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頻網絡歷史穿越小說的代際進化

陳浩然

內容摘要：縱觀男頻網絡歷史穿越小說的演進史，可以明晰地觀察到現代元素介入的不斷深化，這些現代元素在小說中既有散碎到整體的工業科技水平設計體現、又有著由改良到革命的制度水平設計彰顯，更還有由幼稚到成熟的思想水平設計痕跡。在新時代下，男頻歷史穿越小說正在面臨新的機遇和挑戰。

關鍵詞：男頻網絡歷史穿越小說 代際進化 現代元素

“男頻”即男性向頻道，與此相對的“女頻”即女性向頻道。在王玉焦的《網絡“女頻”小說研究》中，詳細描述了男頻女頻小說劃分的由來，并得出了“大體上女頻小說的作家和讀者是女性，男頻同理”的結論。借用這一說法，我們可以把男頻網絡歷史穿越小說界定為：發表在網絡平臺上，作者大多為男性，主要面向男讀者，主要劇情為主人公在機緣巧合下穿越回中國古代并改變當時歷史進程的一類小說。考察這一類小說的發展史，可以發現，總的來說，男頻網絡穿越小說的作家在寫作技巧上，創作意圖上十年來都有明顯的進步，突出表現為現代元素的融入，尤其是一些從04年左右寫作至今的小說，這種演進的痕跡更為明顯，表現出了鮮明的“代際進化”特征。

一.第一階段：現代知識在古代社會隨性穿越的一種爽感體驗

一般來說，早期的歷史小說說注重描寫主人公通過現代知識去在古代社會加官進爵，開疆擴土甚至改朝換代的經歷。其核心價值是通過一個現代社會的“loser”到古代社會的呼風喚雨來讓作者體會到爽感。這一類小說一般會虛構一個歷史背景，或者看似到了一個具體朝代，但是缺少史實填充，本質上還是一個虛擬“朝代”。主人公身上充滿了各種不合理性，比如“神機妙算”、“未卜先知”、“詩文全才”、“情場圣手”等等。同時在敘事上一般為單線敘事，除了主人公之外，其余角色都是片面化的工具人。在對感情的處理上，大部分該類型小說都是“三妻四妾”模式和“一妻多紅顏”模式的其中一種。以月關的《回到明朝當王爺》為典型，一般講述主人公回到古代社會，狂開金手指 ，以一人之力改變歷史進程，最終成王封爵，坐擁三妻四妾的故事。這一類小說由于歷史考據不嚴謹，常常在故事中會有一些極其明顯的錯誤，這人物三觀不正確等原因也是早年間學術界重點批判的對象。

二.第二階段：為“改變中國歷史進程”而將現代元素與古代社會融合的一種幻想表達

在2005年前后，在網文界還是一塊待開墾的處女地的時候，一大批試圖將現代元素與古代社會相融合的歷史穿越小說就應運而生了。男頻網絡歷史穿越小說的作者們往往帶有強烈的入世精神，他們的寫作目的并不是單純的，而是希望借由自己的筆去幻想歷史進程改變的可能。

一般來說該類型小說有以下幾個特點。

第一、作者一般具有相當深厚的歷史學背景，比如《新宋》的作者阿越本身是歷史學碩士。因為此，作品的歷史細節被大大優化了，尤其在官制、軍制、社會背景、人物服飾等方面體現得真實，這也讓該類小說更具有代入感。

第二、在主人公的描寫上，作家把主人公設計為一個專業領域的偏才，要么是經濟學大師，要么是歷史學專家，要么就是飽經世事八面玲瓏的“政治天才”，要么就是科學家。總之通過“一精多能”的基礎設定讓人物有了缺陷，但同時也有了成長性。

第三、展現出每一個男孩心中一個關于歷史、關于科技的幻想。對于男生來說，歷史中的兒女情長、金戈鐵馬總讓他們徜徉向往;科技點石成金、上天入地的魔力又讓他們興奮不已。而歷史穿越小說這一個題材就給了這些大男孩們一個實現自己夢想的舞臺。從2005到2020年，十五年倏忽而過，大浪淘下之下，有一批經典優秀的作品日益生輝。早期的歷史穿越小說，對于科學技術的使用是非常簡單粗暴的，甚至可以說是經不起推敲的。作者往往在文中僅出現關鍵性的幾個科學技術，呈現“點”狀特征，現代工業制品在文中往往是憑借主人公的靈機一動橫空出世。比如《慶余年》中的狙擊槍，《新宋》中的玻璃等。由于作者歷史知識和科學基本知識的相對欠缺，他們很難平衡好兩者的關系，因此在這類作品中，割裂感非常的明顯，代入感很差，也讓很多學者文人口誅筆伐。到了中期，小說中往往在體現為出現一兩條的完整的工業產業線，具有成系統的科學知識背書，在文中記錄了該條產業從無到有的過程。《贅婿》的格物一派，《宰執天下》中的火車等。“線條式”工業產品線的出現可以說是男頻網絡歷史穿越小說的一種內在進化。而到了后期，小說中往往會出現相當多且互補的產品線，形成一個工業產品網絡，在文中記錄了該網絡從無到有的過程。比如《臨高啟明》中的一系列變革等。這已經可以說初步建立了現代工業體系。

第四，作者帶有強烈的改變歷史的愿望。這類小說的時間選擇一般就是在北宋王安石變法時期，明永樂鄭和下西洋時期，明武宗當權者醉心工藝時期，明萬歷資本主義萌芽時期這幾個當中。同時在對改變可能的態度上也經歷了一個“樂觀向悲觀”的轉化。

三.第三階段：制度設計與現代思想交融的一種試驗表達

很多歷史穿越小說的作者都有一種樸素的歷史情懷，就是對于中國歷史上的一些著名人物或者事件有著自己的好惡。這種情懷其實自古有之，比如三國故事，人們大多喜歡和推崇劉備集團，貶低曹魏集團，即使季漢政權是三國里領土最小、最先滅亡的。對于歷史人物的好惡往往會影響到人們對于歷史本身的看法。這樣一種情懷，發展到后來自然就演變成一種改變歷史的想法。當然，這些作者對改變歷史進程的態度也經歷了由“樂觀向悲觀”的轉變，他們對通過制度設計和思想滲透潛移默化地改變歷史都抱有著幻想。

如果說科技是引發男作家們寫作歷史穿越小說的起點，那有意識的制度設計就代表了歷史穿越小說有了擺脫了“快餐文學”、“自娛自樂”的刻板印象，并在網絡文學或文學界一種正式“登堂入室”的開始。當然，就制度設計而言，在此類小說中的表達有一個遞進的過程。《回到明朝當王爺》多少是對舊制度和享受封建特權的一種擁抱反映，《慶余年》中則已經觸及到了對內部監察體制的反思，《宰執天下》更是將現代醫療制度做了一種切入。在《宰執天下》以及《新宋》中更有了君主立憲制嘗試的影子，。他們在小說中開始嘗試變革古代政體的愿望顯得很是迫切。面對古代的亂世，朝政的昏庸，一些人選擇擴大官僚階級權力來限制皇權，一些人干脆就用暴力革命來推翻皇權，《贅婿》便屬于此類。可以發現，整個網絡歷史穿越小說界對于制度設計的思考是經歷了一個螺旋發展的趨勢的。

一本沒有深度的思想內核作支撐的小說，技巧再高也是難登大雅之堂。對于網絡歷史穿越小說來說，思想內核經歷了從“歷史消費”到“歷史反思”的演變。事實上，，為了更好服務于小說中制度設計的需要，該類小說的作者們確實也比較早地將對各種思想在中國進行可能性嘗試的探討融入了文中。縱觀這類小說，可以發現，更多的作者紛紛將目光首先定在了“儒學”上，他們通過安排主人公“準備科舉”這一個橋段，讓主人公成為“儒學大師”，然后再在后續劇情中探討儒學和現代先進思想融合的可能性。比如《贅婿》選擇的是“儒學”和“毛澤東思想”融合的可能，《宰執天下》選擇的是“儒學”和“西方現代科學精神”融合的可能。

無論是科技還是制度，作者都可以找到一份類似于“說明書”的著作作為自己主人公的穿越指引。而對于現代思想，穿越起來就困難得多。一方面，這需要作者本身對于現代思想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另一方面，又需要作者對于古代社會的意識形態有一定程度的認識。目前來看，這在這一點上做得不錯，已經有一些成績的還是《贅婿》和《宰執天下》。

對于男頻網絡歷史穿越小說的這些男作家們來說，這原本只是他們小時的一個幻想，后來也不過是網絡時代一個小圈子的集體狂歡。但是得益于影視劇和網絡的發展，這個小眾文學種類一下子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注。經過十幾年，網絡歷史穿越小說終于出現了一批非常優秀和有代表性的作品，《贅婿》、《新宋》、《宰執天下》、《臨高啟明》等等。

這些小說無一例外都一個共同的創作理念，那就是如何把現代工業社會的文明結晶（現代元素）更加巧妙地融入到古代社會中去，從而達到改變中國歷史軌跡的目的。從一開始的科技，到后來的制度，再到后來的思想，這些小說身上有著非常明顯的代際進化，寫作水平也隨之不斷成熟完善。當然，礙于網絡小說這個特殊的文學體裁。歷史穿越小說身上先天性的會帶有很多不足，當然，隨著更新周期的拉長（《贅婿》周更月更，《新宋》現在完全轉為線下，《宰執天下》周更），以及作者本身歷史素養的提高，這些類似人物形象片面化、對歷史考證不嚴謹等問題得到了很大的緩解。

實際上我們現在看網絡歷史穿越小說的這些優秀典范，除了能得到閱讀的快樂室外，很多時候也能得到很多關于古今知識的普及。作品中不斷增加 “現代元素”的知識科普和古代社會的細節描寫，也讓小說在客觀上起到了一定科普的效果。而小說對于制度和思想的深度思考也能帶給人們很多啟示。在新時代下，男頻歷史穿越小說正在面臨新的機遇和挑戰，只要這些作品繼續優化自己的寫作水品，深化自己的思考深度，它們的春天其實馬上就要到來了。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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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浙江大學城市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