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薇,吳 月,程中樂,胡 鵬
川崎?。╧awasaki disease,KD),也稱為皮膚黏膜淋巴結綜合征,屬于兒童時期常見的免疫系統疾病,本質上是一種急性全身性血管炎。在中國的大部分地區,該病全年均可發生。典型KD確診并不十分困難,但部分患兒會出現不典型表現。預防冠狀動脈損害(coronary artery aneurysm,CAA)是KD的重要的預后指標,因為KD是獲得性心臟病的主要病因之一。KD目前缺乏特異性實驗室診斷指標。美國心臟病協會2017版川崎病診療指南中指出經典炎癥指標:C-反應蛋白(C-reactive,CRP)、白細胞計數(white blood cell,WBC)、血沉(erythrocyte sedimentation rate,ESR)等較正常兒童均有所增高。然而這些指標對于鑒別感染性疾病特異性不高,并且較易受靜脈丙種球蛋白(intravenous immunoglobulin,IVIG)治療等混雜因素干擾,很多學者開始致力于尋找更好的實驗室指標。細胞因子受免疫原、絲裂原等刺激后產生,具有多種生物學功能如調控細胞生長、功能維持、組織修復、調節免疫應答、參與炎癥反應等,而白細胞介素-6(interleukin-6,IL-6)是被發現的生物學功能最為廣泛的細胞因子之一。該研究旨在觀察IL-6對KD臨床分型、IVIG反應性及CAA的預測作用。
1.1 研究對象及分型 收集2015年7月—2018年8月收住于安徽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兒科的KD患兒的臨床資料,均具有完整的病史、實驗室檢查數據及超聲心動圖結果。納入對象符合2017美國心臟協會推薦的KD診斷標準:抗生素使用無效持續發熱5 d,同時滿足以下5項臨床表現至少4項者:① 多形性皮疹;② 雙眼球結膜非化膿性充血;③恢復期出現指、趾端甲床及皮膚移行處膜狀脫皮等四肢變化,急性期出現掌跖紅斑和手足硬性水腫;④口腔黏膜改變:口唇潮紅、皸裂,舌乳頭呈草莓舌;⑤頸部淋巴結出現單側直徑≥1.5 cm的非化膿性腫大。不完全KD診斷標準:可排除其他疾病,發熱5 d以上,僅符合以上特征中的2~3個,存在B超檢查顯示有特定冠狀動脈指征。IVIG無反應型KD診斷標準:首次IVIG治療后發熱,持續或間斷時間超過36 h。所有患兒均在10 d內接受大劑量IVIG(2 g/kg)和口服阿司匹林 [30~50 mg/(kg·d)]的標準治療。
1.2 實驗方法 所有研究對象無菌采集靜脈血2 ml,IVIG治療前和治療后各采一次,1 500 r/min離心15 min(離心半徑80 mm),在-80℃冷凍冰箱儲存待檢。IL-6的測定,根據ELISA試劑盒說明書,按照步驟進行,設置對照,保證結果準確性。所有對象均接受心臟彩超檢查,測量冠狀動脈數據。同時收集入院治療前后的WBC、中性粒細胞絕對值(absolute neutrophil count,ANC)、CRP、ESR、血小板(platelet,PLT)的實驗結果。

2.1 臨床特點及炎癥指標變化 IVIG治療前后血清IL-6與經典炎癥指標比較(表1):IL-6、WBC、ANC、CRP、ESR、PCT血清濃度在急性期均升高 (P<0.05),經 IVIG治療后,IL-6、WBC、ANC、CRP濃度減低,可下降至正常水平(P<0.05),IVIG治療對ESR變化影響不大[(66.77±22.46)mm/h vs[(60.25±21.24)mm/h],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12)。PLT在丙種球蛋白治療后有顯著性的升高[(355.46±127.31)×10/L vs(500.83±162.43)×10/L,P<0.05)]。

表1 IVIG治療前后血清IL-6與經典炎癥指標比較
IVIG治療前血清IL-6與經典炎癥指標的相關性分析(見圖 1):血清 IL-6與 CRP(圖 1C;r=0.35,P<0.05)及 ESR(圖 1D;r=0.21,P<0.05)具有正相關關系,而與 WBC(圖1A;r=0.14,P>0.05)、ANC(圖1B;r=0.01,P>0.05)及PLT(圖1E;r=-0.08,P>0.05)未見相關性。

圖1 IVIG治療前血清IL-6與經典炎癥指標的相關性分析
2.2 臨床分型 納入的165例KD患兒根據臨床表現,符合5項診斷標準的有50例(30.30%)、符合4項診斷標準的有67例(40.60%),因此,共篩選出完全型 KD 117例(70.91%),平均月齡(35.99±30.27)月,包括68例男孩,49例女孩;符合3項診斷標準的有28例(16.97%),符合2項診斷標準的有20例 (12.12%)故不完全型KD篩選出48例(29.09%),平均月齡(33.17±29.98)月,包括 24例男性,24例女性。兩組患兒的冠狀動脈內徑數值、年齡及男女比例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
完全型和不完全型KD之間IL-6與5種經典炎癥指標的比較(表2):與不完全型KD組比較,完全型KD患者的血清 IL-6濃度升高(t=4.34,P<0.05)。然而 WBC、ANC、CRP、ESR和 PLT在完全型和不完全型KD組間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
根據ROC曲線,當取臨界值13.25 pg/ml時,IL-6對于診斷不完全型KD的敏感度為77.80%,特異度為54.40%,曲線下面積為0.596(圖2A)。

圖2 IL-6診斷KD的ROC曲線
2.3 IVIG治療敏感性 根據第一劑丙種球蛋白后的發熱時間,11例患兒被診斷IVIG無反應型KD(6.67%),平均月齡 (33.72±22.45)月,其中 4例男孩,7例女孩。154例被診斷為IVIG反應型KD(93.33%),平均月齡(35.27±33.07)月,其中 88例男孩,66例女孩。兩組患兒的平均月齡和性別組成方面差異無統計學意義。與IVIG反應型KD組發熱持續時間(8.25±7.16)h比較,IVIG無反應型KD組IVIG治療后發熱持續時間(71.00±12.27)h延長,兩組治療后發熱持續時間存在差異(t=8.47,P<0.05)。與IVIG反應型KD組比較[左冠(2.44±0.76)mm;右冠(2.42±0.61)mm],IVIG無反應型KD組CAA更常見[左冠(2.13±0.45)mm;t=2.47,P<0.05;右冠(2.06±0.60)mm;t=2.95,P<0.05)]。
IVIG反應及無反應型KD患兒間血清IL-6與經典炎癥指標比較(表2):兩組患兒 WBC、CRP、ESR及PLT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IVIG無反應型KD患兒血清IL-6和ANC水平高于IVIG反應型KD患兒(IL-6:t=3.29,P<0.05;ANC:t=2.49,P<0.05)。
根據ROC曲線,當取臨界值26.40 pg/ml時,IL-6對于診斷IVIG無反應型KD的敏感度為60.00%,特異度為66.30%,曲線下面積為0.580(圖2B)。
2.4 CAA 根據超聲心動圖結果,11例患兒(6.67%)合并有冠狀動脈擴張[左冠(3.20±0.64)mm;右冠(3.29±0.37)mm],平均月齡(27.64±32.35)月,包括7例男孩,4例女孩。篩選出冠脈正常的患兒154例(93.33%),冠脈內徑[左冠(2.07±0.37)mm;右冠(1.99±0.33)mm],平均月齡(35.71±29.99)月,包括85例男孩,女69例女孩。與冠脈正常患兒比較,繼發冠狀動脈擴張的KD患兒的冠狀動脈的內徑均增大(左冠:t=5.77,P<0.05;右冠:t=2.80,P<0.05)。
血清IL-6與不同冠狀動脈分型亞組間的比較(見表 2):CAA組和非 CAA組 IL-6、WBC、ANC、CRP、ESR及PLT無差異性(P>0.05)。

表2 血清IL-6、WBC、ANC、CRP、ESR和PLT不同分型KD患兒間的比較
血清 IL-6、WBC、ANC、CRP、ESR和 PLT與左、右冠狀動脈內徑的相關性結果顯示,血清IL-6(r=-0.02,P>0.05)、WBC(r=-0.04,P>0.05)、ANC(r=-0.04,p>0.05)、CRP(r=-0.03,P>0.05)、ESR(r=-0.08,P>0.05)、PLT(r=-0.05,P>0.05)以上6種指標與冠狀動脈內徑大小無相關性。
IL-6參與了多種全身性炎癥疾病的發病機制,如幼年類風濕性關節炎、系統性紅斑狼瘡、皮肌炎,白塞氏病和 KD等。Ye et al進行了一項針對中國KD患兒的前瞻性研究,收集了330例收住于浙江大學附屬兒童醫院的KD患兒數據,分析后發現,與正常兒童比較,KD患兒的血清IL-6水平升高(89.30 pg/ml vs 4.00 pg/ml)。作為一項臨床型研究,我們的目的并非重復上述已有的臨床研究結果,故本次研究并未設置正常對照組,更著重觀察血清IL-6水平與臨床分型、IVIG反應性和冠狀動脈損害之間的關系。該研究結果表明,IL-6在急性期升高,而在IVIG治療后可降至正常,但在不完全型或IVIG無反應型KD患者中相對較高。但是,無論是否合并有出現冠狀動脈損害,患兒的IL-6水平未見差異。
2017年AHA的診療指南中所述,經典炎癥指標,包括 WBC、ANC、CRP、ESR和 PLT,通常在 KD急性期達到峰值,但 PLT可能會在后期繼續上升。除了上述共識外,本研究還分析了血清IL-6水平與其他經典炎癥指標之間的關系,發現IL-6與CRP和ESR呈正相關關系。Lin et al回顧性分析了60例KD患兒的臨床資料,發現在病程的第1周,血清IL-6濃度與CRP和ESR呈正相關,這與本次研究結果基本吻合。但是Lin et al在病程1周后再次對數據進行統計分析,發現IL-6與CRP和ESR這種相關性就不再存在。彭茜 等回顧了2003—2004年收住于四川省人民醫院的32例KD患者的病例資料,除了證實急性期IL-6濃度與CRP正相關外,進一步發現在IVIG治療后,IL-6濃度比CRP更快恢復到正常值。針對這一現象,部分研究表明可能與IL-6可刺激肝細胞進一步產生CRP有關。Nature雜志曾發表一篇實驗室研究,研究人員發現:在阻斷IL-6相關基因表達的小鼠模型上,予以牛痘或李斯特菌等病原體接種后,模型無法在炎性損傷的急性期發揮控制感染的作用,并且小鼠模型的T細胞免疫應答也同樣被抑制。因此,我們推測KD中,IL-6可能在CRP變化之前升高,對炎性反應的變化也較CRP等更敏感。不完全型KD表現出比其對照組更高的IL-6水平,經過ROC曲線分析,血清IL-6水平診斷不完全型KD的AUC為0.596,靈敏度為77.80%,特異度為54.40%,查閱資料顯示,此結果類似于彭昌等的報道。但是,IL-6是否可以作為診斷不完全型KD的新型炎癥指標尚待進一步探討。
IVIG無反應型KD的比例大約在10%~20%,并且其合并CAA的可能性較高。在本研究中,我們發現IVIG無反應型KD的血清IL-6升高,IL-6在臨界值26.40 pg/ml時,預測IVIG無反應性的敏感度為60.00%,特異度為66.30%。因此,IL-6對于KD診斷作用的研究可以為IVIG無反應型患兒應用托珠單抗提供一個展望。本研究分析了血清IL-6及其他經典炎癥指標與CAA之間的關系,但未見血清IL-6及其他經典炎癥指標與冠狀動脈內徑數值之間存在相關性,提示炎癥因子IL-6可能通過相應的受體在血管內皮細胞上傳遞信號,導致相關炎性分子的釋放分泌參與機體的免疫反應,并沒有參與冠狀動脈損傷內徑狹窄的過程,本結果與一項日本的橫斷面研究類似。
本研究結果表明,IL-6有望成為預測不完全型和IVIG無反應型KD的生物學標志,而與CAA未見相關性。托珠單抗作為IL-6受體的拮抗劑,目前已成為兒童類風濕性關節炎全身型的一線用藥,并可能會成為KD新的治療策略;但其對KD的治療作用仍然需要更多隨機對照試驗來研究和證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