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手工藝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益訴訟保護進路分析

摘要：傳統手工藝是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以傳統手工藝為代表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傳承不僅是自身發展的需求，更是弘揚我國傳統文化的必然需求。如今破壞傳統手工藝的行為時常出現，傳統的保護方式難以滿足文化事業繁榮發展的需求，因此將非物質文化遺產納入公益訴訟保護范圍，推進公益訴訟對傳統手工藝品進行保護成了一條必由之路。

關鍵詞：傳統手工藝;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益訴訟

中圖分類號：J5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1）19-0-03

0 引言

非物質文化遺產蘊含著濃厚的歷史氣息，體現著鮮明的民族特色，是一個民族乃至國家民俗文化的活化石。黨的十九大以來，以習近平同志為核心的黨中央高度重視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將其作為治國理政的重要思想文化資源，并明確了非物質文化遺產在弘揚我國優秀傳統文化中的重要價值，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當代傳承創設了備受重視的時代語境[1]。傳統手工藝是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保護傳統手工藝是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內容。當下，隨著經濟快速發展，傳統手工藝面臨傳承困境，生存空間越來越狹窄。我國對傳統手工藝的保護主要以行政管理為主，以私法保護為輔，而私法保護以知識產權法為代表。然而傳統的民事起訴和行政處罰難以對傳統手工藝起到充分的保護作用。傳統保護模式的局限性使我們不得不另尋出路，而公益訴訟具有社會治理的延伸性，可作為保護傳統手工藝的總抓手，充分調動行政機關和社會組織對傳統手工藝進行全方位的保護。檢察機關不僅是公共利益的代表，還是國家法律監督機關，用這兩重身份為維護國家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一并提出訴訟，在我國司法探索實踐中屬于首創之舉[2]。

1 推進傳統手工藝公益訴訟的必要性

1.1 傳統手工藝傳承面臨困境

傳統手工藝是一個地方文化習俗的外在表現，每一個區域、每一個民族的獨特風俗人情與生活方式都是融入當地居民靈魂的精神財富，從而影響到匠人們創作時的藝術追求和表達方式，最終通過手工藝品的方式傳承下來。傳統手工藝中蘊含了每個地區獨有的風土人情，各地獨具特色的民風民俗、勞動方式也是其得以生存和傳承的重要土壤。但是，隨著經濟和科技的迅速發展，城市化進程加快，許多具有濃厚歷史文化氣息的古鎮、傳統村落遭到了破壞。同時，在互聯網時代的浪潮下，人們的生活方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男耕女織的生活早已成了過去式。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土壤，傳統手工藝的生存空間不斷壓縮，一些蘊含傳統文化的手工藝正在慢慢消亡。除了傳統手工藝植根的土壤逐漸消失外，傳統手工藝的傳承者更是面臨著斷層。傳統手工藝的傳承關鍵在于傳承人這一主體，匠人的言傳身教是傳統手工藝得以保留并流傳至今的重要因素，以匠人為代表的勞動人民是傳統手工藝的創造者和革新者。如今，隨著年輕人價值觀念和就業取向的變化，他們對物質因素越發重視，因此傳承傳統手工藝已經成了吃力不討好的行為，而老一輩的傳統手工藝傳承者也日漸衰老，這就使得傳統手工藝的傳承者青黃不接。在文化部公布的第一批國家級傳統手工技藝類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的78位代表性傳承人中，僅有10名成員年齡在50歲以下，其余大多數都集中于60歲以上，呈現嚴重的老齡化現象。

1.2 當前法律對傳統手工藝保護不力

為保護以傳統手工藝為代表的非物質文化遺產不受侵犯，我國在行政法和民法兩個層面建立了互相補充的法律保護模式。而當前該保護模式仍然存在諸多不足。我國對非物質文化遺產主要通過各地文化部門和非遺中心進行行政管理，然而在實踐中，有些地方政府對傳統手工藝的保護缺乏重視，為城市化開發建設犧牲手工藝品的現象時有發生。此外，政府各部門之間缺乏統一協調的運行機制，傳統手工藝的傳承工作涉及多個不同部門，具體的工作需要各部門協調運轉，僅靠文化部門和非遺中心難以形成保護的合力。除了行政管理外，私法保護也難以起到充分的保護作用。根據現有民事訴訟法規定，傳統手工藝受到不法侵害時難以通過個人啟動司法程序。一方面，傳統手工藝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主要是在公共領域作為公共資源被百姓共同使用而共同獲利，侵犯傳統手工藝損害的是集體的利益，對于個體的利益很難產生直接的影響，因此指望個體發起私益訴訟保護受侵害的公共資源是強人所難。另一方面，由于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集體性特點，很多侵害傳統手工藝的案件中受到侵害的往往是整個村落或社區的集體利益，與案件中具體個人或非遺傳承人并沒有直接利害關系，個體難以成為發起私益訴訟的適格主體。基于以上原因，公益訴訟成了保護傳統手工藝的不二之選。然而在實踐中，公益訴訟以行政公益訴訟和刑事附帶民事訴訟為主，民事公益訴訟數量過少，不足以發揮出公益訴訟在保護傳統手工藝中的總抓手作用。

2 推進公益訴訟保護傳統手工藝的可行性

2.1 傳統手工藝具有公共利益屬性

就法律層面而言，公共利益的概念有著典型的不確定特征，因為概念本身的含義十分復雜。但從該概念誕生至今，理論界仍未對其作出統一的、明確的定義。美國著名學者庫珀曾公開表示：“從現實層面出發，是無法得到一個既能得到理論界又能得到實踐工作者認同的公共利益定義的。”中國臺灣學者陳新民也曾指出：“難以定義‘公共利益’概念的原因，主要是公共利益中的‘利益內容’和‘受益對象’并不明確。當中無法明確的‘利益內容’指的是在事件當時社會客觀事情和利益主體影響因素下，無法順利形成利益，也無法定型利益價值。”隨著社會的發展，公共利益的內涵和外延始終處于動態的變化之中，社會價值觀、社會發展水平都是公共利益的因變量。因此，我們只需根據法理進行判斷和分析，確認某種正在受到侵犯的利益是否符合廣義上對公共利益的要求，即是否屬于法律需要保護的公共利益。檢察機關是公益訴訟的主導者，在公益訴訟中所保護的公共利益范圍應當由檢察機關的職能決定。《憲法》第134條規定明確了人民檢察院的機關性質屬于國家的法律監督機關，與此同時，《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檢察院組織法》中就人民檢察院的職能作出了明確規定，即通過檢察權的行使作用維護國家安全，保證社會秩序，為個人與組織的合法權益提供保護，不讓國家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受損。

上述相關規定為檢察機關行使檢察權的制度根基。檢察機關所維護的利益是國家利益與社會公共利益，因而公益訴訟中檢察機關對于所有受到侵犯的國家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而無從救濟的均可行使法律監督的職能。無論是國家利益還是社會利益都具備公共利益不特定性的特點，該不特定性表現在利益內容以及利益對象上。傳統手工藝代表了優秀的中華傳統文化，是一個地區乃至整個中華民族共同的精神財富，受益對象是全體中華兒女，具有不特定性。傳統手工藝中蘊含的財富是多方面的，一方面傳統手工藝記錄了不同歷史時期人們的生活方式，具有歷史價值，另一方面傳統手工藝中隱藏著精湛的技術，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因此，傳統手工藝的利益內容也具有不特定性。綜上可知，傳統手工藝中包含了公共利益。

2.2 以公益訴訟保護傳統手工藝的合法性

根據現有法律規定，適用公益訴訟的情形主要為生態資源保護、食品藥品安全、國有財產保護、國有土地使用權出讓、英雄烈士榮譽維護五種情形。在實踐中針對侵犯傳統手工藝等非物質文化遺產的行為發起公益訴訟主要以侵害生態資源為案由。但該做法并非長久之計，生態資源與非物質文化遺產雖有交叉，但并不足以對非物質文化遺產起到完整的保護作用，對于侵害傳統手工藝的行為，如果使用此案由則過于牽強。因此，對于侵犯傳統手工藝的行為應當將侵害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公益訴訟的案由。我國現有法律對公益訴訟的情形使用的是列舉加兜底條款的規定，侵害非物質文化遺產能否成為公益訴訟的案由取決于公益訴訟適用情形中的“等”域外探索。在法律法規中留有兜底式條款是常見的現象，社會日新月異，法律難以覆蓋所有的情形，因此留有兜底示條款是彌補法律不足的必然需求。然而對于兜底條款中的“等”域外情形探索應當做到謹慎，不宜無限制地擴張法律適用的情形。最高檢印發的《關于積極穩妥拓展公益訴訟案件范圍的指導意見》中明確提出將文物和文化遺產保護作為公益訴訟新領域探索的重點，在實踐中侵害非物質文化遺產案件嚴重損害國家利益和社會公共利益，具有嚴重的違法性，且現有的行政執法制度難以解決該領域公共利益受侵害問題，也缺少適格的主體提起該訴訟。因此，侵害非物質文化遺產符合公益訴訟新領域立案的條件。以侵害非物質文化遺產為案由發起公益訴訟保護傳統手工藝具有合法性。

3 完善個人信息檢察公益訴訟保護的建議

3.1 合理確定訴訟請求

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益訴訟的首要目的是恢復原狀、消除風險。根據《民法典》第187條的規定，民事主體因同一行為承擔民事責任、刑事責任和行政責任的，承擔行政責任或刑事責任不影響承擔民事責任。對侵害傳統手工藝構成犯罪的，司法機關可以追究其刑事責任，起到懲罰犯罪的作用。但是，通過檢察機關發動公益訴訟的主要目的是解決糾紛，使受損的利益關系重新恢復到糾紛前的正常狀態，刑事懲罰并沒有恢復受到破壞的傳統手工藝品，并且在刑事實務中常常忽略對受損的利益進行恢復。因此，我們要通過公益訴訟的手段，使民事權利義務關系恢復到傳統手工藝受到非法破壞之前的狀態或者進一步消除風險。在生態資源保護領域，已探索推廣植樹造林、替代性修復等恢復性訴訟請求。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和生態環境資源保護具有一定的相似性，在傳統手工藝遭到破壞的案件中，不僅要追究賠償用以對被破壞的傳統手工藝品進行恢復，還要加強對傳統手工藝的保護以防止其再度遭到破壞。公益訴訟中，原告應當提出相應的訴訟請求以消除再度被破壞的風險。

3.2 明確舉證責任的分配

公益訴訟因其發起主體的特殊性以及破壞傳統手工藝侵權案件取證難等，應當在“誰主張，誰舉證”的基礎上采用特殊的舉證規則。在以往審理的侵權案件中，關于證明責任的分配，通常都是由原告承擔一系列證明責任，具體包括侵權行為、因果關系、受損結果以及被告過錯行為;而被告所承擔的證明責任只有法定免責減責事由。從公平原則出發，由侵權引起的非遺公益訴訟案件，有必要實行部分舉證責任倒置的審理策略。就非遺案件中的被告而言，肯定會從主觀層面對侵權行為與損害結果之間的因果關系表示否定，但往往大部分非遺商業利用可用證據都掌握在被告手中，而且不管從人力、物力還是專業知識來說，被告都具有絕對的優勢。而作為公益訴訟主要發起人的檢察機關缺乏專業的技術性手段，專業人員在訴訟過程中難以提取和固定證據。此外，檢察機關的調查權缺乏剛性，根據《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于檢察公益訴訟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6條規定，檢察機關辦理公益訴訟案件時可以行使調查核實權，有關行政機關、公民或其他組織應當予以配合。雖然通過法律對檢察機關的調查核實權予以了明確，但是并沒有其他規定明確不配合檢察機關調查取證需要承擔何種責任。同時《人民檢察院公益訴訟辦案規則》第35條對于檢察機關的調查核實權又作出了限制性規定，“不得采取限制人身自由以及查封、扣押、凍結財產等強制性措施”，使檢察機關的調查核實權缺乏其他保障性規定，在非遺公益訴訟案件的調查取證環節面臨多重壁壘。因此，在非遺公益訴訟案件中因果關系的證明責任應當由被告承擔，并且應當使用無過錯責任原則。

3.3 構建懲罰性賠償制度

在傳統手工藝侵權案中，遭到損害的公共利益難以用金錢物質衡量。根據《民法典》第179條規定，承擔民事責任的方式有停止侵害、排除妨害、恢復原狀、賠償損失、賠禮道歉等。至于懲罰性賠償，只有法律明確規定才能明確適用，但當前《民法典》未專門針對破壞傳統手工藝案件規定懲罰性賠償制度。現有法律只能要求侵權主體承擔恢復原狀的賠償費用，這導致侵權主體違法成本低。在公益訴訟勝訴的情況下讓被損害的公共利益得到恢復的關鍵在于確定賠償數額。在非遺公益訴訟案件中引入懲罰性賠償是未來的趨勢。根據《民法典》第1185條、1207條、1232條對于適用懲罰性賠償的規定可知，適用懲罰性賠償的要求主要包括侵權人一方主觀惡意嚴重并造成了嚴重的損害后果，同時侵權人的行為侵犯了公共利益。非遺公益訴訟案件中侵權者主觀惡意大，侵犯傳統手工藝的行為嚴重損害了公共利益，符合適用懲罰性賠償的條件。另外，2021年3月最高院會同其他部門印發了《探索建立食品安全民事公益訴訟懲罰性賠償制度座談會會議紀要》，進一步推動了公益訴訟中對懲罰性賠償的適用。可見，懲罰性賠償在非遺公益訴訟中已經具備現實可行性。

4 結語

推進非遺保護公益訴訟是保護傳統手工藝的關鍵，現實中對于傳統手工藝的保護已經到了緊要關頭。當下我們應當推進相關立法，將非遺保護納入公益訴訟的范疇，使非遺公益訴訟有法可依。與此同時，在非遺公益訴訟中嘗試在訴訟請求、舉證責任分配和懲罰性賠償請求等方面進行創新。

參考文獻：

[1] 潘盈汐.非物質文化遺產語境下傳統手工藝當代傳承研究[J].樂山師范學院學報，2021，36（8）：43-48.

[2] 張雪樵.檢察公益訴訟比較研究[J].國家檢察官學院學報，2019，27（1）：149-160.

作者簡介：袁錢睿（1996—），男，江蘇南通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訴訟法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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