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東
【摘要】自成立至今的70余年中,北約總體上有效發揮了維護西方安全的功能。北約實施的主要政策行動及特點包括:最大限度推進吸納新成員的北約擴大,全球范圍延伸北約制度的“伙伴關系計劃”,確立自身在全球安全秩序中的核心地位;以卷入大國地緣政治對抗來保證北約強大軍事能力和削弱西方重大潛在威脅;推進“域外使命”行動使北約在其防區以外區域的重大沖突中展示現實功能;始終結合國際形勢新變化對自身改革以有效應對新安全挑戰等。盡管北約演變中屢遭挫折,但它仍將是西方協調內部關系和在全球范圍擴張西方影響的有力工具。北約在中國周邊構建的伙伴國網絡會對中國安全帶來日益嚴峻的挑戰,對此,我們需保持足夠的戰略警醒。
【關鍵詞】北約全球化? 安全原則? 北約擴大? 伙伴關系計劃? 域外使命
【中圖分類號】D813?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20.23.007
北約通常被認為是西方確保其安全的成功組織與機制。自1949年成立至今,歷經冷戰和冷戰后的不同時期,北約在其70余年歷程中展現出較強的生命力。通常敵人消失后,軍事聯盟要么衰退,要么瓦解,但北約本身卻沒有因循此聯盟宿命。支撐北約持久發揮功能的安全原則有哪些?北約維護西方安全的關鍵行動和突出特征如何理解?本文嘗試對此加以分析。
北約維護西方安全的關鍵原則
作為美國與歐洲大多數國家之間的跨大西洋連接紐帶,北約在其70余年歷史中大致維持和保障了成員國之間的聯系和安全。隨著時代變遷,北約在擴張西方勢力中呈現出新發展態勢。支撐北約的核心安全原則對維系北約自身生存與壯大,始終發揮著重大作用。
首先,美國承擔保障歐洲安全責任是北約存在、強化與功能發揮的關鍵前提。二戰結束初期,為與蘇聯爭奪對歐洲的控制權,美國徹底放棄了奉行一個半世紀的“孤立主義”傳統,走上與西歐國家締結聯盟的道路。在1948年的密切磋商后,美、加與西歐國家于1949年建立北約。美國加入并以自身實力與理念重建戰后歐洲安全秩序,徹底改變了近代歐洲傳統的安全實踐。單一國家主導歐洲安全總是帶來戰爭以及歐洲國家之間不斷轉換聯盟機制總是帶來沖突的弊端,隨著北約的持久存在而改變。北約首任秘書長伊斯梅勛爵形象總結了北約發揮的三個核心功能,即:“趕走蘇聯人,帶入美國人,壓制德國人”。[1]此三項功能得以發揮的關鍵前提是美國對歐洲安全的強有力介入,正因如此,德國問題得到暫時化解,蘇聯主導歐洲安全的局面最終未能出現。
北約賦予美國整合西歐國家關系并使其服務于共同遏制蘇聯和重整歐洲安全秩序的戰略需要。華約解體后,北約一度被普遍認為將會削弱或者逐漸解體。然而,作為美國實現其戰略規劃的關鍵工具,北約在冷戰后30年中繼續發揮著排擠俄羅斯、弱化歐盟安全能力的功能,同時其“超越歐洲”的安全功能不斷強化。它始終不斷吸收新成員并始終全力發展以北約為中心的伙伴關系,目前其行動范圍已遠超歐洲而進入中東、北非、亞洲甚至南美等廣闊區域。北約基本主導了歐洲安全格局的構建進程并持續協助美國在全球范圍內擴張西方勢力范圍。
可以說,美國是北約的“靈魂國家”,它主導著這個組織的形成與演進方向,使之得以經歷不同時代而始終大致與美國自身全球戰略調整相適應。換言之,北約是美歐之間的一場“交易”,美國承擔歐洲安全保障責任,而歐洲國家則服務于美國不同時期全球戰略調整的需要。美國的支柱作用一旦消失或削弱,北約衰亡的進程就會加快。盡管特朗普政府繼續主導北約的意愿降低,但美國政治精英群體依然保持著對跨大西洋安全承諾的熱情,持續保持著主導和強化北約功能的基本立場。
其次,北約始終以西方文明守護者自居,以鞏固和擴展西方制度和價值觀為自身使命。按照《北大西洋公約》序言中的說法,“各締約國決心保障基于民主原則、個人自由及法治精神下的各國人民之自由、共同傳統及文明”。[2]這意味著,與西方制度和價值觀不同的國家或國家集團將會是北約直接或潛在威脅。盡管朝鮮戰爭時,北約緊急接納了作為世俗伊斯蘭國家的土耳其的加入,呈現出些許跨文明色彩,但北約整體上大致保持了以西方意識形態與制度為標準而吸納新成員,以及引導轉型國家邁向西方制度和價值認同之路的轉變進程。西班牙加入北約的曲折經歷就是對此進程的生動展示。自20世紀50年代至70年代,基于戰略考慮,美國推動西班牙加入北約,但當時的北約西歐成員國以統治西班牙的弗朗哥政權專制獨裁為由堅決反對考慮接納西班牙。[3]直到1975年弗朗哥死后,北約與西班牙才開啟了良性互動,并以西班牙于1982年加入北約告終。
冷戰后,北約宣揚其依然具有現實價值的重要理由是,它可以對中東歐國家的政治與社會轉型過程加以引導,使之合乎西方的價值觀念與治理模式。北約推動實施的不同類型的“伙伴關系計劃”和吸收新成員國加入的文件中都有相關明確規定,并在實踐中深刻卷入他國內政轉變進程之中。北約可以說是引導轉型中國家全方位實現西方化的最重要安全工具。[4]冷戰后的中東歐眾多國家的深刻轉型之路大致相似,即:它們選擇經濟融入歐共體/歐盟、安全融入北約的對外戰略,依據北約所確定的內部治理原則對自身制度作全面調整,最終擁有北約成員國資格。北約在冷戰后30年推動了歐洲各國政治、經濟、意識形態等維度全方位的西方化,展示出其以對他國國內改造確保自身安全的意圖和功能。[5]
再次,有著明確軍事聯盟自我定位和以始終明確的外部敵人來維系自身生存和確保自身現實功能不斷加強的原則。作為被普遍認定的軍事聯盟,北約始終有著明確認定的外部敵人,并以對明確敵人發揮強力威懾和攻擊功能來確保聯盟內成員國安全。冷戰期間,北約以蘇聯為明確敵人,致力于在軍事領域有效抗衡蘇聯,不論是20世紀50年代初至60年代末的“確保相互摧毀戰略”,還是60年代末至冷戰結束實施的“靈活反應戰略”,北約無不根據美蘇軍事較量最新態勢而制定和實施相應的軍事戰略。[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