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子
亦莊亦諧,又古又新——這是老樹的表達方式,很多人都喜歡。我也未能免俗,總把老樹畫畫的日歷擺上案頭。翻看老樹畫畫,感覺這個畫家很聰明,他找到了一條捷徑,能用中國畫的傳統(tǒng)筆墨形式表達現(xiàn)代人的都市感受。在他隨意揮灑的畫面上,有山水花樹,也有都市餐廳,經(jīng)常還配文字蓋印泥。
我們都喜歡看國畫嗎?英國藝術史教授柯律格在《誰在看中國畫》這本書中列舉了大量史料后,發(fā)現(xiàn)正是中國及其他國家的觀看者塑造和界定了“中國繪畫”這一偉大的藝術傳統(tǒng)。柯律格在書中非常詳盡地列舉了中國境內(nèi)的觀看者對“中國繪畫”的演變起到的重要作用,單單是觀眾類型就有士紳、帝王、商賈等。同時,在討論中國藝術觀看者的變化時,柯律格強調(diào):“中國文化中意象的多樣性,使我們無法明確概括出‘中國繪畫的構(gòu)成。”據(jù)說美國人民一開始不接受中國傳統(tǒng)藝術。高居翰先生是美國研究中國繪畫的專家,他看到美國大都會博物館展出的中國畫,與西方油畫相比,吸引不了觀眾。另據(jù)研究書法的白謙慎先生講,美國的收藏家最早收藏的中國藝術品是器物,如瓷器、漆器、青銅器等,對中國繪畫的興趣也比書法來得早得多。
直到1962年,紐約市皮爾龐特·摩根圖書館舉辦了西方收藏中國書畫最為突出的收藏家之一顧洛阜收藏的中國書畫展,這時候才看到美國公眾對中國書法的態(tài)度有了變化。美國藝術史學家勞倫斯·西克曼如此引導大眾欣賞中國書法:“盡管我們大多數(shù)人沒有中國鑒賞家那樣的判斷力和他們所熟悉的豐富文化寓意,書法并非深不可測。一個字或一組字中表現(xiàn)的對稱或不對稱的平衡感,流動、跌宕、莊重、雅致,以及對個性強烈的追求,這些都是20世紀中期的人們比上一代人更為欣賞的藝術特質(zhì)。”
《合肥晚報》刊發(fā)的作品《我欠中國傳統(tǒng)繪畫一個道歉》中,作者提到,原先自己對中國傳統(tǒng)美術最粗略的看法是認為國畫中的“水墨山水,花鳥人物,千篇一律,一成不變,而當代國畫不過是炒一大鍋千年冷飯”,但通過高居翰的系列文章,居然改變了看法:“那些走入中國美術史的畫家們呢?他們的體溫和呼吸、才華與天賦、得意與淪喪、痛苦與悲辛、智慧與信念,都留在這方寸之間了。高居翰不只是刷新了中國美術史,而是拯救了無數(shù)原本可能就將淹沒于時光河流中的藝術人生。一冊在手,摩挲若瓷器,同時,心里升起一份羞赧和愧意——我對現(xiàn)當代藝術的偏好不會因為高居翰教授的一套書而改變,但我對于中國美術傳統(tǒng)的認知理應得到修正——我欠中國美術傳統(tǒng)一個遲到的帶著溫情與敬意的脫帽致敬。”
吳冠中先生很喜歡寫文章記錄自己學畫以來的心路歷程。他在文章《邂逅江湖》中詳細談到了他學畫的種種煩惱困惑。他提到:“我臨摹過大量中國山水畫,臨摹其程式,講究所謂筆墨,畫面效果永遠局限于皺、擦、點、染的規(guī)范之內(nèi)。聽老師的話,也硬著頭皮臨四王山水,如果沒有石濤、八大、石溪、弘仁等表露真性情的作品,我就不愿學中國山水畫了。”吳冠中先生學過油畫,又在20世紀70年代重新拾起水墨畫, 80年代以后創(chuàng)作達到高潮。正是從中西美術的交融沖突中,吳冠中先生發(fā)現(xiàn)了中國觀眾對他創(chuàng)作的重要意義。他說藝術創(chuàng)作如風箏,一定要“風箏不斷線。不斷線才能把握觀眾與作品的交流”。
觀眾原來對藝術創(chuàng)作影響如此之大。翻看老樹畫畫的你,會去博物館看真正的傳統(tǒng)中國繪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