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間國寶”認定制度對蘇州非遺保護與傳承的啟示
——以蘇州發繡和日本陶藝為例

（蘇州科技大學 215009）

一、引言

非物質文化遺產（以下簡稱非遺）是中國歷史發展中產生的文化瑰寶，隨著中國社會的高速發展，中國對文化遺產的保護與傳承越來越重視。發繡是起源于蘇州的一門傳統工藝美術，它于2011年被評為蘇州市市級非遺，于2016年被評為江蘇省省級非遺。發繡出現于明代，在清初達到鼎盛后走向沒落。其主要原因在于發繡在工藝技術和表現題材上主要為白描線條的中國畫和佛教像，相對較為單一；且發繡的制作難度較高，需要藝人有較高的藝術素養。近代，發繡經過藝人的改良，開拓了亂針繡針法等，并由單色發展為彩色，在技藝和主題上有所拓展，但仍未能形成規模。據周瑩華（2016）分析主要有以下三個原因：①受眾變少；②公眾缺少親身體驗發繡制作的途徑；③發繡傳承人稀少且老齡化嚴重。這也是許多傳統的非遺普遍存在的問題。為了保護和傳承非遺，蘇州市推出了《蘇州市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條例》，出臺了針對非遺以及非遺傳承人的保護政策。蘇州市第一位市級發繡傳承人周瑩華的工作室被認證為蘇州市發繡保護單位，并在隨后的幾年間多次舉辦個人展覽會，使傳承取得了一定的進展。

同屬于工藝美術的日本陶藝與蘇州發繡出現的時間相近，在日本的“人間國寶”認定機制保護下，其保護與傳承狀況和發繡大不相同。日本陶藝是通過高溫將粘土塑形而制成陶瓷器的一種技藝。1950年，日本政府出臺了《文化財保護法》，其中包含了“人間國寶”認定制度。“人間國寶”認定制度是指政府在重要的非遺傳承人中，給予擁有最高技藝的傳承人“人間國寶”保持者稱號，為其提供政策支持，以使非遺能更好地傳承下去的一種非遺保護政策。到2019年為止，日本陶藝共有15個類別被日本政府認定為重要非遺，“人間國寶”保持者為12人，并有1個保護協會。

非遺是通過傳承人的創作延續的，保護非遺傳承人即保護非遺。蘇州的傳承人認定制度和日本“人間國寶”認定制度均是針對非遺傳承人的制度，具有相似之處。

二、蘇州非遺傳承人認定制度與日本“人間國寶”認定制度的比較

1.認定流程方面

蘇州的非遺傳承人認定制度采取自主申報為主，專家考核為輔的方式；日本的“人間國寶”認定制度采取完全以政府調查結果為認定依據的方式。

蘇州的非遺項目需要傳承人主動申報，自行整理材料并提交，這使得每一個傳承人都有機會通過自己的努力被評為代表性傳承人。但這一制度也存在如下弊端。第一，若傳承人積極性不高或傳承人缺乏通過制度手段保護技藝的意識，便可能出現珍稀的技藝沒有申報進而失傳的情況。第二，復雜的流程可能會分散傳承人的精力，降低傳承人的創作效率。

日本對于非遺傳承人及傳承項目的認定完全由政府決定，認定結果不受傳承者自身文化水平、積極性等其他因素影響，評選成功的傳承人也更具權威性。但由于這一制度完全依賴委員會的調查結果和意向，因此對于非遺傳承人的評選表現出了較強的主觀性。

2.認定對象方面

蘇州市的認定制度規定原則上一個科目僅能認定兩位非遺傳承人，其余人員成為候補。雖然政策中提出對于某些需要群體協作才能完成的項目提供群體認定的認定方式，但并未具體指出這一類認定所需的具體要求。現有的蘇州市傳承人名錄中，尚未出現群體認定的例子。

日本“人間國寶”的認定制度共有三個種類，分別為“各個認定”、“総合認定”、“保持団體認定”。其中，“各個認定”和蘇州目前現有的認定制度較為相似。而“総合認定”、“保持団體認定”是對非遺傳承人的團體認定，即“群體認定”。例如日本陶藝中“小鹿田焼”的技藝是以代代長子相傳，一個村落十戶人家使用相同的材料和工藝流程的方法，保證傳統的技藝被完好地保存下來。在這一情況下，日本的認定制度將這一整個村落認定為非遺傳承人，名為“小鹿田焼技術保存會”。

與此相比，蘇州目前的認定制度更注重個人認定。這可能會引起傳承人之間的利益爭奪，不利于傳承項目的發展。日本針對不同的項目進行不同的認定，操作性較強，有利于不同類型的項目傳承，對非遺的保護和傳承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3.福利待遇及政府支持方面

蘇州市每年投入于非遺保護的費用為800萬人民幣左右。在宣傳方面，蘇州市每年都會舉辦“蘇州天工大師系列”展會。以發繡為例，2019年蘇州市非遺辦公室與蘇州博物館合作舉辦了發繡藝術展，使得周瑩華的發繡作品被更多人知曉。除此之外，蘇州市非遺辦也設立了官方網站和公眾號，定期刊登非遺活動信息。

日本“人間國寶”認定制度每年給予傳承人的資助約折合人民幣13萬元左右。在“人間國寶”宣傳方面，日本政府每年舉行相關展覽，普及非遺。另外，日本于1972年至2015年間，制作了58部有關非遺的紀錄片，其目錄公布于文化廳官網，在日本各地圖書館均可以觀看。日本政府還積極推動拓寬非遺作品的市場。除了博物館、美術館，從樂天、雅虎市場到日本高檔的商場和畫廊均能看到“人間國寶”的作品，其中樂天、雅虎等網站還提供可供購買的作品，其價格折合人民幣由幾百元到幾萬元不等。

在對非遺及非遺傳承人的資助方面，蘇州市每年都有巨大的投入，為開展傳承活動提供了充足的經濟支持；而日本“人間國寶”在這方面投入相對較少，“人間國寶”保持者僅為那些擁有最高水準技藝的藝人，實際上能獲得這筆資金的傳承人數量不多。但在對非遺的宣傳方面，蘇州市的做法沒有貼近民眾的生活，民眾在生活中接觸非遺的機會較少，非遺作品缺乏一個完整的銷售市場。如發繡在市面上流通的作品數量較少且價格昂貴，普通民眾缺乏擁有發繡作品的能力和途徑，一定程度上減少了民眾了解發繡的機會；與此相比，日本采用文化與商業相結合的方式，在宣傳非遺的同時，也為非遺的銷售提供了渠道。在非展會期間，民眾也能在生活中看到非遺，購買非遺作品，使得非遺切身融入了民眾的日常生活。

三、結語

日本的“人間國寶”認定制度自1954年發布以來，經過了數次修訂才逐漸走向成熟。蘇州的非遺傳承人認定制度發布不到5年，還有很多可完善空間，如：可設立專職的調查委員會，采用官方調查為主，自主申報為輔的形式進行非遺傳承人的申報；可細化非遺傳承人“群體認定”的方式，系統地提出群體認定的概念并確立相應的申報方式；可建立完整的非遺“銷售+宣傳”市場，如在蘇州設立一家政府為主導、企業參與合作的非遺作品專賣店，定期舉辦宣傳活動等。蘇州市擁有豐富的非物質文化遺產資源，發繡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本文以蘇州發繡和日本陶藝為例，通過對比蘇州非遺傳承人認定制度和日本“人間國寶”認定制度，期待不僅能為蘇州的發繡，更能為蘇州乃至全國所有的非遺保護與傳承盡一分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