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斯航
“粉絲”這一社會群體最早出現于湖南衛(wèi)視于2005年創(chuàng)辦的海選歌手綜藝節(jié)目《超級女聲》中。這檔節(jié)目一經播出就受到觀眾的熱烈歡迎,節(jié)目選出的偶像擁有了一批屬于自己的追隨者,粉絲群體應運而生。隨著各類社交平臺的出現,追星族得以基于網絡平臺進行互動,并超越時空的限制匯集到一起,不斷發(fā)展壯大。如今,粉絲已經不只是一個群體的名稱,同時代表著一種文化。《網絡社會的崛起》一書中有言,在網絡時代的視域,互聯網技術的發(fā)展使互動擁有了可能性,媒體失去了以往的強制性,而受眾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自由。在這里,一切神圣被還原為世俗①。粉絲群體乘著技術與媒介的列車,演化出一種特征鮮明的全新交往形式和更加自由的互動模式,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話語權,人人手握麥克風,盡情抒發(fā)著自己對偶像的情感。粉絲文化別具特色,在其自身發(fā)展中也不乏積極與消極的雙面性影響。如何正確把握粉絲文化背后代表的符號,不僅是一個理論問題也是實踐中的迫切問題。在網絡視域下,粉絲文化的內涵與走向也將被深度探討。
“粉絲”這一名詞最早出現于十九世紀末的英文“Fans”的音譯。Fan一詞從詞源學視域分析,來源于“狂熱分子”的英文即“Fancy”,是用于描述狂熱的棒球隊支持者的一個形容詞。后來,臺灣娛樂界將追星族稱為粉絲,象征喜愛某一偶像或是明星的群體。粉絲往往以多數形式出現,作為一種具有身份認同的亞文化群體,展現著社會的多元化特性。粉絲還代表著一種特殊文化消費群體,他們不僅是普通的偶像追隨者,還是為偶像買單的忠實消費者,他們不僅是一般的用戶,而且是和偶像之間具有情感紐帶的追隨者。
隨著網絡時代的到來,粉絲群體不斷發(fā)展壯大,并形成了一種極具特色的亞文化——“粉絲文化”。由于互聯網本身具有鮮明的互動性,這種產生于互聯網的文化也極具互動性。粉絲群體的創(chuàng)造力與參與性在網絡上有更廣闊的發(fā)展空間,積極的粉絲總是希望通過對原作加以創(chuàng)造性拓展,這種對于文本的二次創(chuàng)造,體現著用戶的主動性,賦予偶像這一符號以更高的文化價值和商業(yè)價值。
粉絲文化衍生出自身的無界性特征。全球化的深入,創(chuàng)造了不同的社會文化現象間的聯系。諸如個體層面不同身份、社會關系乃至群體層面不同的機構之間的聯系。相比于過去傳統(tǒng)意義的追星受到地域等限制,在當今全球化背景下,網絡四通八達,真正使世界各地的人們緊密聯系在一起。西方學者烏爾夫·漢內茲提出了“同代人理論”,即同代人的產生與當今具有相當可視性與互動性的媒介生態(tài)密不可分。而粉絲之間的結合是因其具有共同熱愛和一致觀點,對他們的界定更多是基于身份認同和話語上的依據。粉絲群體理所當然成為同代人在當代的化身。他們突破了時間的局限,穿越了空間的隔閡,以共同喜愛的偶像為引力,在網絡中匯成一個龐大的共同體,使許多潛在粉絲在虛擬世界中找到自身認同感,不斷加強與偶像的情感紐帶,進一步壯大了粉絲群體。
馬特·赫爾斯認為,任何既定的“迷文化”不再只是個社群,同時也是個社會層級。“迷”不僅在這個社群中分享共同的興趣,還在相關的權力、地位上存在著競爭這層關系,即粉絲群體內部具有權力性特征。粉絲群體在社會層面有了前所未有的話語權,但在賦權的粉絲群體內部又有著自己的階層等級劃分?!耙环N認可的形式”是他們的“象征資本”,如粉絲等級與貢獻多少帶來的聲譽。在微博中,明星有著自己的超話,作為粉絲聚集地,粉絲通過每日簽到、為偶像打榜投票等活動來增加賬號在超話中的活躍度,活躍度高則被冠上“小主持人”稱號,被眾多普通粉絲稱為“大粉”,具有相當高的號召力。這種基于貢獻而提升的地位能夠給粉絲帶來權力的象征,證明自己對偶像的忠誠度,進一步提升粉絲的活躍度和黏著度。
發(fā)展壯大于互聯網時代的粉絲文化具有著大眾文化、后現代文化等多種文化特性,具有復合型文化特征。在該文化發(fā)展中,粉絲文化與媒介間便不再是簡單的傳者與接受者關系,呈現出更為復雜的格局。網絡粉絲群體以偶像為社群內的精神領袖,通過網絡結成數不勝數且具有相當量級的想象共同體。在群體狂歡中,粉絲得到了平日難以獲得的尊重和滿足感,使粉絲個體獲得網絡世界中的榮譽的同時也面臨著迷失自己在現實中的身份困境。
《超級女聲》將李宇春等一眾普通女生捧紅,并誕生了如“玉米”“涼粉”等一批人數可觀的粉絲群,撬動了一種以偶像為中心、粉絲為主體的“粉絲經濟”。近年來,以新生代年輕人為主的粉絲群體,早已成為產品生產的參與者和生產者,不再是文娛產業(yè)的被動接受者。從這個意義上看,作為文化消費共同體的粉絲群體,已成為了一種豐富時代文化的獨特媒介景觀②。數據顯示,“粉絲經濟”年市場規(guī)模高達900億元。除了為經濟社會增添新景觀新發(fā)展路徑以外,粉絲經濟還有著更為寶貴之處。它的包容開放促進著文化生態(tài)更加多樣化。它讓更多在文化領域被歸為邊緣、小眾的事物獲得了更多生存空間和發(fā)展機遇。粉絲文化和日益多元的文化市場相互促進,更好地滿足了公眾的文化需求。
在網絡空間中,粉絲文化發(fā)展引起的消極影響也值得我們關注。在以微博為主要陣地的輿論空間中,逐漸出現了一種泛娛樂化傾向③。以粉絲為首的文化社群在其生長演化過程中不加避免地加劇了這種傾向。微博熱搜榜向來是依據相關詞條搜索量、點擊率以及話題發(fā)帖數等多種數據綜合測算出的結果??壳暗脑掝}會被更多人關注。在這種規(guī)則下,有些粉絲購買水軍,用技術手段進行數據造假,使偶像登上榜單,營造虛假熱度,致使微博這類網絡平臺泛娛樂化態(tài)勢日益嚴重。另外,作為文化領域中的一種新型亞文化,粉絲文化暗含著諸如拜金主義、享樂主義、顏值至上的非主流價值觀。這類與主流文化相悖的價值觀憑借粉絲自身群體力量擠占公共網絡空間,一定程度上解構了主流文化地位,容易引導人們走向對世界的片面認識。
粉絲文化具有虛擬性特征④。網絡粉絲以共同偶像為精神領袖,通過網絡結成規(guī)模龐大的共同體,在群體狂歡中獲得平時無法獲得的認同。例如,前期熱播的《創(chuàng)造營2020》和《青春有你》(第二季)都擁有著基數龐大的受眾。在兩檔節(jié)目同期播出時,兩檔綜藝節(jié)目的粉絲就在微博、知乎等平臺針對哪個綜藝更火、制作水準更高展開了激烈的討論,在微博話題中你來我往,甚至將詞條頂上熱搜。在一場場“出戰(zhàn)”中,粉絲們走進了一個集體狂歡的夢幻,盡情宣泄著自己的無意識沖動⑤。但跳脫出網絡陣地,回歸到現實中的粉絲們又不得不面對一個更加真實的世界,粉絲群中的你來我往都消失在茫茫人海中。這種粉絲文化帶來的虛擬行為雖然可以在網絡世界中忘卻現實矛盾和重重困境,但也可能使人走向不斷的孤獨與冷漠。
對于年輕粉絲群體來說,追隨什么樣的偶像,如何追隨偶像,是粉絲文化的關鍵問題。微博娛樂明星關注度年度累計總人次在2018年達到了167億。面對如此龐大的新型文化消費群體,自然缺少不了外界積極正面的引導。在今天,不少人對粉絲群體有著相當負面的印象,將其與非理性劃上等號。而現實世界中也確有少數粉絲借著對偶像的狂熱喜愛的名頭做出不良舉動,如跟蹤明星私人行程等。如此種種都提醒我們要引導年輕人以積極的方式去“追”有內涵、健康陽光的偶像。明星易烊千璽高考當天,一名高一女生在場外支持,稱自己在重點高中上學,因為偶像曾說想考北大,所以自己也決定考北大,并表示學生追星首先就是要好好學習。
對粉絲積極正面的引導還需全面認識這一群體,秉持長善救失的原則,鼓勵其發(fā)揚對社會對自身積極的一面。現如今,“陪伴式”“參與式”追星成為粉絲群體的主流“追星”方式。相當一部分粉絲以向著心中偶像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的心態(tài)去參與粉絲群體內部的活動,并指導著自己現實的生活學習。對粉絲文化中這種風向加以鼓勵和弘揚,有利于激發(fā)年輕人通過向偶像學習,增加“變成更好的自己”的熱情與力量。近年來,在社會公益活動中,從建造希望小學、資助貧困兒童到眾籌捐贈免費午餐,都不乏粉絲群體的身影。這些舉動無不證明著粉絲文化中有利于社會前進的一面?!度嗣袢請蟆芬苍珜?,用文明指引追星行為,用理性涵養(yǎng)粉絲心態(tài),才能激發(fā)粉絲群體的積極能量。粉絲文化作為一種亞文化,面臨的機遇和挑戰(zhàn)還有很多,想要使粉絲文化持續(xù)健康發(fā)展,就要對粉絲群體進行健康的價值觀引導,豐富文化生態(tài),營造多彩的娛樂景觀。
真正的傳播革命最直接的驅動力,一如既往是技術。互聯網的出現和更新,使粉絲文化不斷拓寬自身范疇,越來越多的粉絲正摸索建立著一種全新參與的姿態(tài),確立自我形象,更多的人以一種獨立的粉絲身份積極參與到粉絲文化建設中,在網絡這片土地上找到歸屬。粉絲創(chuàng)造出的獨特文化體系,在和時代各行各業(yè)共同進步的同時也帶來了解構主流文化、影響網絡文化空間秩序等問題。粉絲群體應學會如何面對網絡與生活,將二者清晰地區(qū)分開來,使粉絲文化走向積極、健康、持續(xù)的發(fā)展軌道。在互聯網發(fā)展浪潮中,如何正確把握對待主流文化與亞文化的態(tài)度,如何正確看待新文化的兩面性,促進其持久向好發(fā)展,發(fā)揮其在社會上的巨大潛力,是值得我們深入思考的現實問題。
注釋:
①[美]曼紐爾·卡斯特.網絡社會的崛起[M].夏鑄九,王志弘等譯.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3:445.
②李文明,呂福玉.“粉絲經濟”的發(fā)展趨勢與應對策略 [J].福建師范大學學報 (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06):136-148.
③陳慧敏.網絡時代的粉絲文化特征及影響分析[J].西部廣播電視,2020(15):62-64.
④李一,王甄璽.網絡社會生活中的消極文化批判與反思[J].青少年研究與實踐,2019(01):93-98.
⑤蔡騏.網絡與粉絲文化的發(fā)展 [J].國際新聞界,2009(07):86-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