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麗

?瓦西里·康定斯基,《即興III》,1909年

?瓦西里·康定斯基,《作曲IX》,1936年,布面油畫
每當談論及抽象藝術時,總會有人認為這是“鬼畫符”,認為畫抽象畫的藝術家都是“瘋子”。藝術發展其實就是從抽象到具象再回到抽象的一個過程。原始時期,文字還沒出現,祖先們為了記住那些重要的人或事,就是在巖石或骨頭上做標記。
繪畫成為一個“現象級”職業離不開宗教和貴族的支持,宗教為了教化更多的民眾,除了口口相傳外,最主要的便是將教義的內容,通過繪畫的方式表現。人是有思想的物種,無論高深或者淺薄,總會有自己內心想要表達的東西。于是表達自己情緒的“浪漫主義”出現了,“印象派”“野獸派”“立體派”“未來主義”“立體主義”等等如雨后春筍般發展起來。畫風也由注重物象的外在向著畫家的內在轉變。
在藝術史的這一進程中,瓦西里·康定斯基便是不得不提的一位畫家。康定斯基是典型的天才型選手。他9歲時拉得一手非常出色的小提琴;在莫斯科大學求學時,還沒畢業就拿到法學教授職位的邀約;30歲放棄教授職位,半路出家,前往慕尼黑學習繪畫;40歲后撰寫的系列專著,被認為是現代抽象藝術的啟示錄;他的藝術實踐,至今仍源源不斷地為時尚界提供靈感。
2021年是康定斯155年基誕辰,為了紀念這位現代藝術偉大人物,上海西岸美術館與蓬皮杜中心在五年展陳合作項目第三個特展中,推出了“抽象藝術先驅:康定斯基”。展出的103件作品,通過康定斯基的中國及日本藝術品收藏、技藝研習、抽象的突破等六個部分,系統展示了康定斯基的藝術實踐和成就。這是康定斯基在中國的首次大展,也是迄今為止在亞洲境內最具規模的回顧展。這些藝術珍品來自康定斯基的遺孀1981年給予法國蓬皮杜藝術中心的捐贈,可謂彌足珍貴。
1866年,康定斯基出生在俄羅斯莫斯科的一個知識分子家庭,良好的家庭教育讓康定斯基在中學時代就已經成長為優秀的業余大提琴手和畫家。他曾在莫斯科大學就讀法律和經濟,在1893年博士畢業后,就在大學任教。
30歲時,為了學習繪畫,他放棄了法學教授的職位,前往慕尼黑。在這里,他一下子就被彌漫在這個城市的新藝術運動的氣氛抓住了。1900年,從慕尼黑美術學院畢業后,康定斯基成為一位職業畫家。康定斯基一直在歐洲及北非等地游走,實地考察各國現代藝術運動的發展狀況。康定斯基的藝術慢慢走上了抽象的道路。
1910年,康定斯基完成了自己的第一部關于抽象藝術的理論著作《藝術的精神》,并創作了第一幅抽象作品。此后,康定斯基的創作便一直堅持著這個方向。
1915年,戰爭迫使康定斯基逃離德國,回到自己的家鄉俄羅斯。追溯往昔歲月,康定斯基開始在一些繪畫里采用規則形狀、直線或幾何曲線。這期間,盡管從自由形式變成了以規則、僵硬的線條勾邊的彩色形狀,但康定斯基的繪畫依然保持著強烈的節奏感,保持抽象形式的沖突活動。
1919年,康定斯基創作出一件自認為在其創作生涯中,算是承上啟下的作品《灰色之中》,這是他回俄羅斯之后創作的第一幅油畫。這幅畫不再有上下結構之分,自然世界已經融入整個畫面的抽象當中。彩色筆觸在灰色的背景上產生透視效果,形狀輪廓都不明確清晰,再加上此前他對形狀的運用,整幅畫似乎是“即興”創作。

?瓦西里·康定斯基,《歌》,1906年

?瓦西里·康定斯基,《有紅跡的畫》
康定斯基在創作之前,也擬了很多草稿。如《載著三個槳手的船》的初稿仍然很形象,但并未出現在完成的作品中,剩下的只是一堆標記,有些看起來像音樂符號(譜號和五線譜)。最終畫面中紅色與藍色搏斗,曲線與直線你爭我搶,動態筆觸與靜態形狀相互碰撞。
1922年至1933年,應創始人瓦爾特·格羅皮烏斯邀請,康定斯基前往德國魏瑪包豪斯學院任教。這11年是康定斯基非常重要的時期,他把自己的藝術創作跟理念、藝術理論結合起來,并且借助尺子、圓規等工具,使風格有了非常重要的突破,圖像也呈現出了三角形、正方形、圓形等嚴謹的幾何化。
《白色之上II》是康定斯基這時期的代表作。畫面保留了康定斯基作品中常見的離心幾何的構圖方式,他將騎士形象簡化成幾何抽象,所有形狀都圍繞兩根中心交叉的黑色線條延展形成,畫面色調用冷暖色對比。
1933年,包豪斯學院被迫關閉后,康定斯基的作品在德國遭到官方禁止。 康定斯基流亡到離巴黎不遠的塞納河畔訥伊,在那里度過了自己人生中的最后11年。對康定斯基來說,無論是在作品的數量上,還是在思想與形式的發展上,最后這個時期都是豐富多彩的。總之,他繼續追求更自由、更有生物形態的造型和色彩,偶爾還創造生物形態的質感,但這種質感,比他以往抽象表現主義作品的質感,更加輝煌、多樣。
作曲系列是康定斯基藝術成熟時期的代表性案例,這系列作品中理性、意識、意向、效用起著主導作用。畫面中,他融合了所有能接觸到的元素,如東方、非洲、歐洲現實主義,并開始使用圓潤的線條來表現生命的象征體,他在繪畫中建立了一種數學模式的色彩基礎。
《作曲IX》是康定斯基“作曲”系列中尺寸最小的一幅。那些遙相呼應、彼此相似的形狀仿佛貼花轉印一般完成在畫的表面,與色彩鮮明的切割對角線構圖形成了對比。
鮮為人知的是,亞洲藝術收藏是康定斯基藝術創作和思想的靈感來源,他對東亞的興趣可以追溯到他繪畫職業生涯的開始。
1909年“日本和東亞展”展出了12世紀以來中國的繪畫和雕塑,這次展覽讓康定斯基明白西方藝術所缺失的東西——一種共同的內在調性。康定斯基藏有多本關于中國青銅器、漢像磚的專業書籍。在康定斯基晚年,他的作品與中國青銅器之間更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甚至在《堆集》《無題》等作品中,很多紋樣都是中國的青銅器元素,如回形紋、動物圖樣,等等。
然而,當我們今天再次回望康定斯基時會發現,他留給我們的遠不止藝術成就,他非常偏愛宗教故事中騎士主題的創作,認為騎士是自己的隱喻——未來的藝術道路是未知的,自己唯有像騎士般勇敢探索。
康定斯基經歷了二戰和孩子夭折的痛苦回憶;在藝術探索上,他又在很長時間內,被一些藝術流派所抵觸。但無論外部環境如何風云詭譎,康定斯基始終追求自由的表達、豐富的造型色彩,在生活的重壓面前始終顯示著堅韌的力量與突破的勇氣。
在漫長的一生中,康定斯基突破重重枷鎖,活成了他自己。
(本文藏品均來自法國蓬皮杜藝術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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