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災調查要向“大火調”“全鏈條”發展

文/ 顧耀耀

近年來，火災事故頻發，火災發生的原因也多種多樣。根據應急管理部消防救援局的統計數據，2015—2020 年，全國共發生火災170.4 萬起，死亡8 908 人，受傷5 710 人，直接財產損失238.7 億元。

為響應習近平總書記“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的重要指示，降低火災事故的發生率，維護人民生命財產安全，就要抓住火災防控的“牛鼻子”。火災事故調查作為消防工作中較為重要的一項內容，為火災事故防范工作的開展提供重要的依據。

火災調查員對鋰離子電池火災現場進行勘驗

一起典型火災調查中的問題及對策

火災調查工作質量關乎群眾切身利益。無論是火災損失統計，還是起火部位、火災原因認定，都是當事人較為關注的事情，必須拿出最高水平的火災調查結果，確保其能經得起歷史、司法和人民群眾的檢驗。

一起典型火災調查中出現的問題

在近年來的火災調查工作中，基層常常由于現場勘驗不細致、調查詢問不及時、物證提取不規范、認定結論不嚴謹等問題引發的火災信訪案件不斷，特別是不少基層火調人員濫用“不排除”認定結論，嚴重影響了火災當事人依法維權，群眾反映強烈。下面以一起群眾舉報的火災檔案丟失案件為例，分析火災調查工作中的問題。

2018 年9 月，A 省B 縣倉庫起火，轄區消防救援大隊認定起火原因不能排除倉庫所在東南角彩鋼板隔墻倒塌，致使相線相間短路引發火災，不排除倉庫風機超負荷運轉發生故障引起火災。2019 年11 月起，著火倉庫負責人及相關人員多次到A 省應急管理廳、A 省消防救援總隊等處反映情況。反映問題主要包括：一是《火災事故認定書》虛假，無網上辦案資料，且案卷丟失；二是火災原因認定不準確。

由于這起火災事故調查檔案丟失，就現有材料剖析，發現這起事故調查存在以下問題：

第一，火災事故認定不規范。從本案的《火災事故認定書》來看，一是認定要素不全，沒有認定起火時間、起火部位或起火點；二是認定結論主觀臆斷、表述不準確；三是復核機關填寫不規范；四是調查時限超期。

第二，重要證據未提取送檢導致物證丟失。從材料來看，反映出B 縣消防救援大隊在火災調查中，曾允許火災當事人自行提取物證送檢，違反《火災事故調查規定》中關于消防機構依法提取物證并委托檢驗鑒定的規定，最后當事人也未將物證送檢，導致物證丟失。

第三，執法流程體外循環。本案未通過消防監督管理系統進行辦案、審批，導致無法通過系統查詢辦案材料和相關證據，當事人收到的《火災事故認定書》與消防監督管理系統中的火災事故認定書內容不一致。

第四，火災調查檔案管理不規范。B 縣消防救援大隊檔案管理制度落實不到位，案件承辦人未履行離任離崗工作交接職責，造成檔案丟失。

應對措施

要解決上述這起典型火災事故調查中存在的問題，一要加強火災調查法律法規制度建設，加快修訂《火災事故調查規定》，出臺與公安機關協作規定，完善火災調查配套文書，立足解決目前火災調查遇到的現實問題，重建以調查處理為核心的火災調查工作體系，為基層火災調查提供強有力的法律支撐。

二要強化證據意識，完善火災調查證據規定，進一步明確證據標準和提取、鑒定、審查、運用、保管要求，確保每項工作都有嚴格程序，每件證據都可追根溯源。加強基層物證室、檔案室建設，規范和加強火災調查物證、檔案保存和管理，嚴防損壞丟失。

三要改進火災調查認定模式，補充完善現行火災事故認定內容，像司法判決文書一樣，充分說明認定的事實、理由和依據。建立火災原因不明提級審查制度，不能隨便作出“不排除”的認定結論，提高火災原因查清率。落實火災調查“繁簡分流”，全面實行火災登記，打通消防接處警系統、火災統計系統和火災調查辦案系統，提高火災調查率和火災統計數據的準確性。

火災調查法律法規亟待修訂完善

火災調查參與人員多、周期長是客觀事實。火災調查案件中案卷不及時歸檔、不及時移交及借閱隨意等現象在基層屢見不鮮。雖然執法規范化年年在抓，但真正在茫茫“卷”海中尋找材料，往往也困難重重。和火災案卷一樣，物證隨意擺放，提取和送檢不規范更加充滿詬病。

消防轉隸后，各類法律法規、規范性文件都亟待修訂完善，同時，原有火災調查相關技術標準規范也有許多欠缺或有待完善的地方。目前，在用的火災調查相關法律法規主要有《中華人民共和國消防法》和《火災事故調查規定》（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令第108 號發布，2012 年11 月1 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安部令第121 號修訂），其中《火災事故調查規定》還是公安部于2012年修訂的。新的《火災事故調查規定》還未出臺，工作機制、工作程序等還不明確，特別是森林、鐵路、民航、船運等管轄權邊界不清。

目前，在用的火災調查技術規范主要包括XF 1301—2016《火災原因認定規則》、XF/T 812—2008《火災原因調查指南》、XF 839—2009《火災現場勘驗規則》、XF/T 1249—2015《火災現場照相規則》、XF/T 1192—2014《 火 災 信 息 報告 規 定》、XF 1034—2012《火 災事故調查案卷制作》、XF 185—2014《火災損失統計方法》7 個，大多也都是沿用公安部的標準。從技術鑒定標準看，主要參考包括GB 16840.2—1997《電 氣 火 災 原因技術鑒定方法 第2 部分：剩磁法》、GB/T 18294.1—2013《火災技術鑒定方法 第1 部分：紫外光譜法》、GB/T 24572.1—2009《火災現場易燃液體殘留物實驗室提取方法 第1 部分：溶劑提取法》、GB/T 13464—2008《物質熱穩定性的熱分析試驗方法》等36 個標準。

伴隨著《消防安全責任制實施辦法》（國辦發〔2017〕87 號）的貫徹執行和《關于深化消防執法改革的意見》（廳字〔2019〕34 號）的出臺落地，火災事故調查與處理面臨著歷史性的機遇和挑戰，國家層面亟需在現行《中華人民共和國消防法》的立法框架下，全面構建大格局下的火災事故調查與處理的法規體系。

火災事故調查制度和隊伍建設待改善

除了法律法規面臨著亟待完善的問題，火災調查工作還面臨著其他的問題，如火災調查隊伍、火災調查制度等。這些問題需要正確認識、不斷改進。

一是火災調查隊伍不強的問題。火災調查隊伍要通過創造價值、展示能力、發揮作用來爭取人員力量。目前，一些地方消防總隊，沒有專門的火災調查編制，沒有專職火調員，更凸顯這一問題。

二是制度不完善的問題。改革后的制度、機制建設需要一個周期，法規制度有些滯后，制度標準不具體、不完善的現狀短期內仍難以得到根本扭轉，需要持之以恒、久久為功。

三是調查認定質量不高的問題。2020 年，應急管理部消防救援局接辦16 項涉火信訪，占接訪總數的40%，其中有3 項是反復信訪，暴露出基層不同程度存在認定不準、證據不充分、程序不合法的問題。表面上看是執法不規范，也反映出部分干部責任心不強，能力素質不夠的問題。

四是新技術手段不多的問題。視頻分析、電子取證、智能采集、輔助勘驗等新技術手段在基層應用還不充分，一些基層人員還未掌握視頻調取、分析的基本技能，火災調查大數據、信息化、智能化建設剛剛起步。

所以我們要樹立強烈的憂患意識，重點在推動火災調查的高質量發展上下功夫。

一是組織全員培訓。充分發揮師資力量的作用，推動各地層層組織火災調查業務大培訓，提高消防監督隊伍特別是火災調查人員的專業素質。以火災調查培訓教材為基礎，制作精品課程，錄制優秀網課，下發基層學習。同時，像公安人員辦刑事案件一樣，著力培養不同層級、不同專業的專家人才。

二是開展大比武活動。按照應急管理部消防救援局《關于改進消防監管強化火災防范工作的意見》（應急消〔2020〕347 號）的要求，火災事故調查先行一步，通過模擬火場、單項技能競賽等活動，組織全國練兵比武，激發隊伍活力和創造力。

三是深度推進延伸調查。下一步要在總結經驗的基礎上，出臺加強和改進延伸調查工作的文件規定，從接處警、滅火救援、監督執法、法規標準、后勤裝備、宣傳教育等各個方面細化調查要求，“全鏈條”推動改進消防工作。

四是進一步完善制度。著眼新形勢需要，進一步完善、規范火災調查勘驗、認定等工作，建立系統的證據標準體系，修訂勘驗和認定規則，不斷規范調查行為、提高認定質量。

五是加強科研和裝備建設。借鑒公安刑偵經驗，出臺火災調查裝備配備標準，研發專業化、模塊化的火調裝備，配備適用于現場勘驗、照相攝像、現場重構、證據提取、快速檢測等工作的現代化裝備。建立消防救援局機關火災調查遠程會診中心，配備視頻分析、通訊指揮、遠程會診等裝備，服務重特大事故決策。推進火災調查大數據和辦案一體化平臺建設，提升火災調查工作現代化、信息化水平。

建立“全鏈條”的火災調查方向

火災調查工作的最終目的，是為了吸取教訓、堵塞漏洞、補齊短板、完善機制。因此，未來發展方向肯定不能僅僅站在技術層面，考慮技術問題，要站在全局的高度，切實樹立“大火調”思維，建立“全鏈條”調查模式，全流程、全環節查找社會管理、監督執法、火災撲救、宣傳培訓等方面存在的問題短板。

要查清背后的原因。深入思考火災“為什么發生”“為什么失控”“為什么亡人”等問題，聯合相關專業機構，發揮專業特長和資源優勢，總結火災教訓，研判火災形勢，向政府和有關部門提出預防同類火災的意見。

要提高精準防控的能力。通過深度調查、關聯調查，精準分析查找同類原因、同類場所、同一區域火災防控的漏洞短板和薄弱環節，精準制定對策措施，精準治理隱患問題。要通過延伸調查來反觀、檢視、推動消防安全專項整治。切實找準關鍵問題、薄弱環節，及時采取針對性措施，完善此類場所的管理標準，堅決防止大火發生。

要提高宣傳教育的針對性。歷次火災事故暴露的群眾消防安全意識不到位，自防自救能力欠缺，甚至有些群眾居然不知道火警電話“119”等問題，其實也反映出消防工作的宣傳方式、宣傳手段還有欠缺，今后不僅要用“陽春白雪”的形式，還要結合群眾需要，采取更加通俗、更加親民、更加直接的方法，普及消防安全常識，提升全民消防安全意識。

要開展國際交流合作。從國外來看，以美國火調員培訓為例，美國火調員培訓體系已經實踐了30多年，形成了一個相對成熟的職業化培訓體系和認證制度。盡管這一體系是建立在美國特有的消防及司法制度基礎之上的，但世界上已有至少40 個國家和地區采用這一培訓體系，培養了數量眾多的職業火災調查員，《火災和爆炸調查指南》（NFPA921）已經成為世界上公認的、最權威的火災調查參考資料，充分彰顯了這一體系的合理性。反觀我國火災調查員的專業人才培養工作，培訓資源相對匱乏，培訓教員能力參差不齊，培訓考核無從談起，可以說仍處于較為初級的階段。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吸收美國職業化火災調查員培訓體系的有益之處，可為我國火調人才培養帶來有益之處，從根本上提高我國火災調查的專業技術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