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 穩
(揚州大學文學院,江蘇揚州 225000 )
當我們對同題材的類型電影進行比較研究時,首先要為他們進行類型歸類,我們大可將兩部影片歸類于青春片。“青春片,廣義上來說,是一種電影題材,一種對于青年生活、青春歲月、成長主題的或樂觀、或悲觀、或寫實、或戲劇化的表達;而狹義上來說,則是一種類型,一種基于一系列具有共性的能指符號對青年人成長過程中的沖動、叛逆、錯失、莽撞和迷誤的馴服、救贖和引導[1]。”基于這個定義,我們的腦海里不禁會閃現出多部熟悉的青春片,如《那些年我們一起追過的女孩》《同桌的你》和《匆匆那年》等等,這些影視多數以高中生為原型,故事場景發生在校園,情節大多也離不開我們所預想的那些情愛主題,折射和反應的都是屬于青春時代的記憶。在這千篇一律的模型中,《悲傷逆流成河》(以下簡稱為《悲》)這部電影或許正如郭導所說,是近年來的第一部打破枷鎖、聚焦于“校園暴力”的現實題材的青春片,脫離于以往青春片的敘事慣例,以“校園暴力”作為電影的主線來貫穿全片。緊接著《少年的你》(以下簡稱為《少》)以同題材出現在了大眾的視野之中。兩部影片從那些固定的程式套路中轉向“校園霸凌”這一現實題材,筆者認為這種突破是國產電影轉型的趨勢所向,亦是社會發展需求所致,同時這也可看作是成功影片案例中的外在因素之一,這里我們便可以對兩部影片的類型有了清晰的認知。這也為下文的研究做了進一步鋪墊。
對成功影片的研究,我們首先應從外部環境著手。縱觀近年來的國產類型電影發展市場,從《我不是藥神》《無名之輩》等電影的上映便引起觀眾們廣泛討論,到《找到你》《地久天長》等影片對草根人物以及社會歷史的變遷的關注,以及去年上映的《半個喜劇》,全片以“笑點”與“淚點”相結合的方式向我們展示了現代年輕人的戀愛觀與處世觀,以上種種都表明國產類型片逐步向 “現實主義”的轉變,這是時代的趨勢。再看《少》和《悲》的轉變便覺得不失為一種正確的嘗試,當然這種轉變亦是社會發展需求所致。隨著90后、00后這批青春人物的成長,以往青春類型片的套路已經滿足不了他們對“青春生活”的想象,與此同時,社會上也正悄無聲息地發生著越來越多起“校園暴力”。據浙江大學《青少年攻擊性行為的社會心理研究》調查顯示:“49%的學生承認對其他同學有過暴力行為,87%的學生曾遭受到其他同學不同程度的暴力行為,而這還只是我們所知曉的冰山一角,還有許多不為我們所知的校園暴力事件已經發生或正在發生[2]。”“校園暴力”從未停止,也從沒有得到應有的關注和確切的解決方式。而這兩部影片敢于直面慘淡的現實,敢于指出社會的不足,由此激發了人們對于這兩部電影的敬意,對“校園暴力”事件的高度關注已經為他們贏得了先天的優勢。這也是兩部影片都值得稱贊之處。
筆者認為《少》在宏觀社會的發展潮流中能夠獲得如此高的口碑,還有一層原因不可忽視:電影上映前所經歷的波折對觀眾所造成的憤懣成為電影上映后被大力宣傳的原動力,我們稱之為超量反撲式的補償。關于兩部電影收獲如此大的差別待遇應該也離不開影片的整個制作團隊的影響。《少》的導演是曾國祥,說起他就不免會提起他的另一部佳作《七月與安生》,這部影片的影響力之大不用多說,據說《少》選用了《七月與安生》制作的原班人馬,這也為電影拉了不少觀眾緣;而《悲》改自郭敬明的同名小說,導演也不知名,加上“郭敬明”“韓寒”這批80后作家不怎么被社會主流文化所認可,可想而知據此改編而成的電影或多或少也會受些影響。
著名電影編劇悉德菲爾德認為:“人物是你電影劇本的基礎,它是你故事的心臟,靈魂和神經系統,在你動筆之前,你必須了解你的人物。”通過對比發現,兩部影片對主角演員選擇方向是不同的。從整體上來說,《少》的演員陣容都是選用了我們所熟悉的流量明星,易烊千璽可謂頂級流量明星,他的“千紙鶴”粉絲群體涉及各個年齡階段,影后“周冬雨”的影響力就更不容小覷。選擇兩位流量明星領銜主演這部影片便是最大的宣傳;與之相反,《悲》的演員陣容幾乎都是選用了清一色的新生代演員。縱觀國內外流量明星對影視市場的影響力,我們不可能忽視這些流量明星的存在。筆者認為導演曾國祥在選角的策略上更勝一籌。
再從影片中的角色形象設定入手,我們不難發現在《悲》中的大部分角色還是有著“郭敬明式風格”。“男主角大多是性格溫柔,成績優異,他們被各種光環所環繞,看似無憂無慮、萬眾矚目,實則常常被憂傷所包圍[3]。”《悲》中的男主角齊銘就這一形象的典型寫照。白色衛衣,成績顯著,班長人設,老師偏袒,學生喜愛,家庭美滿,所有美好的東西都能與之相掛鉤,可是他卻懦弱膽小,不敢直面內心深處與女主之間曖昧情愫,眼神里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憂傷。這種角色形象的設定或許比較穩妥,但是容易讓觀眾產生審美疲勞。而《少》中人物角色的設定便彰顯出他的獨特,影片中的女主陳念雖也是在父愛缺席的家庭中長大,母親以販賣偽劣產品謀生,表面上的母愛一直在場,實則早已缺席。長期的病態心理使得她的性格陰郁沉默。但是她并不軟弱,瘦弱的外表下是一顆強大的內心,遇到不平愿意伸出援助之手。再說男主角,影片中的小北不同于《悲》中的齊銘,他沒有先天的優勢,相反他似乎一出場便是讓人心疼的形象:滿臉的傷痕,被父母遺棄,早早輟學獨自一人闖蕩社會,受到欺負時會選擇暴力反擊,看似玩世不恭,實際心中充滿正義,他敢愛敢恨,遇上那個讓他心疼的姑娘便會賭上自己的一切去守護她。這種形象的設定其實更加能夠激起當代青少年的共情心理。易烊千璽在影片中所呈現的“硬漢”“壞痞”的形象,與他的實際年齡和人生體驗有著一定距離,恰恰因此而流露出一種少年青澀感,以及對長大的渴求。由此可見,演員的選擇和角色的設定都為此影片的成功起著重要的作用。
場景的設定通常是類型電影敘事的視覺符號,同時也顯示了主題價值[4]。兩部影片都將故事發生的場景設定在校園里,這是沿襲了青春類型片一貫的風格。當“校園”這一特定的場景出席,觀眾便可以對影片類型有了大致的估判,甚至于對影片中出現的一些固定的意象及其表達的意義都可以有所知曉。如《悲》和《少年的你》中共同出現的“紅墨水”意象,我們便知道這是一種“校園暴力”展現的標志;然而,兩部影片中對“花”這一意象的處理卻有所不同,《悲》中的“花”設定是手捧花,這束花從盛開到枯萎最后被遺棄的過程,無不在映射女主角的命運,“她”對這束花的態度似乎就是她對這個冷漠社會的表態。而《少年的你》中的“花”則是綁在墻角的兩束小雛菊,觀眾對此議論紛紛。筆者愿意相信這兩束雛菊就是小北對陳念高考結束后美好未來的寄望。同樣的意象,不同的處理方式,意義不同,收獲也不同。另外,還要提一點《少年的你》的拍攝場景選取地——重慶。筆者想這是一位香港導演的特定安排,重慶是一座陡峭的城市,是跑碼頭討生活的地方,重慶的空間關系是垂直的。像一座爬不完的天梯。電影中取了很多垂直的空間:陳念的家是筒子樓,迷宮一般的樓梯,走也走不完,走也走不出的復雜;小北的家在高架橋下。就不必說陳念每日必須爬上又爬下的長長臺階,她走的每一步,都是在走上去,走出去,往她心里的開闊地[5]。這樣的設定早已奠定的影片悲傷的基調,更加凸顯了主題的沉重。
通過觀看影片,我們會發現《悲》情節的安排有些失真,很多觀眾也對此提出質疑,影片像是由一場三角戀引起的校園悲劇,只是正好涉及“校園暴力”的題材,于是便將主題強行拔高,這樣說也不無一定道理,從人文角度上看這部影片確實弘揚了社會主義的價值觀,但從一部影片的情節結構安排上來看完程度的確不高。而對比《少》我們發現曾國祥導演的創作與之大有不同。影片開始是以胡小蝶之死,女主陳念被調查將“校園暴力”戲劇沖突引出,她在遭遇“校園暴力”時想起了死去的胡小蝶,決定不再懦弱,她選擇相信法治求助警察,但是警方的介入并沒有讓她看到希望;班主任的離職、學校的不作為都在一步一步促使她走向男主,所以當她再次遭受施暴群體傷害時她毅然決然地選擇了暴力反擊;故事情節發展到此似乎一切變得平靜了,當施暴者魏萊再次對陳念進行“校園暴力”時,情節出現了大反轉,后半段的故事情節沖突變成“魏萊之死”的懸疑案件解密,“施暴者”反成“被施暴者”,而這次女主與男主的解決方式是選擇相互信任,以“替罪”的方式來成就一方,在這期間警方代表鄭易一直穿插其中充當教育引導的角色,但是我們卻看到了作為少年的他們對體制的不再信任,他們堅持用自己所謂“正確的方式”來對抗著這個不公的社會;當事情塵埃落定之時,女主卻因警察試探被迫妥協,承認了犯罪事實,她終于不再害怕了,可是真正讓少年的我們害怕是什么呢?這樣的情節安排似乎更有層次感,關于戲劇沖突的解決方式也有其獨特性,導演對于現實的揭露更加果敢,引人深思。一部好的作品不應該局限于受眾群體,要敢于突破禁果,敢于站在“上帝的視角”去審視事件,這才是真正能夠打動觀眾所在。
除此之外,《少》在視覺語言的處理上也有其發光之處——如采用大段的手持拍攝和人物特寫,所以影片中我們常會看到演員們的下部與額頭都被擠出畫框之外,只留下最細微的面部表情的畫面;當然《少》自上映以來,也一直被“抄襲”“融梗”等負面話題所纏繞,但我們相信一部好的作品,一定需要接受社會的各方監督,影片制作團隊對于中肯的建議要好好消化,只有在這種模式中才能更加進步,創作出更有價值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