盛世時享樂主義抬頭的一種表現[3]。由于生活在大唐盛世的文人們,自身感知和時代立意都處于超高水平,將情感與技藝相結合的結果,就是產生大量的卓越文學藝術作品。在整個唐朝時期,人物畫巨匠和巨作層出不窮,他們用最中國、最傳統、最精彩的繪畫語言,去描繪時代風貌和時代人物,既寫盡真實狀態又極富詩情畫意。
虢國夫人是楊貴妃的堂姐,因為有唐玄宗對楊貴妃的盛寵,才使得楊氏家族實現了“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神話,這位虢國夫人就是其中一員。從其“淡掃蛾眉朝至尊”的詩句里能感受到這位夫人優越至極的身份和頤指氣使的得意。從詩歌描述轉觀到《虢國夫人游春圖》,描繪了前呼后擁的隨從馬隊,彰顯著虢國夫人尊崇身份與自我傲嬌。圖中出游場面很壯觀,聯想到張枯詩中“平明騎馬入宮門”的描述,就可想象出這一隊人馬的豪橫和張揚。能夠騎馬自由出入宮門的人,地位和權勢可想而知,所以虢國夫人的高調和得意也就自然而然了。從詩和畫的描摹中,對于唐朝人們日常生活和發飾、妝容、服飾等方面都有具象描述,其中虢國夫人的“蛾眉”,就非常別致,這是唐朝婦女的審美眼光,也是大唐盛世另一種的“詩情畫意”[4]。
《虢國夫人游春圖》在中國繪畫史上具有非常重要的地位。作者張萱是唐代著名人物畫大家,具有獨特而高超的創作能力,整幅畫面的特色是前松后緊,給畫面帶來了節奏感和韻律感,使人物在造型上變得更加有氣質。線條精細富有彈性,錯落有致、輕松流暢,畫面設色十分典雅,富有很強的裝飾性。他善于以“真實”來描繪人物和環境,卻又不拘泥于特定的物體,在以工筆為主技法上運用寫意筆法,把真實場景和真實人物進行合理的鋪排和組合,將畫面的靈動與觀賞者內心對美的感觸表現到恰如其分。在畫中,第一匹淺色馬上乘坐黑衣隨從;第三匹黑色馬上乘坐白衣隨從,這兩人兩馬在顏色上對比分明,入眼就抓住觀賞者的目光,充分彰顯出作者藝術功力和藝術技法的扎實和穩重,相對于畫中鶯鶯燕燕們的豐腴與嫵媚,這兩個隨從和他們各自坐騎,是穩定全畫的重要組成,特別是處于第三位的隨從和馬匹,是整個畫面的中心點。他身后是侍女和抱小女孩的虢國夫人以及最后側的隨從,整個畫面中人和馬從橫向排列到豎向排列,具有很大的視野空間,也能看出作者對于構圖與布局的專業和老辣。所以才有這幅流傳至今的國寶級畫卷,讓我們還能面對面去認真學習和仔細品賞,從中得到極大收益和啟發,提升了對中國傳統文化藝術的認知力和理解力。通過賞析詩和畫,再次深深的感受到大唐盛世無與倫比的文化成就和“詩化意蘊”之高深和精妙。
《虢國夫人游春圖》的價值,不僅僅在于它的高超技巧,以及它對真實歷史人物和真實風俗圖景的生動描繪,更在于它從特定角度顯示了一個偉大藝術時代的風貌,以及那個時代精神的某種姿神。
藝術的真實和現實的真實是形象意義上的統一。首先從藝術真實上來說,藝術來源于生活,卻要高于生活,因為藝術形象往往是從生活中具象事務和具象物體上提取而來的精華。從生活中來,就要有生活的影子和氣息,但是又要高于生活原型,特別是在人物畫創作過程中,主要來源上又不能脫離原型和原貌,這就要求學會去粗取精,提取有用之物,舍棄無用之物,才能將現實的真實幻化成藝術的真實。而現實的真實就是在社會生活中具體到人物、動物、山川、河流以及人們所處的自然環境等。在文藝作品、繪畫作品中,創作題材皆來自日常生活環境,這也就是藝術創作靈感的來源之所[5]。
時代背景對于藝術作品來說就是“生命之源”。一個時代有一個時代的特征和特色,離開這些,藝術作品就失去其效果和價值。從歷史發展進程來看,在中國傳統文化和藝術發展過程中,能順應歷史發展趨勢和違背歷史發展趨勢,所以說“順勢而為”才是向前向上應有的態度。在文學和藝術作品中,最離不開的就是時代背景。在張枯的詩和張萱的畫中,二者選擇的人物相同、題材相同,所以環艮在二者藝術作品中強烈的時代氣息也相同。隨著“安史之亂”的到來,大唐盛世即將衰敗,但是在張枯和張萱各自作品里,詩畫中的人物并不知道災難就要臨頭,處在權力頂尖的他們,繼續歌舞升平,繼續踏馬觀花,繼續流連富貴,繼續無所作為,終于在那盛世繁華之前的明媚春光里,騎馬游春的虢國夫人被隨從侍女簇擁而行,沐浴著盛世大唐天空中那一抹殘陽余暉。
歷史像一根悠悠蕩蕩的絲帶,串聯起朝陽升、夕陽落,串聯起春花艷、秋月涼,多少的鮮花著錦,多少的烈火烹油,統統都遺失在歲月的塵埃里。而在星辰大海般廣袤無垠的時空中,文化和藝術卻是永恒的記憶,它們如珠如寶,把時光留在詩中畫里,把春光印在書中絹上,詩情畫意間傳遞著源源不斷的血脈溫情,滾滾紅塵中遺留下蕩滌人心的盛世華章,這就是文化的力量,這就是文明的光芒,也必將隨著社會行進的步伐,繼續奔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