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節性旅游移民社會融入困境及其生活滿意度

張 玉

（海口經濟學院 旅游與民航管理學院，海南 海口 571123）

隨著全球化的不斷推進，人口的大范圍流動已經成為一種新常態，其中季節性旅游移民就是一種人口大范圍流動的重要形式。季節性旅游移民的大量涌入大大推動了季節性旅居地的社會、經濟、旅游發展，不過也對當地社會管理提出了新的要求。旅游移民來到了一個新地方，如何保證他們能夠盡快更好地融入當地社會，是季節性旅游目的地發展必須面臨和解決的關鍵問題。而生活滿意度是判斷季節性旅游移民社會融入程度的重要指標，因此，如何提升季節性旅游移民的生活滿意度，也是一個必須重視的關鍵問題。文章通過對季節性旅游移民社會融入困境及其生活滿意度問題開展研究，希望能夠為季節性旅游移民相關的學術研究提供一些有益的借鑒。

一、相關概念界定

（一）旅游移民與季節性旅游移民

旅游移民（Tourism Migration）是當前國內外旅游學研究的熱點問題，一般來說旅游移民大致可分為生產帶動旅游移民（Production-led Tourism Migration）和消費帶動旅游移民（Consumption-led Tourism Migration）[1]。其中，生產帶動旅游移民可分為勞工旅游移民、返遷旅游移民和創業旅游移民。在經濟轉型調整過程中，旅游業的發展需要大量勞動力的參與，久而久之就產生了勞工旅游移民和創業旅游移民，返遷旅游移民是指旅游目的地建設而帶來了人群遷徙移民。消費帶動旅游移民則分為經濟活躍旅游移民和退休旅游移民，隨著我國人口老齡化，近年來出現了大量的退休旅游移民和經濟活躍移民，他們既強調在旅游移民的過程中追求高質量的旅游生活體驗，也會在旅游移民的過程中因交通、食宿等項目產生大量的日常消費。

季節性旅游移民（Seasonal Tourism Migration）則屬于消費帶動旅游移民的范疇，它是指“為追求更舒適的氣候以及生活居住環境，而進行的帶有明顯季節性特征的旅游移民”[2]。如果用簡單的話來形容，季節性旅游移民類似于我們常說的常住型候鳥旅游人口。一般來說，季節性旅游移民路徑通常是從發達地區遷入海濱地區或度假區，我國的季節性旅游移民更多表現為冬季時人員從北向南的流動，夏季時人員自南向北或向西的流動。像海南、廣東和云南等地，都是我國冬季時期主要的季節性旅游移民旅居地。每年的冬天有大量的北方人選擇到這些地方進行旅游過冬，有的甚至在三亞、珠海等地購買房產長期居住，其中主要以北方的退休老年人為主。

（二）社會融入與生活滿意度

所謂“社會融入”（Social Inclusion）是指“個體與社會乃至社會文化相互融合適應的過程”[3]。在有關“旅游移民社會融入”的課題上，國內外學者都進行了比較廣泛的研究。國外學者大多從社會融入的理論、社會融入的影響因素和社會融入的維度等幾個方面分析探討旅游移民的社會融入問題，并且認為社會資本、住房類型、社區類型、交通可達性、文化適應性等，是影響旅游移民社會融入度的主要關鍵因素。國內學者主要從我國國情出發，大多以勞工移民、退休老人移民、少數民族移民等為研究對象，分析旅游移民社會融入問題。國內學者傾向于認為，資本稟賦、居住環境、制度障礙和社會接納程度等，是影響旅游移民社會融入度的主要因素。雖然國內外對旅游移民社會融入影響因素認知存在一定差異，但是大多都認同其影響因素主要涵蓋經濟、文化、身份和心理等領域。

“生活滿意度”（life Satisfaction）是指“個體基于自我設定的標準對生活質量做出的主觀評價”[4]，它是衡量人們社會融入適應程度和生活質量的重要參數。學術界認為，影響旅游移民生活滿意度的因素很多，主要包括了社會支持程度、身心健康程度、自然氣候滿意程度、居住環境滿意程度、生活便利性滿意程度等。而且，許多國內外學者運用單題測試或量表測量法，對旅游移民生活滿意度問題展開了一系列實證研究。

二、研究設計

由于目前國內缺少關于季節性旅游移民方面的扎實的案例研究，而且其社會融入與生活滿意度的量化研究更加稀少。因此，本研究主要通過實地問卷調查收集數據的方式，開展對季節性旅游移民社會融入與生活滿意度的量化研究。

（一）問卷與量表設計

如前文所述，由于季節性旅游移民多是以消費帶動的，因此本研究在設計季節性旅游移民社會融入和生活滿意度調查問卷和量表時，暫不考慮經濟融入因素。本研究的調查問卷共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是調查樣本的社會人口基本特征，其中包括調查對象的性別、戶籍地、學歷、職業狀況等（見表1）。第二部分是社會融入量表，該量表的設計主要借鑒了楊菊華（2015）[5]、林晶晶（2020）[6]、梁增賢（2021）[7]等學者所使用的社會融入量表，最終確定選取了飲食習慣、交流溝通障礙、熟悉本地習俗程度、居住環境滿意度和社會環境滿意度等13個具體指標。第三部分是生活滿意度量表，該量表的設計主要借鑒了李建新（2004）[8]、王劍（2017）[9]譚旭運（2020）[10]等學者使用的生活滿意度量表，最終確定選取了生活滿意、積極情感、消極情感等15個題項。無論是社會融入量表還是生活滿意度量表的設計，都經過了專家咨詢和小組內部討論，同時結合季節性旅游移民的特點而設計。

表1 調查對象基本信息

（二）明確季節性旅游移民識別標準

本文以海南省作為案例研究地，據不完全統計，海南省每年接待的“候鳥老人”超過60萬人次，其中大部分居住在三亞和海口。海南省地理位置得天獨厚，海口、三亞曾作為我國十大宜居城市，多年來已成為我國季節性旅游移民的重要遷入城市。根據第七次人口普查數據顯示，海口常住人口287.34萬人，其中2019年末戶籍人口只有182.89萬人，差額達104.45萬人；三亞常住人口103.14萬人，其中2019年末戶籍人口只有63.44萬人，差額為39.70萬人。由此可見，以海口、三亞為主要遷移城市的海南省非戶籍人口規模龐大，近十年來海南省非戶籍人口增長速度較快[11]，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比例就是旅游移民。近年來，前往海南省的季節性旅游移民規模不斷擴大，其中很大一部分人屬于退休移民的老年人。這些老年人退休以后選擇來海南旅游居住，尤其是冬季來海南旅游的老年人，有的甚至在海南購買了房產長期居住。因此，將海南省作為研究案例地，能夠更好地了解我國季節性旅游移民的社會融入和生活滿意度情況。

（三）探索性因子分析

為了保證問卷和量表能夠反映出季節性旅游移民的社會融入和生活滿意度真實情況，有必要對社會融入和生活滿意度樣本數據進行探索性因子分析。首先，對樣本數據進行適合因子分析，分析結果顯示社會融入的KMO值為0.770＞0.70，Bartlett球體檢驗的卡方值為2389.371（df＝66，sig.＝0.000）；生活滿意度的KMO值為0.795＞0.70，Bartlett球體檢驗的卡方值為 6422.571（df＝105，sig.＝ 0.000），這表明社會融入和生活滿意度的樣本數據均適合因子分析。社會融入和生活滿意度量表經過3次因子淬煉，最終保留共21個題項，其中社會融入題項10項，生活滿意度題項11項（見表2）。X代表社會融入因子，其中X1、X2、X3、X4題項主要調查季節性旅游移民的身份融入程度，身份融入程度越高，其旅游移民的排斥性才會越小；X5、X6、X7題項主要調整其文化融入程度，X8、X9、X10題項主要調查其心理融入程度。Y代表生活滿意度因子，其中Y1、Y2、Y3題項主要調查季節性旅游移民的生活滿足體驗程度，Y4、Y5、Y6、Y7題項主要調查其積極情感體驗程度，Y8、Y9、Y10、Y11題項主要調查其消極情感體驗程度。積極情感和消極情感主要讓調查對象回憶最近兩周內，積極情感和消極情感出現的頻率。

表2 探索性因子分析

（四）模型構建

文章對比分析了目前國內外一些對旅游移民的社會融入和生活滿意度關系的研究成果。何豫皖（2017）[12]認為生活環境和文化差異，直接影響旅游勞工移民的社會融入和文化融入程度。車亞娥（2019）[13]認為旅游移民的社會融入程度越高，其對旅游居住地的依戀性也就越強。Crandall（1980）[14]則認為旅游移民的動機是直接影響其生活滿意程度的關鍵因素。本文則通過借鑒以上研究成果，結合我國季節性旅游移民的特征，提出了季節性旅游移民社會融入與生活滿意度之間關系的概念模型（見圖1），并且提出以下假設：

圖1

H1a：身份融入程度對生活滿足有明顯正向影響；

H1b：身份融入程度對積極情感體驗有明顯正向影響；

H1c：身份融入程度對消極情感體驗有明顯負向影響；

H2a：文化融入程度對生活滿足有明顯正向影響；

H2b：文化融入程度對積極情感體驗有明顯正向影響；

H2c：文化融入程度對消極體感體驗有明顯負向影響；

H3a：心理融入程度對生活滿足有明顯正向影響；

H3b：心理融入程度對積極情感體驗有明顯正向影響；

H3c：心理融入程度對消極情感體驗有明顯負向影響。

（五）最終問卷調查與正式調查

對問卷進行預調研后，最終確定了季節性旅游移民社會融入量表和生活滿意度量表，然后調研組開始正式問卷調查工作。發出調查問卷共215份，實際回收問卷共197份，剔除回答草率、自相矛盾、填寫不全等有問題的問卷后，最終獲取有效問卷183份，有效問卷回收率達到85.12%。整個調查為期20天，由于季節性旅游移民主要以老年人為主，因此根據大多數老年人的作息規律，調查時間通常選擇在早上7點至9點和晚上19點至21點。

三、數據分析與結果

（一）信度和效度分析

信度是指測量的一致性，內部一致性信度通常用Cronbach’s Alpha系數來判定，其可接受值一般在0.7以上。通過運用SPSS 22.0對各測量項進行信度分析后，結果顯示各個測量項的Cronbach’s Alpha系數均在0.7以上（見表3），符合＞0.7的標準，表明量表測量可信。

表3 信度和效度分析

效度是指測量的有效性程度，也就是測量工具確實能測出所需測量物質的程度，即測驗的有效性和準確性。本文的信度測量主要通過收斂效度進行檢驗。收斂信度是指測量相同潛在變量的不同觀測變量之間的相關性，其判斷標準是平均變異抽取量AVE＞0.5，P＜0.001。從表3中可以看到，除了X1之外其他測量項的標準化因子負荷在0.591-0.917之間，符合＞0.5的標準，并且是顯著的（P＜0.001），這說明除了X1之外其他測量項均有比較良好的收斂效度。“生活滿足”“積極情感”“消極情感”的平均變異抽取量略小于0.5，“身份融入”“文化融入”“心理融入”的平均變異抽取量則在0.719-0.885之間，證明各維度的收斂效度比較良好。

（二）模型及假設論證

本文選用χ2/df，GFI、AGFI、IFI、TLI、CFI、RMSEA 等來衡量結構模型的擬合度，通過運用 AMOS24.0 利用極大似然法對模型進行結構方程檢驗后發現，GFI、AGFI、IFI、TLI、CFI均在0.875-0.947之間，RMSEA為0.065。其中，除了AGFI略低于0.9之外，其他指標均＞0.9（見表4），這表明結構模型的擬合效果比較達到要求。

表4 結構模型擬合指數比較

最終結構模型分析結果與各系數的標準差估值見表5所示。從中可以看出，身份融入對生活滿足和積極情感體驗的β系數分別為0.419（P＜0.001）和0.382（P＜0.001），這表明身份融入對生活滿足和積極情感體驗均造成了明顯的正向影響，因此假設H1a和H1b成立。而身份融合對消極情感體驗的β系數為0.387（P＜0.001），表明身份融入對消極情感體驗造成了明顯的負向影響，假設H1c也成立。文化融合對生活滿足的β系數為0.065（P＞0.05），表明文化融合對生活滿足有正向影響，但是影響不太明顯，H2a不支持成立；文化融入對積極情感體驗的β系數為0.181（P＜0.05），表明文化融入對積極情感體驗有著明顯的正向影響，假設H2b成立；文化融入對消極情感體驗的β系數為0.059（P＞0.05），表明文化融入對消極情感體驗有一定負向影響，但影響不明顯，假設H2c不支持成立。心理融入對生活滿足和積極情感體驗的β系數分別為0.419（P＜0.001）和0.352（P＜0.05），表明心理融入對生活滿足和積極情感體驗均有著明顯的正向影響，假設H3a和H3b成立；心理融入對消極情感體驗的β系數為0.517（P＜0.001），表明心理融入對消極情感體驗有明顯負向影響，假設H3c成立。

表5 結構模型參數估值

通過分析得出，季節性旅游移民的身份融入對生活滿意度的生活滿足和積極情感體驗有著明顯的正向影響，并且會對負面情感體驗的產生造成一定的負向影響。這也不難理解，一般來說季節性旅游移民的經濟實力和心理姿態通常要好于大多數本地人，如此一來就在雙方中間產生了一種交流障礙，使雙方的身份邊界愈發涇渭分明。長此以往下去，必然會在成一定的情緒上的消極和不滿，進而可能導致身份融入程度不高，而生活滿意度也會跟著下降。季節性旅游移民的文化融入對其生活滿足和消極情感體驗的影響不太明顯僅對積極情感體驗影響相對比較明顯。海南是一個文化包容性很強的島嶼型省份，這里有來自五湖四海各個地區的人群，使得在海南的旅游移民不會有太強的文化不適應感。因此，季節性旅游移民的文化融入對其生活滿意度的影響總體還是不太明顯。季節性旅游移民的心理融合對其生活滿足、積極情感體驗和消息情感體驗都有著重要的影響。本文在對心理融入進行調查時，主要從海南的生活環境、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三個方面進行，由于季節性旅游移民通常具有良好的經濟基礎，消費能力更強。因此很多季節性旅游移民所選擇的居住位置，也多是海南的生活環境、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相對比較優越的區域，自然對這些環境因素的感知更加強烈。

四、結論與建議

本文通過制定季節性旅游移民社會融入量表和生活滿意度量表，調查分析了當前我國季節性旅游移民的社會融入程度與生活滿意度情況。通過調查發現，季節性旅游移民的心理融入程度對其生活滿意度的影響最為強烈且比較正面，其次是身份融入程度對其生活滿意度的影響相對比較強烈且負面影響不少，而文化融入程度對其生活滿意度的影響相對較弱。這說明了兩個方面的問題：第一，季節性旅居地能夠為旅游移民提供比較優越的生活環境、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能夠滿足不同類型的季節性旅游移民的心理需求。第二，季節性旅居地通常都具有很強的文化包容征，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也能夠在旅居地和諧共處。但是，季節性旅游移民與本地居民的身份邊界和認知隔閡，則成為拉低季節性旅游移民的生活滿意度的最大因素。

為了提升季節性旅游移民的身份融入，本文認為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進行改進：首先，政府應該發揮引導宣傳的作用，引導化解季節性旅游移民與當地居民之間的身份邊間和認知隔閡矛盾差異，這樣才能從根本上提升季節性旅游移民的生活滿意度。在日常相互交往中，季節性旅游移民與本地居民的價值觀認知可能是不一樣的。季節性旅游移民可能將本地居民樸實的經營理念理解成不懂變通，本地居民可能將以休閑養老為目的的旅游移民看成享受懶散，這種相互之間的誤解主要是源自于彼此之間的不夠了解。因此，政府應該加大對正確輿論的引導和宣傳，尤其是重點宣傳旅游移民與本地居民相互幫助的典型案例，這樣更能增進雙方的了解，共同營造一個良好和諧的社會共處氛圍。其次，不同的社區和小區之間要加強交流，比如通過舉辦鄰里百家宴、中老年書畫展等活動，為季節性旅游移民和本地居民的相互了解和增進友誼打造一個良好的平臺。最后，要加強對“候鳥型人才”的引入，引導更多具備各種技能的候鳥型人才參與到當地各種組織和活動中來，利用候鳥型人才加強社會或小區管理，從而增強候鳥型人才的歸屬感，也能加強季節性旅游移民與本地人的合作默契和友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