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理工大學 310018)
十九大提出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把解決好“三農”問題作為全黨工作重中之重。隨后,又在鄉村振興的幾次重要談話中指出培育鄉風文明、良好家風、淳樸民風,改善農民精神風貌,是做好“三農”工作的重要抓手。在村落建設的過程中,村民素質低下及發展進程的緩慢使人們開始逐漸重視鄉村文化建設的重要性。自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城鎮化進程加快,大量青壯年勞動力受城市利益影響進城打工,鄉村人口急劇下降,鄉村“空心化”、“老齡化”、“邊緣化”等問題逐漸嚴重。村民素養大部分較低,諸多優秀的傳統文化也隨之消逝,鄉村逐漸沒落。近年來,雖然村落建設日益被重視,但建設過程中仍有問題不能解決,村落的文化建設停滯不前。歸根到底,城鎮化帶走了勞動力的同時也帶走了優秀的思想文化。文化是一個鄉村、一個地區的“魂”,村落文化建設刻不容緩。在這樣的環境下,眾多學者將研究視角轉向了文化建設。從2015年以來,中央多項文件都提及要加強村落的文化建設,要積極發揮新鄉賢的作用,弘揚鄉賢文化,傳承鄉風文明。傳統村落的文化建設是艱苦而漫長的跋涉,不僅需要政策、資金、人才的支持,更需要將傳統的文化代代相傳下去,“新”鄉賢文化作為傳統村落文化建設的人才支撐和內需動力,是不可或缺的力量,引導村落文化健康有序的傳承發展。
鄉賢在中國傳統鄉村文化中歷史悠久,自古就有。在氏族部落出現后,老者憑借年輕時豐富的經驗與資歷,將這些用口頭形式傳教于下一代,形成了最初的“文化”沉淀,在這樣的環境下形成了最初的“尊者”。“鄉賢”這一稱謂由東漢末年時正式被記載,而到清朝逐漸式微,現今又被我們重視;在詞典中解釋為:“鄉里中德行高尚的人”。鄉賢在不同時代有著不同稱呼,但都是指中國傳統的鄉土社會中的精英群體,且具有一定的威望和領導能力;正如汪循所說“古之生于斯之有功德于民者也,是之謂鄉賢”1。在傳統的舊鄉土社會中,一般指出生本地,品行端正、才學過人受父老鄉親推崇、敬重之人。是帶領村民擇地而居、興建祠堂、編寫族譜、制定族規、家訓的賢能之人。可以作為一個區域的引領者,是一個村落乃至一個地域的精神文化標致。在漫長的歷史長河里,經過無數的實踐,當然這種文化是被所有民眾所認可的。
文革以來,經歷了幾十年的殘酷“斗爭”,鄉賢階層逐漸消失,中國鄉土社會鄉賢治理結構瓦解,“鄉賢文化”日漸凋敝。近年來,城鎮快速的發展、城市巨大利益的驅使,國家政策對城市的傾斜,使諸多的青壯年勞動力選擇離開家鄉,在城市扎根,傳統鄉村的人口越來越少,鄉賢階層逐漸淡出村落發展的舞臺,鄉村發展相對滯后。生產生活方式的轉變,“耕讀傳家”的生活方式也已不能滿足鄉村大眾生活需要;新思想及文化的傳入,帶來了傳統民風民俗的改變,諸多優秀的特色地域傳統文化被忽視,逐漸沒落。另一方面,近些年鄉村基層建立起了基層黨政組織,鄉賢治理村落的結構被取代,“鄉賢文化”逐漸退出村落文化的歷史舞臺。
“新鄉賢”不同于傳統“鄉賢”的含義,與它最大的區別在于范圍更加寬泛,只要對村落建設有貢獻,它可以是離鄉多年的有志之士,可以是事業有成的年輕人,學士淵博的學者,亦可是海外華僑、企業家。只要是對現在村落現代發展有幫助的,遵紀守法,品行端正,有才學、能力的且愿意為村落發展做出貢獻的人,我們都可以稱之為“新鄉賢”;他不再是村落的領袖人物,更多起到的是一個承上啟下的紐帶作用。“新鄉賢文化”則是一種結合地域特色和風俗教化、鄉村治理等特色文化的文化形式。在國家《十三五規劃綱要(草案)》中,它是在吸收傳統鄉賢文化精華及傳統形式的基礎上賦予新時代內涵;以鄉情為紐帶,以優秀人才及道德模范的言行為示范引領,有利于延續農耕文明、涵育文明鄉風、培育新型農民、促進共同富裕的一種新型文化形態。
隨著黨中央大力倡導弘揚優秀傳統文化以及專家學者的關注,“鄉賢”一詞再次出現在世人的視野里,眾多有關于鄉村振興的會議中都頻繁出現要“振興鄉賢文化”這樣的表述,在浙江省鄉村振興戰略規劃新聞發布會上,《浙江省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年)》中提出“兩進兩回”的行動計劃,更是強調要推進科技進鄉村、工商資本進鄉村,鼓勵青年回鄉村、鄉賢回鄉村,發揮鄉賢對村落文化建設的巨大作用。使“新鄉賢文化”肩負起鄉村振興的重任。鄉村建設的主體就是人,文化的建設需要人人都參與進來,新鄉賢文化的“回歸”,其一是在構建村落關系上,樹立了新的標尺,引導群眾,聯系組織,彌合傳統村落振興中的矛盾,平緩鄉村改革進程,提升村落的德治水平;其二是在鄉風民俗上,加強傳統村落思想文化道德建設,繁榮復興村落文化,煥發村落文明新氣象;其三是在村落治理上,引導村民進行自治實踐,健全和創新村民自治新機制;其四是在村落文化上,新鄉賢文化的存在,是新興文化與傳統文化的碰撞,是弘揚中華優秀傳統鄉土文化的探索性實踐,具有非凡意義。在輿論、政策及經濟的支持下的今天,新鄉賢文化開始重塑,必將成為農村文化發展的強有力抓手。
金源村位于常山縣東案鄉西北部,是一個由血緣氏族構成的傳統村落,根據光緒《常山縣志》和《王氏家譜》記載,其歷史可推算至北宋宣和年間,是一個擁有八百多年歷史的傳統村落,村內保留有宗族文化、書法文化、耕讀文化、進士文化等多項文化資源,歷史底蘊深厚。在北宋時期,王介家族就以“一門九進士”聞名衢州,其中王渙之還與書法家米芾情交匪淺。在村落內形成了濃厚的進士文化和耕讀傳家的氛圍,并流傳至今。近年來,村落以創建“千村檔案”為契機,開展王氏宗譜保護挖掘項目,并進行了數字化整理。還有一些富有傳統氣息的“婺劇”、“王氏幫唱”等傳統技藝正在新鄉賢的帶領下,組織村民自發學習,慢慢恢復往日的生機活力,村落內仍一些承載文化的物質遺產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壞,失去了本身傳承歷史記憶的功能,仍需進一步恢復。
整體來說,村落悠久的歷史文化資源未得到全面傳承,“一門九進士”文化未深入人心,村落沒有恢復耕讀傳家的學習氛圍,古建筑破壞嚴重,缺乏承載村落文化價值的的物質載體;由于“老齡化”嚴重,整體素質較低,村落文化建設發展緩慢;少部分村民對鄉村建設仍存在不配合的心理。需要召集一批“新鄉賢”回村做“萬金油”,他們曾經在這個古村居住生活,了解風土人情及村民需要,文化水平較高,可以對村落進行搶救性修復,為村民起到榜樣作用,組織大家對優秀傳統文化進行創新建設和保護傳承。
中國的鄉土社會經過歷史的洗禮,留下了諸多特色的文化遺產,特別是在的鄉土文化的發源地“鄉村”,擁有進士文化、耕讀文化、宗族文化、祭祀文化等極賦特色的地域文化。要想這些文化傳承下去,必須要有一群思想較為先進的個人涌現出來,帶領村民學習、挖掘宣傳先進文化,使鄉賢文化更符合當地鄉風民情,隨著新鄉賢文化的不斷宣傳及政策的支持,在一定程度上也喚醒了村民的思想覺悟,調動起村民的積極性,加強村民凝聚力及合作意識。在金源村古有王煥之和米芾的詩書交流淵源,由鄉賢牽頭,村內成立了書法協會,邀請專業書法家現場授課,定期開展書法練習班,村民自發學習,每到節假日,學堂總是人滿為患,寫春聯、臨字帖、賞字畫,形成了濃厚的文化學習氛圍。結合“古建+黨建”的形式,高度重視廉政文化建設,凸顯文化建設高地的引領作用。依托村落傳統文化資源,加強鄉賢文化的建設,引領村民發揮村民積極性、自主性及認同感,從而進一步重塑村落鄉土“新”文化。
在社會快速發展的當下,文化素質的培養舉足輕重,鄉村建設的最大參與者就是村民,“新鄉賢文化”在一定程度上發揮了其“草根性”的特點,傳承本土文化的同時,更好的聯系了群眾,用他們最熟悉的方式和文化去感染他們自主學習。當下,在村落出現社會信仰的缺失、人際關系的冷漠時,新鄉賢組織大家讀報、學習當地特色文化、提倡大家敬重自然,摒棄“人情攀比”、“大操大辦”等生活中的陋習,團結群眾,培育良好的新時代民風民俗。通過開展“鄉賢進村”、“鄉賢學習會”、“文明家庭”等活動,吸引村民自發主動了解村落文化,學習優秀文化,激發村民的自豪感及榮譽感,主動向新鄉賢靠攏,豐富自身精神動力。新鄉賢通過對村落建設獻言獻策、出錢出力、身體力行的教化群眾,凝聚民心,形成一種榜樣文化,蘊含了崇德向善的道德力量;在引領村民建設村落的同時,融入當地的教育習慣,提高村民文化素養,豐富其內涵,也有效的提升了鄉賢文化的感召力和創造力。
金源村有宋末流傳至今“進士文化”,耕讀傳家的思想由來已久,為國家培養了很多棟梁之材。但由于近代村落的衰敗及人才的流失,村落趨向“同質化”發展,丟失了原有的特色地域文化及民風民俗。通過利用節假日,新鄉賢們走訪每家每戶,用他們熟知的方言俚語關心他們的生活,宣傳村落傳統優秀文化,逐漸增強村民的凝聚力;定期組織村民學習“婺劇”、“王氏幫唱”等村落獨有民間技藝,看戲曲、學書法、聊村史、學新風,逢年過節時組織群眾在賢良宗祠前演出。在這種榜樣精神的感召下村落逐漸形成了互幫互助,自發修繕破舊老屋,保護文物古跡,學習新鄉賢文化的優秀民風民俗。
大部分村落的歷史建筑已不符合當今村民生活需要,但卻保存著歷史留下的文化與記憶,村民大多只能看到眼前的居住需求,隨處都能看見將老房子推到蓋起來的小洋樓,古村落原有的格局、建筑形制被完全破壞,只留一些殘垣斷壁,在這樣的物質文化遺產里歷史記憶已經很難捕捉,也很難再延續村落的文化。另有部分鄉村“照葫蘆畫瓢”,不合理的開發旅游業,對村落原有生態造成了極大的破壞。新鄉賢通過修繕宗祠、廟宇、路、橋等歷史建(構)筑物,給修繕好的建筑物植入新的生機,創辦鄉賢館,挖掘新鄉賢文化資源,激活新鄉賢群體活力;對不合時宜的旅游項目進行取締,一些事業有成的企業鄉賢,吸引資金,保留村落原有的風土民俗、思想文化,將這些獨特的物質文化轉換為旅游資源,在吸引游客參觀的同時,提高村民經濟收入,提升物質文化遺產的可再生力,也有助于為鄉村文化建設提供新載體。也激勵著村民自發貢獻力量,全民保護村落歷史文化遺產。
金源村在恢復物質文化遺產的同時,盡量還原了村落原有的格局,參考族譜,追溯發展的源頭,將流傳下來的歷史故事以展廳的形式來向世人呈現,利用修繕好的賢良宗祠及明清古建筑,成立了書法展示館、進士文化展示館、宗族文化展示館。更加具象的像人們展示村落優秀傳統文化,更好的弘揚獨具地域特色的鄉賢文化,走出了一條傳統村落文化與當代先進“新鄉賢文化”相結合的道路。
在傳統村落治理中,自治是核心,現今村落的傳統秩序受到沖擊、傳統鄉土社會紐帶難以維持,這樣的情況下加強農村群眾自治性組織建設是關鍵,現今鄉村多為留守的孱弱老人,增加了基層干部管理村落的難度,對農村實現自治化管理可謂是雪上加霜。分析我國傳統村落現狀,正處在村落轉型的關鍵時期,城鎮化、工業化的發展,逼迫著傳統鄉村文化逐漸走向消亡,鄉村的發展不能脫離群眾,在這種情況下鄉賢的出現成了鄉村發展的必經之路。新鄉賢作為鄉村人才的一支重要力量,他們在村落里具有很強的代表性和威望,能在鄉村自治中發揮到“橋梁”作用,他們可以和村鎮官員對話,也是鄉村日常公共事務的管理者、組織者和參與者。“下”像村民傳遞黨和國家新思想、新政策;“上”像各方傳遞村民最真切的困難及需要,用親情、鄉情、聲譽、威望來調節社會矛盾。新鄉賢的出現不僅是道德模范和價值觀的引領者,更是維系鄉情的紐帶,帶領村民實現自治的最佳人選。常山縣金源村的鄉賢干部們利用周末的時間,慰問村民,體群眾之苦;一些退休的鄉賢們自發走進群眾,傳播“新鄉賢文化”思想,讓村民行為有圭表、價值有引導、操守有模范,與村民一起發掘符合當地需要的特色鄉村管理機制,轉變鄉村管理方式。
“鄉賢文化”發展一直在路上,作為我國鄉土文化的“經脈”,在歷史的進程之中,他展現了多元、獨特的文化價值,是我們無論如何都不能丟棄的精神財富。在當今的時代背景下,“新鄉賢文化”的產生是大勢所趨,在傳承儒家文化與中國鄉土文化的同時,融合新時代的內涵,為村落發展創造了良好的文化氛圍,為鄉村群眾的思想觀念轉變和文化素質的提高做出巨大貢獻,搶救了鄉村特色文化。
但現今“新鄉賢文化”仍然存在著諸多問題需要解決,雖在鄉村建設中起到了一定的引領作用,但大眾參與仍然較少;社會矛盾得到緩解,仍有一些村民在面對個人利益與整體利益的現實性問題時無法抉擇;對于思想較為滯后的村民,我們仍要號召、引領、普及,發揮“新鄉賢文化”的示范作用。在輿論與政策都推動其發展的今天,我們重視“新鄉賢文化”的培育,那未來是否會像傳統“鄉賢文化”一樣隨著時代的變遷逐漸落寞呢?如何讓其一直煥發生命力和可持續發展的動力,是我們必須要思考的問題。“新鄉賢文化”正逐漸潛移默化的影響著新時代村落的發展,反哺著鄉土社會,推動著鄉村振興的步伐,成為我國鄉村建設的指向標。
注釋:
1.明·汪循:《汪仁峰先生文集》卷20《永嘉考名宦鄉賢祠文》,《四庫全書存目叢書》集部第47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