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妤欣

我的十七歲過得很糟糕,在同學眼里是個小透明,有一天在小賣部碰到以前玩得很好的初中同學,她跟我說我變了,以前那么活潑開朗的我,現在變得一點不像我了,她說在她的眼里我從來都是一個把張揚寫在臉上的人,我笑了笑不知道該怎么接她的話,我想:人都是會變的。
到了高三,我換了一個班主任,是個年輕的女老師,身材有些豐腴,長相算不上好看,但是給人很舒服的感覺,她給我們每個人發了一張紙,讓我們寫下自己的苦惱或者秘密然后交給她,她說想寫什么就寫什么,我當你們的樹洞,然后幫你們把秘密塵封起來,說不清是當時太困了腦子是糊涂的,還是對她很放心,我鬼使神差般地把我的秘密寫在了那張紙上。
我的秘密,倒也不是秘密,我是從農村來的孩子。中小學是在農村讀的。
在我眼里,農村和城市只是一個名稱,但是在我高一進入班級作自我介紹的時候,每個人都要說出自己畢業于哪個初中,我雖大聲且自信,但說完,我看到了他們在竊竊私語,他們看我的眼神里都是嘲笑,我當時臉一下就紅了,感覺所有人都在嘲笑我,在那一刻,我知道心里有個東西失去了光,沒了力量,我走下講臺,不敢看同桌,我怕看見她憋笑的臉,我不再講話。
從那以后,無論我做什么事,都害怕做不好,害怕別人說我是農村來的,這點事都不會做,我開始恨自己為什么沒出生在城市,我把這件事寫在了那張紙上,本以為這件事就像那個夏天的風一樣,輕飄飄地就這么吹過了,直到有一天上班主任的英語課,她跟我們閑聊,說她特別喜歡去她婆婆家,她說:“我老公是農村的,我可喜歡去他家玩了,景色很美,房屋設施啥的都跟城市一樣,現在的農村已經不再是大家腦海里的窮酸模樣,不再是泥巴路,破草房,跟城里差不多了,甚至說根本沒有差別,大家的生活水平都很高,我好羨慕。”可能是當時天氣太炎熱,以至于熱傳導傳遞到了我的心中,我能感覺到她是看了我的那張字條,她是想安慰我,也想跟大家說不要存在歧視,盡管她詞不達意,繞了這么大的圈子,但我依然感受到了來自她的寬慰。
我能感受到,那是一個年輕女老師想要安慰一個自卑敏感的學生卻又害怕二次傷害,看得出她的謹慎,講話一直彎彎繞繞,但是就是她講話彎彎繞繞沒有邏輯,讓我感受到了溫暖,在那一刻我突然很想哭,很想一個人跑出教室在操場上奔跑,很想站在陽臺上對著整個校園大喊一聲。在那一刻我釋懷了,我是農村的又怎樣?我是農村的你們知道的我也知道,我是農村的你們能算出的答案我也算得出。
在我最黑暗的日子里,照亮了我;在我心陷囹圄的時候,拉了我一把;是她在我極度自卑的時候,為我重拾自信。良師益友是我從她身上學到的形容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