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晨光 王小萍
摘要:農村基層黨組織是黨的基層堡壘,農村基層黨組織組織力的提升關乎到中國社會的長治久安,關乎到黨的生死存亡。在中國黨建國家的政治邏輯下,不斷提升農村基層黨組織的組織力是農村基層黨組織崇高的政治使命。從現實來看,農村基層黨組織組織力的提升面臨著農村社會發展的碎片化、農村黨員群眾的分散化、農村社會利益結構調整這樣的內外部環境,這導致農村基層黨組織生存空間的萎縮化、基層群眾工作的復雜化和農村基層黨組織政治功能的弱化。應從強化組織意識、優化組織結構、建強組織隊伍、完善制度保障等方面提升組織力,確保農村基層黨組織基層堡壘作用的發揮。
關鍵詞:農村基層黨組織;組織力;政治邏輯;組織結構
中圖分類號:D2? ? ? 文獻標志碼:A? ? ? 文章編號:1004-3160(2021)01-0025-11
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要以提升組織力為重點,突出政治功能,把企業、農村、機關、學校、科研院所、街道社區、社會組織等基層黨組織建設成為宣傳黨的主張、貫徹黨的決定、領導基層治理、團結動員群眾、推動改革發展的堅強戰斗堡壘。”習近平也曾強調道:“黨的力量來自組織,組織能使力量倍增。”[1]《中國共產黨農村基層黨組織工作條例》指出,農村工作在黨和國家事業全局中具有重要戰略地位,是全黨工作的重中之重。努力提升農村基層黨組織組織力,提高黨的農村基層組織建設質量,推動全面從嚴治黨向基層延伸,是新時代加強黨的建設的政治和組織保證,是推動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的堅強戰斗堡壘。從農村基層黨組織的基本職責和功能定位來看,農村基層黨組織是黨在農村的基層組織,肩負著黨的政策宣傳、基層黨組織自身建設、組織宣傳凝聚服務群眾、推動經濟社會發展和鄉村振興戰略、社會治理等重要職責;堅持和加強黨對農村工作的全面領導,筑牢黨在農村的根基,將廣大農民群眾團結在黨的周圍,引導群眾聽黨話、感黨恩、跟黨走,引導農民“富口袋”“富腦袋”,帶領農民群眾創造幸福美好生活等重要功能;從黨的組織結構來看,黨的組織機構是由中央組織、地方組織和基層組織構成。農村基層黨組織是基層黨組織建設的“最后一公里”,是黨的“神經末梢”,是基礎中的基礎,其功能作用的發揮,組織動員群眾的能力,關乎黨的肌體健康與執政安全。不斷提升農村基層黨組織組織力,既是農村基層黨組織自身發展的基本要求,也是發揮好基層黨組織政治功能和提升組織建設質量的時代要求,更是鞏固黨的執政根基、維護黨的執政安全、加強黨的建設的客觀需要。為更好地發揮提升農村基層黨組織組織力在全面從嚴治黨向基層延伸的重要作用,突出農村基層黨組織的政治功能,需要從農村基層黨組織的政黨定位、政治使命和農村基層黨組織建設的現實困境來進行思考,以完善黨的基層組織結構和制度化水平為切入點,進一步加強基層組織建設。農村基層黨組織組織力提升的政治邏輯就在于農村基層黨組織是黨的基層堡壘,提升組織力是黨建國家視域下農村基層黨組織崇高的政治使命,應從強化組織意識、優化組織結構、建強組織隊伍、完善制度保障等方面對農村基層黨組織本身進行調適,不斷提升其組織力,確保農村基層黨組織戰斗堡壘作用的發揮。
一、基層堡壘:現代國家建構中農村基層黨組織的政黨定位
馬克思主義認為,國家并不是從來就有的,曾經有過不需要國家而且根本不知國家和國家權力為何物的社會,國家是政治經濟社會發展到一定階段上的產物。政治先于國家的產生而產生,先有政治而后才有國家,國家是政治生活的載體,是政治生活的組成部分。現代國家的建構經歷了一個長期的過程,它本質上是一個政治國家,而現代國家與政黨又是緊密相連的。從現代國家的產生和發展來看,人類社會走過古代社會、城邦、帝制、封建制等前現代國家時代的政權組織形式之后,現代國家開始在西歐興起。國家是現代生活的必需品,離開現代國家,現代世界的生活便失去了基本的依托。約瑟夫·R.斯特雷耶認為現代國家的產生包括三個基本的條件:一是時間上持續和空間上固定存在的政治單元的出現;二是持久且非人格化的制度的發展;三是對需要做最終裁決的權威的認同以及這一權威應獲得其臣民最基本的忠誠。[2]簡單地說,國家產生的關鍵在于一個群體在一定地區持久形成組織聯合的模式——政治單元,并且擁有發揮作用的政治制度,這些政治制度的聲譽和權威得到維護。現代國家的建設主要有三個層面:民族、民主和民生。民族—國家、民主—國家、民生—國家作為現代國家建設的三重面向,政治是現代國家建設的核心構成要素,現代國家是作為政治權力的集中體現。
中國現代國家建設是在傳統中華帝國崩塌之后開始的,帝國政治的遺產深深影響著中國的現代國家建設,主要表現在帝國的瓦解帶來的權威解構和政治失序,導致現代國家建構的支撐力量遲遲得不到有效建立。從中國現代國家建構的基本歷程來看,中國的現代國家建構經歷了一個長期的過程。1840年,“天朝上國”的國門被強行打開,中國開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在與世界其它國家和隨之而來的交融交鋒的過程中,先進的中國人開始“睜眼看世界”,逐步探索救亡圖存的道路。歷史的發展證明,無論是農民運動、洋務運動、資產階級維新變法、辛亥革命都不能實現國家富強、民族復興的夢想,中國積貧積弱,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完成現代國家的建構。“自從有了中國共產黨,中國革命的面目就煥然一新了。”[3]1921年,中國共產黨正式成立,并且將馬克思主義確立為了指導思想。作為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思想的無產階級政黨,它的基本特點在于有著嚴密的組織結構和嚴肅的組織紀律,有著強大的組織能力和宣傳動員群眾能力。
農民是近代中國革命的主力軍,是無產階級最可靠的同盟軍。中國共產黨沒有從一開始就認識到農民在中國革命中的地位,也不是從一開始就認識到農民問題的重要性。1927年11月,中共中央臨時政治局擴大會議通過的《中國現狀與中國共產黨的任務決議案》指出,“城市工人的暴動是革命的勝利在巨大暴動內得以鞏固而發展的先決條件”。[4]“城市中心論”依然在當時占有主導地位。1927年9月,毛澤東成功領導湘贛邊秋收起義,將革命的隊伍帶上井岡山,創建井岡山革命根據地,也是中國第一個農村革命根據地。正是在毛澤東的帶領下,逐步探索出了一條“農村包圍城市,武裝奪取政權”的道路。在這條正確道路的指引之下,中國共產黨在廣大鄉村地區有序建立黨組織,并逐步建立起各級農會、婦女組織、兒童團等群眾組織,并且在黨組織的領導下,新中國成立以后有序地徹底地解決了農村中的土地問題,逐步真正實現農村社會安定有序與農民安居樂業。在新中國成立之后,中國實現了國家獨立與民族解放,開始了真正獨立的現代國家建構之路。
在中國以黨建國的國家建構邏輯中,政黨處于國家建構的中心位置。也正是在中國共產黨的有效組織和領導之下,經過建國以來,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40多年的發展,中國的國家制度體系日趨完善、國家政權建設更加制度化和規范化,關于國家構建的理論研究得到不斷豐富和發展。有學者就認為,“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的社會發展呈現出典型的階段性特征,與之相契合,中國的國家構建研究也經歷了個性鮮明的發展階段,即在爭鳴中初創、在探索中發展、在實踐中深入三個階段。”[5]農村基層黨組織作為黨在農村的組織設置,雖然在中國革命、建設與改革的歷程中農村基層黨組織所肩負的具體使命有所不同,但在整個中國現代國家建構歷程中,農村基層黨組織肩負的團結動員農村群眾,發動農村群眾參與現代國家的建設和發展,這一政治使命始終不可動搖。
因此,從中國共產黨的產生和發展以及中國現代國家建構的歷程來看,農村基層黨組織是黨的基層堡壘,這是現代國家建構過程中農村基層黨組織在黨的組織體系與黨的建設體系中的基本定位,是實至名歸和毋庸置疑的。正是農村基層黨組織的存在及其作用發揮,才改變了中國農民傳統的像一個一個“馬鈴薯”一樣的“原子化”狀態,使農民不再以分散化個體的形式存在,而是通過農村基層黨組織將農村群眾和黨組織像抱團的“石榴籽”一樣緊密凝聚在一起,成為推動國家社會發展的強大力量。基于農村在中國現代國家建構的重要作用,在中國黨建國家的國家建構邏輯中,必須不斷加強黨在農村的組織設置與組織建設;基于農村基層黨組織這一基層堡壘的政黨定位,肩負著動員廣大農民群眾的功能與使命,穩固基層堡壘的作用,是密切黨同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鞏固黨的執政基礎,提升黨的執政能力與執政效果的基礎與關鍵。
二、提升組織力:黨建國家視域下農村基層黨組織的政治使命
國家與政黨之間的關系問題一直是政治學研究的重要內容,黨建國家也是國家與政黨關系的一種形式。有學者進行分析認為,在西方,是先有現代國家,后有現代政黨,政黨在國家制度中運行,可以稱之為“國家建黨”;而在中國,則是先有現代政黨,后有現代國家,黨領導人民建設現代國家,國家是黨締造的,可以稱之為“黨建國家”。[6]有學者認為,“政黨主導”是中國現代化發展的基本政治邏輯[7],也有學者提出了制度變遷中的“政黨中心論”[8],更有學者認為中國的國家治理是政黨中心的國家治理[9]。從中國的政治發展與國家建構來看,黨建國家無疑是對中國政黨建設與國家建設之間關系最有力的解釋。在中國以黨建國、黨建國家的政治邏輯之下,農村地區是政黨執政關鍵環節。在革命戰爭年代,中國共產黨正是由于清楚地認識到農村是國民黨等各種反動勢力統治的薄弱環節,從而在農村地區大力發展黨的基層組織及建立各類黨的外圍組織,達到壯大軍隊、團結民眾的效果,最終實現革命的勝利。對此,亨廷頓也曾指出:“一個強大的政黨能使群眾的支持制度化,政黨的力量反映了大眾支持的范圍和制度化水平。”[10]因此,在黨建國家的政治邏輯中,以黨的領導建立健全各項制度體系治國理政,有效進行社會整合、促進政治發展、建構現代國家是黨的政治使命。
基于黨建國家的政治邏輯,實現有效的社會整合、國家發展與國家治理,結合中國農村發展的實際,必須有效地解決兩個問題,一是農村與農民問題,二是黨的組織建設問題。一方面,從農村與農民問題來看,自1840年以來,農民始終在中國人口總量中占到一個非常大的比重,雖然截止到2019年底中國的城鎮化率達到60%,但是農村地區面積大、地域廣,是廣大農民的棲身之所。對于廣大農民及進城務工的農民工而言,農村是其最后的退路,如果在城市找不到合適的工作、難以生存下來,那么廣大進城務工的農民工還可以回到農村解決基本的生活問題;對于城市建設與發展而言,廣大農民群眾進城務工,緩解了城市勞動力短缺的問題,為城市建設與經濟社會發展貢獻了巨大的力量,可以說農民是中國經濟發展與社會穩定的“壓艙石”,農民是中國經濟社會發展的“助推器”。改革開放以來,農村地區在得到不斷發展、農民群眾生活水平不斷改善的同時,農民群眾負擔重、增收難的問題,農村地區的環境破壞問題,農村社會傳統鄉村人情逐漸淡漠,農村空心化問題,人口老齡化等問題不斷涌現。有學者就認為,“農村空心化加劇,對農村經濟、公共服務、文化以及社會秩序等帶來了一系列挑戰,不僅嚴重制約著農村社區建設的良性發展,也給我國城市化健康發展造成不利影響。”[11]針對這些問題,大力推進鄉村振興戰略,加大對農村地區的經濟投入、政策扶持和智力支持,創新農村社會治理等等,都離不開農村基層黨組織這一基層戰斗堡壘。另一方面,從黨的組織建設來看,組織建設始終是黨的建設的重要內容。從政黨建設的一般規律來看,政黨有自身的綱領與指導思想,有組織體系與組織構架,有政黨紀律等,從而構成現代政黨的基本要素。而從馬克思主義政黨建設的基本規律來看,馬克思主義政黨是按照高度的組織性與紀律性組織起來的政黨,嚴格的組織紀律、嚴密的組織體系是馬克思主義政黨的基本特征。對此,列寧對加強黨的組織建設有著清晰的認識,并且高度重視加強黨的組織建設。列寧指出:“黨應當是組織的總和,并且不是什么簡單的算術式的總和,而是一個整體。”[12]高度的組織性既是對黨員和黨組織的基本要求,也是加強黨的自身建設的重要著力點。中國共產黨作為馬克思主義政黨,它有一般政黨的特征,更有著馬克思主義政黨的鮮明特點。中國共產黨的組織構架,經過長期的發展,已經形成了一個結構嚴謹、層級清晰的組織框架體系。具體而言,就是逐漸形成了中央——省——市——縣(縣級市、區)——鄉鎮(街道)——農村(社區)的五級組織構架,改變了中國傳統社會中的“皇權不下縣”的政治傳統,將黨組織建設到農村各個村、城市各個社區。村級黨組織和社區黨組織的設立,極大地提升政黨對于社會資源的吸納能力、對于基層群眾的組織動員能力、對于基層社會的有效整合能力。著力加強農村基層黨組織建設,既有利于提升其凝聚力、戰斗力、號召力,切實發揮其作為基層堡壘的功能和作用;又有利于通過其功能作用的發揮達到有效凝聚農民群眾、推動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的目標。因此,提升農村基層黨組織組織力是黨建國家政治邏輯下有效解決農村農民問題和黨的組織建設問題的必然選擇。
學術界對于基層黨組織組織力的理解,大致可以分為三個視角:一是外部動員的視角,即認為基層黨組織的組織力是指基層黨組織進行有效動員組織群眾的能力[13];二是內部整合的視角,即認為基層黨組織的組織力是指組織內部各要素整合的能力[14];三則認為基層黨組織的組織力是“外部動員”與“內部整合”的統一[15]。現在一般傾向于第三種理解,基層黨組織的組織力包括外部動員與內部整合兩個維度,是指有效進行政黨內部整合和動員基層群眾的能力,具體職責功能又包括為宣傳黨的主張、貫徹黨的決定、領導基層治理、團結動員群眾等等。從黨建國家的理論邏輯出發,政黨引導國家社會發展,農村基層黨組織是執政黨嵌入農村基層社會發展的產物,它既實現了黨組織向基層的延伸,進一步筑牢了黨的基層堡壘;又有效加強了執政黨對于農村基層社會的有效組織和領導,提升了黨對農村社會的整合能力。農村基層黨組織組織力的提升,有其獨特內涵:一方面,它要求提高農村基層黨組織自身建設的組織力,比如加強農村基層黨支部書記隊伍建設,提高發展黨員的質量,吸納優秀的農民入黨,建強農村基層黨員隊伍,也要有能力識別不合格黨員,全面提升農村基層黨組織自身的戰斗力、凝聚力;另一方面,它要求切實發揮農村基層黨組織對群眾的組織力,要求農村基層黨組織和黨員能夠充分發揮先鋒模范帶頭作用,做好黨的理論、路線、方針、政策的宣傳工作,通過組織動員贏得群眾擁護和支持,密切聯系群眾,融入到群眾之中,了解群眾的思想動態和生活情況,及時反映群眾所需所想,發揮好農村基層黨組織在群眾中的組織力。
不斷提升農村基層黨組織的組織力,是黨建國家視域下農村基層黨組織的政治使命。一方面,它是由馬克思主義政黨的政黨性質與政黨特質決定的。中國共產黨作為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的無產階級政黨,人民群眾是黨的執政根基與力量源泉,是黨不斷發展壯大的基礎。提升農村基層黨組織組織力,組織和發動群眾,就離不開密切聯系群眾和服務發展群眾。同時,中國共產黨肩負著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歷史使命,是具有崇高使命的“使命型政黨”,具有嚴密的組織性和嚴格的紀律性,中國共產黨的這些特質決定其強大的組織能力。因此,不斷提升農村基層黨組織的組織力是由中國共產黨的政黨性質與政黨特質決定的。另一方面,農村是中國革命、建設、改革的基礎,能否有效贏得社會、凝聚農民群眾的力量,實現黨對農村社會的有效組織和領導,關乎黨的執政安全的鞏固,關乎黨的生死存亡。不斷提升農村基層黨組織的組織力,是夯實黨的執政基礎的關鍵舉措,是提升黨的建設質量的重要途徑,是加強黨的長期執政能力的基礎工程,更是黨建國家視域下農村基層黨組織的崇高政治使命。必須將不斷提升農村基層黨組織的組織力上升到事關黨的生死存亡的高度進行認識,將組織力提升貫穿農村基層黨組織建設的全過程。
三、碎片化與復雜化:提升農村基層黨組織組織力的現實困境
農村基層黨組織的組織力也被視為其生命力,不斷提升其組織力意義重大。從革命、建設到改革開放,百年來黨的建設經歷不同的歷史時期,農村基層黨組織加強自身建設所面臨的內外部環境在不斷發生變化,各項工作所面臨的社會環境也在不斷發生變化。從農村的角度來看,農村社會環境的變化導致農村基層組織建設面臨的外部環境發生了較大的變化,農民群眾的經濟水平提高,相應的各方面要求也有所改變,農村基層黨組織自身也存在著諸如少數黨員干部思想懈怠、能力不足等諸多問題。農村基層黨組織建設面臨的外部環境與內部環境的改變,給新時代農村基層黨的建設帶來挑戰的同時,對農村基層黨組織的組織力也是一種極大的考驗。
一是農村社會發展的碎片化與農村基層黨組織生存空間的萎縮化。改革開放以前的農村社會,是典型的“熟人社會”,農村群眾的流動性很小,作為社會個體的農民大多是世代居住在某一村莊,同一村莊可能又是同一宗族。相較于新中國成立之前,此時傳統的宗族勢力已經被打碎,并且失去了在農村社會的絕對影響力,但是,農村社會的廣大農民在生活方式、思維方式等方面都處于同質化狀態,相互之間非常熟悉,“沾親帶故”的情況非常明顯,相互交往過程中講情面、講關系,習慣于依托熟人關系開展生活與生產,相互幫助、共渡難關,生產生活中遇到困難或問題時習慣于尋求村委會、村黨支部的幫助,農村基層黨組織在農村社會公共事務的處理中享有極大的權威。改革開放以后的農村社會,農村中傳統的“熟人社會”開始解體,傳統的“熟人社會”開始向“半熟人社會”轉型。也有學者認為,農村正在逐漸變成“無主體的熟人社會”。市場經濟的飛速發展帶來了中國經濟的騰飛,農村的經濟社會發展逐漸提速,農民群眾的經濟收入、生活水平、文化水平不斷提升,農民群眾對于熟人關系網絡的依托逐漸減弱,在生產與生活中彼此間的熟悉程度也在淡化,農民對農村的地方性共識和主體意識逐漸喪失,相應的在生產生活中對于基層黨組織的依賴也越來越少,他們開始向自身所生活的家庭“回歸”。一方面,他們更加關注家庭生活,關心家庭成員之間的關系與生活,更少關注農村集體生活與農村基層黨組織的發展;另一方面,他們在工作與生活之中,遇到困難更多的是希望得到來自家庭成員的幫助,而不是尋求來自基層黨組織的幫助。農民群眾逐漸向家庭“回歸”的過程,是農村社會不斷“碎片化”“個體化”的過程,也是農村基層黨組織的組織力不斷弱化的過程。同時,在碎片化的農村社會,中國傳統社會中的“差序格局”被打碎,其個人自主意識不斷生長,更加強調和追求個人利益,甚至在某些情況下,少數人為了個人利益的最大化與基層黨組織進行對抗。在農民群眾逐漸走出農村的過程中,農民群眾的思想日益多元化,各種社會思潮與文化不斷傳入農村社會,一些農村地區“宗教熱”現象明顯,少數基層黨員干部“不信馬列,信鬼神”,理想信念喪失,甚至侵占農民群眾的合法利益,降低了農民群眾對基層黨組織的認同感。有的村支書甚至直接在村委會辦公室搞迷信活動,導致人民群眾的極度不滿。少數農民群眾受不良社會思潮的影響,陷入極端個人主義的泥沼,不斷追求個人經濟利益最大化。市場經濟的發展與農村社會發展的“碎片化”,使得在農村社會中農村基層黨組織的生存空間進一步萎縮。
二是農村黨員群眾的分散化與農村基層黨組織群眾工作的復雜化。改革開放以來,農村社會隨著經濟的發展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一方面,農村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實施,城市戶籍制度的逐步改革,使農民群眾逐漸從土地的束縛中解放出來,大量農民得以從傳統的農業生產中解放出來,他們逐漸走進城市成為進城務工大軍中的一員,有的在城市落戶定居。農村人口大量流入城市的同時,農村也在逐漸走向“空心化”,50歲以上的中老年人逐漸成為農村從事農業生產的主要勞動力,大量的年輕人進城務工謀生,他們遠離家鄉,大多數進城務工的農民工只有過年才會回到農村,一部分則是直接定居城市。如何做好進城務工農民群眾的工作,服務于他們的生產生活,成為農村基層黨組織的一項巨大挑戰和任務。另一方面,在市場經濟條件下,城市有更便捷的生活條件、更多的發展機會與更高的收入,為了更好地謀生和提高生活水平,少數農村黨員干部也加入到了進城務工經商的隊伍之中。農村青年黨員的流出,一是使得農村村級黨組織的青年骨干流失,只剩下一些老黨員來開展農村村級黨組織的各項具體工作,導致村級黨組織聯系群眾、服務群眾的能力弱化;二是這些進城務工的農村青年黨員成為了“流動黨員”,農村黨組織無法對他們進行及時有效的教育和管理,這些“流動黨員”自身又無法做到及時有效地向黨組織匯報思想情況和聯系群眾,黨員的先鋒模范作用得不到有效發揮。有學者就認為,“流動黨員管理一直是管黨治黨的薄弱環節,必須給予重點關注。如果對流動黨員失管失察,就極易導致流動黨員信念滑坡、行為失范。”[16]農村群眾與農村黨員的雙重流失,導致兩個方面的結果,即“人找組織難,組織找人難”,一方面,農村基層組織各項工作的開展失去了青年黨員骨干的支持,各項具體工作的開展更加舉步維艱,聯系群眾、服務群眾更加顯得力不從心;另一方面,進城務工的農民群眾在遇到困難時,往往是“遠水解不了近渴”,難以向家鄉的村級黨支部尋求幫助,而村級黨支部對于分散到全國各地務工經商的村民群眾具體情況掌握不清,難以進行有效的服務、組織和動員。在農民群眾日益分散化的狀態下,基層黨組織開展各項具體工作面臨的環境更趨復雜化,尤其在信息化時代,農民群眾接受各類信息的方式更便捷、速度更快,良莠不齊的網絡信息四處傳播,如何有效地聯系群眾、服務群眾、組織群眾,考驗著農村基層黨組織的組織力。
三是農村社會利益結構的調整與農村基層黨組織政治功能的弱化。隨著農村經濟社會的發展,農村社會的利益結構發生著深刻變化,農村各種資源逐漸得到開發,并衍生大量的經濟利益。少數地方的一些宗族、家族勢力逐漸抬頭,開始有組織、有計劃、有目標地侵蝕農村集體利益,并且通過聯姻、選舉中拉票等方式,拉攏腐蝕村支兩委,甚至派出代理人直接參與村支兩委競選,達到掌握村莊權力的目標,為自身的不法經濟活動服務。少數農村基層黨員干部,放松對自身的黨性修養與要求,逐漸喪失黨性原則,甘愿淪為宗族勢力與家族勢力的附庸。家族勢力與宗族勢力侵蝕了農村基層黨組織的權威及其政治功能。與此同時,一方面,少數農村地區的產業和經濟飛速發展,少數農民群眾為了個人經濟利益,與村支兩委的權威相抗衡。隨著市場經濟高度發展,少數鄉村能人基于自身的經濟實力,在農村社會享有極大權威,一些農民群眾也愿意圍繞在他們的周圍,鄉村能人開始對農村的公共事務進行干預。對此,賀雪峰就認為能人治村壓制了農村基層民主的發展,破壞和消解村莊的公共性,壟斷村莊公共資源的使用。[17]另一方面,少數農村地區由于沒有相應的村級產業與集體經濟作為支持,村集體經濟極度萎縮,村支兩委對于如何帶領農民群眾實現經濟振業、產業振興、鄉村振興缺乏有效的手段和方法,長此以往,部分農民群眾對于如何有效實現農村經濟社會的發展逐漸喪失信心,對于農村村級黨支部也逐漸喪失了信心。而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少數農村黨員干部學習能力不強、學習積極性不高,習慣于以老辦法解決新問題、以老思路應對新情況,習慣于“高人一等”,以命令式方式開展工作,缺乏應對復雜情況、推動農村經濟社會發展的能力,缺乏個人親和力與人格魅力,難以得到農民群眾的信任和支持,限制了農村基層黨組織組織力的發揮,一些農村基層黨組織沒有積極主動地去適應新環境新要求,基層黨組織軟弱渙散,戰斗堡壘作用不強,存在基層黨組織弱化、虛化、邊緣化的問題。
四、制度化與再組織化:農村基層黨組織組織力提升的基本路徑
鄧小平曾經鮮明地指出:“黨的基層組織是黨聯系廣大人民群眾的基本紐帶,經常檢查和改進基層組織的工作,是黨的領導機關的重要政治任務。”不斷提升農村基層黨組織的組織力,是新時代不斷提升黨的建設質量和實現黨的長期執政的重要基礎,是農村基層黨組織的崇高政治使命。農村基層黨組織組織力的提升,是一個長期的過程,關鍵是要加強農村基層黨組織的自身建設,完善自身組織結構,提升自身組織能力。
以政治建設為統領,強化組織意識。政治建設是黨的根本性建設,是新時代黨的建設總要求的重要組成部分,發揮著統領作用。一方面,從政黨的一般屬性來看,政黨首先是一個政治組織,有自身的政治綱領和政治紀律,政治性是政黨的獨特屬性。另一方面,從馬克思主義政黨的特質來看,旗幟鮮明講政治是馬克思主義政黨的優良傳統,不斷加強黨的政治建設是馬克思主義執政黨的基本原則。從中國共產黨百年來的發展歷程來看,旗幟鮮明加強黨的政治建設是對黨的建設歷史經驗的深刻總結,是中國共產黨不斷加強自身建設的寶貴經驗。農村基層黨組織首先是一個政治組織,同時是基層堡壘,要旗幟鮮明地加強農村基層黨組織的政治建設,切實發揮農村基層黨組織的政治功能,發揮其領導農村政治社會發展的核心作用,強化農村基層黨員干部黨的意識、黨的組織意識。一是加強農村黨員干部的學習教育,把黨的宗旨信念、紀律規矩等作為經常性教育學習的內容,引導農村黨員干部堅定理想信念,提升黨性修養,時刻以一名優秀共產黨員的標準嚴格要求自己,努力踐行黨的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根本宗旨。在學習教育中,激發黨員干部干事創業、服務群眾的內生動力,切實發揮農村黨員干部的先鋒模范作用,將廣大農村群眾緊密團結在黨組織周圍。二是要營造良好的黨內政治文化,塑造良好的黨內政治生活。黨內政治文化具有價值導向、政治教化、激勵引導等功能,良好的黨內政治文化對于激發農村基層黨員干部的黨員主體意識和責任擔當作為具有重要意義,對于抵制不良社會思潮對農村社會的政治文化侵襲具有重要作用。應當在農村社會大力宣傳和弘揚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傳承黨的紅色基因,以良好的黨內政治文化來塑造良好的黨內政治生態,使能干事的敢干事、敢干事的能干事,強化農村基層黨組織在農村社會治理、農村經濟發展中的作用,強化村支兩委的權威,提升農村基層黨組織的凝聚力、戰斗力、號召力。
以再組織化為重點,優化組織結構。黨的力量在組織,農村基層黨組織組織力的提升,關鍵是優化農村基層黨組織的組織結構,實現農村基層黨組織的“再組織化”,建立“橫向到邊、縱向到底”的農村基層黨組織的組織體系。一般而言,農村村級黨支部的設置采取以村為單位,設置黨支部,但是隨著農村新情況新問題的出現,單純依靠以村為單位設置黨支部并不能完全滿足農村社會的發展需要,可以做相應的調整。一是提升農村基層黨組織的覆蓋率。隨著農村經濟的發展,各類鄉鎮企業、新經濟組織、新社會組織為農民提供大量就業崗位。因此,順應城市化發展的進程,應當著力提升農村基層黨組織的覆蓋率,在各類鄉鎮企業中設立基層黨支部,將黨支部建在田間地頭、產業鏈上,做到有群眾的地方就有黨員,有黨員的地方就有黨的基層組織,使群眾時刻能夠找到黨員,使黨員時刻能找到黨組織。二是創新農村基層黨組織的設置方式。對傳統的以村為單位的農村黨支部設置方式進行優化調整,一方面,在外出務工的黨員與群眾集中的地方設置流動黨支部,負責對流動黨員的教育、管理和服務,負責對外出務工農民群眾的聯系與服務,并且建立流出地與流入地黨員教育、管理、服務的銜接機制,使其常態化長效化;另一方面,在傳統的行政村設立黨支部的同時,應當根據村民及黨員的居住特點,設立若干的黨小組,設立黨小組長,將黨員的教育、管理、服務工作和聯系服務群眾工作做細做實,提升農村村級黨組織在農村社會中化解矛盾、推動發展的能力。
以人才建設為重點,建強組織隊伍。馬克思、恩格斯曾強調:“思想本身根本不能實現什么東西。思想要得到實現,就要有使用實踐力量的人。”提升農村基層黨組織的組織力,必須重視農村黨員干部人才隊伍建設。一是要對軟弱渙散的村級黨組織進行整頓和改選。要擴大黨支部書記的選拔范圍,選優配強村黨支部書記,對村黨支部進行改選,將年富力強、敢于擔當的青年黨員納入到村支兩委中去,提高村黨支部的凝聚力和戰斗力。探索從鄉鎮干部、縣區干部中選拔青年黨員骨干擔任村黨支部“第一書記”,支持和引導村級黨支部建設,樹立村黨支部應有的權威。二是加強外部人才引進。鄉村的發展與村級黨支部建設都離不開人才。應當加強外部人才引進的政策扶持,吸引大學生回鄉參加家鄉建設、吸收鄉村能人回家鄉投資、吸引外出務工人員回鄉創業,選派優秀機關企業單位的年輕黨員骨干到村黨支部任職,充實村級黨支部隊伍。三是加強農村內部人才的培養。積極培養選拔優秀農村青年加入農村村級黨支部,為村級黨支部的發展注入新鮮血液。加強村級黨員干部的學習教育,尤其是要注重提高推動農村發展的能力,培養一批既懂黨務又懂農業的優秀干部,發揮其在引領農村經濟社會發展中的作用,帶領農民群眾共同致富。四是營造關心基層黨員干部的良好文化氛圍。基層黨員干部收入低、壓力大、工作任務重,尤其是一些年輕黨員干部在農村的收入遠遠趕不上外出務工的收入。對此,應當加強對農村黨員的關懷力度,對一些生活困難的黨員要積極進行關心和幫扶,營造關心農村黨員干部、支持農村黨員干部開展工作的良好氛圍。五是加強對不合格農村黨員的處理。農村黨員干部的個人行為直接影響黨在人民群眾心目中的形象,因此必須著力疏浚黨員出口,加大對農村地區不合格黨員的清理處罰力度,堅決將不合格黨員清除出黨的隊伍,保證農村黨員隊伍的清正純潔。農村基層黨組織組織隊伍的建設,對于提升農村基層黨組織在人民群眾心目中的地位和形象,塑造村級黨支部權威,團結和動員農民群眾意義重大。
以制度建設為中軸,完善制度保障。鄧小平曾講過,制度問題更帶有根本性、全局性、穩定性和長期性。執政能力建設是與黨自身建設相關的一個永恒話題,而制度建構的能力是黨的長期執政能力建設的中軸。農村基層黨組織組織力的提升是一項系統工程,必須加強各項制度建設,為農村基層黨組織組織力的提升提供充分的制度保障。一是強化農村黨員干部的激勵機制。組織使黨的力量倍增,激勵使人的力量倍增。一些農村黨員上升空間狹窄、收入不高,長此以往,導致心理失衡,出現消極倦怠的情緒,甚至走向腐敗墮落的深淵,難以發揮先鋒模范帶頭作用,甚至產生非常大的負面影響。因此,必須著力建立黨員干部進行正向激勵的長效機制,采取定向招聘等方式暢通農村優秀黨員的發展渠道,適當提升農村黨員的基本補助,加強對農村黨員的表彰激勵,使其以飽滿的工作熱情投入到支部工作與鄉村建設中去。建立農村黨員干部激勵機制,拓寬農村黨員干部能上能下的渠道。二是強化農村黨員干部的監督問責機制。一些經濟稍發達的農村地區,村級黨支部的經濟管理權限大、經手資金額度大,必須強化對農村黨員干部的監督問責機制,明確人民群眾在農村黨員干部中進行監督的主體地位,充分發揮大數據、新媒體等在農村黨員干部監督中的作用,對于違反黨紀國法、胡亂決策等行為應當進行嚴格的監督問責,維護人民群眾的利益、維護黨組織在農民群眾心目中的形象。三是強化農村黨員干部的工作執行機制。馬克思曾旗幟鮮明地強調道:“一步實際運動比一打綱領更重要。”村級黨支部各項具體任務十分繁重,如何有效地提升基層黨組織在農村群眾心中的地位和形象,增強基層黨組織對農民群眾的吸引力和號召力,必須建立工作執行機制,提升村級黨組織開展各項工作任務的執行力,確保及時將黨的創新理論傳達到位,將黨的各項惠農政策落實到位、執行到位。對于農民群眾的困難、訴求、疑惑,及時予以解決,暫時無法解決的則及時進行反饋。制度建設是一個長期的過程,必須扎牢制度體系的籠子,夯實農村基層黨組織組織力提升的制度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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