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于府君墓志銘》撰文者考

（中國美術學院 310000）

一

在明宋濂《元史》1、清邵遠平《元史類編》2、清魏源《元史新編》3中，關于“周砥”，有多處類似記載。“周砥”其人，多次在“葉李”“商挺”“張德輝”“王鄂”四人的傳記中出現。

在明宋濂《元史》中，有兩條關于“周砥”的記載：

“至元元年，入拜參知政事，建議史事，附修遼金二史，宜令王鄂、李治、徐世隆、高鳴、胡袛遹、周砥等為之，甚合帝意。”

“李資善大夫，尚書左丞……始定至元鈔法，又請立太學……乃薦周砥等十人為祭酒等官。凡廟學規制，條具以開，帝皆從之。”4

清邵遠平《元史類編》中記載：

“張德輝，字耀卿，冀寧交城人……至元三年召參議中書省事……五年擢侍御史，辭請老命，舉任風憲者疏，烏古倫真等二十人以聞。行狀載烏古倫真……胡袛遹、周砥、李謙、魏初、鄭扆。”5

“王鄂，字百一，曹州東明人……世祖即位，首授翰林學士承旨，奏言：……宜開局纂修實錄并附修遼金二史……帝納其言，始分立翰林、國史院為二。鄂遂薦李治、李昶、王磐、徐世隆、高鳴為學士。……又舉李冶、李昶、王磐、徐世隆、徒單公履、高鳴為學士，楊恕、孟攀鱗為侍制，王惲、雷膺為修撰，周砥、胡袛通、孟祺、閻復、劉元為應奉。”6

在清魏源《元史新編》中記載：

“商挺，字孟卿，曹州濟陰人……至元元年入拜參知政事，建議史事，附修遼金二史，宜令王鄂、李冶、徐世隆、高鳴、胡袛遹、周砥等為之。三年，與姚樞、竇默、王鄂、楊果纂五經要語。”7

上述文獻表明：至元元年（1264）周砥為應奉，王鄂、胡袛遹、周砥等人修遼金二史；至元二十四年（1287），葉李“薦周砥等十人為祭酒等官”。

此外，元胡袛遹《紫山大全集》中記載：

“后某年，敕宰相立太常寺官……以翰林侍讀學士徐某為司官，長少卿則翰林直學士高某，寺丞則翰林待制楊某兼之，又設兩博士以應奉翰林文字，周砥、胡袛遹攝其事，博士有印章、有廳宇。”8

根據文獻記載，筆者認為該段文獻中提到的“翰林侍讀學士徐某”應為徐世隆，“翰林直學士高某”應為高鳴，“翰林待制楊某”應為楊恕，周砥、胡袛遹“應奉翰林文字”。《紫山大全集》中提到的人物與“王鄂”傳中記載的人物、官職基本吻合。并且，“胡袛遹”與“周砥”二人的名字經常一同出現。因此，筆者認為與葉李、王鄂、張德輝、商挺、胡袛遹等人有關的“周砥”為同一人：周砥在至元元年（1264）受應奉翰林文字兼太常博士。至元二十四年（1287）官“國子監祭酒”。

二

周砥，字正平。元佚名《廟學典禮》卷二“左丞葉李奏立太學設提舉司及路教遷轉格例儒戶免差”一文中載：

至元二十四年二月二十日，集賢院南北諸儒并眾官，欽依圣旨節該，講究學校事，會議到下項事理，具呈中書省：

一、國學。前件議得：監官四員：祭酒一員，周正平；司業二員，耶律伯強、硯伯固……9

民國柯劭忞《新元史》卷六十四中有類似記載：

（至元）二十四年，立國子學于大都，設博士通掌學事，……是時集賢院并衆官會議學校事宜，定監官四員：祭酒一員，周正平；司業二員，耶律伯強、硯伯固……10

以上兩段文獻中提到的“祭酒一員周正平”即為前文提到的“國子監祭酒周砥”。理由有二：前面文獻提到周砥至元二十四年任“國子監祭酒”，與這兩段文獻中記載的時間相同；并且，《廟學典禮》中明確記載“祭酒一員周正平”與“左丞葉李奏立太學”事件息息相關。

并且，在元蘇天爵《滋溪文稿》卷七“皇元故昭文館大學士兼國子祭酒贈河南行省右丞相耶律文正公神道碑銘有序”中載：

公諱有尙，字伯強，姓耶律氏，遼東丹王托云十世孫。……二十四年初置國子監學，設祭酒、司業、博士、助敎員，始給印章，分官署以典敎，詔春坊學徒從公赴監，命太常卿周公砥爲祭酒，公仍司業。11

由此得知：至元二十四年，耶律伯強官國子司業時，國子祭酒為太常卿周公砥。足以證明，周砥即為“周正平”。緊接著又記載：明年，公拜祭酒，進階奉議。12也就是說：至元二十五年（1288），耶律伯強任國子祭酒。而周砥只在至元二十四年（1287）年任國子祭酒。

三

周砥還參與元初雪堂和尚主持的雪堂雅集13，并有關于“周正平”的詩文存世。

據史料載，雪堂雅集是至元二十或二十一年（1283、1284）由雪堂和尚主持的文人雅集，地點位于大都城南天慶寺雪堂禪房。雪堂和尚是皇孫甘麻剌（太子真金之子）的座上客，參與者以當時的翰林文士為主體。該次雅集中的詩文被編成《雪堂雅集》，后續還繪有雅集圖。其詩文及雅集圖還曾刻石。現在，參與雪堂雅集諸公的詩文散見于一些元代文人的詩集中。胡袛遹《紫山大全集》卷五有《答周正平郎中韻》三首，趙孟頫《松雪齋集》卷二有《送周正平學士致仕還里》一詩，魏初《青崖集》卷二有《送周集賢正平致仕東歸》，張之翰《西巖集》卷三有《送周學士致政南歸》，這幾首詩對考證周砥的籍貫及生平起到了重要作用。

其中，魏初《送周集賢正平致仕歸》一詩中有“江山如畫四時春，獨有陵氣象真。”之句。查《康熙字典》中記載“‘’叢音巢。陽，地名，在東昌聊城縣西南，傍有巢父墓。”歷史上用籍貫指代人物的例子比比皆是。由此得知，在當時，周砥的友人以其籍貫代指他這個人。另外，周砥辭官時為六十八歲。《送周正平學士致仕還里》一詩中稱“公今雖未耄”，七十為耄，也就是說周砥辭官時還不到七十歲。而在張之翰《送周學士致政南歸》中明確記載“陵抗章乞致仕，年去七十猶有二”，即六十八歲。

關于周正平的籍貫問題，筆者在《（嘉慶）東昌府志》中發現如下記載：

山東宣慰司東昌路總管府治聊城，領六縣分其五，聊城、堂邑、莘、博平、茌平。14

《（嘉慶）東昌府志》卷四十三關于“聊城”有更詳細的記載：

巢陵故城，在府（即聊城）東北十五里，巢父隱居之處。五代晉開運初置，宋淳化初圮于水移治孝武渡西。舊志聊城志

又按：“巢陵”以巢父墓而名，墓在舊城中縣治東南。府縣舊志于彼并云在今治（即聊城）東南十五里，而此云在東北，誤也，當以永樂志為正。17

行文至此，我們得知周砥祖籍巢陵，參與過雪堂雅集，并且在朝廷中所任官職都與“學校”有關。遺憾的是，筆者只能通過“周陵”來確定周砥的祖籍，而未能在地方志中找到關于他的詳細記載。

四

（清）周家齊修，鞠建章纂《（光緒）高唐州志8卷》卷八《鄉賢祠記》中載：

澹軒先生諱曄，字顯之，復軒先生高弟也，登正大詞賦甲科，與翰林學士承旨王文康公鶚為同年友，……金亡北歸，鎭國上將軍劉侯海館于家塾，教授諸子，右轄嚴侯忠濟，鎭東平，先生門人……凡經指授，往往著名當代，自復齋徐公接武，始國子祭酒集賢學士周砥、翰林學士承旨李謙、江西行省參政翰林學士承旨徐琰、翰林供奉淮東提刑按察使孟淇、禮部尙書集賢大學士張孔孫、集賢學士劉愻、國子司業楊桓、吏部尚書翰林直學士夾谷之奇，揚歷館閣者十余人，司風憲，握郡符，曁不求聞達者尙衆，觀其作成人材之盛，先生之師友淵源可知已。18

由該段文獻可知：周砥曾跟隨澹軒先生學習，是他的學生。澹軒先生即康顯之，為復軒先生閻子秀的弟子19。除周砥外，徐世隆、李謙、徐琰、夾谷之奇等人也是康顯之的弟子。如果仔細閱讀前文，就會發現，徐世隆、徐琰、夾谷之奇等人，也是出現在商挺等人的舉薦名單中的人。該段文獻中還涉及一個在東平非常重要的人物，即“嚴侯忠濟”。康顯之就是在東平嚴忠濟的麾下任職，輔佐其“興學養士”。

元代是一個少數民族統治的朝代，在這樣復雜的政治背景下，能夠做到崇尚儒學，“興學養士”的地區，東平為其一，并且形成了為后人所熟知的“東平府學”。這主要得益于東平嚴實、嚴忠濟父子廣納名士，使得：四方文學之士聞風而至。葉愛欣在《“雪堂雅集”與元初館閣詩人文學活動考》20一文中稱：“姚燧《跋雪堂雅集后》中所列28為名公，入朝選用的就有商挺、王磐、胡袛遹、董文用、徐世隆、王惲、劉好禮、雷膺、周砥、李謙、劉徐琰、夾谷之奇等20余人。”而這些人，大都在翰林國史院任職，其大多都與“東平府學”有淵源。

因此，周砥出現在商挺、王鶚等人的傳記中，也可以解釋了。周砥本就是東平人士，是“東平府學”中的一員。商挺早年投奔嚴實父子，實為東平文化的主力軍。后來進入元朝，理應擔任起舉薦賢良尤其是舉薦東平人士進入朝廷的重任。從最開始舉薦周砥修史到進入國史院，到至元二十四年擔任國子祭酒，官至集賢學士。周砥的為官經歷實為東平人士進入元朝，占據翰林國史院等文化部門的縮影。

綜上所述，筆者得出結論：周砥，字正平，東昌府（今山東聊城）人。活躍于元世祖在位期間。為“東平學府”中的一員，后被舉薦入朝為官。至元元年（1264）奉命修撰遼金二史，后為太常寺博士應奉翰林文字；至元二十四年（1287）任國子監祭酒，官至集賢學士；六十八歲辭官回鄉。有《鮮于府君墓志》《元益都路壽光縣宋氏先塋碑》兩篇墓志流傳于世。可惜的是，由于《元史》修撰倉促，其中并沒有周砥的傳記，他的生平事跡只能通過有限的文獻資料進行拼湊。

注釋：

1.[明]宋濂.《元史》，清乾隆武英殿刻本。

2.[清]邵遠平.《元史類編》，清康熙三十八年原刻本。

3.[清]魏源.《元史新編》，清光緒三十一年邵陽魏氏慎微堂刻本。

4.[明]宋濂.《元史》，清乾隆武英殿刻本，第1714頁，第1866頁。

5.[清]邵遠平.《元史類編》卷十二·宰輔二，清康熙三十八年原刻本，第246-248頁。

6.同上.卷二十一·侍從一，清康熙三十八年原刻本，第452-453頁。

7.清魏源.《元史新編》卷三十六列傳二十·平叛藩諸臣·商挺，清光緒三十一年邵陽魏氏慎微堂刻本，第514-517頁。

8.【元】胡袛遹《紫山大全集》卷九，太常博士廳壁記，清文淵閣四庫全書補配清文津閣四庫全書本，第150-151頁。

9.[元]佚名，《廟學典禮》卷二，清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0.民國 柯劭忞，《新元史》卷六十四志第三十一，民國九年天津退耕堂刻本，第563-566頁.

11.[元]蘇天爵，《滋溪文稿》卷七，四庫全書本，第165頁.

12.同上.

13.[元]姚燧，《牧庵集》卷三十一，“跋雪堂雅集后”載：副樞左山商公諱挺……集賢學士周砥、趙孟頫……提刑使胡袛遹……至大庚戌秋八月下弦日跋。清武英殿聚珍版叢書本，第265-266頁.

14.（清）嵩山修，謝香開纂，《（嘉慶）東昌府志50卷》卷一，清嘉慶十三年刻本，第172頁.

15.同上，第176頁.

16.秦代，置聊城縣，屬東郡.

17.同注19，卷四十三，第2781-2782頁.

18.（清）周家齊修 鞠建章纂，《（光緒）高唐州志8卷》卷八，清光緒三十三年刻本，第1165-1166頁.

19.（清）嵩山修 謝香開纂《（嘉慶）東昌府志50卷》東昌府志卷三十三：閻詠，字子秀，高唐人……著有復軒集，弟子康顯之……，清嘉慶十三年刻本，第2186-2187頁.

20.葉愛欣.《“雪堂雅集”與元初館閣詩人文學活動考》.平頂山學院學報，2006年0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