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長一直備受各界關注。近年來,由于社會風險增加,性侵未成年人的案件頻發。性侵行為可能同時觸犯民法、刑法或行政法。為保護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民法典》中規定了受性侵未成年人賠償請求權的特殊時效起算規則,2020年12月通過的《刑法修正案(十一)》也加大了對性侵未成年人行為的處罰力度,卻未設置特殊的時效保護規則,行政法亦如此。因此,應當依循公、私法相互滲透、協調作用的態勢,理解《民法典》第191條之立法深意,考慮在行政領域和刑事領域設置特殊時效起算規則,實現法法銜接,切實加強對受性侵未成年人的權益保障。
關鍵詞: 未成年人;性侵害;特殊時效起算規則;《民法典》
中圖分類號:D924.34 文獻標識碼:A DOI:10.13677/j.cnki.cn65-1285/c.2021.06.11
歡迎按以下方式引用:黃力丹.未成年人受性侵之特殊時效起算規則[J].克拉瑪依學刊,2021(6)74-79.
受性侵未成年人損害賠償請求權的特殊時效起算規則首次規定于2017年的《民法總則》,2020年編入《民法典》總則編第191條,體現了對受性侵未成年人的特殊時效保護,回應了現實利益訴求。然而,行政法以及刑法領域皆無此規定,價值理念尚未融貫,實踐適用遭遇阻滯。當前研究多集中于對規則進行單一視角的解讀或探討民法領域與公法領域的適用銜接,較少從規則建構的角度尋求銜接路徑。因此,在對《民法典》第191條進行解構的基礎上,探究其對公法領域設置相同規則的啟示,為行政領域以及刑事領域的規則建構搭建橋梁,以期實現受性侵未成年人特殊時效規則的公、私協調性,解決實踐中性侵案件維權的時效困境,為保障未成年人權益構筑堅實的屏障。
一、受性侵未成年人維權的時效困境
最高人民檢察院2020年發布的《未成年人檢查工作白皮書(2014-2019)》①顯示,未成年人受性侵案呈逐年增長態勢,檢查機關對此加大了追訴和懲處力度,但檢查機關介入的前提是案件尚在追訴時效期限內,一旦超過時效期便難于追究。因此,受性侵未成年人維權的第一道關卡是時效困境,主要體現在現實和制度兩個層面。
首先,在現實層面,有學者選取了一定樣本的未成年人受性侵案件進行實證分析,發現其具有案發率高,揭露率低的特征[1],既為取證帶來了困難,也易喪失最佳的維權時機。其次,在制度層面,由于性侵行為可能同時觸犯民法、刑法和行政法,而各部門法的時效期限和起算規則各有差異。《民法典》第191條對受性侵未成年人的賠償請求權單獨規定了時效起算點,從受害者年滿18周歲之日起計算;《治安管理處罰法》與《行政處罰法》的追訴時效均從違法行為發生或者終了之日起計算;《刑法》中追訴時效的起算與犯罪行為的狀態密切相關,一般自犯罪成立之日起計算,若犯罪行為呈現連續、繼續狀態則從行為終了之日起計算。由此可見,在性侵行為所適用的時效期限與部門法所規制的其他行為無異的情況下,《民法典》充分考慮了性侵案件維權的現實困境,并因受害者是未成年人而將時效起算點延至成年,在實質上是為其爭取了更多的時效利益,然而行政領域和刑事領域對此有所忽略。
二、受性侵特殊時效起算規則的立法解構
法律制度總在回應社會問題,并以問題為導向平衡各方利益訴求。《民法典》第191條是對受性侵未成年人維權時效困境的制度回應,其規則建構的內在邏輯值得公法領域借鑒。因此,從該特殊時效起算規則的實質標準、價值取向、形式標準進行解構,為公法領域的規則設置提供啟示。
(一)實質標準:以主觀認識能力為依據
受性侵未成年人的特殊時效起算規則的實質標準是主觀認識能力,18周歲的起算點是其形式體現。首先,從訴訟時效起算的理論依據上來看,訴訟時效何時起算主要取決于其具體請求權的根據及標的,權利人“知道或應當知道”的時點因請求權的不同而有所差異。例如,因侵權行為而產生的請求權,應當自知道或應當知道相關事實之日起計算。[2]因此,未成年人基于性侵害行為產生的損害賠償請求權自然從知道或應當知道“遭受性侵”以及“性侵行為人”之日起計算,這與《民法典》第191條的規定并不矛盾,其實質是法律推定彼時受侵害人“知道或者應當知道”相關事實,18周歲僅是此實質標準的形式體現。其次,從此特殊時效起算規則的具體適用情形來看,若未成年人在年滿18周歲之前對遭受性侵的事實及行為人有所認識,將出現兩種情況。第一,監護人代以維權,若對處理結果不滿意,成年后可依第191條自行維權[3];第二,由于各種原因未提起訴訟,根據第191條其成年后仍然有獲得救濟的機會。如果受到性侵害后,直到18周歲時都無法對受侵害的事實有所認識,此時適用一般起算規則,即從“知道或應當知道”之日起開始起算。[4]因此,當受性侵未成年人年滿18周歲并不必然導致時效起算的法律后果,其實質起算標準是18周歲時具備法律所推定的認識能力。
由于公法領域的直接規制對象通常是違法犯罪人,受侵害人獲得間接保護。因此,公法領域在借鑒受性侵未成年人的特殊時效起算規則時,應當吸收未成年人為規則制定的相關人,以受侵害人的認識能力為時效規則構建的依據。
(二)價值取向:側重于私人利益的保護
特殊時效起算規則的價值取向與其所采取的起算標準密切相關,然而起算標準取決于該請求權所適用的訴訟時效期間。通常認為,訴訟時效期間的起算標準分為主觀標準和客觀標準,前者以權利人主觀上認識到一定事實為起算前提,后者從請求權客觀上可得行使之日起開始計算。[5]我國《民法典》第188條規定了三類訴訟時效期間,即普通訴訟時效期間、特殊訴訟時效期間、最長訴訟時效期間,其中普通訴訟時效期間起算需權利人知悉“權利受損”及“確定的義務人”兩個事實,因此屬于主觀起算標準,最長時效期間自“權利受到損害“之日起計算,屬于客觀起算標準。[6]受性侵未成年人特殊時效起算規則的實質是主觀認識能力,應當適用普通訴訟時效期間,因此屬于主觀起算標準。
起算標準的不同決定訴訟時效價值取向的差異。具體而言,由于主觀起算標準往往蘊含著更多的不確定性,若側重于對公共利益的保護往往會采用客觀起算標準。[7]《民法典》第191條屬于主觀起算標準,因此強調對私人利益的保護,即未成年人的切身利益,這也與《民法典》第128條所稱弱勢群體的民事權利適用特殊保護規則的理念相洽。
《民法典》第191條所映射的價值取向是公法領域規則建構的引領。公法領域的時效起算通常采取客觀起算標準,即“行為發生或者結束”之日起計算,無需受侵害人對此有所認識,更加側重于對公共秩序、公共利益的保護。因此,公法領域在建構未成年人受性侵的特殊時效起算規則時應與民法的理念相一致,以未成年人的利益為主要考量,采取主觀起算標準。
(三)形式標準:域外立法的批判性吸納
受性侵未成年人的特殊時效起算規則的形式建構,即以達至某一年齡為起算點的形式,是基于本國法律制度對域外立法進行批判性吸納的結果,也是公法領域構建特殊時效起算規則的形式依據。
為了保障受性侵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各國均設置了特殊的時效起算規則,大致有三種立法例:第一,時效停止計算規則,在成年后某一年齡才開始計算,之前視為時效暫停;第二,設置長期時效期間,規定足夠長的期間,加大對性侵未成年人行為的追訴力度;第三,訴訟時效與追訴時效關聯,對于觸犯刑法的性侵行為,在追訴時效期間屆滿前,損害賠償請求權不屆滿。[8]其中,第一種立法例的典型代表是德國。《德國民法典》第208條規定“因侵害性的自主決定而發生的請求權”在權利人年滿21周歲之前停止計算。[9]有學者對我國《民法典》與德國民法的條文進行了列表對照,其中第191條與《德國民法典》第208條相對應,可知我國《民法典》第191條借鑒了德國的立法例,源于我國民事立法與德國民法源遠流長的交流互鑒,也體現了《德國民法典》的價值理念與我國的立法需求的契合。[10]其次,在借鑒德國立法模式的基礎上結合我國完全民事行為人的年齡標準,將起算點設置為18周歲,維護法律條文的內部統一。因此,公法領域在參照《民法典》第191條進行特殊時效規則設置時,可以參照域外相關立法,同時在起算年齡的設置上不能與既有法律規則相沖突。
三、特殊時效起算規則于公法領域的銜接路徑
性侵未成年人案往往涉及民事、行政或者刑事領域,屬于公、私法交織地帶,需要公、私法在受性侵未成年人的特殊時效保護理念上達成一致,才能形成協同治理模式,解決當前的維權困境。因此,公法銜接應以《民法典》的理念傳遞為最佳切入口,在理念融貫的基礎上實現規則的銜接。然而,公、私法中設置特殊時效起算規則的角度略有差異。《民法典》第191條針對的是受侵害人的損害賠償請求權,側重于民事賠償;公法領域應針對性侵行為人的責任追究設置特殊時效起算點,為追究行為人的行政處罰責任和刑事責任提供依據,側重于對性侵行為的規制,間接保障受性侵未成年人的權益。公、私法領域從不同路徑達至同一治理目的,體現權益保障的殊途同歸,實現規則建構的交流互鑒。
(一)基于民、行互嵌的深化設置特殊時效起算規則
1.在行政領域設置特殊時效起算規則的理念基礎。首先,《民法典》中直接出現的與行政權有關的規范表明,民法與行政法的關系是協作而非對抗。隨著二者互嵌程度的逐步深化,這種協作不僅體現在行政權對私法領域的直接介入,也體現在民法中“平等”、“自由”等法律精神對行政法的滲透與感化,讓行政法體現出柔性的一面。[11]因此,在此種“整體法學”觀的背景下,《民法典》第191條所體現的“未成年人特殊保護”的價值取向也有了引申入行政法的可行性,凸顯了行政權對受性侵未成年人的柔性關懷。其次,新修訂的《行政處罰法》將危害公民身體健康安全行為的追責期限延長至五年,也體現出行政領域正在加強對人身權益受損的時效保護。
2.行政領域特殊時效起算規則的建構。如果性侵行為未構成犯罪,那么在行政領域中為保護受性侵未成年人設置特殊時效起算規則,主要從《治安管理處罰法》中的行政處罰時效以及《行政訴訟法》中的行政訴訟時效入手,實現與民法領域的協同,從受侵害人、性侵行為人、失職的公權力機關三方形成時效保護的銜接。
首先,特殊時效起算規則的形式標準,即行政法中期限起算點應設置為18周歲。《治安管理處罰法》第12條中規定對不滿14周歲的人實施的危害性顯著較小的違法行為,不進行處罰;《行政處罰法》第30條規定已滿14不滿18周歲的未成年人有違法行為的,應當從輕或者減輕行政處罰。當未成年人為受法律規制一方時,行政領域皆以18周歲為臨界點進行寬宥處理,認為其違法時因認識能力不足導致行為支配力弱化,與民法領域對認識能力和行為能力的認定標準一致。因此,行政領域中特殊時效起算規則的起算時點亦可設置為18周歲。
其次,當時效適用對象為性侵行為人時,規則設置的時效類型為《治安管理處罰法》中的行政處罰時效,且應當采納主觀起算標準。《治安管理處罰法》和《行政處罰法》中的時效皆為行政處罰時效,[12]但是在適用《行政處罰法》之前,《治安管理處罰法》作為特別法應當被優先適用。然而,《治安管理處罰法》的行政處罰時效并不能充分保障受性侵未成年人的權益。《治安管理處罰法》第22條規定,若行為發生或者結束之日起六個月內未被公安機關發現的,則不再處罰。其中以性侵行為發生或結束作為起算點屬于客觀起算標準,不利于未成年人利益的保障。若未成年人對受性侵的事實沒有認識,在根本未意識到權益受損之際時效即開始起算,鑒于此類案件難以揭發,在六個月內被公安機關發現的概率較低,時效規則反而成為行為人逃脫處罰的庇護傘。因此,應當借鑒《民法典》第191條,以未成年人的主觀認識能力為時效起算的實質標準,并結合18周歲的形式標準構建特殊時效起算規則,于一般時效起算規則后進行例外規定,即在《治安管理處罰法》第22條后補充“對性侵未成年人的行為,從受害人年滿18周歲起計算”。
最后,當時效適用對象為公權力機關時,規則設置的時效類型為行政訴訟時效,且在時效起算的實質標準上應當與民法保持一致。在保護受性侵未成年人的法律關系中,除涉及受侵害人與性侵行為人外,還有公權力機關。考慮加大對性侵行為人的責任追究力度時,亦不能忽略由于行政機關的失職行為導致受侵害人無法有效維權的情形。相關法律規范及文件中對此有明確規定,例如《未成年人保護法》第49條表明有關部門知悉未成年人合法權益受到侵害時負有及時處理的職責,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安部、司法部印發的《關于懲治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意見》中規定,公安機關發現未成年人受到性侵的線索或者接到報案時,應當及時審理、迅速偵查。當出現此種情形時,根據《行政訴訟法》第46條,相對人應當自知悉行政機關的行為作出之日起在法定時限內提起訴訟。然而,知曉該行為作出并不意味著意識到權益受損,因此實踐中因認知滯后而喪失司法救濟最佳契機的事件比比皆是。保護相對人時效權益的關鍵不在于延長行政訴訟時效期間,而在于控制起算點。[13]《民法典》第191條強調以主觀認識能力為起算標準,其實質是意識到權益受損并產生維權意識;《行政訴訟法》第46條雖然是以相對人知道或應當知道行政行為作出之日為起算點,但未意識到權益受損仍然未達時效起算的實質標準。因此,應當借鑒第191條,在時效起算的實質標準上與民法保持一致,進一步明確《行政訴訟法》第46條中所知悉的內容,于《行政訴訟法》第46條第一款和第二款之間增加一款,即:“對于因行政機關的失職行為導致受性侵未成年人無法有效維權的,自知道或應當知道權利被行政行為侵害之日起六個月內提起訴訟;若對處理結果有異議,年滿18周歲后六個月內仍可起訴。”
(二)基于民、刑理念的融貫設置特殊時效起算規則
1.在刑法領域設置特殊時效起算規則的理念基礎。首先,刑法正在加強對未成年人性自主利益的保護。已通過的《刑法修正案(十一)》調整了諸多規范,修法要點突出:“奸淫不滿十周歲的幼女或對其造成傷害”成為強奸罪升格法定刑的情形之一;增設“負有照護職責人員性侵罪”;補充規定猥褻兒童罪的四種升格法定刑情況,傳遞出刑法領域開始加強對未成年人性自主利益保護的理念,與《民法典》第191條的立法意圖相一致,同時也是特殊時效起算規則引入的理念基礎。其次,在刑法中設置特殊時效起算規則為《民法典》第191構建起最后的時效保護屏障,體現刑法保障的補充性。若性侵行為系危害性較大的犯罪行為,則涉及民事責任與刑事責任之重疊,據《民法典》第187條,民事責任應當優先承擔,受侵害人損害賠償請求權得以行使。但若超過民事訴訟時效期間導致無法獲得賠償,只能通過刑事訴訟附帶民事訴訟主張利益。因此,刑法領域中需設置一致的起算規則,由“性侵行為發生或結束之日”變更為“從受害人年滿18周歲之日”,有效延長受性侵未成年人的時效保護期限,不僅加大了公權力機關對性侵犯罪行為的打擊力度,也能為受侵害人獲得民事損害賠償構建最后一道時效保護屏障。
2.刑法領域特殊時效起算規則的建構。首先,時效起算點的形式標準應當與第191條保持一致。對于未成年人刑事責任年齡的考慮,盡管新頒布的《刑法修正案(十一)》將其下限調至十二周歲,但不滿十八周歲的犯罪人仍然適用從輕或減輕處罰的規定。如前所述,民法和刑法實際上皆以18周歲為具備完全認識能力的界分點,這也為特殊時效起算規則的引入提供了制度基礎。此外,設置相同的形式標準也有利于二者程序上的銜接,如性侵未成年人案件的刑事附帶民事訴訟。因此,刑法領域也應當將特殊時效的起算點設置為18周歲,與民法典第191條在形式上保持一致。其次,在刑法中構建特殊時效起算規則時應當與民法在起算標準上保持一致,采取主觀起算標準,同時也應當考慮二者在規則適用上的差異,并借鑒德國刑法對規則進行優化。在起算標準上,我國《刑法》第89條規定追訴期限的一般起算規則是自犯罪之日或犯罪行為終了之日起計算,屬于客觀起算標準,側重于公共利益的保障。為與《民法典》第191條對未成年人利益提供特殊保護的價值取向保持一致,應當以主觀認識能力作為時效起算的實質標準。在規則適用上,由于民法中的“性侵行為”界定較為模糊,在適用時難以與刑法分則中的具體罪名相對應,因此在刑法中構建特殊時效起算規則需要對其適用的犯罪行為進行明確。例如,《德國刑法典》第78條(a)規定了追訴時效的一般起算規則是自犯罪行為結束時開始計算,同時第78條(b)中規定第176條至179條所規定犯罪的受害人,即遭受性濫用、強制猥褻和強奸行為的兒童,在年滿18周歲之前時效暫停計算。[14]德國刑法雖設置了未成年人性自主利益保護的特殊時效起算規則,但是在具體規則的設置上與民法有所差異,第78條在立法技術上采用引證罪狀的表達形式,明確第176至179所規定的犯罪行為適用特殊時效起算規則,避免因性侵行為界定不明導致規則被架空。德國民刑立法理念的融貫性與《民法典》第191條的理念向我國刑法滲透的趨勢相契合,同時刑法中規則設置的立法技術可資借鑒,所以在刑法中構建此規則可借鑒德國刑法進行優化。因此,根據我國最新修訂的《刑法》第236條規定了強奸罪以及負有照護職責人員性侵罪、第237條規定了猥褻兒童罪,因此刑事領域的特殊時效起算規則可進行如下建構:于《刑法》第89條后增加一款,即:“第236條至第237條所規定犯罪的未成年被害人,追訴時效一律從其年滿18周歲之日起計算”。同時,作為程序法的《刑事訴訟法》也需要作出相應調整,第16條第二款規定的“犯罪已過追訴時效的”是依法不起訴的情形,需在此款后增加一條但書:“但刑法中有特殊時效規則的除外”,以此與《刑法》修改相銜接。
結? 語
《民法典》第191條所確立的特殊時效起算規則對行政領域和刑事領域的立法完善具有重大借鑒意義。通過從實質上、形式上以及所體現的價值取向三個角度對受性侵未成年人特殊時效起算規則進行分析,從價值理念上搭建起公、私法領域銜接的基礎,為行政領域和刑事領域構建特殊時效起算規則提供了思路。就行政領域而言,可于《治安管理處罰法》第22條后增加:“對性侵未成年人的行為,從受害人年滿18周歲起計算”;于《行政訴訟法》第46條第一款和第二款之間增加一款,即:“對于因行政機關的失職行為導致受性侵未成年人無法有效維權的,自知道或應當知道權利被行政行為侵害之日起六個月內提起訴訟;若對處理結果不滿意,年滿18周歲后六個月內仍可起訴”;在刑事領域,可于《刑法》第89條后增加:“第236條至第237條所規定犯罪的未成年被害人,追訴時效一律從其年滿18周歲之日起計算”;于《刑事訴訟法》第16條第二款后增加“但刑法中有特殊時效規則的除外”。
注? 釋:
①最高人民檢察院于2020年6月發布了《未成年人檢查工作白皮書(2014-2019)》,2017-2019年間,對未成年人實施強奸的犯罪案件比重從16%升至21%。文件來源:https://www.spp.gov.cn/xwfbh/wsfbt/202006/t20200601_463698.shtml#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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