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學院 周世瑜 陳寧睿 張治國 岐蓓怡
電商刷單行為破壞市場信譽、擾亂行業競爭秩序、侵害消費者和經營者的合法權益,是典型的不法行為。據央視曝光,如今的刷單已經形成了灰黑產業鏈,有“正規”的刷單平臺、精細的流程、專門的反稽查手段、龐大的利益網絡,并正在向其他行業擴展,刷單儼然成為了行業之弊。隨著我國經濟轉向高質量發展階段,刷單行為也得到了一定的治理。立法上,《反不正當競爭法》的修改、《電子商務法》的出臺,對電商秩序進行了規范;執法上,“網劍行動”和“網絡生態治理專項行動”將刷單視為重點整治內容,執法部門聯合電商平臺、物流機構共同打擊刷單行為;司法上,“刷單入刑第一案”“反向刷單第一案”、“跨境電商刷單第一案”等多個典型案件顯示出司法在治理刷單方面的不遺余力……
電商環境日趨向好,但就當下而言,刷單帶來了商家經營、平臺管理、消費者維權等許多問題,如何運用現有法律解決現實生活中發生的糾紛仍然十分重要。
刷單行為的主體大致可分為刷單商家、刷單平臺(中介)、刷客、消費者、電商平臺。刷單商家是刷單的采購商、訂單的發起者,刷單平臺和刷客是刷單行為的主要實施者,通常刷單商家會將訂單發給刷單平臺,刷單平臺再將訂單分配給刷客,由刷客最終完成刷單活動;消費者是刷單活動的最終買單者;電商平臺不參與刷單活動,但其負有對平臺內活動進行監管的職責,電商平臺的態度會對刷單活動的進展產生重要影響。
1.2.1 刷單商家和刷單平臺承擔主要責任
刷單商家是刷單活動的需求端,他們對于虛假銷量和評價的大量需求,催生了刷單產業鏈;刷單平臺對刷單活動的作用則體現在組織管理上,商家也可以自己組織刷單,但由于他們不具備專業性和規模性,因而通常會委托刷單平臺來完成這一項工作;刷單平臺有足夠的資源組織刷單活動,他們能應商家的需求,發動刷客制造出大量能夠逃避平臺稽查系統的虛假數據,從而使得刷單活動高效進行。正是在刷單商家和刷單平臺的密切配合下,一個個刷單灰黑產業鏈應運而生,因而,刷單商家和刷單平臺對刷單活動負主要責任。
1.2.2 刷客承擔次要責任
刷客是刷單活動的最終實施者。當下,在執法部門、電商平臺和物流機構的聯合管控下,技術路線走不通了,刷單另辟蹊徑,完全模擬真實的購物流程,以逃避各方的稽查,刷客在其中起到不可忽視的作用。總的來說,刷客在刷單流程中起到了重要的輔助作用,應該承擔次要責任。
1.2.3 消費者是刷單活動的受害者
刷單致使消費者知情權、選擇權受到侵害,進而做出錯誤的消費行為,形成不愉快的消費體驗,同時,刷單的成本也最終附加到商品之中,由消費者買單。因而,消費者是最主要的受害者。
1.2.4 電商平臺負有連帶責任
電商平臺在資源、技術和信息獲取等方面都有其他主體不可比擬的優勢,因而法律規定了平臺監督和管理平臺內經營行為的義務,如電商平臺經營者知道或應當知道平臺內經營者所銷售的商品或提供的服務不符合保障人身、財產安全的要求時應當采取必要措施,否則就要依法承擔連帶責任。
2.1.1 合同無效和可撤銷
刷單的通常流程是,刷單商家把需要刷單的訂單交給刷單平臺,再由刷單平臺將訂單分配給刷客,其中,刷單商家與刷單平臺形成了基于刷單的供需合同,刷單平臺與刷客形成了基于刷單的雇傭合同。根據《民法典》規定,違反法律強制性規定的合同無效,刷單是現行《反不正當競爭法》《電子商務法》等法律法規所嚴令禁止的違法行為,因而,這兩類合同無效。此外,刷單活動制造虛假的銷量和評價影響消費者選擇判斷,直接侵害到消費者和其他商家的合法權益,屬于惡意串通行為,也可以認定為合同無效。
消費者與刷單商家之間存在基于商品的買賣合同。《民法典》規定,“一方以欺詐手段,使對方在違背真實意思的情況下實施的民事法律行為,受欺詐方可以請求人民法院或者仲裁機構予以撤銷。”欺詐是指以使行為人發生錯誤認識為目的故意行為,一方面刷單是一項組織分工明確的欺騙活動,經營者存在主觀故意;另一方面,刷單的直接目的是讓消費者在虛假銷量和評價的影響下產生錯誤的判斷,因而刷單屬于欺詐行為。刷單商家通過刷單制造虛假銷量和評價誤導消費者,致使消費者無法按真實的意愿購買商品,故消費者與刷單商家之間的買賣合同屬于可撤銷合同的范疇。
無效合同和撤銷后的合同法律后果主要有:(1)民事行為自始沒有法律約束力;(2)行為人需要返還因該行為而取得的財產,對于不能返還的,折價補償;(3)有過錯的一方需要對所造成的損失進行賠償,雙方均有過錯的,各自承擔相應責任。上述三種合同在前兩條適用相同,但對于最后一條則有所區別:刷單商家、刷單平臺、刷客都是過錯方,他們各自承擔責任;而在刷單商家與消費者的買賣合同中,刷單商家是明顯的過錯方,需要獨立承擔賠償責任。
2.1.2 違約責任
除上述合同關系之外,刷單商家和電商平臺之間還存在基于入駐協議而產生的合同關系。商家入駐電商平臺需要與平臺簽訂入駐協議,在協議中,要求商家“發布信息真實準確,遵循誠實信用原則,不得采取不正當競爭行為,遵守平臺規則”,同時平臺規則中有禁止刷單的相關規定。商家違背相關規定,執意刷單,顯然是不履行合同義務,構成違約。刷單商家的違約損害電商平臺經營環境、商業信譽,需要承擔相應的違約責任。
2.1.3 侵權責任
經營者通過刷單行為偽造銷量和評價等數據,使得消費者無法了解商品或服務的真實情況,侵犯了消費者的知情權。同時,刷單營造出商品很受歡迎或很差勁的假象,影響消費者判斷,侵犯了消費者的自主選擇權。
刷單還侵犯了經營者的公平競爭權。公平競爭權是指在市場競爭過程中,經營者依法享有的要求其他經營者進行公平競爭,以實現和保障經營者合法競爭利益的權利。經營者通過刷單致使銷量和評價等數據在短時間內迅速增長,這些數據是其他經營者正常經營幾個月或者數年才能達到的,這導致不刷單的經營者在競爭中處于不利地位,無法進行公平競爭。
經營者雇人刷單的行為和刷單平臺組織刷單的行為分別屬于虛假宣傳行為和組織虛假宣傳行為,都是不正當競爭行為,可視情節處以二十萬到兩百萬的罰金,還可能被吊銷營業執照。
《刑法》對于刷單并沒有明確規定,但“刷單入刑第一案”“反向刷單第一案”“跨境電商刷單第一案”等多個“第一”展現出在司法實踐中刷單已然被《刑法》所規范。實案中,刷單行為主要涉及“損害商業信譽、商業聲譽罪”、“破壞生產經營罪”“敲詐勒索罪”“詐騙罪”等罪行。
依據刷單的目的可將刷單分為正向刷單和反向刷單,正向刷單是以促進自家店鋪發展為目的進行的刷單,主要適用“非法經營罪”。杭州市余杭區的“全國刷單入刑第一案”中,被告人李某某即是以非法經營罪定罪處刑。反向刷單則是以貶低對手為目的進行的刷單,主要適用“破壞生產經營罪”和“敲詐勒索罪”,這些案件在實案中都有體現。刷單詐騙罪則是打著刷單的幌子,行詐騙之事實,是歷年來公安機關打擊的重要刑案。
刷單入刑在法律界仍有許多爭議,但無可厚非的是,這些刑案對刷單者起到了重要的震懾作用,其現實意義是非常重要的。
消費者作為一個數量龐大的群體,他們的維權對于抵制刷單、規范電商秩序有著重要的意義。消費者運用法律維權有以下途徑。
上文已經提到,在商家刷單的情況下,消費者可以以重大誤解或欺詐向仲裁機構或者法院請求撤銷合同。但重大誤解和欺詐在證明標準、適用、法律后果上有所區別,誤選可能影響訴訟的進程,消費者慎重考慮。
重大誤解和欺詐主要有以下三點不同:一是在證明標準上,重大誤解適用“高度蓋然性”的證明標準,當事人只需要證明待證事實具有高度可能性就可以認定該事實的存在;而欺詐則適用“排除合理懷疑”標準,即只有在待證事實沒有任何的合理懷疑的情況下,才能認可該待證事實,“排除合理懷疑”的要求比“高度蓋然性”嚴格得多。二是在適用上,重大誤解以給當事人造成較大損失為構成要件,而欺詐則只需要被欺詐人因欺詐行為作出錯誤意思表示即可認定為欺詐,不以損失為前提。三是法律后果上,因重大誤解所為的民事行為被撤銷后,當事人只需要返還財產,以及對造成的損害進行賠償;因欺詐所為的民事行為除了上述兩個責任以外,還涉及侵權賠償。
重大誤解和欺詐雖然都可以使合同撤銷,但在適用上并不一致,消費者需要根據訴訟請求和所掌握的證據材料等內容綜合考量,選擇合適的訴訟理由。
根據刷單的性質可以將刷單歸納為虛假宣傳和欺詐兩類侵權行為。如果認定為欺詐行為,經營者需要對消費者進行三倍賠償,賠償金額最低為500元;如果認定為虛假宣傳行為,經營者除了要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外,還需要按照《反不正當競爭法》規定的處罰方式進行處罰,即由監督檢查部門責令停止違法行為,視情節處二十萬元到兩百萬元的罰款,還可能被吊銷營業執照。
與商家相比,勢單力薄的消費者明顯處于劣勢地位。但電商平臺則不一樣,平臺實力雄厚,在人力、物力、資金、技術條件等方面都遠勝商家,如果消費者能夠借助平臺的力量,維權會容易得多。
從《消費者權益保護法》《電子商務法》中可以總結出電商平臺有以下權責:(1)對于平臺明知或者應當知道商家利用平臺侵犯消費者合法權益沒有采取必要措施的,平臺要承擔連帶責任。(2)在消費者維權時應消費者請求向消費者提供服務者或銷售者的有效聯系方式、真實姓名和地址等信息,否則將承擔賠償責任。(3)及時公示平臺對平臺內經營者違反法律、法規的行為實施的暫停、警示或者終止服務等措施。(4)在對消費者進行賠償后,有權向銷售者或者服務者追償。(5)應當履行平臺對消費者作出的更有利的承諾。
據此,消費者在維權時可以積極請求平臺協助。
電商刷單對市場秩序、消費者體驗以及經營者本身都產生了極為不利的影響。因而,需要相關部門加快完善法律法規的建設,提高監管水平,提升電商從業者的合法經營意識,同時拓寬立法思路,以從根本上解決這一問題。相信未來電商刷單在法律層面上一定會更加健全,我國電商行業也會蓬勃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