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主義下的現實童話

摘? 要：《侏儒查赫斯》是德國匠人E.T.A霍夫曼的經典藝術童話之作，其作品想象豐富、天馬行空，色彩怪誕又荒誕不羈，夾雜著超現實的暗黑童話魔力，深刻揭露18世紀法國封建社會現世怪象。茲從虛幻與現實、獨白與情節、美丑對照三大維度展開剖析，為大家帶來獨出心裁的童話體驗感。

關鍵詞：霍夫曼;童話;虛幻與現實;獨白與情節;美丑對照

作者簡介：陶還瑛（2000-），女，漢族，浙江麗水人，西南科技大學本科，研究方向：比較文學與世界文學。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1）-03--02

引言：

你眼中的童話是什么樣的？是小紅帽用正義的智慧戰勝大灰狼？是青蛙一吻變王子的浪漫奇遇？還是王子和公主幸福生活在一起的大結局？童話都是浪漫的、溫暖的、正義的，可是德國作家霍夫曼筆下的童話不盡然，帶著浪漫主義的糖衣炮彈，裹挾著現世的思考批判，他為我們從不一樣的視角切入童話故事。本文主要從虛幻與現實、美與丑、獨白（夸張）與情節多維度展開剖析，為大家帶來不一樣的童話體驗。

一、虛幻與現實

童話話語是浪漫主義者的文學實踐的敘述策略。浪漫主義者認為幼兒期是歡樂和美的集中體現，因此他們筆下的作品帶著對兒童的尊崇，講訴著浪漫的童話話語，抒發理想和感情的世界。

大量想象、幻想、夸張的藝術手法帶著查爾斯一貫且強烈的浪漫主義色彩。“圣勞倫斯日那天他都三歲半了，可那小細腿還是站不起來，走不了路。他連說話也不會，只會像貓那樣哼哼唧唧。這個不滿兩拃高的畸形兒……他的腦袋瓜深深埋在兩肩中間，脊背那兒有個南瓜般大的瘤，胸部以下，掛著兩條像豆梗那么纖細的大腿……一雙遲鈍的眼睛……一根長長的尖鼻子和一雙閃閃發光的黑眼珠。”文本表現出作者天馬行空的想象力和藝術手法的熟練運用。

“巴爾塔扎爾仿佛在樹林奇異的響聲中聽出大自然凄厲的哀訴……”而后，就在巴爾塔扎爾沉溺在悲傷中無法自拔時，他竟然從遠方聽到了號角聲，歡快，響亮。這聲音給他截然不同的感受——“他內心升起的渴望和這種與渴望結合在一起甜蜜的幸福……”德國思想家謝林認為萬物有靈，自然與精神同一。強烈的自然思想托生離奇荒誕的情節。泛靈論投射在童話中，成為自然哲學思想與浪漫主義特色的巧妙契合。

“整倉庫荒唐鬼怪的東西也無法組成故事的靈魂，故事的靈魂是借生活中的某些有哲理意義的現象來組成的。”一同序言所說，小說中的故事不會平白精彩絕倫，曲折跌宕。意識形態深深扎根于現實土壤，由現世澆灌開出驚艷絕倫的花兒。正義自由、團結友愛是人們在小說中蘊含的美好期盼，迎逢拍馬、趨炎附勢的市儈現實的縮影。

海涅在《論浪漫派》一書中言，“霍夫曼是個魔法師，他可以把人變成野獸，甚至變成普魯士王家宮廷顧問，他能把死人招出墳墓，可是生命本身確把他當作陰郁的靈魂，把他趕走，霍夫曼連同他筆下那些虛幻的人物，一直漂浮在藍色的太空之中，而霍夫曼跟他描寫的那些千奇百怪的鬼臉，卻始終牢牢地依附著人間的現實。”

高爾基說，“虛構就是從既定的現實的總體中抽出他的基本意義而且用形象體現出來。他們向往統一，可又反對徹底改變現狀，推翻當時的統治。歷史注定了他們的軟弱個性。”這是浪漫主義者的悲哀，他們比任何人都更追求自由、民主、的理想天國和精神的大同世界，但是他們也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們追求的理想世界是烏托邦，是法國大革命時期封建勢力復辟社會下難以為存的現世。善與惡不再是兩極對立的，現實與虛幻相交織，譜寫出獨屬于特定年代、特定作曲人們的華美樂章。

霍夫曼筆下的仙女玫瑰綠小姐、巴爾塔扎爾、提琴大師斯比奧卡等角色反而被賦予多種內涵，刻畫出更加真實而有血有肉的人物形象。就像霍夫曼自己相信的那樣，“每逢人們遇見一件善事， 惡也同時會躲在背后，以便削弱善的效果。”

小仙女本身是善良、美好的化身，可當她的同情被利用，便是好心辦了壞事。她賜予侏儒的一把銀色小梳子和三根魔發，無形之中成為查爾斯玩弄善良的人們兒的砝碼。小說中巴爾塔扎爾溫文有禮、才華橫溢，卻帶著一股懦弱。詩歌的才華被竊取，不敢為之發聲;心愛的肯蒂黛被查赫斯奪走，不敢爭取所愛。大學生巴爾塔扎爾軟弱，提琴大師斯比奧卡如此，候補文官普爾謝爾如此，所有受害者亦是如此，他們是不懂得為自己申張正義的一堆人。德國納粹統治時代烙印深刻于作者骨魂里，種軟弱性在筆者的人物中為之體現。

荒誕的幻想只在童話中存現嗎？不，他們不過是現實的變形縮影，作者筆頭下的另一種現實罷了。虛幻與現實的雙層交錯， 使文本深深扎根立足于現實，無愧成人童話之典范。

二、獨白與情節

自吟式的高歌獨白貫穿于跌宕起伏的童話情節中，成為霍夫曼小說奇妙的一大特色。她大聲訴著苦悲嘆道：“為什么，為什么所有的苦與禍就單單纏上我和我可憐的丈夫了？全村除了我們，還有哪家是像我們這樣拼命干活，汗都流干了可卻還窮得叮當響，難以果腹？三年前我丈夫整理花園挖出金子的時候，沒錯，當時我們真以為總算是交了好運，好日子要來了。可是到頭來呢！金子被盜賊偷了去，屋子窩棚被燒了個干凈，冰雹打壞了地里所有莊家。這還不算完，老天好像嫌我們受的苦還不夠，又讓我生了這個小畜生，在全村顏面掃地。”

1600年的佛羅倫薩是文藝復興時期蘊含能量和創造才能的溫床，來自不同地區的學者、音樂家相聚一起，建成沙龍或者“學會”，尋求古希臘音樂戲劇復興方法。歌劇這種藝術形式以意大利為首，逐漸蔓延至整個半島并向外傳播到法國、英國、中歐宮廷，在無數的國家和地區生根發芽，落地成花。詠嘆調或宣敘調或各式各類的小調，搭配圓曲舞的肢體表演，是西方行為藝術對情景完美的詮釋。在中國詩經時期，古民間亦有“詩樂舞”一說，初代先民已萌芽歌舞藝術形式表演觀念，可見一斑。

歌劇式吟唱貫穿于浮夸的情節，呈現出天馬行空、荒誕離奇的想象奮進與詩人心靈的獨白流淌的特點。霍夫曼小說以一種音樂劇的形式，把童話故事中單獨成插頁的場景串聯，呈現出驚嘆的力量。自吟高歌的獨白強化情感流變，在抑揚頓挫的音調中鋪敘出奇丑畸形的侏儒小查赫斯在仙女玫瑰綠小姐魔法的幫助下，靠著蒙蔽眾人眼睛、掠奪他人榮譽，平步青云，過上不勞而獲、頤指氣使的生活，最后被揭穿真相，溺死在浴缸的情節。

大家反而一齊擁向齊恩諾貝爾，后者坐在沙發上，像一只小吐綬雞，以一種令人討厭的聲調在咕嚕咕嚕叫，手腳像雞那樣在扒：“不敢當——不敢當——承蒙錯愛！——這是小事一樁，這是我前晚才寫出來的急就章！”可是那位美學教授大聲說，“了不起的——天才的齊恩諾貝爾！——我是知心朋友，除了我，你是世上第一流的詩人！——讓我們擁抱吧！老弟呀”說著，他把侏儒從沙發上一把拉起，擁抱他，吻他。可齊恩諾貝爾此刻做出野蠻無理的舉動來，他的兩只小腿蹬著教授的大肚子，并且發出尖銳的叫聲：“放開我——放開我——我痛呀——我要把你的眼睛挖出來——把你的鼻子咬成兩段！”

片段講訴了齊恩諾貝爾靠魔法竊取巴爾塔扎爾詩歌果實，享受眾人吹噓和肯蒂黛親吻的一情節碎片。霍夫曼用朦朧曖昧且曲折隱諱的手法（披上魔法拯救弱者的神秘外衣），極力展現情節荒誕性，嘲諷人物齊恩諾貝爾的荒誕野蠻。

三、美丑對照（侏儒）

海涅說：“霍夫曼雖然繪制了不少漫畫式的鬼臉，腳跟卻始終站在現實世界的堅實基礎上描繪自身能力有限卻對名利有無限渴望之人，—以群眾的歡呼和榮譽的獎賞為自己內心最大的虛榮。”

侏儒起源于北歐史前神話中矮子傳說，在文學作品《詩體埃達》和中世紀德國史詩《尼伯龍根之歌》中皆有筆墨著色。中世紀文藝復興時期，侏儒成為歐洲王公貴族豢養、取樂、贈送的“寵物”;現實生活中的侏儒也經歷了從封建時代先天殘疾、社會地位低下， 到現在被人特殊對待的歷程。

小侏儒查赫斯矮小丑陋、奇形怪狀，甚至為自身母親所不喜。而小說中的查赫斯不僅僅是外在的缺陷不足，他本身的人物形象也是丑陋低下的一類。他趨炎附勢、迎合拍馬，依靠玫瑰綠小姐施舍的三根魔發得勢，竊取一眾才華果實，迷惑眾人，且言行舉止粗魯無禮，如跳梁小丑一般在王宮蹦跶。小說中侏儒小丑的形象色彩選取得極為貼切，有聲有色的描繪了查赫斯遭人嫌棄、得勢傍勢、失勢唾棄的文本。

相比之下，巴爾塔扎爾的行為就顯得無比高尚。他深深愛著肯蒂黛，為了心愛的人寫詩，在樹皮上刻畫她的名字，專程見她一面而去聽他原本不喜歡的教授課程，甚至是肯蒂黛遺棄的一只干花也被他完好佩戴在胸口。而當他心心念念的肯蒂黛出現在面前時，他連看都不敢看，像一個陷入愛情的傻小子一樣，甜蜜的顫栗。多么純真的愛情啊！當肯蒂黛被魔法迷惑與侏儒訂婚時，他想方設法，拯救自己的愛人！

當同情心被利用，作品被竊取，愛情被掠奪，極樂的精神瞬間化為泡影時，關于巴爾塔扎爾敏感、懦弱、悲觀、痛苦、矛盾、自我安慰等心理敘述，逼真而富有代表性。陰暗的角落，可惡的魔術在進行搗亂并走入了現實生活中。霍夫曼身上具有強烈的悲觀主義，他筆下的人物受到超現實的支配，不能主宰自身命運。巴爾塔扎爾身上帶著一個時代的懦弱，他不公自身的才華被篡取，不滿自己的戀人被搶奪，他坐在森林中與自然對話的片段猶記憶猶新。毫無疑問，他憤恨一切加諸于自身的不公正對待，他想要奪回一切，可他卻毫無辦法，黑暗魔法的力量強大如此，不是一個人的力量可以抵抗的，無邊無際的黑在蔓延。所幸結尾，在自然力量的幫助下，以他為典型代表的一群人打敗黑暗魔法，取回一切，畫上圓滿的童話句號。霍夫曼不是在歌頌黑夜，而是在揭示光天化日下的陰暗角落，重現18世紀法國封建王朝下趨炎附勢，迎逢拍馬的現實縮影。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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