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酣 張玲慧
當前,以人工智能 (Artificial Intelligence,以下簡稱AI)技術的變革和機器人在制造業領域的廣泛應用為代表的全新自動化進程,已經成為人類社會化大生產步入全新發展階段的顯著標志。這種以AI技術及其應用為核心驅動力的生產力、生產方式和經濟組織方式的新革命,將經濟學導入全新的研究領域。
馬克思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提出:“勞動用機器代替了手工勞動,但是使一部分工人回到野蠻的勞動,并使另一部分工人變成機器。勞動生產了智慧,但是給工人生產了愚鈍和癡呆。”①不僅如此,這還是一個不斷自我強化的過程,即“工人在勞動中耗費的力量越多,他親手創造出來反對自身的、異己的對象世界的力量就越強大,他自身、他的內部世界就越貧乏,歸他所有的東西就越少”②。馬克思明確指出,即使機器的使用改變了生產力和生產關系,但勞動的本質、人的本質和人的主體地位不應扭轉。這是因為, “勞動是……生活的第一需要……不僅僅是謀生的手段”。通過人的勞動這一過程, “在改造對象世界的過程中,人才真正地證明自己是類存在物”③。同時,人的本質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④,即使在AI和機器人技術飛速發展的時代也是如此。當然,這一社會關系的總和的內涵會發生改變。 “隨著新生產力的獲得,人們改變自己的生產方式,隨著生產方式即謀生的方式的改變,人們也就會改變自己的一切社會關系。手推磨產生的是封建主的社會,蒸汽磨產生的是工業資本家的社會。”⑤
生產力決定生產關系,生產關系具有相對獨立性,如果生產關系不適應生產力發展水平,則會阻礙生產力的發展,這是馬克思主義的基本原理。馬克思對19世紀的技術進步、生產力革新、勞動關系和經濟社會發展等維度的研究,能否解釋當前AI時代的新現象和新問題,抑或需要對馬克思主義經濟發展理論進行新發展,以適應新的發展實踐?這些問題都要求學者們從理論和經驗研究中得出新判斷。本文從AI對生產關系、生產力以及對資本主義經濟發展前景的影響視角,總結和分析國外學術界基于馬克思主義理論,在經濟發展理論研究中獲得的新進展。除引言外,第二部分總結AI對生產關系各維度的效應的研究文獻,第三部分概括總結AI的發展與生產力進步的關系及其對經濟發展影響的文獻,文章最后是結論和研究展望。
馬克思認為技術與人、自然和社會的發展密切相關,他針對技術和機器對人的影響進行了深入探討。在《資本論》中,馬克思通過區分相對剩余價值和絕對剩余價值指出,為創造相對剩余價值而應用新技術和使用新機器的過程,就是通過改造勞動生產過程的技術條件和社會條件,進而改變整個生產方式的過程。同時,馬克思對技術與勞動、技術與生產過程的相互作用和地位轉換的分析,探討的就是技術對生產關系不同維度的效應。馬克思認為,生產關系是在社會生產過程中形成的人與人的關系。生產關系作為一種復雜的經濟結構,包括生產資料的所有制形式、各種社會集團在生產過程中的地位和交換關系、產品的分配形式以及由此直接決定的消費關系。在AI社會,馬克思所分析的技術對生產關系各個維度的影響,已經產生了新變化。
生產關系的重要內容之一是不同社會集團的相對地位和相互關系。在AI時代,人類勞動力和AI主體的地位在轉化,這兩者與資本所有者之間的關系也在變化,一個重要的表現就是人類勞動力可能會面對更為嚴重的失業問題。然而,學者們對此還沒有給出統一的判斷。AI引發的失業問題已經是經濟學研究的重點領域之一。D’Orlando討論了“第三波”技術性失業對經濟理論的可能影響⑥。AI代表的技術進步對就業產生了深刻的影響,這一進程雖然剛剛開端,但已經呈現出一些新特點。在第四次工業革命中,機器人不僅僅通過與人類合作提高勞動生產率,且幾乎可以在所有工作任務中以更低的成本替代人類勞動,以至于在沒有人類勞動的情況下也可以生產商品,這就可能導致長期的大規模失業,進而需要公共政策干預,這一經濟發展前景對經濟理論產生了深刻影響。主流經濟理論在處理眾多現實問題上都遭遇了困難,其中包括社會階級和階級斗爭(少數機器人所有者相對于許多失業人員)重新獲得重要地位;勞動生產率變得無關緊要,同時與必須支付給失業者的(維持生計)工資/補貼無關;勞動力市場不再出清;再分配政策取代稀缺生產資料的優化配置成為經濟研究的核心等。這就要求經濟理論化的場景回歸到古典政治經濟學的時代,而當時經濟理論研究的重點是社會階級、階級斗爭和剩余的再分配。
Moraes-Neto認為,在現代生產體系背景下定性研究就業問題,能夠提出的命題是:人們在現代工廠里面觀察到的活勞動大幅度被取代的現象,確實反映了馬克思所說的“工作去技能化”論斷⑦。Mattos使用了“生產關系”和“生產力的發展”這兩個歷史唯物主義理論概念指出,以往的技術革命總是會創造出新的工作機會,但AI和可移動機器人正在憑借智能機器和智能算法創造出比人類更好的“工人”,由此產生的不斷上升的技術失業正在人類社會中產生巨大的焦慮⑧。具有AI技能的實體或者虛擬機器能以超越人類能力的方式完成多種人類工作,最終無論是非技能還是熟練勞動力都會被智能機器替代。計算機計算能力的指數級增長、互聯網云和大數據的進步以及作為AI子領域的機器學習的發展,會為新的生產方式的確立創造環境。生產關系的變革,社會生產的新可能性以及新的商業模式則會促進這一過程。當人類勞動力在很大程度上被智能機器和算法所取代,即便不是完全替代的,也可能會導致社會的崩潰。
不過,也有研究認為人類勞動力的就業前景在AI時代并非如此悲觀。Cockshott和Renaud指出,雖然機器取代人類的現象可以追溯到工業化的初始時期,但即使是在當下也不會成為必然⑨。他們考察了馬克思關于機器工作和人類工作的思想,以及它們在創造經濟價值中的作用,也審視了AI在多大程度上可以有效地替代人類,最終的結論是AI和機器人在這方面并不構成重要的威脅。另外,Moody發現,幾十年來,未來學家、學者和商人都認為自動化、機器人和其他新技術將消除數百萬個就業機會⑩。然而,即使近些年來美國的勞動力就業增長更慢,卻依然繼續增長到了新的水平,人們預測的“無工作”狀況并沒有成為現實。他認為這個問題的答案不在于分析技術本身,而要在馬克思主義政治經濟學中尋找。
就業決定收入,從而也與人們的福利水平緊密相關。McCloskey寫到,霍布斯·鮑姆眼中的AI時代的經濟增長有著令人討厭的“高科技”特征,它使勞動變得“可有可無”?。Levy認為AI算法雖然給人們帶來了便利,但更容易對窮人和工人階級這些弱勢群體產生負面影響,對高學歷和富裕的人群卻不會如此?。Melnik和Lazzarini探討了馬克思對技術變革、分配和異質性勞動研究的貢獻?。在對一些主流觀點進行文本解釋對比后,他們認為,馬克思提出技術進步不僅意味著失業最終會上升,同時它也是減少利潤和工資之間分配沖突的可能性的一種手段。無論技術進步以機器、機器人還是AI的形式出現,馬克思關于技術進步的觀點在今天都很重要。因為技術變革的目的之一是平衡仍然無法控制的沖突因素,這些因素可能導致工資的變化。用機器人、AI和大數據替代人類勞動力也使得勞動力在工資談判中處于更弱勢地位。當前的資本主義系統和馬克思所處時代的資本主義系統本質上并無二致,從這個意義上說,他們相信機器取代人類實際上是減少為了更高的工資而產生分配沖突和階級斗爭可能性的一種手段。這可以被看作是當今資產階級抵抗工資上漲的武器,就像過去那些舊的機械發明發揮的作用一樣。
Nomaler和Verspagen考察了馬克思和李嘉圖關于資本積累導致的技術變革可能對勞動收入帶來負面影響的觀點。他們指出,那些消減要素需求的技術進步降低了勞動力在生產過程中的作用,同時驅動工資率不斷上升和工資收入份額不斷下降?。在這種機器人技術永久增長的設定中,雖然絕對工資率上升,人類勞動的收入在總收入中的占比卻變得微不足道。這意味著工人在絕對意義上生活得更好,但從相對意義上卻會變得更糟。如果不實施相應的社會保障政策,收入不平等可能上升到前所未有的水平。這篇文章還通過模擬檢驗了可實施的社會保障政策手段的效應。其中一個實驗的設定是對來自機器人的收入征稅并轉移給那些只靠工資收入生活的人。這可以被視為是以政府預算不變的方式實現了一種普遍的基本收入保障。但是,這種稅收減少了可用于資本投資的資金,而后者是實現經濟持續增長的另一個來源。
Benzell等認為,1812年的盧德運動是工業化早期工人們對于機器代替人類勞動態勢的激烈反應?,而馬克思在1867年指出,在資本主義制度中,所有提高勞動社會生產力的方法都是以工人為代價實施的,所有的生產發展手段都逆轉為支配和剝削生產者的手段。他們的模型表明,智能機器會產生像內燃機的發明取代馬一樣的效應,不過前者替代的是人類勞動。高度廠商定制化的生產技能和特定時代的再分配政策,可以防止智能機器給人類帶來痛苦。但是,一些政府政策,比如強制技術的開放,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能夠產生雙贏效果的政策選項之一是對那些受益于這一技術突破的工人征稅,并將收益儲存起來。這將防止資本存量不斷下降,并提供一項基金來支付工人的基本津貼,避免他們的工資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下降。
具備AI的機器人成為技術主體后,會進一步成為價值創造者嗎?Rodin認為,隨著各類技術主體在當代社會中的重要性不斷增強,人們圍繞社會經濟組織的未來走向也進行了諸多爭論和預測?。有的認為這些技術主體會逐漸融入人類社會,從而被同質化,有的則認為戲劇性的歷史性突破不可避免會發生。Rodin利用馬克思主義理論并使用模擬的方法,探索了走向自動化的道路,試圖理解機器人和AI是否可能成為新的價值生產者和革命性的社會階級。當AI和機器人的價格比雇傭勞動力更低,同時其生產力提升了它們的再生產成本的時候,這些智能主體很可能在其被應用的范圍內替代人類。一旦數量達到一定的規模,它們自身就會成為新的被雇傭群體。這些新的資本主義關系可以促進新社會群體的形成和以階級為基礎的政治議程的重組。不過,AI和機器人也可能重蹈產業無產階級在傳統資本主義社會的宿命。
西方學者普遍認為,AI大幅度改造了現代經濟的生產過程。Engster和Moore提出,AI是一種超越個體形式的社會和特定資本家的中介形式,而且AI創造出人類、機械智能和資本主義社會的交互界面?。機器總是做一件同樣的事情,減少必要勞動時間并將其轉化為剩余勞動時間,但在AI時代,智能機器和機器人減少的必要勞動時間顯然比以往的技術革命程度更甚。AI時代的組織模式也發生了劇變。Steffen等認為,在Facebook這樣的平臺發揮主導作用的AI時代,對組織的批判性研究需要將對勞動力的分析擴展到由資本組織的價值生產領域之外,以便充分反映當今政治經濟學的現實?。這一分析必然要求我們擴大對“勞動”的理解,以納入所有的價值生產活動,包括生產消費和“自由勞動”。另一個拓展方向是要認識到一些當代商業模式根本不取決于價值生產,而是通過提取租金來分配價值,這在理論上更容易被忽視。他們通過回歸到馬克思的“原始積累”概念來發展對“利潤轉化為租金”的過程的分析,證明這種經濟邏輯即使在當前最具代表性的社會經濟結構,例如在Facebook的基本商業模式中也起作用。
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馬克思將私有制下勞動的異化歸納為一個遞進的過程,即依次會呈現“工人同自己生產的勞動產品相異化;工人同自己的勞動相異化;人與人的類本質相異化;人與人相異化”?。AI時代,不僅工人會被異化,AI主體也有被異化的可能性。Ekbia和Nardi指出,目前人們對自動化和“人類工作的未來”、人類勞動力和人類本身人口過剩之間的無關性的焦慮,是由于對技術、工作和經濟價值之間關系的反思而引發的?。這些思想的爭論可以追溯到馬克思和凱恩斯那里。這篇文章提醒人們注意當前經濟中隱藏的價值創造形式和歷史辯論的盲點,并設想了未來的各種可能情景。馬克思對工人們和勞動過程,以及勞動產品的異化的描述和分析顯然更接近事實,這是即便數字經濟時代的資本主義環境中依然會體現出來的本質。Silberman認為,在數字經濟和平臺經濟當中,存在有利于平臺公司,但不利于工人的權力不平衡,這就強化了勞動力相對于資本所有者的從屬地位,這與馬克思在工業革命背景下引入的異化概念是一致的?。
Wogu等研究了當AI機器完全取得自主性,甚至能夠取代人類工作的時候,對人類的生存和存在帶來的威脅。他們采用事后研究法和馬克思主義的異化方法分析指出,即將到來的大規模失業時代是政府和理論家必須面對的最重大任務之一。決策者和AI機器領域的學者必須迅速確定分配機器人勞動力所獲收益的途徑,讓AI機器的使用不會轉變成為人類的威脅?。有學者還探索了AI本身在大規模使用之后的異化問題。Engel指出,機器在促進人類的異化之后,自身也會成為異化的對象。異化就體現在將這類“智能”機器僅僅作為工具,或者是僅僅作為人類智慧的實際證明。這些描述低估了機器作為日常物質實體的真實和往往多變的存在形式?。
需要強調的是,馬克思主義哲學認為,生產關系所反映的各種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當中,生產資料的所有制是其中最基本的。AI雖然可以轉變生產關系之中人們在生產過程中的地位,轉變不同群體/集團的相對地位,轉變分配的形式等,唯一不能決定的是生產資料的所有制。自然,這些西方學者的研究沒有涉及這一本質問題。
馬克思主義經濟發展理論的本質是生產力對生產關系有決定作用。馬克思的《政治經濟學批判》論證了生產力的發展決定了經濟發展的未來。 “機械發明……”引起“生產方式上的改變,并且由此引起生產關系上的改變,因而引起社會關系上的改變, ‘并且歸根到底’引起工人的生活方式上的改變”?。AI對生產力的效應,以及對資本主義發展前景的影響得到了學者們的關注。
AI等智能技術的進步與產出增長和生產力的提升并非總是正相關。Hutchinson通過對馬克思主義經濟和社會理論的擴展研究,提出IT系統不能充分展現其提升生產率的潛力,從而出現“生產力悖論”的原因,可能主要植根于當前處于發達狀態的資本主義存在的各種內在矛盾?,這一難題的解決最終需要重組社會—技術復合型結構。Ramirez討論了馬克思(包括李嘉圖)關于機械對勞動生產率、生產組織以及對工人階級在資本主義時代的工資和就業前景會產生重要影響的觀點,他認為這些思想到今天依然會產生持續性影響,包括馬克思自己對機械的歷史發展及其對勞動過程的影響的批判性分析、所謂的“補償原則”,以及資本的有機構成的不斷上升是如何在資本主義發展過程中產生“多余或過剩人口”的論述?。Frank提出,AI和自動化程度的提高發生在當前這個經濟不平等日益加劇的時期,強化了人們對大規模技術失業的擔憂。AI和自動化技術的迅速進步可以提高部分工人的生產力,但最終會因為替代部分工人的工作崗位,并且至少在某種程度上改變幾乎所有的職業,從而擾亂了勞動力市場?。
Sachs認為,AI和機器人一方面提高了產出,使人們可以獲得更多的商品和服務,另一方面也消除了一些工作機會,降低了工資,使不再具有競爭力的工人趨于貧困化,同時轉移了那些本來能夠與勞動力互補的投資。他們的研究更進一步地發現,當儲蓄率較低,可自動化和不可自動化生產的商品在消費上更具可替代性,以及在傳統資本是勞動的更重要補充時,機器人生產力的提高更有可能降低年輕工人和后代的福利?。Berg指出,技術悲觀主義者認為,人類會走向極端不平等和階級斗爭,同時工人會變成奴隸。技術樂觀主義者雖然不否認自動化在短期內是破壞性的,但是他們也指出,歷史上那些快速技術進步時期,新創造出來的工作要比毀滅的更多,同時工資和人均收入提升了。AI革命可能有所不同,但是具有彈性和適應能力的經濟最終還是會消滅技術性失業的幽靈。這篇文章有兩個關鍵假設:首先, “機器人”資本與人類勞動的可替代性在程度上與傳統資本對人類勞動的替代性有顯著差異;其次,只有資本家和熟練工人才能進行儲蓄。他們的動態模型反映出人們對自動化如何改變勞動力市場有著廣泛而不同看法,主要分析結果也很穩健:在基準模型中,短期內實際工資下降,最終會上升,但這個“最終”情景的到來會耗費幾代人的時間,自動化有利于增長,但不會不利于平等?。
AI的發展影響著資本主義的命運。Ramírez認為,2007—2009年的全球經濟大衰退之后,關于自動化和人類工作未來前景的爭論激增?。智能軟件到靈活的工業機器人這些勞動節約型技術在生產領域的廣泛應用,與制造業比重的長期下降、停滯的工資水平、收入不平等以及不斷下降的勞動參與率一起,似乎解釋了衰退后人們所見證的那種產出增長和就業增長之間關系的脫鉤。他認為,馬克思對這種自動化和就業關系的理論貢獻,體現在《資本論》中對資本主義技術進步所帶來的矛盾的批判。Hughes和Southern通過借鑒馬克思在《政治經濟學批判大綱》和《資本論》第1卷中對機器的定義以及資本和勞動的關系的研究,結合數字經濟,分析了第四次工業革命對勞動力的影響。在資本主義經濟危機中,由于自動化、大數據和AI導致的勞動力物化的趨勢,更會激化資本和勞動之間存在的尖銳對立,以及產出的增長和購買能力下降之間的矛盾,從而帶來系統性的危機,甚至影響到資本主義制度的可持續性。
隨著智能化程度的加深,加之AI技術發展本身存在的不確定性,未來如何應對AI所帶來的經濟和社會問題是理論界需要重點關注的議題。因此,從經濟學視角出發,利用經濟學的分析工具來研究AI對人的發展產生的影響,具有較大的理論價值和實踐價值。西方學者基于馬克思主義理論的這些研究成果表明,AI可能引發嚴重的失業問題,尤其是技能勞動力被替代,人類勞動力的整體工資占比會下降,而不同技能勞動力之間的收入分配差距擴大。當AI成為價值創造主體,勞動的異化會更嚴重。總之,AI技術的革命對產出和生產力帶來促進效應的同時,也向人們展現了資本主義制度被替代的未來前景。
當前國內對AI、機器人在工業中的應用的研究,主要應用了西方主流經濟學的范式和經驗方法。國內學者的研究視界應該關注被主流經濟學忽視的勞動關系和勞動異化等經濟發展的重要議題。AI及其應用也是中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和高質量發展過程中遇到的新實踐,將會面對與其他經濟體一樣的新問題,甚至基于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基本經濟制度,還會出現一些全然不同的新特征。借鑒這一領域海外前沿文獻,更加有利于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基礎理論研究以及馬克思主義經濟發展理論的新發展。另外,當前中國經濟發展進入新常態,AI時代與經濟高質量發展階段的共生,需要我們在馬克思主義經濟發展理論上實現新突破,用以指導中國經濟發展的新實踐。
注釋:
①②③?《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49、48、54、48頁。
④《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01頁。
⑤《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222頁。
⑥Fabio D’Orlando,Technological Unemployment and the Resurgence of Political Economy,The American Review of Political Economy,2020,15(1),pp.1-25.
⑦Benedito Moraes-Neto,Automation and Labor:Is Marx Equal to Adam Smith?Rethinking Marxism,2004,16(4),pp.407-422.
⑧Rogerio Silva Mattos,Artificial Intelligence,Historical Materialism,and Close Enough to a Jobless Society,Departamento de Economia,Universidade Federal de Juiz de Fora,Working Paper,2018.
⑨P.Cockshott,K.Renaud,Humans,Robots and Values,Technology in Society,2016,45,pp.19-28.
⑩K.Moody,High Tech,Low Growth:Robots and the Future of Work,Historical Materialism,2018,26(4),pp.3-34.
?Deirdre N.McCloskey,What’s Still Wrong with Marxism:Some Fragments on a Theme,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 Working Paper,2014.
?R.Levy,Taking Aim at Biased Algorithms,Math Horizons,2017,25(1),pp.5-7.
?D.V.Melnik,A.L.Lazzarini,Marx on Technical Change,Heterogeneous Labour and Distribution:Some Notes,Filosofía de la Economía(Argentina),2019,7(2),pp.157-169.
??nder Nomaler,Bart Verspagen,Perpetual Growth,the Labor Share,and Robots,Economics of Innovation and New Technology,2020,29(5),pp.540-558.
?Seth Benzell,Laurence J.Kotlikoff,Guillermo Lagarda,Jeffrey D.Sachs,Robots Are Us:Some Economics of Human Replacement,NBER Working Paper No.20941,2015.
?L.Rodin,Robo-Revolution,A Marxist Approach to Social Uprising in the High-Tech Age,Russian Sociological Review,2019,18(3),pp.224-244.
?F.Engster,P.V Moore,The Search for(Artificial)Intelligence,in Capitalism,Capital & Class,2020,44(2),pp.201-218.
?B?hm Steffen,Christopher Land,Armin Beverungen,The Value of Marx:Free Labour,Rent and‘Primitive’Accumulation in Facebook,University of Essex Working Paper,2012.
?H.R.Ekbia,B.A.Nardi,Keynes’s Grandchildren and Marx’s Gig Workers:Why Human Labour Still Matters,International Labour Review,2019,158(4),pp.653-676.
?M.S.Silberman,Fifteen Criteria for a Fairer Gig Economy,in M.Graham & J.Shaw(eds.),Towards a Fairer Gig Economy,Meatspace Press,2017,pp.16-19.
?I.A.Wogu,S.Misra,P.Assibong,A.Adewumi,R.Damasevicius,R.Maskeliunas,A Critical Review of the Politics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t Machines,Alienation and the Existential Risk Threat to America’s Labour Force,Computational Science and Its Applications,2018,pp.217-232.
?Sascha Engel,Minding Machines:A Note on Alienation,Fast Capitalism,2019,16(2),pp.129-139.
?郭冠清: 《回到馬克思:對生產力——生產方式——生產關系原理再解讀》, 《當代經濟研究》2020年第3期。
?Robert Hutchinson,Knowledge and Control:A Marxian Perspective on the Productivity Paradox of Information Technology,Rethinking Marxism,2008,20(2),pp.288-304.
?Miguel D.Ramirez,Marx and Ricardo on Machinery:A Critical Note,The European Journal of the History of Economic Thought,2019,26(1),pp.81-100.
?Morgan R.Frank,David Autor,James E.Bessen,Toward Understanding the Impact of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on Labor,Proceedings of the National Academy of Sciences,2019,116(14),pp.6531-6539.
?Jeffrey D.Sachs,Seth G.Benzell,Guillermo La-Garda,Robots:Curse or Blessing?A Basic Framework,NBER Working Paper No.21091,2015.
?Andrew Berg,Ed Buffie,Luis-Felipe Zanna,Should We Fear the Robot Revolution(The Correct Answer is Yes),Journal of Monetary Economics,2018,97,pp.1-72.
?J.Jesse Ramírez,Marx vs.the Robots,American Studies,2017,62(4),pp.61-6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