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時期禮樂文化的社會作用初探

戴 甜

（吉首大學音樂舞蹈學院,吉首市 416000）

在文字產(chǎn)生以前，遠古時期的神話和歌謠便以口口相傳的形式保留了下來，雖然流傳至今的文字記錄難以窺其原始形態(tài)，但不可否認遠古時期確有歌謠存在這一事實。詩歌是文字產(chǎn)生后被記錄下來的最古老的文學形式之一，最初是“樂，舞，歌（文字）”為一體的文學形式，這一時期的詩歌同時還具有了文學記錄、歷史記錄的功能。《楚辭》中所提到的《九歌》與夏啟時期的祭天活動有關(guān)，夏商時期的文化主要以巫史文化為主。自周公始“制禮作樂”到孔子“克己復禮”，禮樂文化逐漸成為主要文化。禮樂制度是封建社會統(tǒng)治階層維護社會安定的重要手段，影響了中華民族近三千年。禮樂文化也塑造了中華民族獨有的精神和氣骨。封建社會已經(jīng)一去不復返了，但蘊含在禮樂文化中的浩瀚精神文明，是值得我們一再研究和學習的。

一、禮樂文化的政治作用

（一）“上以風化下”

從周代開始，我國就建立了“采風”制度。君王可以通過“風詩”了解民情，以達到“下流上通上下泰”的政治目的?！岸Y”就是國家根本大法，“孔子謂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論語·八佾》）”《論語》通常以說理形式行文，而此篇是以強烈的斥責語氣來行文，強調(diào)了君臣之間必須遵守“禮”的規(guī)范，不可逾越?？梢?，“禮樂”觀念已經(jīng)滲透到整個周社會。禮樂文明在周代基本定型，周公從國家制度層面將“禮樂”做了樣態(tài)定型，分出等級和類型，規(guī)定了不同階層所用“禮樂”的編制規(guī)模。先秦時期“禮樂”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就是編鐘和編磬。從文物史料可以得知，商代末期開始出現(xiàn)了編磬，西周中期左右出現(xiàn)了“樂懸”。

編鐘或者編磬都是需要懸掛起來演奏的大型樂器，周社會將貴族階層劃分為：王、侯、大夫、士四種，不同階層使用不同的面數(shù)，這就是“樂懸”制度。王可以享用的稱為“宮懸（四面）”，以此類推分別為“軒懸（三面）”，“半懸（兩面）”“特懸（一面）”。舉世聞名的曾侯乙墓出土的編鐘即是“軒懸”。除“樂懸”外另有“樂舞”，對人數(shù)也依照王、侯、大夫、士等級化使用。

“樂者為同，禮者為異?！瓨肺耐?，則上下和矣……刑禁暴，爵舉賢，則政均矣。仁以愛之，義以正之，如此則民治行矣?！保ā稑酚洝氛摗菲岸Y樂”制度的實行與獎懲制度并行，便可以使政治清明合理。從西漢直至清朝，“禮樂”制度的影響持續(xù)了近三千年，體現(xiàn)了濃重的政治色彩。

（二）“下以風刺上”[4]

《詩經(jīng)》普遍被認為包括搜集來的民間詩歌（風），宮廷正樂（雅），及宗廟祭祀所用之樂（頌）。具體的編匯情形現(xiàn)今無從得知，但可以確定的是，這一過程是在國家的支持下完成的。眾多的資料匯總在宮廷樂官處，整理匯編了其中的一部分也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情?？梢哉f《詩經(jīng)》得以流傳于世與禮樂制度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從現(xiàn)代的民歌集成中可以得知，民歌和民謠大多表現(xiàn)了人民的思想、意志、要求、愿望及人民的日常生活，反映出一定階段的社會狀況。《詩經(jīng)·七月》，是《詩經(jīng)》收錄的篇幅最長的農(nóng)事詩，全篇詳細描述了豳地一個農(nóng)業(yè)部落的日常耕作，詩中有部分內(nèi)容描述了階級不平等的歷史現(xiàn)象，如平民種地、紡織、染布、打獵，但收成需要供貴族享用?！拜d玄載黃，我朱孔陽，為公子裳。”意為：勞動者辛苦染色的絲線要給“公子”做衣裳，“言私其豵，獻豣于公。”意為：打到小豬歸自己，打到大豬獻給公子。《詩經(jīng)·七月》將西周人的生活狀況生動地反映出來，通過描述性的行文風格，表達了勞動階級的不幸和痛苦?？梢酝茰y出統(tǒng)治者利用“采風”制度傾聽人民心聲、了解民間疾苦、聽取下層意見，從而改善政治，是一種可行的手段。所以說“聲音之道，與政通矣?！?/p>

二、禮樂文化的教化作用

西周制禮作樂以來的主要政治思想是“教民”“事君”，認為“樂教”的形式可以被長久地傳承和實踐。本部分提到的《樂記》中的“樂”并不只是單指“音樂”，而是指本文的主要研究對象：禮樂制度。

“古代教民口耳相傳，故重聲教……古人以禮為教民資本，列于六藝之首……”古人教化的形式很多，但最推崇的是“樂教”，孔子尤為推崇?！芭d于詩，立于禮，成于樂。”（《論語·泰伯》）孔子認為學詩、學禮、學樂是國子成才必學技藝，有利于培養(yǎng)道德情操，是“成人”的必學之藝。即使沒有成為“士”，作為一名普通的國民，也需要明白其中道理。

《樂記》主張“樂”是社會教育的工具，“凡音之起，由人心生也?！保ā稑繁尽菲岸Y樂不可斯須去身，至樂以治心……”（《樂化》篇）禮樂可治理朝政，也可端正社會風氣，還可以提高內(nèi)心的修養(yǎng)。還有“樂以治心”（《樂化》篇），古代學者通常認為“心”是內(nèi)心思想產(chǎn)生的地方?！靶闹賱t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孟子·告子上》）?！靶摹弊鳛橐环N主觀意識，非常容易受到周圍環(huán)境的影響，統(tǒng)治階層認識到這一點，“故禮以導其志，樂以和其聲……所以同民心而出治道也。”（《樂本》篇），意思是運用某種工具，可以從社會生活的各個方面對“民”進行教化，從行為和心理上服從國家的制度，運用的工具就是“禮樂”。古人認為，“樂教”是使從思想上人民接受良好影響的最便捷也有效的途徑?！笆枪蕵吩谧趶R之中，君臣上下通廳之則莫不和敬；在族長鄉(xiāng)里之中，長幼同聽之則莫不和順；在閨門之內(nèi)，父子兄弟同聽之則莫不和親。”（《樂化》篇）“樂”可以使君臣、長幼、父子和兄弟之間關(guān)系和睦，通過“禮樂”的教化，使君臣父子之間的關(guān)系有親、有序，最終實現(xiàn)教化的目的。

“樂與政通”“移風易俗”體現(xiàn)出了通過祭祀或國家儀式性動作來培養(yǎng)群體性道德觀念這一教化理念。禮樂是古時各個朝代群體性情感訴求的主要社會形態(tài)，人們在祭祀儀式中感受到的群體情感使其道德得以升華，使社會趨于和諧和文明。歷朝歷代大型的儀式性動作通常也是儀式與音樂的結(jié)合，以影響人心，從而改變?nèi)说男袨?，人心受到正確的引導后，就會做出正確的行為，使社會和諧穩(wěn)定。

三、禮樂文化的記錄與傳承作用

當王朝新舊交替之時，新的王朝首先要確定國家秩序，也就是建立一套禮樂制度。關(guān)于“禮崩樂壞”這一歷史現(xiàn)象，筆者認為可以從以下兩方面來看。

其一，狹義的“禮崩樂壞”特指史料記載的春秋“鄭衛(wèi)之音”時期，是低級別的階層用樂（禮樂）的編制向高級別的僭越行為，如“八佾舞于庭”，反映出當時社會政治斗爭的激烈。

其二，廣義的“禮崩樂壞”還可以是其他各個朝代更迭時產(chǎn)生的“崩”“壞”現(xiàn)象，如秦始皇“焚書坑儒”、光武帝“漢遭莽弊”、東漢末年“黃巾起義”、魏晉的“五胡亂華”和唐末五代分裂時期產(chǎn)生的文化破壞現(xiàn)象。可見，歷史上的“崩”“壞”現(xiàn)象數(shù)次出現(xiàn)，新的統(tǒng)治者在感嘆“禮崩樂壞”之余的首要任務通常是平亂以治天下，而其最重要的建設手段就是制禮作樂。

“……舞《云門》《大卷》《大咸》《大韶》……以祭，以享，以祀?！保ā吨芏Y·春官宗伯·大司樂》）主要反映出六代先王在各自統(tǒng)治的時期所發(fā)生的重大的事件。可以看出，“樂”一直被統(tǒng)治者用來記錄個人的功績，同時宣揚自己的德行。后世之人可以從中學習“治國之道”，這一時期的六代樂舞直接擔負了記錄歷史的功能。

“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論語·為政》）。此篇的全文是子張問孔子，今后的禮儀制度的形制可否預先知曉？孔子說，無論是從夏朝到商朝，還是商朝到周朝，每一個朝代的統(tǒng)治者對禮樂制度所做出的修改或者增減，已經(jīng)知道了，所以周朝之后的時代，如何繼承禮樂制度，也可以預知。這一論點體現(xiàn)出，禮樂制度并非僅僅適用于單一的朝代，禮樂制度蘊含的也并非簡單的政治框架，而是中華傳統(tǒng)文化不可剝離的禮樂文化。

中國禮樂文化的外部形態(tài)會隨著不同朝代特定生產(chǎn)生活的需求而有所改變，新舊思想交替時，禮樂文化也會經(jīng)歷一次次的揚棄。新的朝代保留適應于社會發(fā)展的部分，不合時宜的部分會被自然淘汰，但是它并沒有消失，后人可以從典籍中尋找歷史的遺留，而歷代的禮樂重建恰好證明了禮樂文化的核心傳承能力（中華傳統(tǒng)文化）。

生民之道，樂為大焉

禮樂文化是中華傳統(tǒng)智慧的結(jié)晶，對于中華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源遠流長。“禮樂”中的“樂”并非單純字面上的音樂藝術(shù)，它包含了音樂、舞蹈、宗教、政治、哲學、教育、歷史等諸多方面，是先秦時期貫徹禮教的主要形式。學習傳統(tǒng)禮樂文化的精髓，挖掘傳統(tǒng)文化的核心，將其創(chuàng)造性地繼承和發(fā)展，讓禮樂文化在現(xiàn)代社會綻放出新的光彩。這一上古時期的禮樂文化存在與現(xiàn)代核心價值思想產(chǎn)生的共鳴，正是其價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