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 翔 (貴州大學公共管理學院 550000)
縱觀西方文化,神話體系于其間的作用可謂舉足輕重。國際著名人類學家克洛德·列維—斯特勞斯在其文集《嫉妒的制陶女》中以陶器、夜鷹和樹懶、克萊因瓶式的神話等一些象征性的符號文化穿插于文章之中,以揭示人類在發展過程中各流派關于圖騰或符號所具有的多樣性和任意性進行比較分析。西瓦羅人的神話將一種文明的技藝、一種精神情感和一種鳥緊密聯系。陶器的制造、夫妻間的嫉妒和夜鷹這三者之間會有何種關系?符號文化所具有的代表性和相互對立性的特點在外域是否具有說服力?神話思維遠不是某種已經過時的、迷信的智力活動方式;該思維邏輯乍看雜亂無章且加以隨意拼湊。可事實并非如此,在研究文化時,這樣的邏輯思維是進一步觀察,進行表現各種聯系的明確或暗含的推理基礎。
在加利福尼亞南部的神話中,作者指出陶器相當于嫉妒,為了渴求抓住別人從自己那里挖走的物或人,或者渴求擁有別人沒有的物或人而產生的種情感,目標就是在存在或出現一種分離的危險時,保持和創造一種連接的狀態。文中提及到了很多的創世神,創世神的心理也如同人類的嫉妒心一樣,將一種物質限定在一種形狀之中,并不僅僅是制服這種物質。當人們將一種物質從無限的可能性的領域中取出時,人們就是在縮小這種物質的可能性,因為這時在諸多可能性之中只有某幾種可能性將得到實現。神話故事有不同版本的差異,準確的說,鳥在用男女兩性分離或者分別為主題的神話中處于最前臺,造成這種分離或者分別的原因有很多,或者因為男人為一女而嫉妒,或者被拒絕的情婦或情人心懷嫉妒。把夜鷹描述成斷頭者或被斷頭者的神話中,斷頭本身也造成一種分離,就像分開的夫婦一樣,離開身體的頭或者離開頭的身體,都為失去一部分而痛苦。
著作中很大篇幅講述了陶器與制陶女、夜鷹與鳴禽關于嫉妒的神話符號所象征的意義,幾者的關系在不同的神話中都有不同的說法。然而,這些符號所象征的意義都是基于人類生活的環境通過神話所建構起來的。作者首先確定了希多特薩人和洪都拉斯的吉卡克人有關陶器與嫉妒的關系,在西瓦羅人的一些神話中采用分段漸進的方法嫉妒與夜鷹的關系,最終再推論陶器與夜鷹的關系,而鳴禽只是作為中間的媒介架起了幾者的橋梁。作者在第五章提到在當地居民的生活習俗和神話中用來形容夜鷹的語音都是嫉妒、欲望和貪婪的概念。在阿帕什人的神話中,夜鷹是一個嫉妒的神,從神話思維的視角下去看夜鷹這個符號方可了解當地人的日常行為和心理特征。反觀文章,作者對劣跡斑斑月亮周期的描述,則是通過太陽和月亮對比的思維方式進行的引述,其認為太陽與月亮兩個符號存在相關而對立的關系,但是又不能構成客觀的且為感受直接感知的特征,即邏輯關系,這是通過理解力作用而產生的經驗的抽象。這一類神話賦予了太陽和月亮一些可以承載某些意義的相關符號的位置。
織造,是文明大技藝中最為復雜而精妙的技藝,是使原始技術水平的社會高于高度完美技藝。著作中“禁欲的樹懶”這一神話符號所體現的象征性揭示了樹懶的生活習慣與其象征的“高級教養”和“邪惡”兩種截然不同的意義。書中提到它總是要從樹上到地面上去排便,因為在樹上排便的話,糞便就會像流星一樣砸向大地,大地就會傾覆。實則,樹懶的行為方為一種美德,所以被象征為有教養的動物。為此,印第安人將織造這一特殊的本領賦予了樹懶,便不足為奇。但是,樹懶也是一個邪惡的代表,書中提到樹懶把波羅諾米納利這個人騙至樹上,隨即將其推下去,像流星一樣把地面砸穿,到達地面的世界。此時,樹懶視己為宇宙萬物的主宰。樹懶天生善妒,它們實際上是這種情感的化身。神話史上不管是雄性的還是雌性的樹懶均暗喻一個人的情婦或者情人。大致以為“樹懶”這一象征符號較為特別,以至于作者也拿不準他的觀察是否具有普遍性。因此,分析這些神話符號理應辯證的看待,以時間和地域的生活習慣為轉移。
萊茵瓶式的神話,塑造了管子和管道的形象,對此神話進行解釋,作為制陶動因的女人變成了陶器產品的化身,從與陶器產品隔離的物質外在變成與之融為一體的精神內在,將女人與陶罐對等,將換喻關系轉化為隱喻關系,指出她對陶器抱有一種欲獨占而不容她人染指的嫉妒心里,因為陶器裝有折磨人的所有禍害。神話思維的奇特之處剛好在于符號的表達,運用的每種符號都是從經驗領域中汲取一些潛在的特性而存在,這些潛在的特性可以使此領域和其他領域進行相比較。簡言之,也就是使各領域彼此之間相互表達對比。每個神話也并非用了全部可能的符號,神話像是一個方程體系,讓人永遠看不清楚關于未知數x的方程解,這樣就給人們留下了無限的幻想,而認為此方程根據自己的理解是正解的。神話體系中每個符號對于每個人而言都有不同的解釋方式,這就是神話的精妙之處,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給人以無窮的力量,在人類的生產生活中具有一定的普適性。
在著作后面篇幅的描述中,弗洛伊德想在神話中找到絕對的符號文化象征,認為性符號可以解釋很多神話中的符號的意義。但作者表示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論并非是萬能的,且弗洛伊德對榮格思想的批判也是可笑的,不過是轉換方式掩蓋真實思想的情況下批判自身。就克洛德·列維—斯特勞斯認為,精神分析永遠不能證明它對神話的解釋是與原始情況相接的。因為原始形式是永遠無法抓住的,任何神話無論追朔到多么遙遠的年代,都只是在被聽到和人與人復述之后為人所知。其實,作者一直在證明一個事實,人們在精神分析學派中認識的一些概念,例如口唇,肛門性格與性的潛意識等一些概念,早已存在于神話思維中,例如伊洛魁人和周圍的部落族群對于夢的解析和弗洛伊德的說法如出一轍,且早已有之。
總覽全書,從嫉妒的制陶女、貪得無厭的夜鷹、禁欲和邪惡并存的樹懶和毫無節制的吼猴;到變成流星的糞便、好色的貘、釋夢的胡隆人與吃土的第耶蓋諾人等諸多故事所象征的神話符號文化。這些零星斑駁的神話符號,瑣碎的敘述情節,抽象的對比分析方法看似雜亂無章。但在文章后期對弗洛伊德和榮格的清算,方知作者克洛德·列維—斯特勞斯的構思之妙,神話思維與精神分析法的結構分析是有距離的,是有差異的。作者基于這樣的神話思維在分析研究人類的同時,還說明了印第安神話主題,關于食欲、嫉妒或夫妻不和、爆裂等。他在文中提出了許多相關理論,例如不定型理論,鳴禽理論,萊因瓶理論……均指明神話的動物元素和象征性,指出神話的本質——即符號具有多樣性和任意性的特點。此外,在對南美洲各域神話的分析中不難發現,人類的發展與天體運行、自然界的動植物以及其創造出的文明有著莫大的聯系。同時,神話中人類嫉妒、貪婪、殘暴等人性也都通過不同元素的符號表現得淋漓盡致。人類能發展到日新月異的今天,對科學技術越發依賴和維護,但在很多事務方面科技并不能進行有效解釋;唯一不變的是那些被道德和法律約束或允許的內在人性。
基于神話思維的角度去思考符號所建構的文化,可以明確的得出符號所象征的是一個實體,這個實體在某種語境范疇或文化領域下保持著一種橫向組合的關系。正如作者所說“神話思維從古老年代的深處浮出,它是我們不能不相信的良師,它交給我們一面放大鏡,在這面放大鏡下,受思維活動支配的某些機制以巨大的、具體的和形象的形式映現出來”。例如古希臘文化中關于“神”的傳說對于整個西方宗教和人民生活的影響可謂根深蒂固,歐洲文藝復興時期創造了大量的文藝作品,神話題材所占的篇幅不可謂不多。基于這樣的思維模式,反觀我國的神話傳說和相關的圖騰文化,這些符號都是構成中華民族文化的重要基石。“女媧補天”“夸父追日”和“后羿射日”等一些神話傳說看起來荒誕不可信,但其象征的精神作用對于一個民族是不可或缺的。我們承認歷史唯物主義但并不代表我們的文化是呆板而理性純唯物的,符號具有多樣性和任意性,并非單一象征著某種屬性或文化,中華民族上下五千年也正是因為有這些神話文化的存在而變得璀璨奪目。全人類因政治、經濟、歷史或地域屬性等要素構成了差異性文化,隨著社會科技的進步,關于神話的傳說轉而成為人們共同欣賞的藝術和共同認可的精神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