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美金融控股集團發展現狀與啟示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金控集團研究課題組

歐美金控集團發展現狀

經營業績基本保持穩定

經營規模有增有減。截至2020年三季度末，除德意志銀行資產總額同比減少7.54%外，花旗集團、美國銀行、摩根大通公司、瑞銀集團的資產總額均有不同程度的增長（分別同比增長10.1%、12.87%、17.41%和9.46%）。截至2020年上半年，英國保誠集團總資產為4632億美元，較2019年底增加1.98%。根據美國聯邦存款保險公司（FDIC）的數據，新冠肺炎疫情爆發以來，美國銀行業的存款賬戶實現了創紀錄增長，其中超過三分之二都流向了25家美國最大的銀行機構，摩根大通、美國銀行和花旗集團的存款增長速度遠快于其他銀行，占據了更多市場份額。

經營效益此消彼長。受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沖擊的影響，主要歐美金控集團的經營效益呈現不同程度的變化。美國銀行業監管機構的最新數據顯示，2020年二季度美國銀行業利潤同比下跌70%，摩根大通集團、花旗集團和美國銀行等典型金控集團都出現利潤大幅下降的情形，其中富國銀行更是自2008年以來首次出現虧損。對比2020年前三季度數據，歐美各主要金控集團的營業收入雖有增有減，但凈利潤及其投資回報率多數幾近腰斬。除德銀與瑞銀因業務結構調整得以實現收入利潤大幅增長外，其余幾家機構的盈利狀況均不樂觀。受2019年、2020年將M&G Prudential拆分出集團以及新冠疫情的影響，保誠集團營收降幅最為明顯（見表1）。

資本實力仍然保持穩定。盡管遭受了疫情的嚴重沖擊，但從資本和流動性的角度來看，歐美金融控股集團仍處于領先地位。如表2所示，截至2020年三季度末，花旗銀行、美國銀行、摩根大通集團、德意志銀行與瑞銀集團的核心一級資本充足率均在11.8%以上，遠高于《巴塞爾協議Ⅲ》所要求的審慎標準。新冠肺炎疫情的爆發對全球經濟、供應鏈、服務業及貿易造成較大沖擊，歐美銀行業面臨巨大挑戰，在利潤大幅下降的同時，減值準備大幅增加，面臨改善資本狀況、降低杠桿率的重任。在歐洲各國擔保和央行刺激措施的推動下，歐洲企業紛紛向銀行貸款或發行債券，以渡過現金流危機。歐盟數據顯示，2020年上半年，歐元區企業增加了逾4000億歐元的債務，比2019年全年的債務增加1110億歐元。因此，一旦這些企業債券違約，將對歐洲銀行業造成重大沖擊。

業務結構不斷優化

繼續堅持混業經營。近年來，歐美金控集團持續推進混業經營，強化業務線協同。花旗集團作為一家涵蓋儲蓄、信貸、證券、保險、信托、基金、財務咨詢、資產管理等金融服務的綜合型金融控股集團，主要通過全球消費者銀行、機構客戶集團銀行及機構客戶集團市場和證券服務三大核心金融業務板塊為全球客戶提供金融產品和服務。德意志銀行在全世界范圍內拓展投資銀行業務，也涉及商業銀行的業務，包括向個人、企業、政府和機構提供商業和投資銀行、零售銀行、交易銀行以及資產和財富管理產品和服務。德意志銀行秉持以客戶為中心的理念，圍繞著服務的三類客戶組建了四個公司業務部門，即私人銀行部、企業銀行部、投資銀行部、資產管理業務部。此外，德意志銀行還設立了一個資本釋放部用來對部分風險加權資產進行縮減處理。瑞銀集團將公司業務分為四塊，分別是全球財富管理、個人和企業銀行、資產管理和投資銀行。除此之外，瑞銀集團還設立了企業中心部為其他部門提供信息技術、人力資源、風險合規和法律支持。

核心特色業務發展強勁。2020年前三季度，花旗全球消費者銀行實現營收226.52億美元，占比為41.5%;機構客戶集團銀行業務實現營收321.16億美元，占比為58.8%。美國銀行的消費者銀行、全球財富和投資管理、全球銀行和全球市場四大板塊分別實現了凈利潤130億美元、42億美元、81億美元和35億美元，占比分別為31.59%、18.06%、14.42%和36.44%;摩根大通的上述四大業務板塊在2020年的前9個月分別實現了380.84億美元、378.03億美元、68.55億美元和109.53億美元的營業收入，以及38.88億美元、117.56億美元、5.44億美元和21.99億美元的利潤，對應的股本回報率為9%、19%、2%和27%。德意志銀行企業銀行部、投資銀行部、私人銀行部和資產管理業務部的營收分別為39.15億歐元、73.96億歐元、61.44億歐元和16.31億歐元，較2019年同期變化分別為-1%、35%、-1%和-2%。瑞銀集團的全球財富管理部門實現稅前利潤31.55億美元，較2019年同期增長19.92%;投資銀行實現稅前利潤19.53億美元，較2019年同期增長142.31%。

發展負責任的金融

強調金融服務的責任。花旗集團繼續回歸“負責任的金融”，以促進增長與進步為使命，為客戶提供負責任的金融服務，致力于打造一個更精簡、更安全和更強大的花旗。新冠肺炎疫情爆發以來，花旗集團繼續向受到嚴重影響的航空、休閑、工業、汽車和能源領域提供貸款，提高部分消費者的信用額度，并延長消費者和小企業客戶的貸款償還期限。此外，花旗集團還承諾提供超過1億美元的貸款，支持與新冠肺炎疫情相關的慈善事業。美國銀行堅持“推進負責任的增長”戰略，2020年向小企業主提供34.3萬筆工資保護計劃貸款，處理了200萬筆延期付款，代表客戶籌集了7720億美元資本，并發行了10億美元的債券專門用于抗擊新冠肺炎疫情。美國銀行繼續堅持以客戶為中心，利用成熟的平臺和更先進的技術為客戶提供優質服務，有效增加了客戶總量、在線或移動平臺使用量和客戶活躍度增長迅速。

強調對投資者的回報。如摩根大通在各業務板塊，以同業最佳實踐為比較對象確立中期目標，不斷優化公司的效率，提高對投資者的回報。2020年前9個月，其資產和財富管理業務在疫情影響下仍實現了2%的同比增幅，是公司杰出業績的有力支撐。在此基礎上，摩根大通持續大力投資產品、員工與科技，在2020年上半年實現了貸款總額同比增長2.26%、存款余額同比增長26.68%，總體市場份額有所擴大。

滿足全球客戶的多元化需求。2019年，英國保誠集團完成M&G業務拆分，業務重心從歐洲市場轉移到發展潛力更大的美國與亞洲市場，集團戰略重心仍為把握結構性機遇。在亞洲，保誠集團致力于滿足日益壯大的中產階級保障與投資需求，通過布局區域多渠道網絡實現增長，健康、保障、儲蓄及資產管理業務覆蓋15個市場，并于9個壽險市場中的排名位列前三。在美國，保誠集團憑借其強大的分銷網絡與靈活性，已在退休收入市場占據領先地位。在非洲，保誠集團通過市場領先措施建立網絡把握這一全球增長最快的市場的發展機遇，目前已在8個市場中經營業務，覆蓋人口近4億人。2020年，保誠集團擬將杰克遜與集團完全分開，計劃于2021年上半年進行少數派IPO，并隨著時間的流逝全面撤資。分離后的保誠集團將專注于高增長的亞洲和非洲市場，以期實現每股內含價值的持續兩位數增長。

品牌價值保持競爭前列

2020年，花旗集團被英國《銀行家》雜志評為“2020年全球銀行”第8強，同時在2020年的《財富》世界500強排名中位列第70名。美國銀行在2020年的《財富》世界500強排名中位列第58名，連續第二年入選“100家最適合工作的公司”，同時被《全球金融》雜志評選為“2020年金融領域最具創新力的銀行企業和金融科技公司”。摩根大通公司的消費者銀行業務、中間市場業務、投資銀行業務、信用卡業務、多戶住宅貸款與私人銀行業務體量均在美國排行第一，并在2020年的《財富》世界500強排名中位列第38名。據英國《銀行家》雜志公布的“2020年全球銀行1000強”排行榜顯示，德意志銀行位列第32名，瑞銀集團較2019年提升4名，排在第36位。不僅如此，瑞銀集團的私人銀行業務也表現優異，多次被評為“最佳環球私人銀行”“杰出環球私人銀行”。2020年，摩根大通公司在《財富》世界500強排行榜中較上一年前進三名，位列第38名。英國保誠集團也從2019年的第372名前進至第80名。

加快戰略調整和后疫情時期業務布局

積極助推經濟復蘇。在美國低利率和疫情影響下，花旗銀行的凈利息水平不斷壓縮，預計還將對其集團業務產生較大的負面影響。隨著地緣政治不穩定因素的加劇，全球貿易、疫情發展的不確定性依舊存在，花旗面臨著更加復雜的國際經營環境。受新冠疫情影響，花旗在全球多個地區的業務將受到不利影響。進入后疫情時代，積極參與到國家（地區）經濟社會復蘇和本地社區建設進程中，將是花旗集團實現國際化經營所面臨的新機遇。

強化營銷運營。受美國國內疫情防控不力的影響，以本土化經營為中心的美國銀行仍面臨不小的經營風險。在利率持續走低、存款總額已逼近法定上限10%的情形下，繼續優化內部控制，精簡運營成本，吸引新老客戶，發揮自身在零售業務方面的優勢，將成為美國銀行持續增長的主要方向。利率持續走低、股票市場動蕩不穩及疫情所導致的經濟活動減緩將對保誠集團短期新業務利潤造成負面影響，但丟開歐洲業務包袱的保誠集團對結構性增長市場的布局與多元化的業務也增強了抗逆能力。在疫情的影響下，德意志銀行積極改變運營策略，計劃關閉德國境內20%的分支機構。

保持業務有效推進。面對新冠疫情在全球蔓延所帶來的巨大挑戰，具有良好危機應對能力的摩根大通銀行作為維護金融體系穩健的重要一環，能夠做到有序運轉、有力支持大中小各類企業及國家與地方政府。疫情雖然會對這家屹立百年的老牌銀行造成利潤波動，但陪伴企業、社區、政府走出疫情，或許也將會在長期給其帶來意想不到的機遇。

突出歸核化經營。德意志銀行一直將全球化的服務網絡作為自己的重要發展戰略，將投行業務等中間業務視為支柱性業務。但是近年來揮之不去的經濟、監管、訴訟風險沖擊著德意志銀行的業績表現。面對市場的變化和貨幣政策的不確定性，德意志銀行在業務和集團結構層面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退出沒有優勢的業務這個過程對其來說既是機遇也是一個重大挑戰。

強化經營效率和風控。瑞銀集團對外的全球化經營和對內的集團化經營為其成長和發展提供了便利和機遇，但部門和地區之間協作過程中的風險控制卻成為了更大的挑戰。所以，瑞銀集團在推動全公司效率的提高，持續優化流程、平臺、組織和資本資源的同時，也在不斷加強風控能力，建立三道防線的風控機制，以監督跨部門、跨區域協作過程中的風險轉移。

數字化布局取得明顯進步

互聯網時代，花旗更加注重數字經濟在金融領域的應用與融合。為此，花旗與谷歌等多家大型科技巨頭深化合作，合作開發更加高效便捷的產品和服務，并大規模測試和部署人工智能、機器學習、區塊鏈等技術，實現數字化驅動業務持續增長的目標。花旗品牌信用卡、零售服務、財政和貿易解決方案、投資銀行和私人銀行、固定收益市場等業務貢獻突出。2020年，美國銀行繼續優化數字化平臺，全年客戶登錄超90億次，并實現69%的活躍度。法國巴黎銀行在國內市場加強銷售和營銷驅動收入增長，進一步推進數字化轉型，以改善消費者體驗，提供新型金融產品和服務，獲取新的金融消費者;提高運營效率，加強成本削減措施，發揮正向鉗口效應;持續加強業務網絡建設，支撐專業化業務的增長;創建多渠道的客戶服務中心，加強點對點的數字化服務過程，通過簡化和標準化過程提高金融業務組織效率。這既是法國巴黎銀行更加部門化、定制化的商業措施，也是更加簡化和數字化的全方位金融服務。

歐美金控集團經營新趨向

以市場為導向，對標同業發展。隨著金控集團全球化競爭加劇，在混業經營模式下，如何以市場為導向選擇適合的業務模式，提高自身的核心競爭力，是金控集團在發展過程中遇到的關鍵問題。2019年，為了擺脫監管日益趨嚴及發達國家量化寬松政策的影響，德意志銀行順應市場進行重組，關閉了投行業務中虧損嚴重的股票交易及銷售業務，進而優化資本結構和成本結構，以擺脫貨幣政策的不確定性，提高核心競爭力。大型金控集團除了以市場為導向建設零售銀行、實行混業經營雙向導流以外，更會對標同業發展，設定更高目標。

以數據為中心，增加科技賦能。在全球化及大數據時代，數據已經成為極具價值的發展資源，數字平臺已經成為新的生產力，眾多國際金控集團繼續在數字化轉型方面發力，與谷歌、蘋果等科技巨頭深化合作，開發更加高效便捷的產品和服務，并在數字銀行、網絡安全、人工智能、云計算、區塊鏈等新技術方面持續發力。2019年，瑞銀集團將10%（約35億美元）的收入用于技術研發，為客戶提供創新解決方案。德意志銀行設立了技術、數據與創新委員會，在其監事會和管理委員會的成員中，均有IT技術人才。新加坡星展銀行更是將數據化作為使命，并不斷改革優化市場營銷、溝通、HR和審計等，為成為一家自動化的銀行而努力。從目前形勢看，多數金控集團已經將發展金融科技提升到集團戰略層面，不斷提升金融科技投入，為提升未來核心競爭力早做準備。

突出核心業務，打通行業邊界。金控集團雖然業務覆蓋面較廣，但在市場競爭日益加劇的背景下，核心業務才是保證集團利潤與競爭優勢的“定海神針”。2019年，保誠集團把握結構性機遇，將負責歐洲與英國業務的M&G獨立上市，以更好地專注于亞洲、美國、非洲這些更具增長潛力的市場。2020年，保誠集團更是擬將美國的杰克遜公司與集團完全分開，更好地專注于高增長的亞洲與非洲市場。花旗集團于2009年拆分為花旗公司（Citicorp）和花旗控股（Citi Holdings），以區分核心業務和非核心業務，2019年成為花旗集團自2006年以來凈利潤最高的一年，負責非核心業務的花旗控股的資產比重已經極大降低。歐美金控集團通過業務整合，為銀行提供高端金融客戶，以銀行發展對其他業務提供金融支持和金融科技賦能，共享場景及數據，打造大金融生態圈，實現集團產業融合發展。

歐美金控集團發展的啟示

把握時代發展趨勢，做好戰略規劃藍圖

深刻洞悉后疫情時代的發展趨勢是所有行業制定戰略規劃的基礎。作為在經濟社會中承擔重要經濟功能的金控集團，更需要及時地、深入地、有預見性地認識全球未來發展的趨勢，并將其轉化為集團未來的發展戰略，指導集團開展各項工作。

在貿易爭端日益興起、全球地緣政治局勢出現波動及新冠肺炎疫情重創全球經濟的背景下，金控集團既要看到當前面臨的重大挑戰，也要看到全球化進程持續深入、數字經濟廣泛覆蓋及疫情之后全球面臨經濟復蘇的重大機遇，適時調整國際業務布局，做好應對措施，并為之后的經濟復蘇做好準備。

對標行業標桿，修煉核心內功

國內金融控股集團經營同質性現象較為明顯，業務往往“全而不強”。面對日益激烈的市場競爭環境，金控集團必須結合自身發展特色優勢，確定自己的發展主攻方向，合理配置發展資源，通過差異化競爭，發揮“長板效應”，提高在某一業務領域的持續創新，為客戶提供更專業、更優質的產品和服務。

隨著經濟全球化的深入，國內金控集團要加強國際視野，放眼全球競爭，對標業界最佳的實踐標桿，學習同業優點，在競爭中學習與進步，努力向國際市場進軍。同時，金控集團還要關注相關行業的發展，關注跨行業顛覆者的挑戰，不但要有持續創新的意識，而且要有自我革新甚至自我革命的勇氣，敢于從內部突破。

強調風險意識，促進合規經營

《金融控股公司監督管理辦法》明確了包括公司治理、關聯交易、風險管理體系和風險“防火墻”制度等關鍵環節的具體監管要求，同時提高了對違法違規行為的處罰力度。因此，提升國內大型金融控股集團的風險控制和合規經營能力迫在眉睫。

國外大型金融控股集團相對成熟的風險管控框架為國內金融集團提供了良好的示范，值得借鑒。在持續深化金融改革、分業經營管制有所松動的背景下，國內金控集團要注意把握金融創新與金融風險的關系，明確金融創新與相關規定的邊界，不斷提升自身的治理水平和約束能力。

高度重視金融科技發展，推進數字化轉型

科技引領與創新驅動對企業發展的重要意義不言而喻。數字化轉型已經成為眾多國際金控集團的集團戰略，國內金融控股集團也應該開放思想、積極行動，借助金融科技和信息科技手段打造互聯互通時代的數字化金控平臺。

國內金融控股集團要高度重視金融科技的發展，提前做好戰略規劃，加大金融科技的研發投入，提升金融科技的人才儲備與技術儲備，借助國內較為領先的互聯網應用場景，積極推廣金融科技應用場景與范圍。同時，將金融科技運用到內部管理領域，提高企業管理數字化水平，提升企業管理效率與管理質量。

深化產融結合，整合全產業鏈資源

國內金融控股集團近年來多從產業融合入手，整合多產業優勢，進行客戶導流、共享數據及全產業鏈服務，結合企業自身特色，促進業務聯動并提高客戶忠誠度。“十四五”時期，國內金融控股集團應該在嚴守風險的同時，繼續深化產融結合，實現資源的優化整合，落實國家“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戰略要求，加強對實體經濟的支持力度，積極履行社會責任，支持實體經濟快速復蘇。

（課題組成員包括王邦嶼、漆雨薇、胡澤藝、陳思名、楊延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