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機器工會與中國共產黨早期工人運動

何立波 宋鳳英

[摘要]五四運動后，上海產業工人登上歷史舞臺。1920年8月，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成立后，把開展工人運動作為重要任務，積極創辦工人刊物和舉辦勞動補習學校，大大啟發了工人的覺悟。在陳獨秀親自指導、李中等人具體組織下，1920年11月21日第一個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工會組織——上海機器工會成立，標志著中國共產黨領導工人運動由宣傳教育階段進入有計劃地組織工人的階段。上海機器工會及其他新式工會組織的出現，完成了中國共產黨的階級基礎的準備工作。

[關鍵詞]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上海機器工會;陳獨秀;李中;工人運動

[中圖分類號]D23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928X（2021）06-0024-07

中國早期杰出的工運領袖鄧中夏曾指出：“中國‘現代式的’職工運動，無疑的是從中國共產黨手里開始。有了共產黨，然后才有‘現代式的’工會，從此中國的工會才漸次的相當具有組織性、階級性以至于國際性。”1920年11月21日，在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的領導下，上海工人階級的第一個工會組織——上海機器工會成立。成為中國共產黨百年歷史進程中領導工會組織的開端。

一、中國工人階級先進分子的覺醒

上海是中國工人階級的搖籃，是中國工人運動的重要發源地。在20世紀20年代，上海的工人數量已超過50萬人，占全國200萬產業工人的1/4。1919年五四運動爆發，接受先進思潮洗禮的上海機器業工人就已經出現在上海的游行隊伍中。1920年5月起，由于米價飛漲，上海掀起了持續的罷工浪潮，相繼發生大小罷工33次，參加的工人達數萬人。

1920年8月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又稱中國共產黨發起組）成立后，把啟發工人階級的覺悟、開展工人運動作為重要任務。據李達回憶：“一九二〇年夏季，C.P.C（不是共產主義小組）在上海發起后，經常在漁陽里二號《新青年》社內開會，到會的人數包括國際代表威丁斯基（譯名吳廷康）在內，約七八人，討論的項目是黨的工作和工人運動問題（當時在楊樹浦組織了一個機器工會）。”這一時期工人運動的主要任務是提出經濟訴求。陳獨秀在1920年夏曾說，他不奢望中國的勞動人民能很快地展開一場有如國外工人運動那樣的大規模的運動，但若中國工人階級能組織起來爭取外國工人階級已經獲得了的某些利益，就很令人欣慰了。陳獨秀建議工人只進行爭取改善生活和建立工會的斗爭。陳望道也曾指出：“初期的工運，主要是啟發和培養工人的階級覺悟，支持他們搞經濟斗爭。”

1920年8月15日，《勞動界》周刊創辦，這是專門向工人階級宣傳革命理論的通俗讀物，成為革命知識分子創辦的第一個工人刊物，在工人中引起廣泛共鳴。李漢俊撰寫的發刊詞《為甚么要印這個報？》說：“工人在世界上已經是最苦的了，而我們中國的工人比外國的工人還要苦。這是什么道理呢？就因為外國工人略微曉得他們應該曉得的事情，我們中國工人不曉得他們應該曉得的事情。”陳獨秀在8月22日的《勞動界》第二冊發表《真正工人團體》一文指出：“工人要想改進自己的境遇，不結團體固然是不行的。但是像上海的工人團體，就算再結一萬個也都是不行的。新的工會一大半是下流政客在那里出風頭，舊的工會公所一大半是店東工頭在那里包辦。”他號召：“覺悟的工人們啊！趕快自己聯合起來，組織真正的工人團體啊！”8月17日，李漢俊與陳獨秀聯名在《民國日報》發表《（勞動界）出版告白》：“同人發起這個周報，宗旨在改良勞動階級的境遇。”“希望勞動界諸君對于投稿及推銷兩事，大家出力幫忙，也好叫本報成一個中國勞動階級有力的言論機關。”

《勞動界》重視和工人讀者的聯系，聽取他們的呼聲。《勞動界》第二冊刊首發布啟事：“本報宗旨，是要改良勞工階級的境遇的，我們很歡迎工人將自己要說的話任意投稿到本報來，本報決計趕快登載。”上海楊樹浦電燈廠工人陳文煥在1920年10月3日的《勞動界》第8冊發表《可憐的工人》一文：“我們同伴的工人，多歡喜看你們所辦的《勞動界》。唉！先生呀，這是什么緣故呢？我們苦惱的工人，多是勞動界的一分子，從前受資本家的壓迫，不曉得有多少年了！他們要我們工人長，不敢不長;要我們工人短，不敢不短;要我們東就東，要我們西就西;有話不能講，有冤無處伸！現在有了你們所刊行的《勞動界》，我們苦惱的工人，有話可以講了，有冤可以伸了，做我們工人的喉舌，救我們工人的明星呵！”彭述之曾回憶李啟漢、陳為人、羅亦農等外國語學社學員深入工人的情況：“他們每天晚上和清晨去一些工廠附近溜達，等候下班、接班或休息時從廠里出來的工人們，與這個或那個工人開展平凡、實際或消遣性的談話，繼而誘導其談他的工作、車間、工頭、老板、工資和他們時常面臨的工傷、死亡和病痛;總之是他最關心的事;如果可能的話，就和他結識乃至交朋友。這樣，他們漸漸進入了一些人口密度極高的區里，被工人們所接納，在那里觀察到上海勞動者悲慘的日常生活。在很大程度上，正是憑著他們調查回來所寫的實錄性材料，《勞動界》的最初幾期才得以形成。”

共產黨早期組織在工人中開展活動時，利用“提倡平民教育”的合法名義，把創辦各種勞動補習學校、提高工人文化水平、培養工人骨干放到重要地位。陳獨秀到上海不久，就先到碼頭工人中了解罷工情況，到中華工業協會、中華工會總會等勞動團體去作調查。“他看見了小沙渡及碼頭工人之罷工，已形成了工人的組織，如工業協會、中華總工會，所以就注意去調查他們的內容。可是這兩個組織到底如何呢？中華總工會為國民黨右派陳××的騙局機關，工業協會雖有五千一一萬人但為大政客黃個民拉攏之工頭以及其他活動的學生所鼓動，故日本紗廠工人與碼頭工人于六月三日罷工一次，情形亦尚好，并開過會，及到仲甫到時在茶館集會也只有百余人到會了。”也就是說，雖然滬西地區有了所謂的工會，但大多數都為政客、把頭、資本家或其代理人控制和把持，根本不能真正代表工人的利益。為了擺脫滬西地區被國民黨、資本家所控制的工會，需要對工人進行教育，啟發其覺悟。陳獨秀派工人出身的外國語學社學員李啟漢在滬西小沙渡開辦上海工人半日學校，這是中國共產黨早期組織創辦的第一所工人學校。用鄧中夏的話說，開辦學校，是黨對工人“工作的入手，方法，借此以接近群眾，目的在于組織工會”。工人半日學校對工人進行革命教育，提高他們的覺悟，培養工會骨干，建立真正的工人團體。當時在外國語學社學習的陳為人、雷晉笙等兼任工人半日學校教師。時任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教育委員會主任的包惠僧回憶說：“我每星期去上兩次課，我是講政治常識和勞動組合一些有關的問題。”

隨后，北京共產黨早期組織在長辛店創辦勞動補習學校，辦學效果更好。各地的工人夜校、補習學校、識字班等從提高工人文化程度著手，進行馬克思主義普及宣傳，啟發工人階級覺悟，培養工人骨干，為成立工會打下基礎。鄧中夏曾指出：“長辛店和小沙渡兩地都是中國共產黨最初做職工運動的起點。”1921年中共一大通過的《中國共產黨第一個綱領》明確指出：“工人學校是走向組織工會途中的一個階段”，“學校的基本方針是提高工人的覺悟，使他們覺得有成立工會的必要”。

隨著教育的深入，中國工人階級先進分子逐漸覺醒，為工會的成立奠定基礎。1920年8月加入上海社會主義青年團的工人李中，在組織工會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李中原名李聲澥，畢業于湖南一師，后來在上海海軍造船所（即后來的江南造船廠）做鍛工。1920年毛澤東兩次赴上海，都是經李中介紹才見到陳獨秀的。毛澤東1920年11月26日給羅學瓚信中說：“在上海，李君聲澥勸我進入工廠做工，我頗心動。我現在頗覺專門用口腦的生活是苦急了的生活，我想總要有一個時期專用體力去做工就好。李君聲澥以一師學生在江南造船廠打鐵，居然一二月后，打鐵的工作樣樣如意，由沒有工錢以（己）漸得到每月工資十二元。他現在寓居在法租界漁陽里二號，幫助陳仲甫先生等組織機器工會，你可以和他通信。”毛澤東1921年7月赴上海參加中共一大，一開始也是住在李中的寓所。1920年9月26日，李中在《勞動界》第7冊發表《一個工人的宣言》：“甚么角多錢一天，兩三角錢一天。弄得我們吃的是臭的，穿的是臭的，住的是臭的，處處是一個痛苦到了極點的”;“工人的運動，就是比黃河水還厲害、還迅速的一種潮流。將來的社會，要使他變個工人的社會;將來的中國，要使他變個工人的中國;將來的世界，要使他變個工人的世界。這個潮流.快到中國來了。我們工人就是這個潮流的主人翁，這個潮流的主人翁，就要產生工人的中國。”李中主張：“我們少數同聲同類的工人，再聯絡多數同聲同類的工人，成一個大團體。由我們的大團體，再聯絡他一大團體，以成中國一大團體。”詮釋了“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的主張，成為中國工人階級覺醒的先聲。

隨著革命的進一步深入，將有覺悟的工人聯合起來、組織真正的工人團體，已勢在必行。李中成為執行此項任務的合適人選。李達回憶：李中是外國語學社的學員，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還派工作之余在外國語學社學習的李中籌備機器工會。

二、早期黨組織的領導與機器工會的籌建

各地的共產黨早期組織建立后，出版了各種工人的刊物，包括上海的《勞動界》、北平的《勞動音》、廣東的《勞動聲》。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對工人的宣傳卓有成效，工人群眾逐漸明白并最終理解了組織工會的重要意義。楊樹浦（滬東）是上海近代工業發展最早、最為集中的地帶之一，也是中國近代著名的工業中心，有“中國近代工業的發源地”之稱。到20世紀20年代，楊樹浦已經成為工廠林立、碼頭集中，以紡織、卷煙、機器、造船為主，包括水、電等市政公用事業的綜合性工業區。當時的楊樹浦流傳著一句民諺：“若要苦，楊樹浦”，深刻揭示出工人苦難的生活境遇。苦難深重的楊樹浦地區工人從19世紀60年代起就開始進行頑強的反抗斗爭。這些早期的罷工斗爭基本上是自發的、個別的、局部的，多數是以工人的失敗而告終，但反映了工人階級不屈不撓的斗爭精神。因而1920年秋，陳獨秀派李中到條件成熟的楊樹浦籌組機器工會，且親自參與籌組工作，提出殷切希望：“將來萬一有辦到不如意的時候，我希望大家努力，要把他糟的處所改造，把壞的分子驅出，盡力負責去干，萬萬不要見得他糟了，個個不管了。”

李中與陳獨秀共同起草了《上海機器工會章程》，共6章32條，以“謀本會會員底利益，除本會會員底痛苦”為宗旨，強調以公共理想，訓練德性，發展知識促進階級的互助觀念;以公共的力量，著實的方法，改良地位，增高生活，減輕痛苦;謀相互的親睦，互相的扶助事業;研究勞動市場狀況，要求雇主增加工資，減少工作時間，設立病傷保險費，設置衛生設備;其他事項，如增進本會會員福利的各種事業，等等。章程草案起草后，李中寫信告訴了滬東楊樹浦電燈廠鉗工陳文煥，并約他面談，發動他在該廠發起工會組織。陳文煥接到李中的信后，復信說：“現在你想發起一個機器工會，這是我很贊成的……你與獨秀先生所訂的機器工會章程，……你肯給我一份嗎？”陳文煥按照這份章程的要求，在電燈廠積極開展工會的籌建活動，并和李中共同商議發起上海機器工會。

1920年10月3日，在新漁陽里6號的外國語學社召開上海機器工會發起會，到會的發起人有來自海軍造船所、楊樹浦電燈廠、厚生紗廠、東洋紗廠、恒豐紗廠等七八十人。陳獨秀、楊明齋、李漢俊、李啟漢、王平、吳溶滄與會。楊明齋、陳獨秀先后發表演說，稱贊機器工會籌備會的工作做得好，工會應該為工人階級的利益，與資本家斗爭。陳獨秀說：“現在世界的工會，只有三個團體很有勢力。第一就是礦工，第二就是鐵道工，第三就是機器工。這三個團體要是徹底聯絡了，那就社會上一切物件，都要受他底支配，就是政府也不得不受其支配。”“希望這個工會到了明年今天，就有幾千或幾萬的會員，建設一個大力量的工會。”

上海機器工會發起會上，李中報告了《上海機器工會章程》，強調上海機器工會不同于以往的行業工會，在努力達到本會宗旨的同時，要做到“五不”，即不能變成被資本家利用的、同鄉觀念的、為政客和流氓把弄的、不純粹的、只掛招牌的工會。會議通過了《上海機器工會章程》，章程規定會員大會每半年召開1次;理事會每4周召開1次。理事會設書記、會計、庶務、教育、編輯、調查和交際各科，科長由理事擔任。理事任期1年，可連任。理事長由理事推選。章程還規定了會員的權利和義務。發起會決定成立工會事務所，由李中、陳文煥、李杰、呂樹仁、陸征章為辦事員，并成立由陳獨秀任主任的經募處。會后，機器工會租用楊樹浦西門路泰康里41號為臨時會所。不久，辦事員協商產生了理事會，陳文煥任理事長，主持日常工作，李中負責聯絡工友和擴大會員。在10月13日的理事會上，又決定取消經募處。理事會決定：“暫設本會事務所籌備處于法租界西門路泰康里四十一號，如本會會員報告及詢問等件，可向該處接洽。”此后，理事會多次開會商討在機器工人中擴大會員和正式成立機器工會。

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號召工人積極團結和組織起來，以盡快成立工會組織。1921年1月9日的《勞動界》第22冊刊載了《一九二〇年上海底勞動運動大事記》，列舉了每月的罷工次數。就罷工結果來看，很多失敗了，原因在于“沒有真正的團結”。《勞動界》刊文強調：“但是團體，不是掛塊招牌就是團體，必須以公共集合的團體，做公共的事情。”

1920年11月21日，上海機器工會在白克路207號的上海公學正式成立。機器工會會員、其他工人團體的代表和來賓近千人與會，孫中山、陳獨秀等到會祝賀并講話。“中山先生演說有二小時之久，詳述機器與資本勢力之關系，而歸宿于三民主義。”而“陳獨秀謂工人團體，須完全工人組織，萬勿容資本家側身其間，不然僅一資本家或假工會而已”。大會通過了工會章程，決定出版《機器工人》刊物，并同北京、天津等地的機器工人建立聯系。機器工會還創辦一所英文義務夜校，每晚教課2小時，機器工人中的會員、非會員均可免費入學。

1920年12月2日，上海機器工會為了擴大影響，在法國公園（今復興公園）舉行聚餐會，邀請各界知名人士出席。理事長陳文煥在致辭中，介紹了該會籌建情況和宗旨。席間，工界人士熱忱發言，希望該會“蒸蒸日上”，成為“工界明星”。半個月后，為了推動工人運動，1920年12月20日，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發起的跨行業的“工人游藝會”在白克路上海公學召開成立大會，參會會員有四百多人及許多來賓。李啟漢、楊明齋、沈玄廬、邵力子等參加了大會。該會以各種方式向工人宣傳馬克思主義，不斷提高工人的階級覺悟。

上海機器工會的成立，在社會各界特別在工人中引起了很大的反響，國際工人組織也表示了關注。1920年12月14日，世界工人聯合會執行部總干事羅布朗來函表示支持，稱：“我們從在美國的中國工人朋友們中，聽到你們竭力組織和教育你們國里的工人。我們因此希望你們的成功，而且希望表示國際上的同情。”這是中國勞動界第一次和外國工會組織的聯絡。

三、機器工會帶動全國產業工會的興起和工人運動的開展

上海機器工會是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領導建立的第一個工會組織，是中國第一個真正具有階級性和群眾性的工會組織。它和上海等地一些資產階級和小資產階級代表人物，拉攏少數工頭、職員建立的“招牌工會”、勞資混合的“工界團體”和行幫組織，有根本的不同，也不同于當時已有的受工廠主和秘密道會門等控制的“工會”。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號召工人積極團結和組織起來，擴大工會隊伍，參與工人運動。

上海機器工會成立后，發展非常迅速。從發起到召開成立大會的兩個多月時間里，會員從幾十人猛增到370余人。它的成立，帶動了上海產業工會新組織的興起。1920年12月11日，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借鑒上海機器工會經驗，將1346名印刷工人和以前的部分工會組織起來，合并成立了上海印刷工會，并創辦《友世畫報》，以“提倡勞工底生活增高，并以改造社會為主旨”，使上海印刷工會成為上海第二家工人階級自己的工會組織。《勞動界》稱贊說：“這個《友世畫報》和上海機器工會的《機器工人》都是真正工人的出版品，也是我們勞動界的一線曙光。”[1]1921年7月7日，《共產黨》月刊第六號發表評論，認為在上海所有工會中“辦理的有精神有色彩的工會，要算去年組成的機器工會和印刷工會”[2]。

不久，李啟漢受黨組織委托，發起成立上海紡織工會。陳望道回憶說：馬克思主義研究會進行的幾項工作，其中一個就是：“辦了三個工會：印刷工會、郵電工會和紡織工會。”[3]李達則回憶：“工運方面，在上海楊樹浦組織了一個機器工會，由李中主持，此外還在上海小沙渡路籌組紡織工會，但未組成。”[4]

在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的領導下，上海機器工會積極推動產業工人運動。1921年4月17日，上海勞動界在新漁陽里6號的外國語學社開會，討論籌備慶祝五一勞動節事宜，由李啟漢主持，與會者有包惠僧、陳望道、陳文煥、李中等28人。4月20日，上海勞動界繼續討論慶祝五一勞動節事宜，決定建立籌備機構，主持者為李啟漢，[5]5月1日，在上海天后宮舉行集會，在各報上發表了宣傳文章，散發了傳單。五一勞動節雖然沒有發動廣大的勞動群眾，但在中國舉行五一勞動節的紀念會，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上海反動當局大為震動，法國巡捕房派了武裝巡捕搜查了新漁陽里6號。同一天，北京共產黨早期組織領導長辛店鐵路工人舉行了勞動節紀念大會和示威游行，并在大會上宣布建立了工會，后來改稱長辛店鐵路工人俱樂部。

為了擴大全國機器工會的力量，上海機器工會還呼吁其他城市也建立機器工會。1921年5月1日，北京共產黨早期組織散發的宣傳品《工人的勝利》中，有4月21日《上海機器工會致天津機器工人的一封信》，指出：現在上海廣州等處都組織了機器工會，而且組織得很好。但是天津是北方最大的商埠，還沒有組織這種團體。各位朋友們，這種組織的重要誰不知道！只因著手進行，總不免有些阻擋……我們今后的組織正好將以前的毛病一概去掉。選擇純粹的分子重新組織起來，本著堅忍不拔的精神，去和工廠主的威迫利誘抵抗，至于不相干的懷有野心的人絕對不和他發生關系，那么內部的組織才能穩固。內部的組織就緒了，我們便當與各地工人聯絡。組織愈擴大愈精密，勞力自然愈雄厚。假若我們同業界各地都聯合起來了，那便可以掌握全國機器工廠的霸權，那時候還有什么辦不了的事呢？[6]

上海機器工會的成立，引起了上海軍閥當局和帝國主義的恐慌。租界工部局不斷派密探偵察監視機器工會。在中外反動勢力的干涉和破壞下，上海機器工會堅持開展活動。1921年11月間，參加組織上海各業工會代表團;1922年1月8日，參與發起工會領域的外交大會，反對帝國主義在華盛頓會議上損害中國主權和北洋政府的賣國行徑;1922年3月26日，參與發起追悼湖南勞工會領袖、最早犧牲的兩位工人領袖黃愛、龐人銓的大會;1922年5月1日到6日，派代表參加在廣州召開的第一次全國勞動大會。此外，還參加每年五一紀念會和示威游行;組織“澳門外交后援會”，反對澳門葡萄牙當局侮辱中國婦女、殺害中國工人和市民的暴行;組織“香港海員后援會”和“浦東紡織工人經濟后援會”，支援香港海員大罷工和浦東日華紗廠紡織工人大罷工等活動。1923年京漢鐵路工人罷工遭到軍閥血腥鎮壓后，上海絕大多數工會均遭到封閉和摧殘，上海機器工會從此終止活動。

四、建黨偉業中的工人偉力

如果說五四運動后《新青年》等刊物對馬克思主義的傳播，完成了中共建黨的思想準備，那么上海機器工會等早期工會組織的成立，“則是中國共產黨產生在階級基礎上的準備工作”。[1]

中國的馬克思主義思想運動是一個知識分子同工人群眾相結合的運動。機器工會的成立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成員大多是知識分子出身。為了能在工人中進行有效的宣傳和組織工作，他們穿起工人的服裝，學習工人的語言，從事工人的勞動，力求與工人打成一片。如俞秀松“改名換服”，到厚生鐵工廠做工，并給工人講課。“有些急進知識分子于五四運動后已在上海，開始在工人中工作，建立工會，組織了機器工會、印刷工會、紗廠工會，為工人階級利益而斗爭。在同一時期，北方工人中社會主義者幫助工人十人團的工作，設立勞動補助學校。”[2]李中作為湖南第一師范的學生在江南造船廠打鐵，成功幫助陳獨秀組織了機器工會。

李立三曾指出：“工人的自覺增高，這是黨產生的基本原因。”[3]機器工會中的優秀工人逐漸加入中國共產黨，成為早期中國共產黨隊伍中的中堅力量。1921年初，李中由社會主義青年的團員轉為中國共產黨黨員，[4]是中共一大召開之前上海發起組織的成員，也是中國共產黨的第一名產業工人黨員。[5]李啟漢也是在中共一大之前加入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的工人黨員。“一九二〇年，各地中共小組成立后，即著手在工人群眾中展開活動，上海工運工作一直是由李啟漢負責的。”[6]上海機器工會的成立，標志著上海共產黨早期組織在領導工人運動方面，由宣傳教育階段進入有計劃地組織工人的階段，由理論轉入實踐階段，為更多產業工會以及上海總工會的成立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揭開了中國工人運動的新篇章。各地共產黨早期組織所開展的工作，進一步促進了馬克思主義和中國工人運動的結合。革命的知識分子努力學習馬克思主義，深入工人群眾，參加實際斗爭，在思想感情上發生深刻的變化，逐步鍛煉成為無產階級的先鋒戰士。與此同時，工人群眾開始逐步接受馬克思主義，提高階級覺悟，從中也涌現出一批有共產主義思想的先進分子。這樣，正式成立中國共產黨的條件就基本具備了。

1921年7月，中國共產黨在上海成立。新生的中國共產黨將成立工會列為黨的基本任務，在中共一大上制定了有關組織工人和開展工人運動的工作原則和政策。“中國共產黨一成立，便能表現它在工人運動中偉大的作用。中國共產黨成立了，中國工人階級從此有了他們自己的政治領袖，開始引導他們走向革命斗爭的大道。”[7]

本文系廣東省教育科學規劃課題（黨史學習教育研究專項）“百年黨史視域下的馬克思主義在廣東傳播的回憶與研究史”（DSYJ080）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何立波系北京師范大學人文和社會科學高等研究院史學研究中心副教授，宋鳳英系首都師范大學歷史學院副研究員

（責任編輯：周奕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