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若晨 范文靜
2021年正值中國共產黨建黨100周年,圍繞“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的主題,國家廣播電視總局推出了一系列歷史、革命題材的優秀作品,東方衛視出品的主題節目《時間的答卷》便是其中力作。這檔節目圍繞共產黨人精神譜系中的核心品質,構建出“忠誠”“初心”“血肉”“公仆”“自強”“胸懷”“奮斗”“擔當”8個篇章,用電視藝術再現了黨在百年奮斗歷程中的偉大精神。《時間的答卷》在東方衛視播出的同時,在嗶哩嗶哩、愛奇藝等視頻網站同步上線,上線以后取得了良好的成績:根據中國視聽大數據,該節目開播以來居同類節目排名第一,獲得人民日報、新華網、央視網等十余家主流媒體發文點評,多個話題登上微博熱搜榜,閱讀量達到4.7億次,社會影響十分廣泛。
一、“故事—人物—品質”的主旋律詮釋手法
無論是立足頂層設計,還是尋求終極表達,《時間的答卷》最終的落腳點都在于共產黨員共性的“品質”上。“品質”本身就是抽象的、概念的、形而上的,更何況,中國共產黨百年精神譜系博大精深,要想用短短八期節目將其講述出來,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時間的答卷》選擇從小切口切入,選準選好故事原型,打通了“故事—人物—品質”的主旋律表達脈絡,用碎片化的故事展現鮮活的人物,再從具體的人物窺見中國共產黨人的精神品質,層層遞進,升華拔高,讓革命故事鮮活生動,不空不“虛”,使得觀眾在歷史沉浸中接受精神洗禮,構建精神譜系、賡續精神血脈。在這一過程中,只有通過引人入勝的故事把“基礎”打好,才能讓終極表達被觀眾所接受。為了讓共產黨人一脈相承的精神品質被觀眾所接受,在敘事模式上,圍繞同一品質,每個主題都選擇兩位共產黨人的故事,讓他們進行一場“跨時空對話”,形成一種超越時空的連接。
“講故事”的目的,還是為了突出人物的內核,在《時間的答卷》中,每個人物的形象,都可以用一個“關鍵詞”來概括,盧緒章身上的關鍵詞是“差異性”:表面是八面玲瓏的商人,生活光鮮亮麗、聲色犬馬,實質上是忍辱負重的中共地下黨人,家風勤儉、生活樸素。在這種“表里不一”的“差異性”中,“要掌千金,而甘清貧”的“八月風荷”形象躍然熒幕,讓人印象格外深刻;拉齊尼身上的關鍵詞是“傳承”:從拉齊尼與父親之間充滿儀式感的戍邊傳承,到拉齊尼與孩子之間對未來傳承的暢想,我們看到中國共產黨人忠誠的品質不是憑空出現的,而是在言傳身教中薪火相傳;龍思泉身上的關鍵詞是“形象”,他的真實身份是一位“紅軍男衛生員”,但他的故事在民間傳說中發生著不斷的演變,最后出現紅軍墳前“女菩薩”這樣一個形象,在這一形象的演變過程中,人民群眾與紅軍戰士之間的血肉親情躍然紙上。值得注意的是,在同一期節目人物關鍵詞的選擇上,節目組會做一些刻意的編排,比如在“公仆”一期中,對于焦裕祿和毛相林這兩個人物,他們有著共同的關鍵詞:敢想、敢做、實干。他們是以共同的精神面貌完成了“公仆”的責任使命;而在“胸懷”這一主題里,對于馬海德和林占熺,則分別抓住他們截然相反的兩個關鍵詞——“留下來”和“走出去”。馬海德是美國人,他受到中國共產黨人理想信念的感召,選擇“留下來”,留在延安,成了第一位加入中國共產黨的美國人;而另一位共產黨人,被稱為“世界菌草之父”并拒絕美國高薪工作留在國內的林占熺,為了支持我國對外援建工作,帶著菌草工作走出去,讓菌草遍植世界106個國家,搭建起中國與世界和平的橋梁。
一個個感人肺腑的故事,構成了一個個有血有肉的人物。在此基礎上,再進行進一步的落地和深入闡述,才使得“品質”這一形而上的表達落到實處。于是,我們看到:一個“忠誠”,連接了80年前來自山城重慶的盧緒章和80年后來自帕米爾高原的拉齊尼;一個“公仆”,連接了河南省蘭考縣縣委書記焦裕祿和重慶市巫山縣下莊村村支書毛相林;一個“血肉”,連接了解放前的“紅軍菩薩”龍思泉和建國后的“草原母親”都貴瑪;一個“初心”,連接了共產黨的先驅者李大釗和當代好書記陳庭元……他們截然不同,他們來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時代、不同的身份、不同的民族,但他們卻又如此相似,他們共同詮釋了何為“忠誠”、何為“初心”、何為“血肉”、何為“公仆”。因此,我們看《時間的答卷》,既不會感覺到大而無當的空洞,也不會感覺到細枝末節的瑣碎,而是能夠在層層遞進中體會到深度,在層層疊加中感受到力量,它既有藝術形式上的突破,也有思想深度上的厚度。
在百年黨史中,中國共產黨人交出的答案,便是由這無數故事、無數人物中提煉出來的聚沙成塔的共產黨人的品質。在詮釋手法上,《時間的答卷》從故事上升到人物,再從人物上升到品質,這也是這一節目最終的旨歸所在。
二、戲劇演繹與文化紀實的相輔相成
尼可·波茲曼在《娛樂至死》中曾講道:“任何講述事實的形式之所以重要,是因其產生的影響會發揮巨作用。”[1]《時間的答卷》在講故事的手法上融合了多種要素。在每一期節目的開場,都可以看到一場“戲劇重現”和“文化紀實”的雙線交織。其中,由節目制片人、總導演陳辰穿針引線,由當紅明星演員充當“演繹者”,進行了一場場景重現,再加以歷史見證者、親歷者或者研究者的真實講述,三者交相輝映,讓歷史上那些偉大的精神品質穿越時空,與千千萬萬生活在當下年代里的觀眾得到心靈上的共鳴。
從百年黨史中精選的具體人物出發,《時間的答卷》邀請了一大批優秀演員飾演不同年代、不同身份、不同民族的英雄人物。來到現場的嘉賓中,既有劉佩琦、李光潔、潘斌龍等一眾“老戲骨”,也包括陳赫、胡歌等許多當紅明星和青年演員。《時間的答卷》在兼顧老一輩觀眾的同時,也在全力爭取年輕受眾群體。“在大眾媒體中,由‘閃亮的明星充當優質信息源對傳播說服效果起到的作用更為明顯。”[2]這些老、中、青三代文藝工作者通過對不同人物與故事的傾情演繹,帶著觀眾穿越歷史時空,進入紅色歷史之中。《時間的答卷》在表現人物時非常注重細節的把握,力求還原人物本身的精神面貌。與此同時,無論是老戲骨還是當紅明星,他們對自己的要求都非常高,為了達到與原型人物較高的相似度,背后付出了很多努力,表現更是可圈可點。
在首期節目中,胡歌主動請纓演繹了一位塔吉克族護邊員拉齊尼,在風雪彌漫的邊境線上,拉齊尼努力跋涉為邊防官員做向導,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用忠誠和堅守詮釋了共產黨人的責任和使命。據了解,為了演好拉齊尼,胡歌在背后做了大量功課,還專門學習了新疆普通話。節目拍攝過程中有這樣一個“花絮”讓人動容:當他按照原型人物的形象裝扮好,拉齊尼的兒子拉迪爾看到之后愣住了,轉身對工作人員說,“他有點像我爸爸”。像這樣用心的演員還有很多,為了保障李大釗扮相的高水準,李晨特意請來電影《1921》的化妝師;為了保持創作狀態,老戲骨劉佩奇始終在片場與群演互動;為了演好一個奔跑鏡頭,飾演18歲紅軍戰士龍思泉的榮梓杉開機前充分熱身高抬腿。節目通過演員的演繹和真實歷史情景的重現,把觀眾拉到另一個敘事空間和語言體系中,既增強了觀眾的代入感、沉浸感,活靈活現地展現了中國共產黨人的優秀精神品質,又是對這一宏大題材下的節目進行的有效節奏調控,同時也是厚重黨史在新時代重獲生機的方式探索和成功見證,當然,與之相得益彰的還有嘉賓的選擇。
在邀請的嘉賓中,既有歷史事件的親歷者、見證者,也有相關歷史的研究者。比如第一期以“忠誠”為主題的節目中,為了讓觀眾更好地了解盧緒章和拉齊尼,現場邀請到盧緒章的女兒,齊尼生前的戰友、犧牲時的見證者以及11歲的兒子,也邀請到提孜那甫鄉副鄉長、重慶紅巖革命歷史博物館副館長、北京大學歷史學教授。在第二期以“血肉”為主題的節目中,既請到“三千孤兒入內蒙”的見證者、親歷者和參與者,包括周恩來的侄女周秉德,也包括多位“國家的孩子”,特別是都貴瑪額吉養大的孩子扎拉嘎木吉和寶德——他們已經是年過花甲的老年人,還請到了《國家的孩子》作者薩仁托婭;第三期節目“初心”中,請到了李大釗的孫子李建生,李大釗學生李梅羹的兒子李慰嚴,也請到了小崗村村民,“大包干”帶頭人之一嚴宏昌;在第四期節目“公仆”中,請到了《焦裕祿》電視劇的編劇何香久,焦裕祿救下的命懸一線的孩子張繼焦,蘭考大逃荒的親歷者,下莊村的村民以及第一位走進下莊村采訪的記者。
每一個親歷者、見證者,都見證過這些英雄人物的某一個側面,在還原英雄往事的過程中,他們站在不同的維度,透過不同的視角,就如一塊塊“拼圖”,共同拼出一個有血有肉、真實全面的英雄人物,足以見出節目制作者在文化紀實方面所下的苦功。最后,再加以生動鮮活的戲劇演繹,將一個個英雄人物的精神面貌呈現在眼前。
三、真實沖擊力與藝術感染力彼此賦能
在《時間的答卷》拍攝之前,制片人、總導演以及主持人陳辰曾帶領團隊一起完成了文化紀實尋訪類節目《閃亮的名字》的制作,《時間的答卷》無疑是在此之后對于現實主義題材文化紀實節目的再度創新,其凝練的題材、多樣的手法、高超的藝術價值,足以顯示他們用時間下足的苦功。
在電視節目制作領域,誰能更早搶占技術的先機,誰就能更早抓住觀眾的視線。為了更好地把戲劇重現與文化紀實巧妙地融為一體,《時間的答卷》采用一系列新媒體表現手段,既有和英雄人物的跨時空對話,也有對歷史場景的沉浸式還原,更采用裸眼3D實景等超前藝術手法,對影視化演繹和沉浸式采訪進行了更進一步的強化,這種穿越時空、真情實感的對話,形成了虛實相交、動靜結合的效果,整個演播室變得層次化和立體化,打破了劇場的形式邊界,讓英雄人物的形象更加飽滿真實,讓觀眾更有身臨其境之感。
“你要像八月風荷,出淤泥而不染,同流而不合污”,這是周恩來對盧緒章的一段寄語,在第一期節目“忠誠”中,就用了“八月風荷”一詞來形容盧緒章的英雄風骨。節目請到了盧緒章的女兒盧兵,根據她的回憶,小時候自己家里掛了一幅畫,畫的便是荷花。在訪談現場,節目沉浸還原了這一陳設場景,生動展示了“八月風荷”的英雄風骨,讓人印象深刻。
在講到拉齊尼犧牲的場景時,節目通過逼真的氛圍塑造,把人們帶回了英雄舍身救人的瞬間。在講到拉齊尼被救上岸雙手依然保持托舉姿勢時,全場觀眾潸然淚下,此時,借助虛擬技術,現場的“天空”紛紛飄下“雪花”,讓人分外動容。再比如,在以“血肉”為主題中,節目組運用裸眼3D實景等藝術手法,高度還原了呼和浩特站等歷史現場,讓都貴瑪當年養育過的孩子們時隔半個世紀,一起置身于熟悉的場景中回憶往事。在節目“公仆”中,泡桐花飄落的3D影像給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與此同時,屏幕上的泡桐花與舞臺上出現真實的泡桐花交相輝映,同時響起畫外音:“我多想看到蘭考人民把沙丘治好啊,泡桐花開了,記得告訴我。”
這些電視化、藝術化的手法,強化了戲劇張力。節目制片人、總導演陳辰有一個很好的比喻,他把這些手段的創新比作指向月亮的手指,最后的目的還是讓人們看到“月亮的光輝”。正如陳辰所說,這一切藝術手段的運用,最后指向的都是共產黨人最崇高、最樸實、最恒久的精神品質。每一種藝術手段的使用都有其寓意,比如,在每期節目的開場,都會讓具有同一品質的兩位黨員來一場“跨越時空”的對話,通過這一藝術手法,暗示著冥冥中共產黨人精神的傳承與延續,昭示出這一精神品質的存在是共性而非個例。要想引導觀眾更好地看到“月亮的光輝”,必須在尊重互聯網時代觀眾的價值觀的基礎上,通過靈活的手段加以引導。但是,這一切背后,更重要的還是要符合歷史的真實,以真實的故事感人、以真實的情感動人。
以此為旨歸,求真、求實、求細是《時間的答卷》節目開播以來帶給觀眾最為直觀的感受。節目中出現了大量珍貴的照片、史料、視頻,更是讓人印象深刻。其中包括盧緒章在廣大華行的捐股報告、遺物里的一張賬單;拉齊尼朋友圈里他獻給建黨百年的小詩《南湖》;《國家的孩子》的作者薩仁托婭拿出的1960年內蒙自治區專門撥款100萬元在內蒙建保育院時的檔案;李梅羹的兒子李慰嚴拿出了珍貴的家書;其中有不少資料都讓人熱淚盈眶。比如焦裕祿坐過的藤椅,上面有個破洞,那是因為焦裕祿長期患有肝病,因為肝疼,他便時常拿出鋼筆、茶缸蓋兒等東西來頂住肝部止疼,時間久了,藤椅的右側就被頂出這樣一個大窟窿。在這些資料背后,是創作團隊的不懈努力。在長達一年的創作過程中,創作團隊先后前往遵義、延安、蘭考、小崗村等地進行走訪,他們還閱讀了海量的報告文學,拜訪了全國各地十幾位黨史專家。這些深入、細致的走訪,不僅為節目提供了豐富、可靠的素材,也保證了影視演繹與英雄人物現實中的言行舉止相吻合。
節目通過生動的表達方式把這些資料從歷史中“盤活”,而這些資料也給節目提供了真實性支撐。正是依靠求真、求實的態度,保證了節目的真實沖擊力,讓這檔節目在情感表達上非常到位。亨利·詹金斯在《融合文化》中提出“情感經濟”的概念,情感會影響受眾的觀看選擇。[3]因此,正能量的傳播不能強行植入,需要的正是這一人一物之間的“潤物細無聲”。節目對于一代代共產黨人品質的歌頌,靠的不是主觀的情感宣泄與刻意煽情,而是依托有細節、有溫度的事實,將精神厚度推到最高點,達到精神高度和情感需求的高度協調,讓中國共產黨人的精神品質在這一過程中深入人心。這是對歷史、對時代,也是對觀眾最大的尊重。
結語
在媒體融合的時代,作為一檔主流媒體推出的,以電視化、藝術化形式再現中國共產黨在百年奮斗歷程中的偉大精神的節目,《時間的答卷》無論是在創新語態還是在詮釋手法上,都具有開拓性的表達。而這檔節目選擇在2021年“七一”前夕與觀眾見面,其目的無疑是用高昂的主旋律基調、精湛的藝術品質,向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獻禮。但是,這樣一檔節目更大的意義所在,并不止于服務于對建黨百年這樣一個重大時間節點的紀念。在前行的道路上,還有更多艱難險阻需要我們去攻克。東方衛視這份形輕意重的“答卷”,在紀念之外,更重要的是給今天的人們傳遞忠誠的品格、信仰的力量、積極的精神面貌,激勵著更多人們學習黨史、傳播黨史,讓紅色文化基因在新時代煥發活力,從中汲取積極向上的動力,在新時代書寫下全新的答卷。
參考文獻:
[1][美]尼爾·波茲曼.娛樂致死[M].章燕,吳燕莛,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2009:86.
[2][美]約瑟夫·克拉鉑.大眾傳播的效果[M].段鵬,譯.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16:79.
[3][美]亨利·詹金斯.融合文化[M].杜永明,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12: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