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主題創作的創新性發展

廖燕開

摘要：紅色主題創作在各個歷史時期都發揮著重要的社會功能。在慶祝中國共產黨建黨100周年之際，紅色題材的主題性創作再次成為美術界創作的主旋律，各大美術機構紛紛開展了不同題材的相應創作。本文以廣東畫院大型集體創作的《南粵先聲——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巨幅水墨人物畫為例，淺析當代藝術家在推進紅色主題創作的創新性發展過程中的思考。

關鍵詞：紅色主題創作;創新性;淡墨人物畫

紅色主題創作是美術工作者通過藝術創作對歷史和當下立場的表達，是藝術家所在精神場域的時代烙印。中國美術涌現過一批批紅色主題創作的經典作品，早期主要以宣傳畫的方式呈現，后來也涵蓋有版畫、國畫、油畫等，成為中國近現代美術史上的重要文化現象。但隨著多元化審美和個性化藝術追求的發展，紅色主題美術創作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2021年，中國共產黨建黨迎來了百年華誕。在這個重要的歷史節點，以展現黨的百年發展歷程為主題的美術創作品展和紅色主題性創作在全國各地全面展開，紅色題材的主題性創作再次成為美術界創作的主旋律。

紅色主題創作是時代的見證。以往的紅色題材主題創作，主要側重于“紅、光、亮”和“高、大、全”。作為當代的藝術家，我們有責任推進紅色主題創作在當下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進一步探討研究紅色主題美術創作的時代意義，不斷開拓紅色主題創作的繪畫語言，創作更多富有時代內涵和民族特征的精神譜系，以及無愧于時代和人民的藝術精品。廣東畫院大型集體創作《南粵先聲——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讓我們看到藝術家對紅色主題創作的創新性發展是有當代性的思考的。

一、突破傳統紀實創作模式，創造新的視覺樣式

廣東畫院大型集體創作《南粵先聲——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創作沒有采用以往藝術家一貫注重還原紅色事件真實性的歷史政治宏大敘事方式，而是將傳統紀實創作模式予以淡化，將塑造南粵革命先驅以象征性為英雄符號融入其中，讓象征表現手法成為這幅紅色主題創作的主要呈現方式。宏大敘事畫面能使大型的紅色主題創作美術作品更具震撼力，這一點是毋庸置疑，但經過歷史的沉淀與時代的發展，作品題材大小再不是打動人的唯一衡量標準。當代紅色主題美術作品以象征性的方式進行呈現，突破了傳統紀實創作固有模式。

《南粵先聲——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創作藝術家認為紅色主題美術創作不是基于特定歷史事件和故事來對其進行簡單的圖解或還原，而是要在此基礎上予以拓寬與補充，讓其精神氣韻隨著時代的發展而生發。創作團隊通過羅列早期活躍在廣東地區的二十三位杰出的中國共產黨為表現對象，從而串聯起無數南粵革命烈士的精神圖譜，通過飽含深情的筆墨緬懷為民族的獨立和復興而發聲的南粵革命先烈們。創作團隊希望通過創新性視覺樣式的構建來表達內在的精神力量，力求在詩意中表達廣東在中共建黨初期這群有信念的革命之士，對共產主義信仰和目標的堅定，以及肩負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使命，艱苦卓絕，獻身革命的崇高精神。抒寫中國共產黨領導下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強國的不忘初心、改革創新的精神，為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這一偉大時刻獻禮。

作品在表現創新性的視覺樣式時以二十三位烈士的形象為“面”、條狀的書法排列為“線”、以印章為“點”。同時，沒有采用集體合照式的站位排列，而是通過以類似“散點透視”的方式，以“點、線、面”組織整體構圖，將不同時空下的楊匏安、彭湃、蘇兆征、黃學增、羅登賢、楊殷、周文雍、陳鐵軍、阮嘯仙、梁桂華、劉爾崧、楊其珊、張太雷、劉琴西、林偉民、高恬波、張善銘、蔡和森、李源、陸更夫、鄭懷昌、陳延年、鄧中夏等二十三位烈士組合在一起。表現這群活動在廣東的中共早期領袖，以從未改變為人民奮斗一生的初心和金子般的赤純本色，即使面對各種艱難險阻，寧可自己流血犧牲，也要堅持真理，一心為公，無私無畏，為中國人民和中國革命做出了巨大貢獻，把自己的一生奉獻給了中華民族的解放事業和無產階級的革命事業的南粵先賢。畫面中的人物站位以前后左右的錯落為陣列，沒有具體的排數，通過前后與左右的坐落站位，將較為重要的人物落在畫面的中間和靠前的位置，但沒有特殊重要的中心人物，用以表達和突出每一個人物的獨立性，美美與共，又各美其美。通過這樣看似簡單的藝術手法傳達出不同時空下革命先鋒精神的交融，贊許勇立時代潮頭、敢為人先，奮力推進改革開放事業的杰出領袖，每位人物的感人事跡既單獨成章又不失去作品的整體性。

二、以藝術再造，探討重塑英雄形象的時代意義

翻開厚重的歷史畫卷，廣東是中共早期革命中大量重要事件發生地，也是中共早期革命中大量領袖人物活動地。作為近代以來的中西文化交流地，廣東得風氣之先，思想活躍，成為馬克思主義傳播的重要基地。隨著五四新文化運動的開展，新思想、新文化開始席卷廣東大地，馬克思主義的傳播更加廣泛，廣東成為中國共產黨建黨初期革命的重要陣地。1922年，中國共產黨廣東區執行委員會成立;1923年，中共“三大”在廣州召開;1925年，港工人大罷工;1927年11月，彭湃在陸豐建立第一個蘇維埃農民政權;同年12月，中共廣東省委發動廣州武裝起義等等的重要事件，在中國共產黨的建黨史上占有重要地位、發揮過重要作用。黨史研究專家魏偉新與柯楚彬先生在“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專題研究”文章中認為：“廣東是大革命的發源地，也是中國共產黨早期革命的策源地：是中國共產黨重要發起地之一;是人民軍隊締造地之一;是現代中國工人運動、農民運動最早的發起地;是中國第一個農村蘇維埃、第一個城市蘇維埃、第一個革命根據地創建地;是中共早期革命中心地;是中共各項工作創新地之一。這‘六地’決定了廣東革命在黨的早期革命（1921—1928年）中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南粵革命先驅革命的重要性，源起廣東，卻輻射全國。這些革命英雄承載了民族、國家的集體記憶，是民族精神和愛國情懷的象征，革命英雄理應被作為民族集體記憶的重要組成部分深深印刻在人們的心中。新時代，為了激活這些塵封已久的國家記憶我們應該用畫筆以藝術之美記錄英雄、塑造英雄，傳承革命英雄記憶，弘揚革命精神。為此，由廣東畫院林藍院長和創作室副主任黃國武領銜的創作團隊開始了《南粵先聲——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的創作。

由于年代久遠，很多重要的歷史史料考究已變得復雜，這幅紅色主題創作涉及篩選的史料內容又較為寬泛，這是創作人員在進行創作思考時所面臨的重要問題，但只有解決這類問題，才能保證最終創作的作品飽含深意又更加精準和生動。創作團隊大量查閱了相關的歷史文獻資料，為了提高作品的嚴謹性，確保所表現的歷史題材與史料相符，廣東畫院這次集體創作還特別聘請了中共廣東省黨史研究室副主任易立作為藝術顧問。畫面中人物的名單、人物站位的疏密、高低、前后關系的拿捏，都經由特邀顧問易立指導。創作初期最大困難是人物的選擇。經過反復的論證與推敲，最后，以選擇有一定代表性的且活動地域在廣東的革命先驅代表為準繩，易立顧問選定了二十三位讓南粵人民率先看到革命曙光的先烈。畫面中每位烈士旁邊都有一段簡要概括性的簡介，分別記錄了每位烈士的出生年份至逝世年份、籍貫、工作職務、主要貢獻、黨內身份、就義或犧牲原因，以及就義或犧牲時的歲數。他們主要來自廣東香山、中山、海豐、遂溪、云浮、紫金、珠海、惠陽、大埔、博羅、河源、佛山等地，也有來自湖南省雙峰縣、湖南省宜章縣、四川省敘永縣、安徽省懷寧縣等省外籍貫人士。這批南粵先聲烈士就義或犧牲時的平均年齡還不到33歲，其中，最年輕的鄭懷昌只有21歲就殺害。他們或是“華南系統介紹和傳播馬克思主義第一人”，或是“農民運動大王”“中國工人運動的先驅和著名領袖”“紅軍獨立師創始人”“東北人民抗日武裝的重要創建人”“廣州起義主要領導人”“中國社會主義青年團的創建人”“廣東社會主義青年團的重要領導人”“廣東青年運動先驅”“海陸豐農民運動領袖”“蘇維埃政府代理主席”“四二六暴動主要領導者”“廣東第一位女共產黨員”“中國共產黨早期的重要領導人、理論家”“中共中華海員工業聯合總會支部書記”“中共兩廣省委代理書記”等等。革命初期，他們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的信念，以廣東為起點，為全國掀起了濃烈的革命火焰。在南粵大地上他們寫下了“刑場上的婚禮”“站著從容就義”“刀鋒下的舞者”“《家書》：謀將來永遠幸福”“最后的遺囑”等一個個可歌可泣的故事。他們犧牲了年輕的生命，卻孕育火種宣傳了革命的進步思想，點燃火炬成立了廣東各地中共支部，星火燎原他們還以最快的迅速發展了各地黨組織……他們是廣東革命先驅，為廣東播下了革命的火種，燎原了廣東這片紅土地。喝水不忘挖井人，這幅紅色主題創作立意正是要為時代畫像、為時代立傳、為時代明德。

三、另辟蹊徑，以淡墨手法為革命先烈造像塑魂

傳統的紅色主題創作中國畫美術作品，多以濃墨、黑墨等筆墨語言為主，很少藝術家愿意把“淡墨和水法”作為筆墨語言運用到水墨人物畫的創作上。原因淡墨和水法的運用太虛無難于捉摸，更難見筆力。黃賓虹在論墨法中認為：“古人墨法妙于用水，水墨神化，仍在筆力，筆力有虧，墨無光彩。”所以，好的淡墨人物畫必須是墨法和筆力都到位。吳山明在《宿墨平凡 交融淡遠》中提到若要宿墨達到“結”而“透”的效果，就必須學會用水，尤其敢用“大水”，“大水”是使宿墨產生大結大化的前提，這是用活宿墨的秘訣。在《課徒語錄》中還提到宿墨和水之間的調和運用，“宿墨除了能給人凝重的感覺，他還有剔透晶瑩的一面，如宿墨中的水法，清宿墨特殊的水漬美……這些都是前人常常忽視的，而這一些，完全可以用在人物的造型中，成為繪畫的藝術語言”。

《南粵先聲——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創作藝術家也認同關于妙用“淡墨和水法”作為筆墨語言的觀點。在筆墨語言的表現形式方面，沒有延續歷史人物畫慣用的沉重且對比強烈的手法，而是水法潤墨，氤氳有澤，筆墨渾化于無跡，在淡墨統一中尋求微妙變化，那種隱約虛淡而不動聲色地詮釋，盡管是虛淡，卻淡中有物，一眼看到的是整體的調子，然后又有細微的地方，此處無聲勝有聲，大象無形，大音希聲，實則淡而不淡。創作團隊希望通過形式的構建來表達內在的精神力量，在創作過程中又不斷地進行自我否定，作品歷經了幾稿由繁至簡、由濃重至平淡的蛻變，并最終選擇了以高舉輕放的藝術手法，表達出革命先烈從容的精神和堅定的信仰，以淡墨展現來自歷史深處、不能忘卻的信仰和初心。幾易其稿，最后背景則以留白的形式，表現和突出每一個人物的獨立性。

在個體形象塑造方面，創作團隊匠心獨運通過用淡墨不同的層次對比，讓每位烈士的額頭都顯出光感，以表達“理想之光”的理念——意指每一個都是能發光的人，凸顯“泰然堅定、從容赴義”的使命和初心。創作團隊在落款釋文中寫道：“中國共產黨建黨初期廣東的革命事業可歌可泣，南粵先聲以活躍在廣東地區的中國共產黨早期二十三位革命先烈為表現對象，緬懷先輩重溫黨史，傳承發揚先輩們在大時代背景之下，對共產主義信仰和目標的堅定，以及肩負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使命，艱苦卓絕，披荊斬棘，前赴后繼，獻身革命的崇高精神。這些革命先烈大部分是在他們風華正茂的年齡壯烈犧牲，從容赴死。在此，我們強烈感受到先烈們對理想信念的堅定和對革命事業必勝的信心，魯迅說：‘要用文藝者，就因為它是文藝。’創作過程中，我們不斷建構，又不斷自我否定，作品歷經由繁至簡，由強烈至沉靜，由濃烈至淡然的轉化過程并最終選擇了以高舉輕放的藝術處理方式力求做到表達內容和藝術形式的盡可能統一。創作人員：廣東畫院集體創作畫家林藍、鄭阿湃、黃國武、李東偉、黃唯理、周正良、陳映欣、陳跡、杜寧、關堅;特邀藝術家郭楚開、馮昕、譚周杰、梁醒生、陳煜璧。”，以此為概述這次集體創作全體藝術家的心跡。

四、結語

秉承“學術立院”的宗旨，廣東畫院把主題創作作為畫院工作的重點，把主旋律創作作為主要的學術抓手，引領廣東美術的創作方向，是廣東地區主旋律創作的領軍團體，更是廣東美術綜合創作能力的代表。一直以來廣東畫院的主題創作在“人民性”方面都做出了表率，創作了許多具有強烈的藝術個性的美術作品，成為各個時期風行全國的“紅色經典”，如《春華長艷》《血淚童工》《延安精神永放光芒》《百萬雄師過大江》《秋收起義》《永不休戰》《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毛主席視察廣東農村》《人民勝利了》等等。自2019年起，廣東畫院每年都根據重要的歷史事件、重大歷史題材，發動全院畫家和院外特聘藝術家完成若干件集體創作。《南粵先聲——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是廣東畫院在推進大型紅色主題創作的創新性發展史上又一經典力作。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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