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光
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的一家咖啡館, 51歲的建筑工人羅伯托?阿爾瓦雷斯向記者列數了他在過去10年里看過的心理學家的名字。在這之前他談到了法國著名心理學家雅克·拉康(1901—1981),說他有時候會在出租車上對患者進行心理治療?!罢f到選擇心理專家,我們就像女人在尋找完美的香水,試一下這個、試一下那個,最終總是可以找到合適的人選?!?/p>
的確,雖然阿根廷人正在極力應對通貨膨脹和經濟衰退,但許多人清楚地知道他們還迫切需要向心理專家進行心理咨詢。根據阿根廷心理學家兼研究員莫德斯托·阿隆索的一項研究,阿根廷執業心理學家的數量一直在增加,近10年增長了約40%。這也說明阿根廷在心理學研究方面處于世界領先地位,至少阿根廷人更愿意敞開自己的心扉。“在阿根廷,普通人每周去看兩三次專業心理醫生,并不會使人感到奇怪。”29歲的精神科醫生提茲亞娜·費諾基耶托女士說,她在一家公立的精神病醫院擔任住院醫師,“恰恰相反,過去8年來我本人也一直在接受心理治療,這樣做很時髦?!?/p>
在布宜諾斯艾利斯這座城市里,不需要走很遠,就可以發現當地人在心理咨詢方面不同程度的癡迷。“弗洛伊德別墅”這個名字不僅是對精神分析學派創始人、奧地利人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致敬,也是對布宜諾斯艾利斯市的許多心理學家表示敬意,他們在首都北部Guemes廣場的街道兩旁優雅的別墅里從事著心理咨詢與治療工作。
而在科連特斯大道旁的劇院區,不少劇院經常上演與心理學有關的戲劇,比如新興舞臺劇《弗洛伊德的最后一次對話》等,每天晚上吸引著無數觀眾前來觀看。
走進首都大大小小的書店,那些關于困擾人們的心理疾病及其治療方法的書籍比比皆是,其中包括《歇斯底里的普遍歷史》《在巴黎和布宜諾斯艾利斯之間:心理學家的發明》等等。一本多次獲獎的阿根廷漫畫書《夢想的修復者》甚至將精神分析融入了一個反烏托邦城市的故事。
精神分析不僅僅是針對阿根廷的富裕階層,國家醫療體系內的一些精神分析人員也為患者提供免費的咨詢和治療。除去一些私人醫療項目不支付精神分析的費用,一般工會會員的保險計劃均包括每年幾十次的心理治療費用。“我們并不是在做慈善事業,而是為人們提供平等的機會。”精神分析領域基金會主席、創始人阿德里亞娜·阿貝勒斯女士說。這個基金會主要開展心理學方面的研究,培訓精神分析專業的學生,并且提供治療實踐?;颊咴跓o力支付費用的情況下,可以自愿通過義務勞動(比如修理家具、做飯、粉刷墻壁等)來交換心理咨詢和治療的費用。
阿根廷的心理學家數量不斷增加,這也意味著消費者有相當大的議價空間。雖然一些頂級精神分析師每次心理咨詢的收費達數百美元,但多數分析師會根據患者的收入情況靈活收費,有時每小時收費僅為15美元。
目前阿根廷國內的精神分析學發展勢頭很旺,同時也受到全球治療趨勢的影響。比如認知行為療法之類的技術以及藥物治療等在阿根廷已經取得了進展;阿根廷的一些心理治療師開設了在線服務項目,利用網絡電話等技術提供咨詢。阿根廷精神分析協會主席安德列斯·拉斯科夫斯基堅稱,精神分析在阿根廷幾乎沒有消失的風險,因為每周看兩次心理專家的費用對于大多數阿根廷人來說是負擔得起的。
關于心理障礙的產生原因和專業治療方法的理論,在阿根廷似乎非常盛行。馬丁是阿根廷浪漫劇情電影《在人海中遇見你》的主角,這部廣受好評的影片講述了人們在布宜諾斯艾利斯膠囊公寓中的生活,他提出了這樣的理論:“冷漠、抑郁、自殺、恐慌癥、肥胖癥、疑病癥、久坐、神經官能癥等所有這些都是建筑師和建筑企業家造成的問題?!绷硪恍┤藙t從阿根廷的歷史中尋找解釋,認為這些心理問題與這個國家的歷史地位有關系,要知道阿根廷曾經比許多歐洲國家都更富裕,但是過去的輝煌已經不再,這使得許多阿根廷人感到悲傷。

雖然很多阿根廷人長期以來患憂郁癥,但他們基本上愿意向耐心聽眾分享自己的煩惱。阿根廷是一個移民國家,其國民大部分是意大利、西班牙等歐洲國家移民的后裔,所以具有從歐洲思想潮流中汲取靈感的傳統,包括一個世紀前弗洛伊德心理學的興起。1940年代,為了擺脫西班牙獨裁統治者弗朗西斯科·佛朗哥的法西斯獨裁統治,許多西班牙人移民到阿根廷,這為確立精神分析學研究及其相關職業在阿根廷的重要地位奠定了基礎。現在,阿根廷的一些著名精神分析學家都是歐洲猶太人的后裔。
還有一些人試圖將精神分析的吸引力與阿根廷這個國家的音樂聯系起來。例如探戈,人們能夠從中明顯地探測出其黑暗主題;甚至有一種稱為“心理探戈”的理論,探討把精神分析和舞蹈作為“自我轉化”的工具。但是《潘帕斯草原上的弗洛伊德》一書的作者馬里亞諾·本·普羅特金則認為,精神分析學在阿根廷興盛的原因是相當復雜的,“的確,我們有探戈,但葡萄牙人有法多——法多是葡萄牙人悲傷的音樂,而這個國家人均心理學家的數量要少得多?!痹谄章逄亟鹦〉臅r候,他的父母每周都會帶他去拜訪幾次心理專家。他認為,阿根廷精神分析學的興起,在一定程度上要歸功于1960年代大量受過良好教育的中產階級對此領域的興趣。同時,他對精神分析在阿根廷心理學界的“霸權”地位持樂觀態度——畢竟,連普通的阿根廷人都常常使用心理學術語,能夠滔滔不絕地闡述弗洛伊德和榮格兩人關于心理學理論的不同之處。而在其他國家,這是心理學專業人士才可能做到的。
阿根廷人對于精神分析的尊重也延伸到了其他領域,與心理學相關的調查和研究出現在各種國家機構中。例如,公立學校開家長會時,會讓家長們跟學校系統雇傭的心理分析師進行交流。在阿根廷,隨意翻閱報紙或文化副刊,就可以看到許多與精神分析有關的術語。心理學家迭戈·塞欣克曼每星期為《國民報》撰寫專欄文章,其中描述了他與各個派別的政客們進行假想心理治療的情景,他調侃說:“我們特別想看到那些使我們吃了苦頭的當權者遭受心理折磨的樣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