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新疆曲子現代戲《金子般的心》談起

尼加提·吐爾遜 王洪喜

摘要：新疆曲子劇是在西北地方戲曲的基礎上，融合新疆地域特色而漸成的一種戲劇。新疆現代曲子戲《金子般的心》，講述了全國道德模范王愛珍行善引善、孝老愛親的系列感人事跡。該曲子戲運用現實主義的創作手法，拋開傳統和慣例，以“溫暖”為全劇主線，在舞美上達到了“似與非似”的高度，在燈光運用上能夠“照亮戲劇”。此外，該劇存在著敘事不夠清晰、樂曲主題不夠突出等不足。總而言之，該曲子戲對新疆現代曲子戲的發展有著借鑒意義。

關鍵詞：新疆曲子;《金子般的心》;王愛珍;似與非似;照亮戲劇

眾所周知，中國戲曲劇種繁多，形態各異。作為全國稀有劇種的新疆曲子劇，則是在西北地方戲曲的基礎上，融合新疆地域、民族文化而逐漸形成的地方戲曲劇種，在中國戲曲文化中算是一枝獨秀。

新疆曲子俗稱“小曲子”，是由陜西曲子、甘肅曲子（越調）、蘭州“鼓子”（鼓子調）、青海“平弦”（平調）以及西北地區的民歌、俗曲傳入新疆后，受新疆漢語方言字調（蘭銀官話）的影響，并融合了新疆多民族音樂藝術，逐漸形成的一個具有獨特風格的，漢、回、錫伯族人民群眾共創共演的地方戲曲劇種。

追溯其源，大約在清朝光緒元年（公元1875年）前后，為平定阿古柏叛亂，鎮守邊疆，清政府實行了兵屯（亦稱軍屯，清代軍隊駐防）、民屯（亦稱戶屯，指由內地移民）、遣屯（亦稱犯屯，指發遣的犯人）等穩疆安疆舉措。隨著清軍和移民的進駐，新疆與內地的交往日趨頻繁，各地手工業者、商販和民間藝人也相繼入疆。入疆的人員大多分布在今東疆的哈密、巴里坤，北疆的木壘、奇臺、吉木薩爾、阜康、烏魯木齊、瑪納斯、烏蘇、精河、伊寧、塔城、霍城、惠遠和南疆的焉耆、和田、喀什等地。這些人與當地人民共同生活，和睦相處。茶余飯后，人們各抒情懷，隨口吟唱家鄉小調、俗曲自娛自樂。冬閑時節或喜慶節日便聚集在庭院、街頭吹拉彈唱，自娛、娛人。在演唱過程中，藝人們隨著情緒、環境，自然即興地加進了當地的民間故事、軼聞趣事、方言俚語和民族民間音樂、舞蹈，使之互為輔替，融會貫通。久而久之，一種符合新疆漢、回、錫伯族群眾欣賞習慣的新型戲曲藝術“小曲子”悄然誕生了。

前不久，筆者在新疆藝術學院代表演課期間，有幸觀賞了昌吉州藝術劇院演出的現代曲子戲《金子般的心》，感觸極深。筆者認為現代曲子戲，其實就是運用了當下現實的素材，充分使用戲曲特有的方法和手段，來表現劇中的戲曲人物，遵循戲曲舞臺表演“有聲皆歌，無動不舞”的規律，使其達到能與傳統經典戲曲相媲美的藝術高度，在舞臺表演特點上則運用了大量程式化手段，在音樂形態上具有傳統唱腔的優勢，同時也包括戲曲作品的敘事結構和文體特征等文學層面特有的藝術特征。

《金子般的心》主題思想是以全國孝老愛親道德模范、全國崗位學雷鋒標兵、最美新疆人王愛珍幾十年如一日，用一顆平常心，關愛幫扶街坊鄰居和各族孤寡老人的感人事跡為素材創作而成的，王愛珍以善引善，集小善成大愛。進而把行善舉，做好事變為了一種生活常態，觀后頗讓人感動。

故事講述了王愛珍和她的姐妹們在去看望孤寡老人麥爾甫哈的路上，突然聽到克木因車禍受傷的消息，心中萬分著急。于是王愛珍就想用家里僅有的積蓄幫助克木，卻遭到了兒子、丈夫的極力反對。腿部受傷的克木因家貧無錢治療腿傷，期間產生了輕生的念頭，是王愛珍的及時出現化解了這場風波。但是她的一次次善舉，卻遭到了人們因誤解產生的質疑。

別克是一名年輕的哈薩克族民營企業家，多年來，王愛珍一直默默無聞地照顧和關心著別克年邁的父親。為了回報王愛珍的此番善意，別克想用高薪聘請王愛珍，卻遭到了王愛珍的拒絕。王愛珍做好人行善舉的事跡被媒體報道之后，引起了社會各界的廣泛關注。當各種榮譽紛紛而至的時候，她卻說，我就是個普通人，不幫自己的街坊鄰居，我心里很難受。一顆善良的心，溫暖著一群善良的人;一棵石榴樹，映紅了一座愛之城。

筆者觀看完現代曲子戲《金子般的心》后，認為有以下幾處亮點：

一、現代曲子戲《金子般的心》運用了現實主義的創作手法，將寫意和寫實巧妙地融為一體。

此劇把目光放在了小人物身上，從中挖掘閃光點，使得王愛珍這個小人物擁有了大情懷。其劇情關注到了現實生活中的人，關注了人性，關注了社會;謳歌了時代精神，樹立了時代楷模，展現了新時代普通人的風采。此劇表現手法兼容并蓄，又發揮了戲曲特有的寫意性的魅力，用現實主義創作手法完成了對劇中人物性格的展示，把寫意和寫實有機地融合在了一起。

二、現代曲子戲《金子般的心》的導演手法很特別

《金子般的心》的導演既不模仿別的曲子戲，也不重復以前演過的曲子戲，導演以“溫暖”作為此劇形象的種子，抓住了此劇的主旨——向好人學習，向好人致敬！讓“溫暖”生根發芽結出愛的果實。在導演的指導下，演員的表演很樸實，唱腔悅耳，節奏明快，加之舞臺上紅色和黃色兩種色彩的不斷出現，使石榴花散發出一種清新、溫暖的舞臺藝術魅力。

三、現代曲子戲《金子般的心》舞臺呈現

簡約而不簡單，《金子般的心》的舞美設計是簡約的，空靈的，智慧的，富有想象力的。在舞美設計上，該戲把更多的舞臺空間讓給演員去表演。同時，又大膽地借鑒一些當代舞臺舞美的表現手法，即多媒體與實景的有機結合。正像著名畫家齊白石所說：“似與非似”是繪畫的不二法則之一，此劇準確把握了“似與非似”“像與不像”之間的度，從而回歸了戲曲本體，找到了戲曲本質的東西，達到了假定性到詩意化的舞臺呈現的美妙轉換。

四、現代曲子戲《金子般的心》的曲調及唱腔的創新

曲子戲《金子般的心》在戲曲曲調運用上繼承傳統，比如敘事抒情用〔西京〕〔崗調〕〔賣布調〕等，宣泄悲傷用〔琵琶調〕〔海調〕等，幽默說唱則用〔佬子〕等，曲調之間連轉緊密，聯曲體特征明顯。

中國戲曲從音樂形態上可劃分為：板腔體、曲牌體、民歌體三種形態。板腔體適合表現一些宏大的現實和歷史題材，唱腔以抒情詠嘆見長。曲牌體、民歌體以抒情敘事見長，善于表現一些小人物，題材也多與家長里短為主。此劇的唱腔正是運用了曲牌體和民歌體，并加上了全新的獨唱、對唱和合唱，且融進了新疆曲子的平、越、賦、鼓四類曲調，從而大大增強了音樂唱腔的藝術感染力和曲調的影響力。

五、現代曲子戲《金子般的心》運用了鮮明清晰的燈光語匯

此劇的第一幕至第六幕中，舞臺燈光的運用都是很柔和的，其突出了一個“暖”字，尤其是追光的運用，更彰顯了老旦王愛珍對小生麥爾甫哈和小生別克的父親的關愛。中國戲曲學院著名教授馬路先生在授課時曾說道，要“照亮戲劇”。他說，戲曲舞臺燈光既不是照亮演員，也不是照亮布景，它的終極目標就是“照亮戲劇”。也就是說，在用光時不能游離于戲劇主題之外，僅簡單的炫技，而要心中有戲劇，光下有感情。

現代曲子戲《金子般的心》除以上亮點之外，也存在一些不足。

（一）現代曲子戲《金子般的心》的敘事邏輯不夠清晰

在此劇中，花旦王愛珍的事跡雖源于生活，但在假定情景中卻看不出其角色的成長過程，王愛珍在劇中為做好事而做好事，背離了時代背景和規定情景，使得做好事成了沒有主線的系列拼貼事件。

王愛珍的兒子借錢買房的那段劇情更是因為沒有前期劇情的鋪墊，使得正常邏輯順序顛倒，觀眾如墜云里霧里，摸不著頭腦;此劇四幕和五幕的空降角色，更使觀眾感覺好似在看折子戲，劇情間似沒有必然聯系。

不論是傳統題材戲曲還是現實題材的戲曲，或是別的什么題材的戲曲作品，只要是戲劇，它的創作就必須符合藝術規律和生活邏輯，沒有特殊與例外。戲劇本身是一種具有強烈感染力、真實性的藝術，因為它能夠創造極其逼真的場景，真實反映人性的本質、生活的本質、社會的本質，“它一再被稱為活的人生的鏡子，不是沒有道理的。”

戲劇要寫沖突、要有矛盾，要熟于情節、妙于剪裁，要在“深入生活和對生活進行思考的過程里，讓主題從有血有肉的人物和充滿了生活氣息的事件里逐漸有機地長出來。”“理”是整個戲曲劇本的“靈魂”，而“理”必須有著豐富的生活源泉，必須與“情”交融。所以其藝術處理手法主要是刻劃人物的具體行動，要把人物的獨特行動、激烈尖銳的矛盾沖突、激動人心的思想感情通過人物表演表現在舞臺上，使其呼之欲出。這種完整的藝術流程必須是用心用情用功的藝術創造。

（二）現代曲子戲《金子般的心》的每場開始前的樂曲應用沒能很好突出主題

當每幕開場前，都有一段樂曲響起，這段樂曲和我們生活中經常聽到的舞曲《又見山里紅》的主旋律幾乎一樣，舞曲《又見山里紅》是敘述思鄉之情的抒情曲，筆者認為此音樂用于此劇每幕開場前與主題明顯不相吻合。

再則，過于口語化的唱詞容易使觀者感覺詫異，使該劇藝術性大打折扣。

在戲曲的音樂創作中，其曲調應該與新疆曲子劇中的音樂相互融合，戲曲化的音樂表演應該融入劇情中，讓觀眾感覺是戲曲，同時又有民族特色，從聽覺、視覺上保持其鮮明的地域音樂特點才是其作為“新疆曲子劇”應該遵循的。

自黨的十九大以來，堅定文化自信、推動社會主義文化藝術繁榮興盛的偉大時代已經來臨，新疆的戲曲正進入一個嶄新的歷史時期。筆者相信，這個偉大的時代一定會產生偉大的戲曲，在新疆曲子之花盛開的同時，也要審視新疆曲子當下所存在的危機。正如中國劇協副主席羅懷臻在《移步換形不散神——戲曲的揚棄繼承與轉化創新》中所談到的那樣，戲曲要移步換形不散神。所以筆者認為只有堅持這樣做，才能使新疆的曲子藝術煥發生機且生生不息地傳遞下去。

注釋：①②③

①它一再被稱為活的人生的鏡子，不是沒有道理的。

① 戲劇傳媒公眾號，2020年5月25日，東臺市戲劇研究所?戲劇普及 | 羅錦鱗：現代戲劇和當代戲劇，第7頁。

② 要在“深入生活和對生活進行思考的過程里，讓主題從有血有肉的人物和充滿了生活氣息的事件里逐漸有機地長出來。”

② 【盛京戲曲論壇】傳媒公眾號，2017西湖·盛京戲曲論壇”精彩觀點第一板塊，作者李偉《主旋律戲劇影視作品的困境與出路》第2頁。

③正如中國劇協副主席羅懷臻在《移步換形不散神——戲曲的揚棄繼承與轉化創新》中所談到的那樣，戲曲要移步換形不散神。

③ 中華戲曲《新疆曲子劇》/王洪喜，張世勇，著 ——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7.12?ISBN 978-7-5210-1880-4?第246頁

新疆藝術學院2018年“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研究專項重點項目的成果（編號2018XYZXZD03）

作者簡介：尼加提.吐爾遜，男，新疆藝術學院教師戲劇影視系副教授。研究方向：影視表演創作與研究;

王洪喜，男，烏市絲路花雨影視戲劇藝術創研所，編劇、導演。

此文用于新疆藝術學院2018年“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研究專項重點項目的成果（編號2018XYZXZD03）的項目基金。

（1新疆藝術學院戲劇影視學院?新疆?烏魯木齊?830000;2烏市絲路花雨影視戲劇藝術創研所?新疆?烏魯木齊?830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