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寅同 胡潮州
(1.寧波大學 浙江 寧波 315300; 2.天臺縣人民檢察院 浙江 臺州 317200 )
檢察業(yè)務大數據工作是近年來最高人民檢察院著力推進的一項重點工作。2012年8月,最高人民檢察院黨組按照“統一規(guī)劃、統一標準、統一設計、統一實施”的原則,在地方檢察機關業(yè)務軟件開發(fā)經驗和成果的基礎上,依托科研院所,開發(fā)了全國檢察機關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2013年10月,在經過一段時間的試點運行后,系統在全國各級檢察機關全面部署使用。全國統一業(yè)務系統的部署使用,除了使各級檢察機關的檢察業(yè)務流程得到進一步規(guī)范外,也為檢察業(yè)務數據資源的積累提供了依托。為了進一步挖掘系統積累數據所蘊含的豐富價值,最高人民檢察院在2017年印發(fā)《關于全面部署應用全國檢察機關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業(yè)務應用統計子系統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為檢察業(yè)務數據分析研判和公開工作提供了指引。2019年10月,最高人民檢察院首次按季度對檢察業(yè)務統計數據進行公開發(fā)布,并將形成固定的工作機制。此后,地方各級檢察機關也根據最高人民檢察院的工作要求,開展檢察業(yè)務數據的公開工作。業(yè)務應用統計子系統的全面部署應用,不僅為檢察業(yè)務數據的公開工作提供了支撐,也使原有的檢察業(yè)務數據分析研判工作有了新的路徑。
《通知》中提到,業(yè)務應用統計子系統是繼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案件信息公開系統、電子卷宗系統之后的又一項重大信息化成果,標志著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辦案、管理、統計”三位一體目標的全面實現。①從流程管理的角度觀察,業(yè)務應用、信息公開、電子卷宗和應用統計四個業(yè)務子系統的開發(fā)順序,也是一個“數據采集—數據展示—數據歸檔—數據挖掘”的過程(見下圖)。 相較而言,業(yè)務應用統計子系統與前三個系統的意義略有差別。首先與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相比,應用統計子系統并不涉及對業(yè)務數據的改動,而是基于基礎業(yè)務數據的數據再整合;其次與案件信息公開系統相比,應用統計子系統并非聚焦于案件信息的展示,雖然部分挖掘結果也可能用于案件信息公開相關的用途,但其主要功能仍然在于對業(yè)務數據的分析而非展示;再次與電子卷宗系統相比,應用統計子系統可以使其存儲的業(yè)務數據產生出新的價值。從檢察業(yè)務管理的角度來看,電子卷宗系統更多的是基于法律規(guī)定的標準化要求,基于對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所產生的業(yè)務數據,形成符合相關法律規(guī)定的文檔材料;應用統計子系統回應地更多的是基于各類檢察機關工作人員形成的個性化需求,基于對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所產生的業(yè)務數據,為檢察機關工作人員的具體業(yè)務,提供數據支撐。

全國檢察機關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各子系統間的關系
事實上,在應用統計子系統開發(fā)應用之前,各地檢察機關在檢察業(yè)務數據的采集、分類、統計和分析等方面都已經有所探索。如北京市人民檢察院的“檢立方C-139”、浙江省人民檢察院大數據云平臺以及貴州省人民檢察院等。應用統計子系統的落地部署,一方面是對各地檢察機關先前相關工作經驗的總結和提煉,另一方面也為進一步整合檢察數據資源,提升數據分析能力提供平臺、技術和標準等多方面的支持。系統架構方面,雖然在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案件信息公開系統以及電子卷宗系統中已經包含了一些有關數據分析的功能,但是從宏觀角度觀察,這種分析仍然主要立足于單一案件或者單位所集聚的檢務數據。而應用統計子系統的部署應用,打通了案件之間、單位之間,乃至于層級之間的數據壁壘,使檢察機關可以在更大范圍內集聚更為豐富的數據資源;同時,與前述系統相比,應用統計子系統作為以統計分析為主要功能的系統,具有更為豐富的統計分析功能,可以為檢察機關根據各項檢察工作的具體需求,選擇和開展更富能效的檢務數據分析工作提供支撐。
除了為具體檢察業(yè)務的辦理提供更為高效的數據支撐外,應用統計子系統的落地部署也為檢務公開尤其是檢察業(yè)務數據公開提供了有力抓手。檢務公開是司法公開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而司法公開則是司法公信力的重要支撐。按照公開依據的不同,可以將檢務公開分為法定公開和非法定公開。其中,各級人民檢察機關主要負責人向同級人民代表大會報告工作情況就屬于法定公開,這是《憲法》賦予人民代表大會(含人大常委會)的監(jiān)督權;而近年來各級人民檢察機關通過新聞發(fā)布會等形式向社會公布各類檢務信息則屬于非法定公開。除上述由各級檢察機關主動開展的檢務公開活動外,人民群眾還可以就特定案件信息向各級人民檢察機關申請信息公開。根據2014年最高人民檢察院第十二屆檢察委員會第二十四次會議審議通過的《人民檢察院案件信息公開工作規(guī)定(試行)》第七條規(guī)定:“當事人及其法定代理人、近親屬、辯護人、訴訟代理人,可以依照規(guī)定,向辦理該案件的人民檢察院查詢案由、受理時間、辦案期限、辦案部門、辦案進程、處理結果、強制措施等程序性信息。”在上述諸類檢務公開活動中,或多或少都需要相應的檢務數據作為支撐。應用統計子系統的落地部署,打通了整個檢察系統的數據通道。無論是對宏觀數據的統計,還是個案信息的查詢,都可以通過這一系統更加便捷地得以實現。除此之外,一些地方,如上海,還在此基礎上實現了檢務公開效率的進一步提升,甚至實現檢務數據的“實時同步公開”。②
應用統計子系統的落地部署在提升檢務數據分析研判能力和優(yōu)化檢務數據公開效益等方面都起到了積極地促進作用。然而,新方式的應用和推廣也并非一帆風順。結合各種渠道調研所獲取的實際案例,也發(fā)現,現行檢務工作體系和基于應用統計子系統之間仍然存在多處需要進一步磨合的內容。
在檢務數據的分析研判和公開流程中,應用統計子系統起到的是一個“交通樞紐”的作用。作為輸入端,應用統計系統對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通過各種渠道獲取數據進行二次加工,根據自身的功能模塊設計以及使用者的具體需求進行分類;作為數據庫,應用統計系統對于通過自身輸入端或者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其他模塊獲取的數據按照自身的系統架構進行存儲;而作為輸出端,應用統計系統會根據自身的功能模塊設計以及使用者的具體需求將數據組織并展現出來。在這獲取、分類、存儲、加工和展示的過程中,數據質量是確保整個流程正常運轉最基礎支撐。一般來說,數據質量的判斷標準主要包括客觀性、規(guī)范性以及時效性等維度。一方面,這些維度共同構成了數據質量的判別標準;另一方面,這些維度也是數據標準自身的主要內容。而就應用統計子系統而言,其數據質量不僅涉及自身的數據標準,同時也涉及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相關其他模塊的數據標準乃至于整個檢察業(yè)務體系各類系統的數據標準銜接。一是應用統計子系統和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其他模塊之間的數據標準問題,由于幾個模塊開發(fā)的時間跨度相對較長,較早開發(fā)的系統在開發(fā)過程中未必能夠很好地考慮到和后開發(fā)系統的數據標準銜接問題,使得應用統計子系統在調用其他數據模塊過程中因為數據標準的同一性問題受到影響,雖然為了解決這一問題,最高人民檢察院在2015年8月出版了《全國檢察機關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填錄標準和說明(實行)》,但仍有相當多的具體標準尚未得到明確;二是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與其他地方檢察機關開發(fā)系統間的數據標準問題,雖然說按照最高人民檢察院的要求,各級檢察機關都應當部署運行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但是,在地方檢察機關,尤其是較早開始探索檢察業(yè)務信息化的檢察機關中,仍有大量的數據囤積于原有系統中。對于地方檢察機關而言,能否實現新舊系統的數據對接涉及重復投入問題;對于中央檢察機關來說,能否將此類數據納入現行系統,一方面關系到現行系統的覆蓋面問題,另一方面也關系到系統本身的穩(wěn)定性問題。截至目前,如何將存量數據納入現行系統中仍然未能得到妥善解決;三是檢察業(yè)務系統和其他相關業(yè)務系統間的銜接問題。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是建立在檢察機關業(yè)務線條上的信息系統,而檢察機關作為司法機關中間的一個環(huán)節(jié),除了需要和上下級檢察機關之間進行信息數據交換外,也與公安、審判等相關司法機關以及其他行政機關存在數據交換。而在這個過程中,不僅要考慮檢察業(yè)務系統內部的數據統一,還需要考慮與其他相關信息化系統數據標準間的銜接。以浙江地區(qū)為例,浙江地區(qū)的檢察機關除了需要部署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外,還必須接入浙江省政法委開發(fā)的綜合業(yè)務管理系統。而由于兩套系統間的數據標準存在差異,只能通過人工錄入的方式進行數據交換。
對于業(yè)務具體經辦者來說,業(yè)務流程信息化的意義在于借助信息技術提升辦事效率,這也是開發(fā)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的重要目的之一。但是,現行應用統計子系統在信息化的運行框架下,仍有部分內容是通過人工方式完成。就應用統計子系統而言,根據相關研究資料的披露,2017年1月應用統計上線后實行每日凌晨自動匯總更新的數據更新機制,即每日系統中呈現出的數據并非實時信息,而是前一日的數據匯總。同時,數據更新也并非全流程自動化,仍需要由負責統計的人員每天對系統自動糾錯過濾的相關信息進行審核比對,在與案件承辦人進行溝通后進行更正。③一方面,“T+1”的時間更新決定了該項數據與實際情況之間必然會存在一個較為明顯的時間差,而數據的時效性也將影響統計數據的可使用范圍,尤其是在對于時效性要求較高的司法領域,數據的時效性也就決定了數據能否應用于具體的司法實踐;另一方面,數據的人工校正方式也阻礙了數據體系運轉效率提升。根據最高人民檢察院檢察長張軍2020年5月在第十三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三次會議上的工作報告中指出,2019年各級檢察機關共辦理案件314萬多起,④即便以案件100個字段計算,各級檢察機關每年需要核對的數據就超過3億項。按照全國約3000個檢察機關計算,每個檢察機關每年需要核對的數據就超過10萬條。如果仍舊保持這種核對模式,不僅會使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效率受到人工效率的限制,也將耗費大量的人力資源。
從《通知》中可以得知,統計子系統具備數據自動生成和案件自助查詢兩項基本功能。統計子系統的部署應用,旨在通過變革檢察統計模式和工作機制,提升檢察機關的信息資源開發(fā)能力、數據處理和應用能力。⑤根據目前公開的各類信息以及對部分檢察機關的實地調研,統計子系統的作用仍然主要體現在對宏觀數據的統計方面。自2019年10月最高人民檢察院首次按季度公開檢察辦案數據后,各地各級檢察機關也大多從這個角度嘗試統計子系統的應用創(chuàng)新。然而需要注意的是,信息資源的開發(fā)、數據處理和應用能力并不應體現在宏觀的數據層面上。尤其是對于承擔具體案件經辦職責的一線工作人員來說,如何通過數據查詢提高案件的辦理效率和辦理質量才是他們更為關心的內容;而對于一般民眾來說,某個與其存在切身利益關聯的案件辦理信息比宏觀統計數據更能夠滿足他們對于檢務公開的需求。但結合公開信息和對部分檢察機關的實地調研來看,統計子系統在中微觀尤其是微觀層面上的應用尚沒有較為具體的應用模式。從某種意義來說,這個系統有些“不夠接地氣”。雖然就目前來說,仍可以運行時間尚短為這種現狀提供較為合理的解釋。但如果有關職能部門缺乏推動應用子系統的功效向中微觀領域延伸的意識,必然將使統計子系統變成純粹的統計工具,無法實際起到改進檢務數據分析研判機制和檢務公開模式的作用。
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在中微觀層面上的效用缺失不應簡單地歸因于創(chuàng)新意識的薄弱。從包括《通知》在內的各類政策性文件中,都可以看出頂層設計部門對于包括應用子系統在內的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在提升檢務數據分析能力和改進檢務數據公開模式能起到的作用所寄予的厚望。但就目前而言,阻礙這項政策規(guī)劃推行的直接原因,就是缺乏可以執(zhí)行此類政策所需要的人才。在具體的檢察業(yè)務中應用信息化系統,不僅要求相關檢務的經辦人員必須具備對應的業(yè)務技能,還必須具備相當程度的系統應用能力以及數據分析能力。就目前來說,雖然已經有一些基層檢務工作者在思考和探索這方面的問題,如大數據與具體檢察業(yè)務如何進行結合,⑥再如如何運用大數據為制定刑事政策提供支撐等。⑦同時,檢察機關本身也在組織相關主題的培訓活動,如最高人民檢察院組織的“全國檢察機關科技強檢與大數據運用培訓班”“全國檢察機關信息化新技術應用班”“全國檢察機關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統計功能部署應用培訓班”等。但從宏觀層面觀察,同時具備檢察業(yè)務能力和系統應用能力、數據分析能力的復合型人才仍然處于較為稀缺的狀態(tài)。一方面,以法律為主要專業(yè)背景的檢務工作者大多缺乏計算信息系統操作和數據分析相關的系統性訓練;另一方面,受到法律從業(yè)資格制度的限制,具備計算信息系統操作和數據分析等能力的人員在進入檢察機關之后大多被安排在信息中心之類的技術支持部門,并沒有太多機會接觸具體的檢察業(yè)務,甚至只能從事一些簡單的系統維護和硬件維修工作。
2009年11月,全國檢察機關技術信息工作會議在江蘇蘇州召開。時任最高人民檢察院檢察長曹建明在會議上指出,現代科技在檢察工作中應用的深度和廣度,直接關系到檢察的水平高低。⑧也是正是在這次會議上,確定了當下檢察信息工作的目標和任務。而以2013年8月國家發(fā)展改革委正式批準通過《電子檢務工程項目建議書》為起點,檢察機關檢察業(yè)務信息化建設的進展速度開始出現顯著提升。在國家層面,以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為主體框架的檢察業(yè)務信息化體系逐步成型,并逐步在地方各級檢察機關部署應用;在地方層面上,部分地區(qū)檢察機關也開始嘗試在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的基礎上開發(fā)更加符合自身應用需求的配套信息系統,如廣東、重慶、貴州以及浙江寧波等地的檢察機關都在這一方面取得了積極成果,并被最高人民檢察院確定為“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2.0”的試點單位。但同時需要注意到的是,受經費、人員以及基礎設施等方面的限制,相當一部分地區(qū)尤其是偏遠基層地區(qū)檢察機關在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部署應用方面與這些先進地區(qū)存在著較大的差距。在部分先進地區(qū)檢察機關已經開始探索如何通過創(chuàng)新數據運用模式時,一些相對欠發(fā)達地區(qū)檢察機關仍舊受困于基礎數據質量問題。而且隨著檢務信息化建設進程的推進,這種差距甚至可能被進一步拉大。根據“木桶原理”,這種區(qū)域間的不平衡性,可能會最終限制全國檢察系統整體信息化程度整體提升。
基于對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尤其是應用統計子系統的分析,可以發(fā)現現行檢務系統數據分析研判和公開過程中仍然存在諸多亟待解決的問題。這些問題不僅會對具體檢察業(yè)務的辦理造成影響,更是檢察業(yè)務信息化程度進一步提升必須突破的瓶頸。而要解決這些問題,就必須首先準確把握這些問題背后所蘊含的深層次原因。
在當下的檢察業(yè)務工作中,系統的平穩(wěn)運作是檢察業(yè)務數據分析研判和公開的基礎支撐,而準確、完善和統一的數據標準是相關系統平穩(wěn)運作的前提。雖然從表面上看,數據標準問題更多地被歸類于技術范疇。然而通過觀察可以發(fā)現,目前在基于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尤其是應用統計子系統進行的檢務系統數據分析研判和公開中存在的數據標準問題,并非單純的技術問題,更應當被認定為多個同樣具有決策權的主體如何選擇技術路徑,協調雙方之間沖突的過程。
1.檢察機關中業(yè)務部門和系統開發(fā)部門間的協調問題。兩者間的爭議主要體現在數據標準制定路徑方面,其中包括如何對數據進行標準化,采用何種形式進行標準化,以及標準化的數據應當包含哪些內容等。雖然從理論上來說,標準化的程度越高,越有利于系統的平穩(wěn)和高效運作;但同時,標準化程度越高,也就意味著在數據的形成、采集、分類和使用過程中的限制越多。如果一項數據并不符合現行的數據標準,就有可能因此被排除在系統之外。這種不同部門間的矛盾,就是造成數據標準問題的第一個原因。
2.各地檢察機關間的協調問題。其間的爭議主要體現在如何將過往數據納入現行標準體系中。正如上文提到過的,在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出臺前,就有一些地方檢察機關先行探索建設了一些信息化項目用于檢察業(yè)務數據分析和公開等事項。而在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部署建設后,雖然原有的系統不再作為案件辦理的基礎平臺,這些系統中所積聚的數據仍然具有積極價值。如果能夠將原有標準納入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的數據標準中,不僅繼續(xù)發(fā)揮原有數據的作用,還可以節(jié)約大量的數據培訓和人工培訓成本。因此,各地檢察機關對于數據標準就有可能產生不同的訴求。而這種不同檢察機關間的矛盾,就是造成數據標準問題的第二個原因。
3.檢察機關和其有關機關間的協調問題。檢察業(yè)務涉及社會諸多方面,運行過程中所需數據也不可能僅依靠檢察機關自行收集。在非信息化環(huán)境下,這種信息的交換主要依托國家機關間的公文系統進行,而在信息化環(huán)境中,就會涉及不同系統間的數據交互問題。一方面,與一項檢察業(yè)務相關的數據可能分別存儲于歸屬不同部門的系統中;另一方面,不同部門對于某一項數據的記錄方式可能也存在差別。隨著國家政務信息系統一體化進程的推進,不同部門間信息系統的數據連接被要求進一步強化。因此,如何融合不同系統數據標準就成為包括頂層設計者以及各相關系統運行維護部門都必須考慮的問題。如果為能將自身的標納入系統中,不僅意味著原有數據資源的貶值,同時還意味著重新開發(fā)系統、清洗數據以及培訓人員的成本。而這種不同系統運行維護部門間的矛盾,就是造成數據標準問題第三個原因。
在現行檢務系統數據分析研判和公開中,無論是方法過于單一的問題,還是效率有待提高的問題,歸根結底還是工作模式的問題,具體來說就是“必須由人而非機器作為數據處理結果的最終責任人”。正是基于這種理念,包括統計數據在內的各類檢務數據必須由工作人員每天人工進行審核;而也正是基于這種理念,通過應用統計子系統獲取的檢務數據也只能用于宏觀的數據分析。而從工作職責配置的角度進行分析,并非不能從操作流程上去除現行機制中的人工審核環(huán)節(jié)。而是在這種情況下,無法對數據配置中可能產生責任進行合理配置。
根據責任不同,可以將現行體系中與數據錄入相關的責任主體可以分為“系統開發(fā)者”“數據錄入者”和“數據核對者”。其中系統開發(fā)者對于因錄入系統本身問題造成的數據錯誤承擔責任,“數據錄入者”對于與因錄入數據直接造成的錯誤承擔責任,“數據核對者”則負責對因錄入數據間接造成的錯誤和“數據錄入者”承擔連帶責任。由此可知,設置“數據核對者”的意義,一是在于通過增設環(huán)節(jié)降低數據錯誤頻次,二是通過和“數據錄入者”的責任共擔,使得責任配置更加符合公正理念。
進一步來說,基于這個邏輯(避免缺乏責任承擔者的缺失)也可以解釋為什么絕大部分檢察機關的檢察業(yè)務數據的分析應用和公開仍然只能停留在宏觀層面。究其原因,在于宏觀層面上對于數據質量的要求要顯著低于微觀乃至于中觀層面。而如果要將方法延伸應用至檢察業(yè)務工作中、微觀層面,就必須首先明確這個過程中的責任劃分。由于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本身就帶有對其所展現數據真實性的證明功能,因此,在這個情況下基于系統數據錯誤而做出的具體檢務行為究竟應當如何進行劃分,就成了依托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在中、微觀層面上進行檢察業(yè)務數據的分析應用和公開所必須先解決的問題。如果一個案件的經辦檢察官由于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提供的錯誤數據做出錯誤判斷,就可能涉及數據審核者、數據提供者甚至于系統開發(fā)者的責任配置問題。但由于對這三者的責任追究缺乏明確的操作細則,在缺少其他責任人的情況下,經辦檢察官將很有可能成為最終的責任承擔者。而這種可能存在的責任和風險的不匹配,正是數據標準問題的第三個原因。
缺乏對應的復合型人才,幾乎是每份有關檢察業(yè)務數據的分析應用和公開有關主體的論文在論及這個領域存在問題都會提及的一個原因,之后也會提出諸如加強培訓等對策。然而從宏觀上看,距離2009年的全國檢察機關技術信息工作會議已有十余年,人才問題依舊是有關主體論文仍在不斷談論的重要主題之一。
需要強調的是,這并不是在苛責各級檢察機關在相關引進和培養(yǎng)方面無所作為。正如上文中提到過的,各級檢察機關也在積極探索推進相關人才培養(yǎng),僅最高人民檢察院就組織過“全國檢察機關科技強檢與大數據運用培訓班”“全國檢察機關信息化新技術應用班”“全國檢察機關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統計功能部署應用培訓班”等多期相關主題的培訓班。同時,通過對近年各級各地檢察機關招考公考進行統計,檢察機關也在積極招錄相關專業(yè)的大學畢業(yè)生。但是通過對目前最新的相關主題文獻進行梳理可以發(fā)現,這種情況并沒有較為明顯改變。⑨
缺乏人才支撐狀況未能得到改善的原因在于人才引進和培養(yǎng)力度不足。但需要強調的是,結合各級檢察部門大量開辦各種培訓活動和積極引進相關專業(yè)人才的實際情況進行分析,可以發(fā)現人才引進和培養(yǎng)的力度不足并非在于自身的重視程度不夠,而是引進和培養(yǎng)的具體模式存在需要改進之處。引進方面,信息化和數據人才的引進與檢察業(yè)務結合并不緊密。受法律職業(yè)資格制度限制,此類人才不能直接從事檢察業(yè)務,只能在信息化部門為檢察業(yè)務提供支撐;人才培養(yǎng)方面,一是培養(yǎng)對象范圍過于狹窄,相關各類公開報道,各類培訓班的規(guī)模大多并不大,以“全國檢察機關科技強檢與大數據運用培訓班”為例,僅為百人上下,這與全國超過七萬名檢察官,⑩近二十萬檢察機關工作人員的規(guī)模相比,能起到的作用非常有限;二是培訓缺乏系統性,受到實際條件和政策要求限制,大多僅有數天時間,在這種情況下,參與培訓者也只能蜻蜓點水,無法進行系統學習。
通過對應用統計子系統運行中存在問題的分析可以發(fā)現,當下限制檢察機關檢務數據分析能力和公開效益進一步提升的癥結更多地并非來源于數據分析和公開活動本身,而是在于其所依托的數據平臺以及對應的管理體制機制。因此,要進一步提升檢察機關的數據分析能力和檢務公開效益,也應當考慮從這個方面著手。
要解決數據平臺的數據標準不統一以及更新機制缺乏效率等問題,必須依托具有普遍強制力的科學數據標準體系。通過上文的分析可以發(fā)現,由檢察機關自行制定數據標準顯然難以有效滿足這方面的要求,必須引入另外的數據標準形成機制作為支撐,而帶有強制性并已經具備完整的“計劃—執(zhí)行—檢察—處理”流程的國家標準形成機制正可以很好地解決這一問題。第一,國家標準尤其是強制性標準帶有的廣泛適用性,不僅可以裁處檢察機關內部對于數據不同需求的矛盾,對于檢察機關和其他有關數據主管部門之間的爭議,也可以起到定紛止爭的作用。一方面,可以使檢察機關對于相關數據的需求,成為各方主體都必須遵守的統一標準;另一方面,國家標準體系中各類文本之間的關聯性,也可以為檢察機關數據需求和其他各方的數據需求的銜接提供雙方都可以共同認可的渠道;第二,國家標準本身的規(guī)范性,可以使檢察機關現行數據標準的規(guī)范性得到進一步提升;第三,國家標準所帶有的更新機制,可以使檢察機關的數據標準能夠通過更有效率的方式進行定期更新,為檢務數據標準的時效性提供更加有力地支撐。
要解決現行檢察業(yè)務數據分析和公開過程中存在數據核驗效率偏低和應用場景單一問題,關鍵在于如何協調其中存在的責任配置理念和系統運行效率沖突的問題。而要突破傳統責任配置理念對現行系統運行效率的限制,首先必須改變的就是以事前審核為主要數據核查方式的數據應用模式。在傳統的管理學理論中,有關交互檢察可以大幅度降低錯誤幾率的判斷建立在流程是由效率和準確率相近兩個自然人進行操作的基礎之上。但在現行的檢務數據應用流程中,人工核驗的對象并非同為自然人錄入的數據,更多的是通過系統抓取或者OCR(光學字符識別)軟件識別形成的數據,這種差別決定了人工復核在消除差錯方面所能夠發(fā)揮的作用未必能達到人工核查制度設置者的預期。因此,用事后審查模式取代事前審查模式可以在不明顯降低數據質量的前提下,大幅度提高數據運用效率。需要同時強調的是,取消事前核查并不意味著不再對數據進行核驗,而是將責任追究機制和數據運行機制區(qū)分開來。在數據的應用過程中,通過隨機抽檢、事后追責以及重大決策前的核心數據復檢等方式,在不影響檢務數據運用效率的情況下不斷提升數據質量。
雖然從邏輯上來說,信息系統的設計都有其對應的用途以及對應的程序。而在實務中,一些系統使用者也會結合自身的實際需求開發(fā)出規(guī)劃用途之外的應用方式。由于此類創(chuàng)新往往與具體需求直接對接,具有相當強的實用性。這種現象可以為解決有益的思路,就是通過制度設計鼓勵檢務工作者在日常工作當中結合自身需求開發(fā)應用模式,并對其中具有借鑒價值的部分進行宣傳推廣,并在廣泛應用中進行進一步地修改完善,從而形成一個“以用促創(chuàng),以創(chuàng)促改”的良性循環(huán)。第一,激勵機制,借鑒案例指導制度,建立檢務數據應用和公開模式創(chuàng)新的案例指導機制,搜集檢務工作者在日常工作中應用的檢務數據創(chuàng)新案例并對其中具有積極意義的案例予以表彰;第二,研究機制,組織檢務系統相關方面的專家針對創(chuàng)新案例當中具有借鑒、復制、推廣價值的案例做進一步研究分析,總結提煉其中有價值的內容作為進一步完善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的參考,以及其他檢務工作者探索檢務數據應用模式創(chuàng)新的依據;第三,宣傳推礦,通過發(fā)布指導案例、召開研討會以及開辦培訓班等形式,使更多檢務工作者能夠了解到其他檢務工作者檢察業(yè)務工作中就如何應用檢務數據所進行的探索和嘗試,從而形成一種全系統持續(xù)創(chuàng)新的氛圍,推動檢務數據應用模式的不斷發(fā)展。
人才培養(yǎng)模式效率問題是制約人才供給的根本性原因,而經過十數年的實踐經驗證明,現行“先培后用”的培養(yǎng)模式明顯無法有效解決檢務數據應用人才的短缺問題。因此,要解決人才供應不足的問題,就必須在人才培養(yǎng)模式方面有所突破。首先認識到,現行的培養(yǎng)模式主要適用于那些培養(yǎng)體系和操作規(guī)范相對成熟的領域,管理者可以憑借過往的經驗對領域內的業(yè)務需要具備哪些專業(yè)知識和技能進行準確判斷。然而,檢務數據分析和公開作為一項新興事物,并沒有足夠的經驗支撐相關管理者對一個操作者是否具備相應的能力作出判斷。無論是管理者還是操作者,都尚處于一種“摸著石子過河”的階段,這使得管理者對于檢務工作者能否從事檢務數據分析和公開工作,尤其是進行工作創(chuàng)新處于相對保守狀態(tài)。因此,在這個階段過分強調“先培養(yǎng)后使用”的培養(yǎng)模式,將會在很大程度上限制培養(yǎng)機制為檢務數據分析和公開提供足夠的人才支撐。
因此要改變這種狀態(tài),就必須從根本上改變現行人才培養(yǎng)模式,由“先培養(yǎng)后使用”變成“邊使用邊培養(yǎng)”,通過相關事務工作使檢務工作者的數據分析和公開能力得到切實提升。第一,“以用代培”,在一定范圍內下放檢務數據的使用權限,改變當下檢務數據“只上報不下發(fā)”的情況,使更多的檢務工作者能夠享有更多的數據查詢和瀏覽權限,使其可以根據自身的工作需求綜合運用數據,以實際效果在盡可能大的范圍內推動檢務工作者通過主動學習和實踐提升數據分析和公開能力;第二,“以賽代培”,以某一特定工作目標為主題,定期組織檢察系統內部的數據分析能力競賽,促進檢察系統內部的經驗交流,從而達到“以賽促學”的目的;第三,“以獎代培”,對于通過自主創(chuàng)新開發(fā)某種具有可復制、可推廣、可推廣的數據分析模式的檢務工作者進行表彰和嘉獎,在進一步激發(fā)檢務工作者在相關領域的主觀能動性外,其他檢察機關和檢務工作者提供更多可以借鑒適用的檢務數據分析和公開模式。
事實上,區(qū)域間的不平衡問題并非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建設領域乃至于檢察系統獨有。因此,要想從根本上解決均衡性問題并非僅依靠檢察系統一家之力就能實現。但在工作層面上,仍然有一些可以采取的措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緩解這種系統開發(fā)建設過程中出現的區(qū)域間不均衡狀態(tài)。第一,從頂層設計層面推動檢務數據應用和公開資源的區(qū)域間共享,引導資源較為密集區(qū)域的資源外溢效應向資源相對稀缺的區(qū)域傾斜;第二,從具體制度層面推動不平衡的區(qū)域間形成資源共享機制,如允許相對稀缺的地區(qū)直接適用資源較為豐富地區(qū)的系統開發(fā)成果,再如鼓勵區(qū)域間合作基于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的個性化插件等;第三,從實際操作層面推動區(qū)域間就檢務數據分析和公開有關事宜開展合作,通過實際成效使區(qū)域間自發(fā)強化合作和資源共享意識。
注釋:
①鄭赫南:《最高檢部署運用全國檢察機關統一業(yè)務應用系統統計子系統》.(2017-04-06)[2020-09-22]http://www.xinhuanet.com/legal/2017-04/06/c_129526080.html
②鄭赫南,金紅,徐蕾蕾:《上海:檢務公開步入“實時”“交互”時代》.(2014-07-07)[2020-11-22]https://www.spp.gov.cn/ztk/djzt/gsgpzy/jcgzxd/gk/201407/t20140707_75900.html
③崔峰,王建民:《檢察辦案數據科學量化問題研究》,《中國檢察官》,2018年第五期,第29-32頁。
④新華網:《最高人民檢察院工作報告》.(2020-06-01)[2020-12-15]https://www.spp.gov.cn/spp/gzbg/202006/t20200601_463798.html
⑤同注釋1
⑥李黎黎:《大數據視角下的檢察機關》,最高人民檢察院法律政策研究室、同方知網(北京)技術有限公司,《2018第二屆全國檢察官閱讀征文活動獲獎文選》,最高人民檢察院法律政策研究室,2018年第19期。
⑦劉英旭,劉曉陽:《大數據視野中的公訴工作審視》,《中國檢察官》,2017年第13期,第8-10頁。
⑧張立:《全國檢察機關技術信息工作會議綜述》.(2009-11-04)[2020-12-17]https://www.spp.gov.cn/zdgz/200911/t20091104_23527.html
⑨類似觀點在李黎黎《大數據視角下的檢察機關》,最高人民檢察院法律政策研究室、同方知網(北京)技術有限公司.《2018第二屆全國檢察官閱讀征文活動獲獎文選》,最高人民檢察院法律政策研究室,2018年第19期。以及胡激洋《大數據時代背景下如何完善檢務公開機制》,《人民檢察》,2017年第10期,第65-66頁都仍有提及。
⑩于瀟,賈瀟:《最高檢司改辦:26省已完成員額制改革,遴選7萬余名檢察官》.(2017-02-25)[2020-12-18]https://m.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6267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