塵肺病的中醫治療研究進展※

李 樂

(廣西壯族自治區職業病防治研究院,廣西 南寧 530021)

塵肺病是由于在職業活動中長期吸入生產性粉塵并在肺內潴留而引起的以肺組織彌漫性纖維化為主的全身性疾病,臨床表現主要包括咳嗽、咳痰、胸痛、呼吸困難等,以慢性長期咳嗽最為常見[1]。目前西醫治療塵肺病以肺灌洗[2-4]、抗感染、止咳平喘[5-6]、肺移植[7]等方法為主,但因治療費用較高,患者常難以承擔而被迫中斷治療。中醫藥可改善塵肺病患者咳嗽、咳痰、胸痛等癥狀,調節患者免疫力,提高其生活質量,減輕患者經濟負擔,在該病的治療上具有一定優勢。筆者歸納整理近5年中醫藥治療塵肺病的文獻,現綜述如下。

1 塵肺病病因病機

1.1 工作環境 關于塵肺病的文獻記載最早可追溯至宋代,?孔氏談苑?載:“賈古山采石人,末石傷肺,肺焦多死。”與現代觀點生產性粉塵導致肺纖維化的塵肺病病因不謀而合。塵肺病的病程和臨床表現取決于患者在生產環境中所接觸礦物粉塵的性質、濃度,二氧化硅粉塵(矽塵)致肺纖維化的能力最強,在我國煤工塵肺患病人數最多,因其多暴露于含有二氧化硅和煤塵的混合性粉塵,故其病情也比較嚴重[8]。

1.2 先天稟賦不足 塵肺病的病因是吸入生產性粉塵,但吸入這類粉塵并不一定會導致塵肺病的發生,不少粉塵暴露作業10余年的工人經定期胸部DR檢查并未確診職業性塵肺病,陳舒玲認為這與機體呼吸器官的防御功能有關[9]。中醫認為,該病與患者先天的肺氣充盈程度有關,?素問·六節藏象論?云:“肺者,氣之本。”肺主體內宗氣的生成和運行,患者肺氣虛則宗氣生成減少,宗氣不足則機體營衛失和,不能衛外,機體易受外邪侵襲發病[10]。

1.3 后天失養 ?素問·玉機真臟論?曰:“五臟者,皆稟氣于胃,胃者五臟之本也。”脾胃化生谷氣與自然界清氣相合而為宗氣,先天肺氣虛弱則宗氣生成不足,衛氣受損,須增進飲食以補充水谷精微,使肺氣得以濡養,宗氣得以健旺。但塵肺病患者多為經濟條件較差的體力工作者,大多有吸煙、飲酒史,且飲食不規律,脾胃運化水谷精微功能受損,導致肺氣虛而無以為繼。

2 中醫藥治療

2.1 辨證分型 目前尚無權威的塵肺病辨證分型標準,謝洋等[11]發現在塵肺病文獻中出現頻率較高的中醫證候依次為燥邪傷肺證(8.28%)、肺陰虛證(7.64%)、肺氣虛證(7.64%)、肺脾氣虛證(7.01%)和痰濕阻肺證(7.01%),指出塵肺病是一種病機錯綜復雜、寒熱虛實互見、外邪內邪并存的疾病。馬艷紅等[12]采用“中醫體質量表”調查山東省內3家醫院的塵肺病患者的中醫體質類型,結果顯示塵肺病患者的主要體質是氣虛和陽虛質,兼見氣郁、陰虛、痰濕等體質,指出中醫治療塵肺病應以補氣溫陽、疏肝理氣、養陰生津和化痰祛濕等法為主。

2.2 經驗方加減 董強等[13]認為塵肺病的發病機制是粉塵等有害物吸入氣道后,沉積于肺,金石毒物燥烈,燥傷肺津,肺氣受損,自擬消塵平喘止咳湯(由炙紫菀、百部、荊芥、前胡、白前、苦杏仁、貝母、化橘紅、連翹、桔梗、蘆根、甘草等組成)以化痰降氣、清肺泄熱、通調水道,可明顯改善塵肺病合并心力衰竭患者胸悶、喘息等癥狀、血氣指標、心肺功能,治療有效率為92.00%。李珍武等[14]認為塵肺病皆是長期接受粉塵邪氣致肺部陰虛,日久濕毒虛瘀致病,故治以滋陰宣肺、化瘀通絡,以防治肺纖維化,給予自擬復方鱉甲化纖方(鱉甲、莪術、地龍、炙麻黃、紫菀、款冬花、桔梗、葎草等),每日1劑,每日2次,結果顯示該方可防止塵肺病肺纖維化的進展。王慧[15]選取塵肺病患者84例,研究組在對照組止咳、抗炎、化痰等常規治療基礎上予自擬清熱解毒湯(沙參、百合、金銀花、麥冬、蒲公英、百部、黃芪、丹參、黨參、當歸、海藻等)治療,結果顯示,研究組氣短、胸痛、咳嗽、咳痰、進行性胸悶等癥狀改善情況均明顯優于對照組。

2.3 中藥湯劑治療 王海艦等[16]使用二陳湯合三子養親湯加味(清半夏、陳皮、茯苓、甘草、炒紫蘇子、炒芥子、炒萊菔子)治療痰濕蘊肺型塵肺病,治療后患者咳嗽、咳痰、喘息癥狀均改善,肺部啰音減少,治療組總有效率為93.3%。莫燹瑛等[17]認為塵肺病合并肺結核應歸屬于“肺癆”范疇,以氣陰兩虛證為主,百合固金湯為治療肺癆陰虛火旺證的經典方,應用該方(百合、麥冬、生地黃、熟地黃、川貝母、當歸、白芍、桔梗、玄參、甘草)治療塵肺病合并肺結核陰虛火旺證,可改善患者發熱、咳血、盜汗等癥狀,有利于痰培養轉陰,對于縮小病灶、關閉空洞有良好的效果。

2.4 中藥制劑

(1)中藥注射制劑 中藥湯劑由于口感較差,受眾多有局限,中成藥制劑可滿足對口服藥湯劑抗拒的患者。王增杰等[18]認為塵肺病的發病機制是二氧化硅(SiO2)啟動肺巨噬細胞膜表面的脂質過氧化自由基反應,從而使巨噬細胞受損,釋放活性因子,引起肺部進行性纖維化,發現黃芪可減少塵肺病患者體內脂質過氧化物,升高SOD(自由基清除劑),從而預防及延緩塵肺病發生。川芎活血通氣,可有效改善機體微循環,降低血液黏稠度,其有效成分川芎嗪是一種生物堿類的單體物質,可有效抑制血栓形成,石雅馨[19]發現川芎嗪注射液可改善塵肺病合并肺心病患者血液流變學及血氣分析指標,快速改善患者癥狀。杜姝雯[20]選取罹患塵肺病并出現反復肺部感染的患者56例,治療組在常規治療及臨床護理基礎上應用喜炎平注射液治療7d,結果顯示,治療組白細胞水平、氧分壓(PaO2)、二氧化碳分壓(PaCO2)等指標均明顯改善,表面該法有療效較好、順應性好、安全性較高等特點。

(2)中藥口服制劑 達慧娟等[21]發現百令膠囊(蟲草發酵菌粉)可改善塵肺病患者免疫功能和生活質量,短期療效顯著。李慶等[22]測定30例煤工塵肺病患者口服矽肺寧前后外周血T淋巴細胞亞群的分布情況,發現患者外周血成熟T淋巴細胞總數升高,表明矽肺寧可能有改善煤工塵肺病患者細胞免疫的作用。李靜峰[23]使用漢防己甲素片、百令膠囊(蟲草發酵菌粉)聯合復方丹參片治療塵肺病66例,結果顯示患者血氣分析指標值、肺功能均明顯改善。

2.5 中醫外治 中醫外治法包括針灸、敷貼、膏藥、熏洗等多種方法,治療范圍廣泛,具有簡、便、廉、驗的特點。李相云[24]將黨參、黃芪、百部、白術、白芍、防風、細辛、茯苓、冰片研磨成細末,用鮮姜汁調成糊狀物,貼于天突、定喘、脾俞、肺俞、腎俞、足三里,同時,抽取患者肘正中靜脈血4mL,每次從以上穴位中選取兩組進行注射,結果顯示外周血CD4＋T細胞顯著升高,CD8＋T細胞顯著下降,CD4＋/CD8＋顯著升高,表明穴位貼敷配合自血穴位注射可有效提高塵肺病患者的免疫功能。李相云等[25]將三伏天穴位敷貼(藥物組成:制附子、制川烏、生麻黃、細辛、半夏、茯苓、功勞葉、白芥子、黃芪等)貼于云門、中府、膻中、天突、大椎、肺俞、膏肓等穴,并聯合艾灸治療虛寒證塵肺病療效顯著,能明顯減輕塵肺病患者咳喘癥狀,降低其冬季復發率,改善塵肺病患者的生活質量。

3 中西醫結合治療

中西醫結合是我國醫學發展的方向之一,在塵肺病的治療方面也有所體現。王慧[26]使用自擬清熱解毒湯(藥物組成:沙參、百合、金銀花、麥冬、蒲公英、百部、黃芪、丹參、黨參、當歸、海藻、川芎等)聯合西藥治療塵肺病,結果顯示研究組在呼吸癥狀、活動受限、疾病影響及總分等生命質量評分均低于治療前,且均低于對照組(P＜0.05)。杜建波等[27]應用克矽平噴霧劑、氨茶堿片聯合口服中藥煎劑(牡蠣、丹參、魚腥草、龜板、絲瓜絡、當歸、川芎、地龍、漢防己、前胡、桃仁、桑白皮、百部等)治療塵肺病,結果顯示,患者各項肺功能指標[1秒用力呼氣容積(FEV1)、用力肺活量(FVC)、FEV1/FVC]均高于治療前,且高于西醫療法。喬智灝等[28]觀察痰熱清注射液聯合噻托溴銨對塵肺病合并慢性阻塞性肺疾病患者呼吸功能的影響,觀察組(痰熱清注射液聯合噻托溴銨粉霧劑)總有效率為90.63%,明顯高于對照組(噻托溴銨粉霧劑)的73.44%。鄧小峰等[29]在常規西醫藥物治療基礎上加用金水六君煎(當歸、熟地黃、陳皮、半夏、茯苓、炙甘草)結合呼吸鍛煉治療穩定期塵肺病肺脾腎虛證患者,治療后,治療組圣喬治呼吸問卷評分均較對照組和治療前降低,治療組各項營養學指標(體質量指數、上臂肌圍長、血清白蛋白、前白蛋白)均較對照組和治療前升高,治療組免疫球蛋白G升高,C-反應蛋白、銅藍蛋白降低,表明該療法能有效改善穩定期塵肺患者的營養狀態,提高其免疫力和生活質量。

4 小結

截至2017年,我國累計報告職業病病例95萬余例,其中塵肺病85萬余例,占比89.8%,主要為矽肺和煤工塵肺[8],塵肺病患者數量龐大,是我國危害最嚴重和最常見的職業病。從經濟、便捷度、患者承受力等方面綜合考慮,應在塵肺病患者的康復治療中充分發揮中醫藥優勢,在常規西藥治療基礎上聯合中藥口服、中醫外治,以減少西藥不良反應,取得更好的療效。但目前仍有許多問題亟待解決,如中醫藥治療塵肺病尚處在探索階段,其治療路徑和療效評價方法仍有待規范;中醫藥治療塵肺病尚無統一的診療標準和共識;缺乏相關大樣本、多中心的隨機對照研究,隨診調查資料也比較匱乏;缺乏中醫藥治療塵肺病的基礎研究,以及中醫病因病機學研究。今后需要在以上方面加以完善,使塵肺病患者獲得更科學、更系統的治療。