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韓外交演講語篇中概念隱喻的對比分析

姚巍

（遼東學院 朝韓學院，遼寧丹東 118000）

1 理論基礎

萊考夫和約翰遜在《我們賴以生存的隱喻》一書中指出人們的生存離不開隱喻。隱喻不僅貫穿于語言，而且還貫穿于我們的思維和行為中，日常生活充滿了隱喻。隱喻不只是語言問題，即詞語的問題概念隱喻，它還牽扯到人類思維，人類的思維過程在很大程度上都是隱喻性的，因為我們賴以思維和行動的概念體系從本質上來說是隱喻性的，稱為“隱喻概念體系”。我們以一個概念去理解、建構另一個概念，于是也以一個概念的詞語去談論、表述另一個概念，這就是“概念隱喻”。概念隱喻的本質是在經驗基礎上，用已知的、熟悉的、具體的概念去理解未知的、陌生的、抽象的概念。

外交演講語篇中語言的使用多較為抽象，特別是演講內容涉及經濟發展、國際合作、氣候變化、國際安全等方面時，往往不被受眾理解和接受。演講者為了更好地表達自己的意圖和目的，引起受眾的認知和情感的認同，常使用多種多樣的隱喻表達，把抽象概念用具體的概念傳達給受眾。這些具體的概念往往是基于經驗，而這些經驗也會隨著社會環境的變化而不同，進而產生社會文化差異。

該文以萊考夫的概念隱喻理論為基礎，選取2010—2017年中韓兩國國家領導人出席聯合國大會、亞太CEO 峰會、中日韓商務峰會等國際會議發表的外交演講稿各10 篇為語料，中國的語料來源于中國共產黨新聞網站和外交部網站，韓國的語料來源于青瓦臺網站和總統記錄館網站，分析兩種語料所使用的概念隱喻的共性和差異，并探究其背后凸顯的社會文化和意識形態等方面的不同。

2 中韓外交演講語篇中概念隱喻的共性

2.1 旅行隱喻的共性

旅行有出發點、旅行者、路徑、目的地等多種要素，旅程中也有需要克服的障礙。中韓外交演講語篇中運用大量的旅行隱喻理解國家、國際合作、經濟等體系的創新與發展，將這些復合體系的創新與發展過程看作是一場旅行，將創新和發展的基礎看作是旅行的出發點、將發展過程的參與者看作是旅行者，將運用的方法和手段看作是旅行的路徑，將發展過程中遇到的困難看作是旅行中的坎坷路況，將發展的目標看作是旅行的目的地。

2.1.1 創新和發展的基礎是旅行的出發地

出發地是前往目的地時首次出發的地點，是旅行必不可少的組成部分。中韓外交演講稿中均使用出發地這一旅行要素作為認知體系創新和發展的基礎。

例1：應對國際金融危機,我們要把保障和改善民生作為出發點，更加注重完善社會保障體系。

例1“出發點”一詞將應對金融危機的過程概念化為一場旅行，那么應對金融危機的基礎就是旅行的出發點，在應對金融危機時，應該優先考慮保障和

2.1.2 創新和發展過程的參與者是旅行者

旅行者是旅行的主體，是旅行概念中非常重要的組成部分。旅行可以自己去，也可以和別人同行。中韓外交演講語篇運用同行的旅行者來理解體系創新和發展過程的參與者。

例1：希望三國大中小企業抓機遇，合力劃槳揚帆，推動三國合作這艘大船破浪前行。

例1 雖然沒有直接出現“旅行者”一詞,但通過“合力”一詞,將三國中小企業視為航海旅行中的同行者。為推進中日韓三國合作,希望三國中小企業可以像旅行中的同伴一樣進行合作。例2 將建立更加美好世界的過程概念化為旅行，從中可以認識到大韓民國是其旅行中的“/伙伴”，表明大韓民國會像聯合國和國際社會一樣建設一個更加美好的世界。

2.1.3 創新和發展的方法是旅行的路徑

人類要想從起點到達目的地必須通過道路。因此，路徑是旅行概念的重要組成部分。路徑根據旅行方式的不同可以呈現多種不同的形式，如陸路旅行中的道路、火車旅行中的軌道、航海旅行中的航線等。中韓外交演講語篇中通過旅行中的路徑要素來認知體系創新和發展的方法。

例1：事實證明，平等互利合作才是通向地區長期和平、穩定與繁榮的康莊大道。

例1 通過使用“康莊大道”一詞，將走向和平、穩定與繁榮的方法概念化為旅行的路徑。這意味著平等互利合作是實現地區長期和平與繁榮的方法。例2 將韓國經濟發展的方法概念化為“/路”，用“路”的概念來理解實現發展目標使用的方法。

2.1.4 創新和發展過程中的困難是旅行中的障礙

旅行中誰都會遇到障礙，不越過障礙就無法到達目的地。中韓外交演講稿中通過旅行中的障礙要素理解國家創新和發展過程中會遇到各種難題，這些難題是抵達目的地過程中的阻礙。

例1：中國經濟已經進入新的發展階段，正在進行深刻的結構調整。這就要不斷爬坡過坎。

2.1.5 創新和發展的目標是旅行的目的地

旅行的首要目標就是抵達目的地，因此，目的地是旅行概念的重要組成部分。中韓外交演講語篇中使用旅行中的目的地要素來認知國家創新和發展的最終目標。

例1：中國新一屆中央領導集體帶領13 億中國人民朝著實現“兩個一百年”的奮斗目標邁進。

例1 使用“朝……邁進”一詞將“兩個一百年”的目標概念化為旅行的目的地，從認知上將實現兩個一百年的方針政策傳遞給人民，鼓勵人民為實現這一目標而不懈努力。例2 以旅行概念理解世界經濟發展的過程，將恢復力和增長概念化為旅行的目的地，將實現恢復力和增長是世界經濟發展的最終目標傳遞給韓國民眾。

2.2 建筑隱喻的共性

建筑隱喻是指人通過建筑本身所顯示出的人的精神或心理、情感態度或某種認知。建筑隱喻在中韓外交演講語篇中的使用頻率僅次于旅行隱喻，將國家、經濟、區域共同體、國際合作等復合體系概念化為建筑，運用物理結構、建設過程等建筑隱喻的基本構成要素，幫助人們清晰地理解外交演講語篇中的這些抽象概念。

2.2.1 體系結構是建筑的物理結構

人類在建筑這個空間里頻繁活動，因此，人們已經認識到熟悉的建筑結構是建筑的主要構成要素。中韓外交演講稿中運用支柱、基礎、基石等建筑物理結構的中心要素來理解這些體系中的抽象結構。

例1： 中日韓三國經濟總量占亞洲的2/3 以上，是亞洲經濟繁榮的三根支柱和世界經濟增長的重要基石。

例1 將中日韓三國經濟概念化為建筑物的支柱和基石。支撐建筑的支柱和支撐柱子的基石在建筑中起著不同的作用，但卻是建筑中不可或缺的部分，也可以說是最重要的部分。通過這些隱喻的表述，闡述了中日韓三國經濟在亞洲和世界經濟增長中具有巨大的重要性。例2 的“/頂梁柱”和“/基石”都是指在建筑物柱子下面打基礎的石頭。德國統一和朝鮮半島統一被認為是建立新歐洲和新東北亞的基礎，就像頂梁柱和基石是建筑的基礎、是建筑中最重要的部分一樣，德國統一和朝鮮半島統一是構建新歐洲和新東北亞最重要的部分。

2.2.2 體系創造和發展是建設過程

建樓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按照地基工程、框架建設、裝飾等程序完成的。中韓外交演講語篇中根據這樣的過程，將國家、經濟、國際合作等體系的創造或構成過程概念化為建設過程。

例1：我們將繼續從本國國情出發，全面推進經濟建設、政治建設、文化建設、社會建設以及生態文明建設。

例1 將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生態文明等體系概念化為建筑，發展這些體系的過程就是建設的過程。例2 通過“/建設”將創新區域共同體概念化為建筑，將實現創新區域共同體的過程概念化為建筑的過程，韓國是這一過程的建設者，表明了韓國幫助發展中國家消除貧困、實現革新地區共同體的決心。

2.3 戲劇隱喻的共性

戲劇是一種常見的藝術形式, 是人們認識所經歷的事件常用的概念之一。人們把直接感知的對象和場面當作是舞臺上發生的事情, 或者將腦海中描繪的場面當作是在舞臺上的表演。戲劇概念最基本、最重要的構成要素可以設定為舞臺、演員、幕、劇本、表演等。中韓外交演講語篇中通過舞臺、演員、幕、表演等戲劇概念構成要素來理解經濟增長、國際合作等事件概念。

2.3.1 事件發生的場所是戲劇的舞臺

舞臺是為表演而設的場所，是戲劇概念的重要構成要素。中韓外交演講語篇通過舞臺這一要素認知國際合作、經濟增長等事件發生的場所。

例1：聯合國是世界各國協商合作的大舞臺。

例1 將聯合國這個國際組織概念化為大舞臺，就像舞臺是戲劇最重要的場所一樣，聯合國是各國進行談判與合作等事件的重要場所。例2 通過“/舞臺” 可以認知到經濟增長這一事件發生的場所，即，亞洲太平洋地區是世界上最具活力、最繁榮的地方是戲劇的“/舞臺”，就像“/中心舞臺”是戲劇最重要的場所一樣，亞洲太平洋地區是世界經濟繁榮的最重要的地區。

2.3.2 事件的參與者是戲劇演員

戲劇通過演員的表演來實現，演員是戲劇概念中不可以缺少的要素。中韓外交演講語篇通過戲劇中的演員要素理解國際合作等事件的參與者。

例1： 中國在解決重大國際問題中扮演著重要角色。

例1 通過“扮演著重要角色”一詞將中國概念化為重要演員，正如主角在戲劇中發揮主要作用一樣,中國在解決重大國際問題上發揮著重要作用。例2通過“/主角”一詞將企業家概念化為演員，意味著企業家在加強與其他區域合作方面發揮著最重要的作用。

2.3.3 事件的開始/結束是戲劇的開幕/閉幕

幕是指舞臺前的大幔，其作用是區分表演戲劇的空間和觀眾的空間。幕上開戲，幕下完戲。因此，開幕和閉幕是戲劇概念的重要組成部分。中韓外交演講語篇運用開幕和閉幕要素認知事件的開始和結束。

例1： 剛剛閉幕的聯合國發展峰會制定了2015年后發展議程。

例1 使用“閉幕”一詞，將國際會議概念化為戲劇，用戲劇的閉幕理解聯合國發展峰會會議的結束。例2 則用“/落幕”一詞將哥本哈根大會的結束概念化。

2.3.4 事件的發生是戲劇的表演

表演是指在戲劇中以劇本為基礎，綜合演員的演技、舞臺裝置、服裝等各個方面完成作品。表演是戲劇概念的必要組成部分，中韓外交演講語篇中也通過表演要素認識到了國際合作、市場動蕩等事件的發生。

例1：只有相互補臺，才能好戲連臺。

例1 中的“補臺”和“好戲連臺”都是中國戲劇京劇的構成要素。補臺是舞臺表演中的一個習語，往往是在表演動作出現差錯、演員忘詞等意外情況導致演出出現尷尬局面甚至無法順利進行的情況下采取的補救行動。此時，只有演員們互相幫助才能夠實現好戲連臺，也只有各國家互相幫助，才能實現合作共贏。例2 中的“”意為重新上演。此句中新興國家再次出現市場不安狀況被隱喻為戲劇的表演。

3 外交演講語篇中概念隱喻的獨特性

通過對比分析中韓外交演講語篇中概念隱喻的使用，發現象棋隱喻是中國獨有的概念隱喻表達方式。象棋是包括中國在內的東亞地區長期流行的游戲之一，是中國人熟知的概念，因此，在中國外交演講語篇中象棋隱喻也常被使用。象棋概念通常由局面、棋盤、行棋、棋子4 個要素構成。在中國外交演講語篇中，局面和行棋兩個要素生成的隱喻較為常見。

3.1 事件的狀況是象棋的局面

局面在象棋里面是指棋局上所下棋子的形勢，局面在棋局中是判斷下一步該如何走的基礎，是棋局中不可或缺的重要因素。局面又可分為開局、中局和殘局。

例1：今年是落實可持續發展議程的開局之年。

開局也稱為布局，指一盤棋的開始階段，對局雙方根據戰略戰術的需要，分別布陣，搶占戰略要點。例1 將實現可持續發展這一事件概念化為象棋，將這一議程的開始認知為象棋比賽的開局。

3.2 事件的解決方法是行棋

行棋要按照一定的規則進行。在這些規則下，行棋的各種行為都是象棋概念必不可少的元素。中國外交演講語篇中常用象棋中行棋類的詞語來理解事件的解決方法。

例2：簡政放權是激勵市場活力、鼓勵大眾創業的“先手棋”，制度建設是“連環炮”。

“先手棋”是行棋類術語，有兩種意義，一是指按規則一方先行，二是指棋局形勢中的主動者；“連環炮”也是行棋類術語，兩個炮中間夾自己的子，形成連環互相保護。“簡政放權”是激活市場活力、鼓勵大眾創業而必須要首先制定的政策。在“簡政放權”政策制定后，為強化這一政策的實施效果, 要相繼制定“制度建設”政策。

4 結語

通過對中韓外交演講語篇的對比分析，發現兩國外交演講語篇中使用的概念隱喻類型基本相同，如共同使用了旅行隱喻、建筑隱喻、戲劇隱喻等，但是由于中韓兩國社會文化背景不同，價值觀不同，其隱喻的使用也具有獨特性，譬如象棋隱喻就是中國外交部演講語篇中獨有的。通過對兩國外交演講語篇中概念隱喻類型的分析，可以看出概念隱喻在外交演講語篇中具有重要作用，有助于人們更好地理解語篇內容，增強對語篇的理解和分析，激勵人們積極投身于國家的發展之中，充分展現了概念隱喻在外交演講語篇中的闡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